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悠暘又感覺到了那個視線。
嗯……瑪麗那傢伙，大概見到小番茄就會很高興了吧？先拿個一兩個讓她不再碎碎念就好，其他的還是以後找夏雪笙想辦法。
葉悠暘向著小番茄伸出了手，但是離小番茄越近，那視線注視着自己的感覺，就越為熾烈，彷彿要把自己的手給灼燒殆盡。
啊啊啊！真是煩死了！
葉悠暘快速地抓了一個小小的小番茄，又以最快的速度塞進了褲兜，隨即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回身看向了遠方。
視線再次消失。
作為一個幽靈，拿個小果子還弄得這麼驚心動魄，自己似乎真的太弱了一點兒。葉悠暘自嘲地笑了笑，看了看褲兜，那個超小的小番茄就像是在嘲笑自己一般，死氣沉沉地耷拉在褲兜的下方。
不過現在可不是在乎拿了幾個小番茄的時間。
若真的有其他人能看見自己，事情又會變得十分難辦。
葉悠暘順着剛才目光的方向，快步跑了過去，轉角處似乎有人影閃過，葉悠暘急忙追了上去，然而這次，人影瞬間隱沒在了人並不多的菜市場之中。
不過葉悠暘進來的時候就好好觀察過這個菜市場了，畢竟做賊心虛，事先研究好逃跑的路線十分關鍵。
所以葉悠暘知道，這個方向的出口只有一個，只要比那人率先到達出口，葉悠暘就一定能看到那人的面貌。
事不宜遲，葉悠暘不得已只能發揮自己作為幽靈的能力，用透明的身體穿越了面前所有障礙，直奔出口。
繞了近路的葉悠暘，很快看見另一側的那個人影，因為自己的逼迫而出現了停滯。
只要捕捉到了人影就好辦了，接下來利用自己作為幽靈的優勢，絕對不可能跟丟他。
問題是，就算抓住了那個人，自己又要怎麼辦？
想到這裡，葉悠暘的步伐也出現了遲疑。仔細思考的話，在這種地方監視自己的人，肯定是有備而來，自己這樣反追過去，無異於把自己送入虎口。
“喵哇——”
伴隨着一聲驚叫，葉悠暘不得不停了下來，變成了人形的真白從另外一條道路跑了出來，和葉悠暘撞了個正着。
此時的真白，比自己還要急許多，可愛的面龐上寫滿了害怕，就像是小孩子見到了噁心的大爬蟲一般，眼淚汪汪的似乎馬上就要哭出來。
“真白？你這是幹嘛？”
“嗚，總之快走啦！快走喵！！”
真白沒有絲毫的遲疑，拉着葉悠暘的手往出口處跑了起來，葉悠暘沒來得及看清楚那人影的真正面目，就被真白帶出了菜市場，並拉到了菜市場邊上的小巷之中。
誒誒誒？這是什麼展開？難道真白在吃魚的時候，受到了比自己這邊更大的威脅么？
“什麼情況啊，嚇死人了！？”
“喵……哈……哈……”
看着上氣不接下氣的真白，葉悠暘不解地發問了，但剛才的運動量，對真白來說似乎太大了，她並不能第一時間回答葉悠暘的疑問。
“不急，你慢慢說，最好能解釋清楚一點兒。”
“什麼……清楚、不清楚啊……再呆在那種地方，我們倆可能就都被殺掉了喵！”
“啊？殺、殺掉？！”
“沒錯，我剛才見到了……那個人……那個盯着你的傢伙。”
真白說著，深吸了一口氣，一臉認真地盯住了葉悠暘。
“那個人好像是怪異抹殺協會的人！”
“……”
葉悠暘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復真白，怪異抹殺協會——顧名思義就是抹殺他們這些怪異的組織咯？這麼理解的話，那些人要來誅殺他們兩人也沒什麼稀奇了。
但是……
“喂喂，你不是說怪異有怪異的生存之道么？不是不要用愚蠢人類的思維來解釋咱們怪異么？就算我們是怪異，沒招誰沒惹誰，幹嘛要把我們幹掉啊！？”
“這個當然，他們要誅殺的是不好的怪異喵！”
真白稍微冷靜了一點兒，但語氣還是有些顫抖。
“那不就得了，我們這種人畜無害……”
葉悠暘突然想起了剛才那炙熱的視線。
不好的怪異。
一大早跑到菜市場來偷東西，會被定義為不好的怪異嗎？葉悠暘摸了摸自己口袋中那個可憐的小番茄。
不不不，這絕對不算吧！算的話也太虧了一點兒吧！早知道就去搶銀行了！
“嗚嗚，我是感覺有點兒奇怪，最近好像被人盯上了，不就是來捕了幾天的魚喵……”
“喂喂，原來是你的原因么！這些天一大早就不見人影，原來是在這裡摸魚啊？！難怪熟門熟路的。”
葉悠暘用手捂住了臉，看來自己要和真白一起背下“偷竊”的罪名了。
不過看對方躲躲閃閃的樣子，應該也沒認定自己和真白有多大的威脅吧，要是自己和真白是那種殺人的厲鬼，怪異抹殺協會還不第一時間來把自己和真白給消滅了？
“我想沒事的，我們做的這點兒事情，應該不至於被‘抹殺’。不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以後我們還是不要在這個市場來佔小便宜了，畢竟這次是我們的不對。”
“嗯……”
真白難得老實地點了點頭，想想去找瑪麗那次的情況就能知道，別看這小貓平時不可一世，真正有狀況的時候，就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膽小鬼了。
真是個麻煩的小孩子。
葉悠暘倒是不討厭小孩子，真白膽小的時候，其實還是很可愛的。
總體來說，雖然幾經波折，任務，大概算是完成了。
還是想想這個超小的小番茄，如何在瑪麗面前交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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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正經地坐在鏡子前，葉悠暘從褲兜掏出了那隻小番茄，如同聖物一般舉到了額前。
然後深吸了一口氣——
“瑪麗，你要的小番茄，我帶來了哦！”
葉悠暘的表情十分鎮定，畢竟他沒說任何一句假話，但是瑪麗會怎麼想，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了。
不過葉悠暘似乎高估了小番茄對瑪麗的誘惑力，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她出來。
而真白則是一如既往地蜷縮在牆角看戲，先前對怪異抹殺協會的恐懼，早就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這種沒心沒肺的性格，還真是令人羨慕不已。
“唔……”
葉悠暘對着鏡子快要睡着時，鏡中卻傳來了一陣輕輕的響動，把迷迷糊糊的他嚇了一大跳。
“哦，瑪麗你原來在啊，在就早點兒出來啊，我可是給你帶來了小番茄哦！”
瑪麗的身影漸漸浮現，那硃紅色的眼睛，自然是落在了葉悠暘手中的小番茄上，不過那並不是期待，而是失望的眼神。
“這麼小……一個？”
瑪麗單刀直入地說出了最為關鍵，葉悠暘絕對無法反駁的問題。
“啊哈哈哈，是啊，一個……因為，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你想要的是哪一種，所以先拿一個回來給你看看，以後再去多準備一點兒。”
葉悠暘撓着頭，臉上掛着尷尬的笑容，努力地將自己準備了許久的理由說了出來。
“呵呵……你要我……信你？”
“嗯嗯，你當然要相信我啦，我可是拼了命才拿回來了一個，差點兒還驚動了怪異抹殺協會呢！”
“怪異……抹殺……？”
“呃，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事情啦，總之，下次我會多弄點兒給你的！”
葉悠暘說著，低頭表示認錯，順便將小番茄再次向前遞了出去。
隔着鏡子，小番茄要如何穿越鏡面到達瑪麗的手中呢？
“滿是你身上的味道……我不要……”
然而瑪麗十分不給面子地回絕了葉悠暘，還用那略顯寬大的袖口，誇張地捂住了鼻子。
咦？不會吧？幽靈的身上會有什麼奇怪的味道嗎？葉悠暘急忙將小番茄拿到鼻子邊聞了聞，除了蔬果的清香，並沒有什麼別的味道。
“喂喂，也不用這麼嫌棄我吧？”
“唔……”
瑪麗沒有回復，直接用眼神告訴了葉悠暘“你就是這麼招人嫌”。
“唔，算了算了，下次我給你準備幾大袋子，撐死你這傢伙。”
說著葉悠暘將小番茄扔進了自己的嘴中，大聲地咀嚼了起來。
“唔唔……很好吃，你給我等着吧！”
小番茄被吃掉的瞬間，瑪麗的表情微微有所變化，不過馬上就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冷淡表情。
“小番茄就算了……可別引來什麼……不好的東西……”
葉悠暘本想提前結束這次對話，不料瑪麗反倒是說出了一些令人不安的話題，葉悠暘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
“不好的東西？什麼不好的東西？？”
“怪異抹殺協會……傷害怪異……可不需要什麼理由……”
瑪麗咬住了自己的拇指，似乎很努力地思考着，半晌才說了一句葉悠暘完全聽不懂的話。看着瑪麗焦慮的表情，葉悠暘似乎看到幾個世紀前，名為血腥瑪麗的少女誕生時的悲劇。
根據自己從小積累到現在的怪異知識，血腥瑪麗，是一個帶着強烈怨念的女鬼。
雖然葉悠暘不知道那些與血腥瑪麗有關的傳說孰真孰假，但是徘徊了幾個世紀，現在仍然存在於世上，足以證明她的怨念是多麼深切。
然而面前的血腥瑪麗，和葉悠暘想象中怨念而恐怖的形象，相差十萬八千里。這個瑪麗顯然也有着痛苦的記憶，言語之中提到的信息，都讓葉悠暘感到了一絲無奈的悲傷。
“不要擔心，真白說那些傢伙只會抹殺不好的怪異，我們這種住在大小姐家裡的善良怪異，不會有危險的。”
聽着葉悠暘的解釋，瑪麗不僅沒有回復他，還低着頭沉默不語，灰白色的劉海遮住了大半張臉。
難道瑪麗真的做過某些“血腥”的事情嗎？！葉悠暘的腦海中突然冒出這個念頭，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不不不，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少女，雖然性格怪了一些，但絕不可能做傷天害理的事情！葉悠暘搖了搖頭，將那些想法抖出了腦海。
“但願……你會站在我這邊……”
瑪麗說完便消失在鏡中，最後留下的這句話，又成了一個巨大的謎題。
“喂，等等，什麼這邊那邊？！我們難道還會對立嗎！？”
“笨，瑪麗當然說的是怪異抹殺協會和她，你會在站哪一邊喵。”
真白好心地提醒了一下葉悠暘，看來她之前一直都在默默聽着。
“啊？我為什麼要站在抹殺我們的那邊？”
“如果對人類有害的東西和人類對立起來，你肯定會站在人類那邊吧？”
“啊？！這當然了……等等！”
葉悠暘理所當然地說出答案，卻發現事情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
“你是說，瑪麗是對人類有害的怪異！？”
“只是一個可能性喵。雖然你沒有察覺，但我一開始就說了，瑪麗可是一個十分強大的怪異，她曾經做過什麼，誰都不知道。”
“不許瞎猜！”
“我只是幫你分析一下而已喵。”
真白說完轉過身，悠哉地搖起尾巴，只留給葉悠暘一個毛茸茸的貓屁股。
“她絕對不會做那種事的！……額啊啊啊，好熱！”
葉悠暘就這樣獨自一人躺在地板上，雖然反駁了真白，但他心中也有幾分猶豫，而炎熱的暑氣此時也不能溫暖他冰涼的內心。
葉悠暘從來沒有懷疑過瑪麗，但是最近發生的這些事件串連在一起，讓他不得不多留一個心眼。
自己是個怪異，內心卻還是人類，若是有一天人類真的和怪異發生不可調和的矛盾，“我不會偏袒任何人，我會站在正義的一方。”這種話，大概只有動畫里的中二少年才會說出來吧。
還想變回一個人類的葉悠暘當然知道自己得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他只希望瑪麗身上沒有必須讓怪異抹殺協會動手的理由。
* * *
“話說，你們相信有鬼嗎？”
名叫彩雲的波波頭少女突然發問，讓熱鬧的氣氛，瞬間變得微妙了起來。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很嚴肅的討論，只是女生們圍在一起吃午飯而已，只不過夏雪笙和黎莉兩人太受歡迎了，要求加入她們的女生越來越多，最終把兩張拼在一起的課桌圍了個水泄不通。
這自然成為了男生們垂涎的一塊神聖領地，可惜班上並沒有能加入這張餐桌的男生，這片絕對領域，他們也只有羨慕的份了。
沒有男生存在，女生們的話題天南地北。夏雪笙和黎莉平時在學校都十分溫柔，自然不會拒絕大家加入她們，但也不會過多的表達自己的意見，所以她們多數時候只是一個聆聽者。
雖然兩人都是氣質美少女，不過也有很大區別，一個是高貴典雅的大小姐，一個是靦腆溫柔的鄰家女孩。當然她們也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葉悠暘是最了解她們隱藏性格的人，雖然這個人已經成為幽靈了。
所以這個“相不相信有鬼？”的話題一出，兩個人的表情都變得有些奇怪了。
作為心底的小秘密，黎莉自然還沒有把和葉悠暘發生的事情告訴過任何人，不過要問她相不相信有鬼，她現在是絕對相信的，畢竟她還在期待着葉悠暘回來的那一天。而夏雪笙更不用說了，她家裡現在就住着一隻幽靈，以及一堆怪異呢，只是她目前只知道葉悠暘的存在。
除了她們，其他女生似乎並沒有對這個問題進行過於深入的思考。畢竟這不是一個女高中生很感興趣的話題，大家只是就着話題聊了起來。
“算不上相信，而且我不太喜歡看恐怖電影呢~”
“感覺爺爺輩的倒是喜歡說些怪異奇談，不過我不怎麼感興趣。”
“吸血鬼什麼的不覺得很帥么！”
這些顯然不是彩雲想要的結果。
“哼哼，討論時間到此結束！”
彩雲突然拍了一下巴掌，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后，故作神秘地掃視了圍坐着的女生們一圈。
“你們知道血腥瑪麗的傳說嗎？”
作為知名的恐怖傳說，在場的女生或多或少都聽說過血腥瑪麗的故事，但是大家並不懂彩云為何如此興奮，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否該接過她的話題。
看到無人響應，彩雲以為大家被她驚得說不出來，不由得更加得意了。
“聽說有幾個高三學姐玩血腥瑪麗的遊戲，真的在鏡子裡面看到瑪麗了哦！我可不是故意嚇你們的，前幾天我看到學姐們發的微博了，雖說當時看都不太清楚，但鏡子里真的有東西存在，只不過這個微博很快就被刪了。”
聽到鏡子，夏雪笙馬上想到了陽台上那面梳妝鏡，但是現在肯定不適合說出這件事，她決定等放學回家了再問問葉悠暘。
“算啦，彩雲，我們換個話題吧？既然微博都刪了，學姐們應該也是鬧着玩的~”
彩雲身旁一個似乎是她朋友的女生看到氣氛漸漸變得尷尬，笑着勸了她一句。
“所以說一定是因為害怕才刪的呀，你們難道一點兒興趣都沒有么？！”
“那你告訴大家這件事，是想讓大家都小心一點兒吧。”
為了緩和氣氛，夏雪笙巧妙地接過彩雲的話，還引導大家將她的話往好的方面理解。
“才沒有這麼簡單呢！我們難道不應該去召喚瑪麗，證實一下這個傳言嗎！？”
顯然彩雲的這個提議並沒有得到大家的支持，一方面是對恐怖傳說的懼怕，另一方面則是這些傳說的召喚都是在夜晚進行的，對於高中生來說，半夜集合也很難實現。
彩雲終於理解了大家沉默的意思，沒人願意加入自己的計劃。
“哼，膽小鬼，還以為你們敢跟我一起討論一下呢，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們就等着吧，我一定會完成召喚，把血腥瑪麗存在的證據給你們看！”
說著，她“啪”的一聲合上了飯盒，離開了課桌。
“不會……出什麼事情吧？”
黎莉略顯擔憂地小聲嘀咕了一句，而且周圍實在是太安靜了，大家都清楚地聽到了這句話。
“不會吧，而且血腥瑪麗怎麼可能存在，彩雲只是被學姐們嚇到了吧。”
不知是誰回答了黎莉的疑問，雖然大家看起來都很好奇，但是並沒有人相信血腥瑪麗的存在，現在沒必要在意彩雲有些激動的行為，等她想明白自然就沒事了。
夏雪笙也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葉悠暘，畢竟血腥瑪麗和幽靈完全是兩碼事，她也不想因為這種事弄得每天疑神疑鬼的。
這件事情如果作為午休的一個小插曲就這麼結束的話，誰也不會在意。
不過新一周的星期一，彩雲請了病假，沒有來上學。
或許只是巧合，但是高二一班的女生們心中多了一份焦慮。
與此同時，血腥瑪麗的傳說在整個音弦高中傳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