對於安娜·盧西塔妮婭來說很少有什麼人會讓她承認乃至尊敬的,作為一名出色的特工她一直獨來獨往,很少與他人交流,也不需要與他人交流。
只要知道任務的目標是什麼,並思考如何達成這個目標就好了。相比那個在另外一條道路上漸行漸遠的友人,自己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她深知自己做的事情永遠不可能改變世界,哪怕連這個組織都動搖不了,但......伊娜......她無疑有這個可能。
曾幾何時,安娜也堅信另外一個人擁有這種可能,然而......結果卻讓她撞得頭破血流。
無視大家的信任,玩弄自己的感情,冷血無情地將一切付之一炬,十足的背叛者。啊......那時候如果早點殺了那個女人就好了......時不時安娜會這麼想。
......
“安娜,有件事我希望你能明白。”
當時還未意識到這個作為熟識的前輩、尊敬的上司的人是最後一次以這種身份自己和對話。
“現在做的事情有沒有意義並不是我們自身能決定的。”
“前輩......”
“不如說人存在本身的意義都不是由自身決定。”
她在說什麼安娜不是很理解,計劃明明已經取得了極大的成果,馬上就可以進入最後的階段,為什麼前輩她會突然說這些話?
“雖然不知道您為什麼突然說這種話,但今天不是應該給委員會上報成果的日子嗎?”
不管怎麼樣要完成被賦予的使命,保護眼前的女性的人身安全並......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即使到現在安娜也覺得這是上面的杞人憂天,作為一名研究人員前輩的功績有目共睹,一直以來對國家忠心耿耿,怎麼可能需要什麼監視。
當然工作就是工作,感情用事就不會坐到這個位置,幾年下來自己日復一日地做着同樣單調乏味的例行任務——報告前輩幾乎完全沒有變化的日常行程......
什麼都沒有發生......
作為這領域絕對專家的前輩原來和自己同屬KGB一所訓練機構,剛加入就有所耳聞,這裡有一位足以稱為國家財產的超級天才。
“你說的對安娜,應該報告了,從你畢業的時候我就能感覺出來你很負責任,會是一名出色的特工。”
竟然被誇獎了?這是幾個月來的第一次?安娜感覺面頰一陣火熱,幾乎想要歡呼地跳起來。
當然,一個特工應有的素養還是讓她忍住了這種奇怪的衝動,雖然外面寒冷的氣候並不能改變自己火熱的內心,但這種場合明顯是不合適這麼做的。
也許成功之後前輩會像往常一樣邀請自己喝一杯伏特加暖暖身子?
“您過獎了。”
總之還是面不改色並有禮貌地回答了。
因為所屬科分類不同,在臨近畢業的時候才和這位前輩有了一面之緣。而所謂的畢業考核是一個恐怖組織的潛入工作。
當時......
啊......不對,不對,這種時候不能無故因為過往的事情走神。
雖然是視頻會議,一會前輩要面見的也是數一數二的大人物,要是因為自己的失態而蒙羞就不好了。
安娜絕對不會原諒這種行為。
“不過.......還有一點時間,稍微聊聊也沒關係吧?給。”
前輩轉過身來,棕色的頭髮散亂地披在肩膀上,隨手遞過一個冒着熱氣的杯子。
“啊......嗯......”
一如既往的咖啡,比起這裡的其他人,前輩似乎更加喜歡這種飲料。她只有在很特殊的情況才會喝酒,而且只會叫上自己。
這是一直以來安娜小小的自豪。
“這些孩子,她們既是生命,也是道具。”
面前穿着白大褂的女性,安娜最為尊敬,給予眾多指導和建議的人沒有拿咖啡杯子的左手輕輕一揮,將一個淡藍的全息窗口推到了自己面前。
“這是......”
“一直以來實驗的記錄檔案。”
“九千九百八十六例,三年來全部的詳細資料都在裡面。”
這裡是研究機構的中樞區域,只有經過特殊的生體驗證后才能進入,上千平方米的佔地面積足以比擬足球場, 各種各樣的分區紛繁複雜,且分為上下兩部分。
調整區和實驗區,每條走廊都有全副武裝的KGB所屬的士兵把守,比起簡單的研究所更像是一座秘密軍事基地。
這裡鮮為人知,沒有人能隨便進來,自然更沒什麼東西能輕易出去。
而安娜身為KGB的特工另一項任務便是協助眼前的前輩做好這項持續了數年的研究。
“你怎麼看她們?”
前輩身後的窗外是一排又一排一人多高水槽一樣的巨大設備,淡藍色的特殊培養液通透性很差並不能看到裡面有什麼。
當然就算看不清安娜也很清楚那裡面裝的都是什麼......
時不時冒出來的氣泡讓她明白前輩口中的“她們”仍然好端端的“活”在裡面。
“她們?”
有些迷惑,並不清楚前輩具體指的是檔案里九千九百八十五個廢棄品,還是面前數也數不過來的備用品。
“對,她們......”
前輩轉過身環視着這個監視用的觀察室,從這裡可以很清楚看到下方調整區和邊緣的處理通道,而她的目光正着眼與處理通道明顯的大門上......
“這麼做是值得的,她們的奉獻沒有被白白浪費。”
“只是這樣?”
似乎不是很滿意,前輩將目光轉回來並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臉。雙目對視的一瞬間安娜彷彿感覺到渾身像是被微小的電流穿過一般麻酥酥的,差點站立不住。
“嗯,為了祖國,我認為這是偉大的奉獻,如果不是她們前輩的研究也不會取得現在的成果。她們被成為烈士也不為過,為國捐軀,奉獻上自己的一切,是偉大的戰士。完全不遜色於衛國戰爭時期的英雄,雖然不能公之於眾,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在這裡為他們建立一座紀念碑!所......”
生怕前輩仍然不滿意一般地繼續說著肺腑之言,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着急了,聲音變得越來越大。
自己並不想被前輩討厭......
“嗯......可以了。”
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語氣還是和原來一樣平淡沒有起伏,以至於自己根本不清楚對方在想什麼。
“對......對不起......”
羞愧地閉上了眼睛,又搞砸了,為什麼過了這麼久一單獨相處還是這樣,還是太不成熟了。
低着頭不敢看前輩的表情,一定被嫌棄了,難道是因為剛才無意識地說了什麼觸怒她的話了?
“這話可不要讓別人聽到。”
“啊?”
本以為會被責備,沒想到前輩她竟然拍了下自己的肩膀。
“這次沒有其他同志在,平常的話你的這番發言被聽到就不好了。”
“對不起,我失言了。”
果然還是太不成熟了,這個研究機構其他的工作人員,有自己的同事,技術人員,研究人員,和負責安保的軍人等等的知情人......對窗外“她們”的看法非常的無情......
剛才的自己所說的確實不能別其他同志聽到,在這裡情感和同情心往往是最不可原諒的多餘感情。
“並不能怪你,這種溫柔是需要的,我不會說你應該將它帶入到自己的工作之中,你的身份也不允許你這麼做。”
前輩接過自己手中已經喝完的咖啡杯,淡然地說著。
“不過我們所面對的東西是什麼?我們和他們的區別又是什麼?只有搞清楚這一點才能保持住自己的理性和堅持。作為前輩我能給你的建議就是封住自己的溫柔,但不要捨棄......我們所做的事情不能公之於眾,堅信自己的正確性,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動搖,這是你們,不......我們的信條不是嗎?”
“我明白,時時刻刻堅信自己是在為祖國付出,為祖國的建設做貢獻。”
前輩今天的話似乎比往常還要多一些,有些小開心,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被慢慢承認了呢?
“言歸正傳,安娜,關於我們一直所做的意義,我想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和前輩喝完了最後的咖啡,安娜發現約定好報告的時間已經到了,觀察室辦公桌上的電腦屏幕準時地亮了起來。
“計劃的成果如何?”
“聽說有進展了?”
“何時能正式投入使用?”
幾乎同時三個明顯經過處理的無機質聲音從代表他們立場的屏幕中傳了出來。
“首長好!”
公式化的立正站好,為三位到來的訪客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雖然不知道對方能不能看到,但這種規章上的事情還是必須要做的。
“多餘的禮儀就不用了,如此大的投資委員會要是還看不到應有的成果我們這邊也會重新考慮你們的立場了。”
正中央顯示着一枚盾牌后豎著一把劍中央五角星圖標的屏幕打斷了自己進一步的行動。
“恭候多時,那就讓我們切入正題吧......”
......
那一天是本應該被記入史冊的一天,本應該是所有人數年努力開花結果得一天。
......
然而那之後的第二天......被稱為蘇俄最大的秘密研究機構所在地——蓋爾福斯特堡與外界徹底失去了聯絡......
而安娜成為了那裡唯一的倖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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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好疼......”
頭疼腦漲,有點分不清楚上下左右......毛茸茸的地毯溫暖卻帶着一絲絲熟悉的藥物的異味。
嗡嗡嗡的聲音在頭頂上響個不停,這是上年頭日光燈特有動靜,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這裡是一個不大的房間,自己躺在地上身後是一張亂糟糟的床,靠牆是木質的桌子和相應的椅子。
電視機,電腦,冰箱......一些簡單的家電,疊的整整齊齊的衣服以及面前摔碎的鬧鐘.......這樣子應該是從床上掉下來並順手把吵鬧的東西砸了。
又夢到那個場景了嗎......
安娜懊惱的揉了揉睡亂的頭髮,從地上坐了起來。相比祖國這裡唯一讓她舒心的就是沒有西伯利亞那麼乾燥寒冷。
身上蓋着不知道哪裡來的毛毯,她無奈地苦笑了一下,如果有這個心不如直接叫自己起來比較好。
害得自己又夢到那個討厭的過往。
“又要買新的鬧鐘了......”
微微地嘆了一口氣,顧不上自己只穿着單薄的襯衫下半身除了內衣什麼都沒有,安娜開始收拾一地的殘骸。
反正這裡也沒有異性,就算有也沒什麼關係,不止一次醒來之後身邊是一個只出現在任務資料中的男性,早就習慣了。
有的時候安娜很慶幸自己是女性而且長相出眾身材誘人,能為自己工作解決很多麻煩。
一不小心用了全力,一定是那個夢搞的,什麼前輩,什麼溫柔,見鬼!因為那個夢安娜的心情變得相當糟糕。
那個時候為什麼特意留自己一命?
“醒了?安娜......”
在安娜收拾好捧着鬧鐘的殘骸來到廚房找垃圾桶的時候,一個白色頭髮的女孩子正好端着盤子走了出來。
她和自己一樣穿着簡單的襯衫,似乎一直在做早餐。
“嗯,這個是你弄的?”
安娜擺了擺手中毛毯。
“嗯。”
身形嬌小的女孩點了點頭看着自己,安娜下意識的別開目光,每次看到她如此空洞的眼神就容易讓自己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昨天情況怎麼樣?地鐵那裡有什麼收穫嗎?”
“沒......有......”
將早餐端上桌子,女孩搖了搖頭。
熱騰騰的白氣香味四溢,安娜突然發現自己從昨天晚上就什麼都沒吃。似乎是這個國家特有的食物叫包子來着?
“你幾時學會做這個的?”
安娜奇怪的拿起來咬了一口,意外的好吃。
“體驗......生活......”
對方也坐過來默默地吃着。
說起來之前聯絡的那個輕浮男人確實又說會讓這孩子去什麼地方體驗生活,原來是餐館一樣的地方?
“沒有就好,以後注意一點,這次的代替品並不多,不要像上次一樣浪費了,白白被污染甚竟然連一點線索都沒有找到。”
“嗯......”
仍然毫無情感地回答,安娜也見怪不怪了。
“話說......那個髒兮兮的繃帶你要留到什麼時候?”
看着女孩床邊一直放着的一團明顯使用過的醫用繃帶,上面明顯敷着某種異東洋葯還有大量早就乾涸的血液,味道很難聞。
“......”
很明顯她並沒有扔掉的打算......也沒有和自己說明為什麼。
明明沒有那東西的相關記憶,這孩子還是會留下來,算是一直以來的習慣了,總會從廢棄掉的個體身上留下一些東西。
不過原來的都會找個地方統一存放,只有這繃帶一直放在身旁。
算是對自己存在的證明?
安娜並不關心,所謂的溫柔和關心不過是執行任務的阻礙而已,這個世界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明明不是同類,卻想要裝得像是同類......不知為什麼,這種行為讓安娜作嘔。
“好吧,隨便你。但自己找個地方裝起來,都快爛了。”
也沒有必要在這種小事上斤斤計較,安娜狼吞虎咽地吃起包子,女孩在很合適的時機遞上一種叫做豆漿的飲品。
無關緊要的感情還是先放下吧,畢竟差不多要正式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