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麼啊,克洛威爾你是想把錯全推給安琪莉多我嗎?”坐在尸鳩肩上的安琪莉多狠踢了一下尸鳩的胸口,氣鼓鼓地說,“安琪莉多才沒有錯呢!都是擅自行動的克洛威爾不好啦!那個時候你應該老老實實地低頭求我,那麼我就會好心地把尸鳩派下去接你——誰知道你不按常理出牌,安琪莉多我都快氣死了啦!”

“……會老老實實低頭的人才奇怪吧。”

“才不是呢!會毫不猶豫地去砍連屬性都不知道的祈願者屍體的人才奇怪!超級奇怪——!不過……咿嘻嘻。說來也是啦——畢竟克洛威爾可是‘活繭’呢。能力先另當別論啦,要是腦子沒問題的話,也就沒辦法成功地用自己的曜力把身體里的‘黑繭’吞噬掉,然後據為己有了吧?對吧?!”

——以安琪莉多的性格來說,這倒是恰如其分地充滿了幼童一般天真的惡意的發言。然而這個評價似乎並不能在克洛威爾心中掀起哪怕一點兒波紋——比起這個,他好像更加在乎黏在自己的脖頸上的碎發。

“這個嘛……我們也不過是‘彼此彼此’而已。”

“……哼——什麼嘛。真·無·聊!”

克洛威爾敷衍了事的回答讓安琪莉多生氣地鼓起了臉頰,身後的數條繃帶像是貓尾巴一樣緩慢地搖擺。這時,一直不停地啃咬手指的喬伊總算是抬起了頭,她滿臉笑容地抬高手臂,拍了拍坐在尸鳩肩上的安琪莉多的腦袋。

“好啦好啦——反正克洛威爾也沒說錯什麼,況且能被長相好看的男人誇獎‘腦子有問題’不也是件令人開心的好事嗎?想到這裡我都忍不住開始嫉妒你了呢——”

她語調愉悅——食指與中指上留下的血肉模糊的齒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收攏、癒合。接着,她就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將那嘴角沾血的笑臉轉向了克洛威爾:

“對了對了。既然說到這裡——我突然想起了一個我一直很在意的問題。克洛威爾現在既然是‘活繭’——也就是說,雖然你已經將原本屬於‘黑繭’的屬性據為己有,但是你自己的曜力屬性也並沒有消失。真是不得了——‘崩毀’加上‘倍速’,現在你的體內存在着兩種毫不相干的屬性啊!我說,身體里有兩份曜力是什麼樣的感覺?嗚呼呼,該不會就像同時被兩個陌生人強——”

“閉嘴吧你。再說下去你就不光是‘腦子有問題’的程度了,瘋子。”

——克洛威爾及時將那個無可救藥的詞堵在了喬伊的喉嚨里。厭惡在他的大腦之中持續了短短的一瞬,思緒很快便又奔向了更有意義的問題。

“雙重屬性沒有什麼稀奇的,遠沒有你腦子裡想的那麼‘精彩有趣’。只不過是身體里多出了一份可供驅使的力量,僅此而已。”

——儘管算上“倍速”在身體與精神兩重意義上的“加速”效果的話,他現在已經擁有了“三重”的屬性——但這件事並沒有告訴喬伊她們的必要。作出以上判斷之後,克洛威爾繼續說道:

“我大概知道你真正好奇的是什麼——沒錯。要完全支配原本就極其難以掌控的‘崩毀’,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加之,吞併黑繭使我體內的曜力暴增,這固然讓我擁有了更加強大的力量,但同時也讓我的‘自我’隨時處在瀕臨‘潰散’的危險之中——在你們眼中,我可能跟一具頭上寫着死亡倒計時的行走活死人差不多吧。不過沒關係,不必擔心。我不會拖你們的後腿——至少短期內,我還能發揮出足以讓自己滿意的實力。只要能對狀況做出準確的判斷,選擇自己真正該打開的‘開關’——我就不會有問題。以上,這樣的回答你滿意了嗎?”

“……唔——嗯——”

喬伊隔了幾秒鐘才發出了一聲拖長的、似笑非笑的哼聲。

“當然當然。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實力——畢竟你可是我看中的男人啊。不如說,你現在這副宛如在夾縫中艱難求生的隱忍表情反倒使我越來越無法自拔——”喬伊嫵媚地翹起嘴角,“唔呼呼。等到你覺得痛苦得無法再繼續堅持的時候,記得一定要告訴我哦?要是為了你的話,我非常願意窮盡畢生所學——用最最複雜華麗的方式把你一片一片切碎,讓你痛得爽到不能再爽之後再慢慢死掉的。如何,這個點子還不錯吧?”

“……我會考慮的。”

——沒有諷刺也沒有唾罵。喬伊收穫的只有像從正面橫穿射孔的寒風一般冰冷乾燥的回答。但喬伊畢竟是喬伊,她並沒有像安琪莉多一樣孩子氣地立刻變臉,臉上的笑容反而變得越發妖媚攝人。

“唔呼呼。雖然剛才我說我很喜歡你現在這副樣子——不過單論有趣程度的話,現在的你實在是有點無聊呢。以前你還是呆在荊棘騎士團的時候可比現在要有趣多了啊——既會用那雙好看的藍眼睛瞪人,又會咬牙切齒地大吼,說出來的辛辣諷刺也一句比一句令人興奮……現在卻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我說克洛威爾,現在究竟什麼事才能真正地引發你的興趣啊?比如和曾經的同伴廝殺之類的?”

“……你一定要堅持說這些沒什麼意義的事嗎?”

——克洛威爾終於表現出了一絲厭煩。喬伊滿意地眯細了眼睛:

“哎呀,才剛說完你沒有情趣——再過幾個小時我們就要投身於令人興奮的戰爭了哦?在那之前當然要與必須並肩作戰的‘戰友’好好交流一下,促進促進感情了——這不是你們騎士最喜歡做的事嗎?真是可惜,要是你按照計劃準時到達這裡的話,我們還能有更多的時間親密交談——”

她話鋒一轉:

“說到這個,你怎麼遲到了整整六個小時啊,克洛威爾?”

“我不覺得這算是‘遲到’。塞繆爾告知你們的‘預定時間’本來就只是一個大概的推測,我當然可以按照自己的判斷隨意調整,塞繆爾自己也說過,這是我的自由。”克洛威爾的語氣沒有絲毫變化,“至於我究竟在幹什麼——我只是一直滯留在艾拉羅拉觀戰,順便觀察了一下他們的收尾工作。就這樣。”

鼓着臉在一邊賭氣的安琪莉多臉色微變,猛地轉過頭來,一動不動地盯着克洛威爾。喬伊倒是沒什麼變化,依舊用輕快愉悅的語氣與他繼續對話:

“哦——不愧是格外重視‘情報’的前荊棘騎士團副團長。那麼,有什麼收穫嗎?難道說你偷聽到了聯盟騎士團作戰會議的內容?”

“……別把那群騎士當傻瓜。我腦子還沒徹底壞掉,不會去做這種用膝蓋想也知道會栽跟頭的事。”克洛威爾說,“有關艾拉羅拉的作戰——沒什麼好說的。使用翼輪艦載炮強行突破城門,聯盟騎士掩護白風隊攻進城內,直接斬殺‘曜脈’霧覺和冬翎——這是他們在艾拉羅拉使用的基本戰術,如果你們覺得有必要的話,我可以進一步進行說明。至於王國已經迅速派出大量援軍鞏固艾拉羅拉地區的守備,並且開始進行重建工作……這些我想你們應該沒什麼興趣。考慮到你們已經在城門前的平原地域上安排好了應對措施,我想你們應該在塞繆爾給出的作戰方案的基礎上自行進行了添補吧?時間不等人,我希望我們最好能一同儘快確認一下相關的細節,我也好給出我能想到的建議——”

話音未落。

通路上忽然颳起了異樣的勁風——克洛威爾眯起眼睛,敏銳地捕捉到了猛地扇動翅膀向後退去的尸鳩,和從它肩上一躍而下的安琪莉多。飛揚的繃帶、裙裾與髮絲像是水浪一般迎面撞到了他面前,下一秒,安琪莉多蒼白細小的手指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衣領——用恨不得要將他扼死的力度,那張被縫合線貫穿的臉距離他的鼻尖幾乎只有一指距離——

“我說,那些無關緊要的廢話怎麼樣都好。”

洋娃娃一般駭人的雙眼圓睜着,其中映出了克洛威爾近在咫尺的臉。

“告訴我。那個沒骨氣的廢物——我親愛的‘哥哥’拜倫,會參加戰鬥嗎?”

“……我想不到他不參戰的理由。白風隊戰力有限,他作為成熟的弓箭手,在戰爭中有着無可替代的作用——因此,我認為他一定會參戰。”

理所應當地,克洛威爾給出了最符合邏輯的答案。聽到他的回答之後,安琪莉多毫無表情的臉上突然漾起了弧度極大的笑容——就像是一張平整的紙突然被揉皺了一樣,那張笑臉之中傳達出的扭曲情緒令人毛骨悚然。

“是嗎。是嗎是嗎是嗎……!原來他會來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這樣一來我終於可以用這雙手,親手把他……!”

她猛地放開了克洛威爾,輕飄飄落到了地上。飄揚的裙擺重新遮住那纏滿繃帶的身體,她的喉嚨之中不斷發出“咿嘻嘻”的怪笑,一邊低聲念叨着什麼——一邊自顧自地轉頭走向了瞭望台的方向。

克洛威爾和喬伊站在原地注視着那道逐漸隱沒在黑暗之中的小小背影。片刻之後,克洛威爾才若無其事地伸手理了理被抓皺的領子。

“……這樣好嗎?”

“嗯——?你指什麼?”

喬伊的聲音依舊充滿了愉悅。

“當然是安琪莉多了。別的暫且不說,但戰爭可不是‘過家家’——萬一出現什麼差錯,我可不保證我能及時彌補。所以我才問你,就這麼放着她不管真的好嗎?”

“哦……原來是這個意思啊。嗯,當然不好啦。”

“那你為什麼——”

“因為那孩子並不是這場防禦戰的主角。”

喬伊轉頭望向克洛威爾:

“那孩子的小腦袋完完全全地被仇恨給浸透了——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程度。這樣的她永遠也無法起到決定性的作用……但是,徹底陷入瘋狂的她的戰鬥力不可小覷——我想應該也能派上不錯的用場。好啦,不必擔心安琪莉多——作為真正的‘主角’,我們可得‘齊心協力’地把這場戰爭引領到最完美的結局上才行,不是嗎?”

她微笑着的雙眸在黑暗中微微發光,看起來像是某種食肉猛獸:

“來吧。就像你說的,‘時間不等人’——別擔心,我會一點一點、仔仔細細地把我們的作戰計劃刻到你的腦袋裡的。在那之後,我還有一個小小的任務要交給你。別擔心,不是什麼難事——只是替我拷問一個自投羅網的‘俘虜’而已。畢竟我可不願意讓我的‘搭檔’板着一張無聊的撲克臉去參加戰爭——這樣的話我也會變得提不起興緻的。所以,就當是我送你的一份禮物——在防禦戰正式拉開帷幕之前,你就盡情地將自己心中積壓的不滿與憤怒,發泄到那個你曾經打過交道的老熟人身上吧!”

——雪風喧囂不止。

◇◆◇

早晨七點。

翼輪的轟鳴聲準時抵達了距離塞威治城一千五百英距之外的封鎖線。微弱的天光隨着黎明一同灑在被精心排列的屍骸所覆蓋的平原之上,塞威治城門緊閉,城牆上方也沒有絲毫動靜。而城牆下,大約一千名身着黑袍的復活者列陣佇立,靜候騎士們的來臨——

當然,這幅地獄般的光景也準確無誤地映入了每個即將參與戰鬥的騎士的眼中。

他們將要面臨的是比艾拉羅拉解放戰更加殘酷的戰鬥。儘管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然而只有當他們親眼目睹那無數被無情穿刺的形狀扭曲的屍體的時候,“殘酷”這個詞才真正地擁有了令人心臟皺縮的沉重分量。

然而正因如此,他們才不能退縮。

作為一個人——作為王國的一員,作為一名騎士。擺在他們眼前的選擇只有一個,那便是勇敢地——與“殘酷”正面相撞。

“也就是說——我們必須要做好出現大量犧牲的準備。”

——十二個小時前。

藍翦號會議艙室中——持續了整整兩個小時的作戰會議的末尾,坐在椅子上的莉茲看着堆疊在面前的大量資料,和用紅筆畫滿指示標記的地圖。短暫的沉默之後,她用低沉的聲音——說出了這個結論。

“並且是包括‘騎士’和‘塞威治居民’在內的‘大量犧牲’。”

哈爾冷靜的補充讓莉茲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她深知這一點,因此才始終緊握拳頭克制着自己的情緒。坐在圓桌另一側的貝栗亞瑟拿着自己鮮少離身的筆記本,用恰到好處的音量口齒清晰地說:

“雖然我們在制定作戰計劃的時候已經盡量將可能的傷亡減到了最小——但是,塞威治的情況和艾拉羅拉相比有着不可忽視的巨大變化,因此,我們要付出的代價……依然是‘不確定’的。最最關鍵的是——根據偵察員帶回來的情報,鎮守塞威治的號角月曜士在塞威治城北方的平原上安插了大量的祈願者遺體,並且,他們的體內仍然殘留有記憶碎片。這也就意味着我們將要面對數以百計的‘隱患’——最嚴重的影響就是,我們無法像在艾拉羅拉時一樣用曜力炮強行突破城門。在無法確定所有屍骸的曜力屬性的前提下,這是非常危險的行為。因此,想要動用曜力炮,我們的首要任務就是‘解決那些遺體’。”

“的確如此。”莉茲點了點頭,“我認為我們剛才探討的作戰方案有一試的價值——但這也就意味着你們白風隊要承擔巨大的責任和風險。在沒有掩體的平原地域作戰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但其他的聯盟騎士會盡量給予你們支援,你們儘管放手去干,不需要有任何後顧之憂。”

“我們正是這麼打算的。”哈爾點了一下頭。

“解決作為‘隱患’的屍骸、盡量消滅屆時鎮守在城門前的敵人、為曜力炮清掃出通往城門的彈道……——”貝栗亞瑟將之一條一條地寫在了筆記本上,不由自主地微皺了一下眉頭,“這些是我們目前能夠確定的‘目標’——不,應該說……目前我們能夠‘確定’的,只有直到‘城門打開’為止的內容。誰也無法確認敵人會怎樣應對我們的攻擊——尤其,鎮守塞威治區域的還是那兩個觀察者……‘喬伊’和‘安琪莉多’。”

——莉茲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儘管她並沒有與她們正面交手過,但從哈爾和貝栗亞瑟提供的詳盡情報之中,她已經充分了解到了那兩個人是多麼殘忍、棘手且不按常理出牌。考慮到她們身為敵方“管理長”的立場,她雖然能根據知識和經驗在一定程度上預測她們的行動,但,貝栗亞瑟說得沒錯——塞威治解放戰中,依然充滿了需要他們臨機應變的“不確定因素”。

接受過真正的戰爭洗禮的莉茲很清楚——這種“不確定因素”有時候可能會是致命的。

“不必擔心。在過去荊棘騎士團的任務中,‘不確定因素’幾乎每一次都存在。因此,我、貝栗亞瑟和拜倫都能在一定程度上靈活應對。”哈爾看穿了莉茲的心思,分外平靜地說道,“你也應該相信自己麾下的騎士。最最重要的,則是身為‘總指揮官’的你的判斷和指揮。身在戰場中的我們無法及時掌控全局,所以,我們只能依靠你為我們指明方向。”

“唔……哈爾隊長,請不要老是搶我的台詞!”

持續了短短一瞬的擔憂之色完全從莉茲臉上褪去,她露出不甘示弱的笑臉,用有力的聲音說道:

“我當然相信你們,相信我的騎士們——同時,我也比誰都要相信我自己。儘管明天的作戰之中還存在着諸多不確定因素,但是我認為我們手中擁有的‘武器’的數量並不會比‘不確定因素’要少。這份作戰計劃彙集了我們三個人——不,還有未能出席的拜倫,和遠方的伊西多研究員、麟髓公主,和拚死為我們奪回了情報的黑薔薇前鋒隊的諸位的智慧。我絕不相信我們會輸給他們,絕不。”

那極富感染力的態度就像平常一樣——將沉重的氣氛一掃而空。貝栗亞瑟望着這位堅毅樂觀的“總指揮官”,不由得也露出了一點笑容: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況且,這次我們得到了非常有用的新情報——也就是,復活者與自己的直屬曜脈之間存在‘極限距離’。只要超過‘三百英距’,復活者的曜力就會逐漸衰弱……只要靈活運用這條情報,我們在復仇者面前就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被動。計劃進行得順利的話——即使喬伊和安琪莉多也在城門前安排了大量的復活者,我們也有辦法將他們順利排除。”

哈爾沉靜地點了點頭:

“這次我們不能像在艾拉羅拉一樣,不顧一切地將‘擊殺喬伊和安琪莉多’視為首要目標。第一,她們是號角結成之前便存在於塞繆爾麾下的‘觀察者’,她們作為‘曜脈’的存在機制與霧覺、冬翎有着什麼樣的不同——這點我們暫時無法確定;第二,喬伊和安琪莉多作為曾經的‘觀察者’,體內存在塞繆爾親自種下的‘黑繭’,想要在短時間內‘擊殺’她們,是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所以,我們必須把目光從‘曜脈’的‘金字塔’塔尖移向塔底——從最下層的‘曜脈’開始,一層一層地瓦解塞威治的守軍。當然……如若沒有‘三百英距’這個情報,我們也無法制定出這個作戰計劃。”

短暫的沉默。

莉茲、哈爾和貝栗亞瑟交替望着彼此,腦海之中浮現出了相同的畫面。

那是高高矗立在陰雲之下的黑色石碑,混有曜晶碎屑的石料在微弱的陽光下,與刻在上面的那些名字一起散發光芒。白色的白隼花與獨一無二的藍色月湖花束堆積如山,安靜而溫柔地將冰冷的石碑簇擁在中間。

“……這是黑薔薇前鋒隊的各位用自己的生命與人生換來的情報。”

——貝栗亞瑟挺直後背,端正地說出了那個註定會被永遠銘記在心的名字。

“哪怕只是為了不辜負他們託付給我們的希望……我們也必須要在塞威治解放戰中竭盡全力。我是,這麼認為的。”

“說得沒錯,貝栗亞瑟副隊長。”

莉茲莞爾一笑。在冷色調的艙室壁燈的照耀下,那笑容依然散發出了宛若盛夏陽光一般動人的熱烈溫度。

“我們不能輸,也不會輸。所以——明天的戰鬥,就讓我們像他們一樣竭盡全力,為王國奪取第二份寶貴的‘勝利’吧!作為總指揮官,我會在藍翦號里為你們掃除所有的障礙——不必害怕‘迷失方向’,只要有我在,我們聯盟騎士團的前進道路上,就永遠不會被黑暗所籠罩。我向你們保證!”

肩上背負的,是同伴們的信任——與沉甸甸的“責任”。

十二個小時后的現在——七點二十分。塞威治城外一千五百英距處的封鎖線上,組成本次的兩支先鋒支隊的五百名身穿深藍色與黑色制服的聯盟騎士列陣站立,等待最後的命令。

站在最前方的是白風隊的三名成員——哈爾,貝栗亞瑟和拜倫。簡單利落、便於行動的着裝最大程度上提升了他們作為“祈願者”的機動性,握持於手中的法杖、佩劍、自動弓則是他們在本次戰鬥中無可替代的“夥伴”。在永不停歇的寒風之中,他們筆直屹立的身姿毫無疑問將會成為“信標”,引領自願與他們一同率先撲進戰場的騎士們勇敢前行。

——一切都是為了,“無悔此生”。

“先鋒支隊注意!你們為祖國燃燒自己的時刻到了——”

耳邊的通訊器中,“沙沙”的雜波聲與總指揮官莉茲威嚴有力的聲音一同響起。

“為我們的同胞點燃火炬,為了我們的勝利開闢道路——你們是王國無可替代的‘希望’,燃燒自己的生命吧!我宣布——塞威治解放戰,現在開始作戰——!!”

響徹腦髓的發令聲,讓所有待命於此的騎士們發出最最堅定不移的應和,接着毫不猶豫地向著前方——向著兇險的戰場沖了過去。

踏入平原地域的瞬間,鎮守在城牆下方的復活者們也立即採取了行動。黑色的“潮水”在一聲整齊而撼天動地的短喝之後便向著入侵了他們的“領地”的騎士們迅猛湧來,沖在最前方的哈爾並沒有停下腳步,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後的貝栗亞瑟和拜倫亦是如此,他們身後的聯盟騎士們自然也毫不遲疑地緊緊跟隨——

就在這一瞬間。

當他們前進到平原四百英距處的時候,哈爾狹長的雙眼捕捉到了逐漸逼近的“黑色潮水”之中湧起的異動。識別本能迅速在大腦之中發出警報,於是哈爾立即撥動掛在右耳上的通訊器的旋鈕,厲聲對收音孔吼道:

“全體注意!尋找掩體——!進入第二階段!”

極為默契的協同配合與迅捷的反應速度救了他們。就在所有人立即就近將身體藏入足有半人高的穩固岩牆背後之後,數道流星般的火線擦着岩牆的上沿呼嘯而過——攻勢停歇的瞬間,哈爾立即將身體從岩牆上方探出,凌厲地揮動手中的法杖。颶風順着火線襲來的方向呼嘯而去,將數名使用曜力向他們發動遠程攻擊的復活者擊倒;攻勢的源頭暫時被掐斷之後,左側和右側的兩道岩牆背後爆發出兩支先鋒支隊的支隊長近乎呼喊的發令聲——最靠近岩牆裡側的一排聯盟騎士立即起身,整齊而迅速地拔出自己的曜管槍,瞄準不斷向他們逼近的復仇者。

“射擊——!”

密集的火力壓制就此開始。騎士們以極快的速度與極高的精準度不斷開槍射擊,在如此突如其來的、猛烈的槍林彈雨之下,縱然是擁有“不死之身”的復活者們也被打亂了步調,沖在最前面的人不斷撲倒,他們的行軍速度亦隨之減慢。然而騎士們兇猛的火力壓制卻片刻也沒有停歇,即使第一排的騎士打空了曜管槍中所有的子彈,第二排的騎士們便會立刻接替他們繼續射擊,給自己的戰友替換彈匣的時間——王國一方毫無疑問,已經順利地搶佔了“先機”。

——這在他們的作戰計劃中,有着極其重要的意義。

“貝栗亞瑟,拜倫。有什麼異常嗎?”

只屬於白風隊的短短一段岩牆之中,哈爾背靠着冰冷的岩體,在密集的射擊聲中嚴肅地望着自己的兩名部下。緊繃著臉的拜倫做了個深呼吸,緊握自動弓“破空”的左手手臂血管暴起——但是,他依舊用沒有一絲猶疑和動搖的堅定聲音,大聲回答道:

“沒有異常!白風隊成員拜倫,隨時可以投入第二階段的作戰!”

“我這邊也沒有異常。”

貝栗亞瑟很快也給出了自己的回應。她瞥了一眼被自己緊緊握在手中的佩劍——蒼月,緊接着將目光投向了被複活者們和密密麻麻的屍骸擋在背後的塞威治城。

“塞威治一直處於籠城狀態,所有的居民都被扣留在城內。加之城內道路複雜,敵方應該也不想讓戰鬥深入城內。況且我能感覺到——喬伊和安琪莉多的曜力,就在城門附近。為了最大限度地減小傷亡,我們應該盡量將戰鬥壓制在城門區域——這樣一來,包括為了保證曜力炮順利突破城門,和城門區域的戰鬥能夠不被多餘的‘不穩定因素’牽絆——需要排除的屍骸數量增加了一倍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