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5年3月中旬

此時已經距離人類失去制海權的R日已經過去了將近十年,當年年底的一戰雖然成功驅離大部分近海領域的深海艦隊,並幾乎消失蹤跡。

可那一年多之後,海面上重新出現了深海艦隊的蹤跡,雖然目擊數量遠不如R日,但依然對海上航線造成致命危害,除了各國近海領域面前掌控在手裡,海洋的航線依然無法奪回。

這八年多,有人嘗試重啟【Zero】計劃,但因其可靠性依然存疑,再加上支持率並不高,因而未能重啟;亦有人嘗試另尋途徑,研究出可以替代【戰艦少女】的對深海武器,但是結果並不如意,就這樣一直維持着和深海艦隊在近海附近交戰的膠着狀態。

C國最高軍部基地,一個身穿軍官服飾的少女來到了這裡。

少女剛一走進基地內,頓時就引來了眾多關注,並非是因為她那和年輕外貌幾乎不相符的軍勛,而是她的樣子,她的樣貌並談不上難看,只是在這個亞人和人類並存的世界裡,顯得和雙方都有些不兼容。

那少女有的明顯非人類的銀髮和貓科的獸耳,但是容貌卻更偏向人類,很明顯並非是純人類,但……也並非是純亞人。

半亞人

即使在這個雙方人種並存的世界也依然極其罕見的一類,雖然基地里有些人的眼神里對着少女透露出些許的厭惡,但絕沒有一個帶着類似小看情緒的意思。

要知道僅看少女那年輕得有些過分的樣貌,或多或少都會有人認為對方能爬到這軍官的位子肯定摻了水分。

可眼下卻沒有一個人露出類似的情緒,那就能證明兩件事。

一件事是少女的相關傳聞早已傳遍眾人耳中,即使沒有親眼所見也有所耳聞;另一件事就是少女是真的憑本事走到這個位子。

少女來到基地的接待處,拿出自己的證件對着接待人員說道。

“麻煩通知一下總司令,就說人到了。”

……

基地內,總司令室

少女跟着接待員來到了門口,隨後接待員禮貌的敲了敲門。

“總司令,人帶到了。”

“進來吧。”

室內傳出一聲雖有些蒼老,但依然肅穆充滿威嚴的聲音,隨後接待員便識趣的退到一旁,少女則打開了總司令室的門走了進去。

總司令是一個有着短寸灰發,面色剛毅的中年人,雖然看上去是這樣,但實際上他的年紀早已步入老年,僅看對方那幾乎撐起軍服的筋肉跟皺紋稀少的剛毅面容,讓人很難想象這是一個早過花甲的老年人。

“我來拿任命狀了,總司令。”少女走到總司令的辦公桌前,端正的行了個軍禮,目光直視前方,那漂亮的眼瞳里並沒有這個年紀該有青澀感,反倒是很符合軍人的堅定之色。

“很守時呢,鈴蘭。”總司令略微抬起頭,那張時時刻刻都讓人感覺嚴肅的面容上露出些許微笑。

這位少女不是別人,就是鈴總督的女兒鈴蘭。

“司令過獎了,守時不是應該的嗎?”鈴蘭露出些許疑惑的神色。

“有傢伙上任的時候就遲到了,雖然現在你恐怕不想聽到關於那個人的事。”

“……”

鈴蘭聽到這裡,眼睛略微眯了一下,很明顯的升騰着類似怨念的情緒。

“那傢伙怎麼樣都無所謂了,都消失快十年了。”

總司令這邊只是無奈似的聳聳肩,他跟鈴總督算是同期的戰友,他知道當年失蹤一事肯定有什麼隱情,但是坐到他這個位置可能為了這點私情鬧出什麼對國家不好的動蕩,最多只能有限的在某些地方放行。

比如無名氏的海防總督一職,還有她下屬部隊的安置問題。

不過鈴蘭參軍跟升職這件事上他可沒有插手,不如說有不少對鈴總督不滿的暗流暗自下手了,如此修羅場之下這個少女依然走到了現在,不禁有些感嘆。

雖然亞人跟純人類的成年年齡比起來要小几年,但是一想到明明幾年前還繞在自己身旁叫叔叔的小女孩如今變成這般還是有些惆悵,更何況對方還是有意朝着海軍方向發展,簡直就像追着他父親的腳步一般。

說到底還是要怪那白痴,什麼都不說就玩失蹤,鬧到這般田地絕對不會同情他。

“我再確認一遍,你真的打算接任海軍的海防總督一職?”

總司令此時臉色重新變得肅穆起來,很是認真的確認着。

鈴蘭自從加入海軍后,參加殲滅入侵深海艦隊方面的軍功可謂巨大,甚至多次依靠臨時保全了艦隊,再加上多人舉薦,被推到了海防總督一職。

眼下總司令這麼詢問並不是因為他認為鈴蘭不適合這個位置,就才能上來說,恐怕整個軍部沒人比她適合,問題在於這舉薦背後的暗流涌動。

舉薦她擔任海防總督的人選之中有不少曾經看不慣鈴總督甚至在其倒台後落井下石的人,在加上海防總督這一職的特殊性,還有現在依然佔著這個位置的無名氏的過往。

海防總督作為一個【Zero】計劃遺留的新軍職,再加上深海艦隊的重新出現,出現了許多的權利調動,在整個軍隊中不算手握重權,但僅限海防方面的權限可以說僅在軍部幾位最高層之下,手中還握有當年冷凍封存的【戰艦少女】的完整處理權限。

這也是無名氏本人就任初期的要求,她可以不要現今艦隊的大部分指揮,但是僅海防上跟【戰艦少女】的完整權限必須全交由她,還有繼任者的審查權利,為此她甚至可以不管內陸的所有政事。

一開始大部分人都沉浸在一位白痴上將的倒台,並沒有在意其中的問題,在加上深海的敗退,對於【守望者】部隊實力的忌諱,甚至可能過不了多久,僅剩的深海就會被人類全殲,這個海防總督就成了光桿司令,到時候收編人員還不是手到擒來?於是就同意了。

然而誰想到不過一年,深海再次捲土重來,雖然不如R日那般氣勢,但也不是一般軍事武器可以擊退的,一時間海防總督一職成了香饃饃。

想要重啟【Zero】計劃,那麼戰艦少女們是必須的,但是沒有海防總督同意是不可能通過的,退一步就算沒有重啟計劃,這個職位依然誘人無比,因此也有不少人取得了接任總督一職的任命狀,但是很快又被無名氏直接打了回來,要不就是被其他派系的人攔住了。

再加上無名氏一直擊退深海艦隊有功,使得很多中立派乃至民間對其的認同聲只會越來越高,就算想要找借口踹下來也根本沒轍。

於是部分高層又想要拿走無名氏這個審查繼任者的權限,但是倒颱風波之後的安息使得他們各個派系之間的關係有了不少摩擦,其中也有亞人方的從中作梗,整整八年多除了很清楚無名氏足以擔任海防總督一職的幾位最高層之外,沒有人可以撼動這位置。

因此海防總督這個位置,反而成了眼下既安全又危險的地方。

安全的是,這個位置只要成功繼任了,只要不是危機國家的過錯,最高層基本都會包下來,危險的則是,所有人都盯着這個位置,就怕自己看不慣的傢伙跑上去。

無名氏是為了驅逐深海而戰鬥至今的,她本人也一直對外如此聲明,因此有放跑深海首領之嫌的鈴總督之女前去繼任的話,肯定會有爭鬥,只要從中間搞點手段甚至能一石二鳥,踹掉無名氏和鈴總督之女,海防總督這個位置不就空下來了。

一直算旁觀整個爭鬥的總司令自然知道這其中的意味,他也清楚,眼前這個鈴蘭不可能不知道這下暗流們的想法,但還是忍不住想多確認一下。

如果鈴蘭這時候退了一步,他也不會對其有任何的看不起,甚至還會幫忙安排到另一個更有機會晉陞的職位,好歹也算把她當做自己的半個女兒看待。

“我願意接任海防總督一職!”

鈴蘭直視着總司令的目光,眼神很堅定,毫無動搖,身形猶如那迎着浪濤的壁壘,完全看不到一點怯場的味道。

總司令甚至從那身形上看見了當年鈴總督的影子,心裡不禁暗嘆一聲。

到底是父女啊!

“這是任命狀,不過按照規定,你還需要通過現任海防總督的審查,你自己去吧。”總司令從抽屜里取出已然簽好的任命書遞給了鈴蘭。

“是!”

鈴蘭行了個軍禮接過了任命書,不過任命書一拿在手裡她就感覺到了異樣,任命書中還多了一個類似通行證的東西。

“那是某個監獄的最高通信許可還有保釋書,你想要擔任海防總督肯定是為了那個計劃吧?不然你也沒必要和其他人合作,不過還不夠,想要重啟的話,肯定需要那個人的幫助。”

“不過他脾氣很倔,曾經有幾個想要去遊說的都被轟出來了。”總司令說到這裡,眉毛都抖了幾下,臉色複雜。

“能不能讓他自願幫忙,就看你了。”

“是!鈴蘭謝過總司令。”

鈴蘭臉上閃過一絲溫和的笑意,不過表情一閃即逝,謝過總司令之後緩緩退出了辦公室,而總司令也撥通了基地的通訊。

“無名氏你準備一下交接,新的繼任者過去了。”

……

零號港區附近

這裡是R日遭受侵襲毀滅的城鎮,同時也是原本作為【Zero】計劃的最初港區的地點,雖然當初計劃被強制擱置,但是城鎮重建計劃依然在進行,時至今日早就恢復了曾經作為港口城市的繁榮,而出了城市之後十餘里,便是海防總督的基地。

值得一提的是這座港口城市的另一邊海邊懸崖之上,兩座十餘米高的石碑坐落於那裡,上面隱隱約約有着些許歲月的划痕,可見已經建成有些年了,彷彿兩個守望着海岸線的高大守衛。

這是近十年前在這座土地的R日受難者的石碑和擊退深海艦隊的犧牲者們的石碑,上面銘刻着他們的名字,也算是這座城市的標誌,某種程度上也可以作為景點,不過僅限石碑之外百米,這是無名氏上任後下達的指示。

非親屬或者軍方人員禁止靠近石碑,並有專人把手,原因無他,只是想讓他們好好休息而已。

就算如此,每日依然有不少人在附近遊覽景色,且不論石碑本身,R日之後因為深海艦隊的安全問題,可供人遊玩的海邊景點可沒有多少,其中最安全的零號港區為首選。

此時一隊明顯是軍方護送的車隊停靠在了路邊,鈴蘭走下車的同時跟司機交代着。

“你們在這等一下,我稍微去祭拜一下,不需要陪同。”

鈴蘭勸退了幾個打算上前陪同的士兵,隻身走到了石碑看守處,拿出自己的軍方證件后,對方便直接放行了。

雖然幾個看守也有很在意鈴蘭那銀髮貓耳卻更傾向於純人類的面貌,不過對方軍銜比自己還高,因此很自知的收回目光,繼續自己的看守職責。

“忘了買花束了。”

走進禁止區域一半的時候,鈴蘭才想起來祭拜怎麼能不帶需要的花束,不禁有些懊惱自己的失態。

其實也不怪她這樣,只不過是前來上任的時候遠遠就看到了石碑,於是認為至少要去慰告一下逝者,所以沒有準備祭拜時需要的東西。

這裡是非軍方禁止進入的,因此不存在什麼商機,所以外面是不會有相關的商販的,充其量就是有些攤位負責販賣給遊客飲品而已。

“嗯?有人?”

鈴蘭有些鬱悶的走上台階,正好看見有一個金髮女性正好放下祭拜的花束,並且擦拭着石碑周圍的檯子。

有其他人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只是在C國境內除非亞人,不然有金髮的人是相當罕見,而對方的容貌看上去肯定是純人類,因此鈴蘭不禁多看了幾眼。

“嗯?”

對方顯然也注意到了鈴蘭的注視,扭過頭去的時候不禁目光交接。

那是一位有着藍色眼瞳的人,帶着一個紅框眼鏡,穿着一身職場套裙,看上去有點像哪裡的前台小妹,顯得很平易近人。

“不好意思,沒注意到這個時間有別人會過來呢。”

“沒事,是我失禮了才對。”

本想先對於自己的失禮致歉,不過對方開口比鈴蘭更快一些,而且從對方的話語來看,似乎是經常來這裡祭拜的樣子。

鈴蘭下意識的打量着石碑,除開比較難擦到的高處,其他地方確實擦得乾淨,很明顯是有人長期來這裡清理。

“?”

不過鈴蘭還注意到了別的事情,那就是那個銘刻着犧牲者的石碑上,上面刻着很多士兵的名字,但是卻有小處地方呈現不自然的空白。

“你是親屬?”

金髮少女下意識打量了一下鈴蘭,不過很快否認了自己最初的猜測:“不對……你是軍人?”

“看得出來嗎?”

“別看我這樣,我也是在軍部工作的,只看站姿就能分辨軍人和普通人。”

說這些話的工夫,鈴蘭已經對着兩個石碑簡單的先雙手合十並鞠躬了幾下,聽到金髮少女的發言時,腦海里陷入了思緒。

能經常來這裡打掃的話,那就肯定是海防總督的人;金髮而且還是海防總督的純人類的話,那就只有一個人了。

海防總督的首席秘書、0號戰艦少女艾拉【Eila】。

“你好,艾拉小姐,我是過來交接海防總督的鈴蘭。”已經察覺對方身份的鈴蘭也沒有掖着,很乾脆的很出了手。

“……!”

艾拉愣住了,倒不是說交接的事,這九年來被叫來交接的人只多不少,不過毫無例外都被無名氏打發回去了,要不就是半路出點啥事給取消了,真正讓她在意的是那個姓名。

姓氏是鈴,而且這輪廓……依稀有那個人的影子呢。

“你好鈴蘭小姐,雖然已經猜出來了,不過我還是要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現任海防總督秘書艾拉。”

艾拉迅速的回過神來,同樣伸出手跟鈴蘭握手。

明明應該是第一次見面,但是握住手的一瞬間,艾拉卻感覺到了一種熟悉的感覺。

並不是相識過的那種熟悉感,而是更接近本源的某種東西。

“小時候經常聽聲望談起你呢,雖然只共戰過一次,不過相當出色的人。”鈴蘭提起聲望的時候,臉上明顯的掛上了一絲笑意。

“啊!”艾拉聽到鈴蘭提起聲望的時候,那一直呆在角落的記憶這才恢復了過來。

“你就是聲望說過的那個銀髮小姐。”

雖然那一戰之後因為身體重創,幾乎無法再次親臨戰場,但是艾拉並不甘心於此,自那之後就一直隨行在無名氏身邊,反攻深海艦隊據點之前有過幾次合作,也算聊得開,經常聽到對方談起一個銀髮貓耳的半亞人,卻一直沒機會見面。

那之後便是鈴總督的失蹤和【Zero】計劃的擱置,她作為0號哪怕已經失去大部分戰鬥能力,但也理應跟其他戰艦少女一起接受封凍處分,不過因為無名氏力保她才免於處分,不過依然被禁足,禁止離開零號港區的管轄區,然後這一過便是九年多,直到現在。

“一直聽聲望說很可愛所以想見一見的,現在長這麼大都看不出來了。”艾拉失望的說著,而鈴蘭反而有些難為情起來。

“不過嘛,是因為聲望跟反擊的關係嗎,也難怪呢。”

“什麼意思?”鈴蘭聽着艾拉這沒頭沒尾的話,有些疑惑。

“你作為軍方的人應該也知道,我是0號的這件事,雖然失去了大部分戰鬥力,但是身份擺在那,所以除了現任總督他們之外,沒多少人敢靠近我呢。”

“總督府建成沒多久的時候,甚至有幾個交接人揚言要解僱我來着?”艾拉一邊說一邊思索着,顯得有些無奈。

“是嗎?”鈴蘭眼睛略微睜大了一些,顯得有些難以理解:“我粗略看過這幾年海防總督府的工作安排,不都做得很好嗎?”

這時,兩人的身後傳來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所以我才會把那些半吊子扔回去。”

兩人順着聲音扭過頭,一個英氣凜然的黑髮女性走上了石碑前的台階來到兩人面前,對方有着赤紅色的眼瞳,只是站在那裡,就有一股天然的威壓。

“無名氏你也來啦。”

雖然兩人名義上好歹還是上下級關係,但是艾拉並沒有顧忌這些,很自然的打着招呼。

來的正是現任海防總督、【守望者】部隊的隊長無名氏。

尤其是當年靠少數士兵擊退深海艦隊這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一樣的壯舉,已經還是可以寫入教科書的級別了。

當然,這只是表面風光而已,當年的戰事跟無名氏的情況雖然高層通過口風並列入絕密,但是依然有些風聲,最主要是,無論艾拉還是無名氏,這將近十年來一點變老的跡象都沒有,恐怕守望者部隊的其他人跟是如此,因此那些風聲並不是很好,其中最出名的名號就是……

【守望的亡靈】

守望着海岸,並像亡靈一樣對敵人窮追不捨亦不老不死的隊伍,然而並不是什麼好稱呼。

“稍微跟老夥計們敘敘舊而已。”

無名氏笑着回應艾拉的招呼,然後越過鈴蘭對着兩個石碑行了個軍禮,然後雙手合十祭拜了幾下。

“順便來看看這次的繼任者。”

做完這些之後,無名氏這才注意到鈴蘭一樣的把目光轉向她,雖然這一系列舉動都顯得很失禮,但是鈴蘭並沒有打斷對方的意思,只是平靜的站在那裡等對方注意到她。

“艾拉雖然喪失了大部分戰鬥能力,但是演算機能依然異於常人,要我說,全世界都找不到比她更適合安排這個職位的人了;因此那些能力只有半吊子的傢伙是哪來的顏面嫌棄別人?總督府不養閑人,還有走狗。”

無名氏說完這些,鈴蘭很快就回味過來了其中的意味,不禁再次露出一絲微笑。

“這麼說,我通過測試了?”

“一般人的話,姑且還算勉強能考慮的程度。”無名氏聳了聳肩,目光有些尖銳的盯着鈴蘭:“你覺得呢?鈴總督的女兒?”

氣氛變了……

旁觀的艾拉明顯感覺到了這兩人之間那股無形的火藥味,一時間也跟着有些緊張起來,想着怎麼緩和一下氣氛,但是一想無名氏如果真的看不慣對方也不會費這些口舌,之前幾個就直接扔回去了。

“別在我面前提那混蛋。”鈴蘭臉上的憤恨之色毫無掩飾。

“那你為什麼要選擇接任海防總督?你應該還有其他選擇吧?”

“因為我要重啟計劃。”

“很多人來這個位置都是為了那個計劃,那可是你父親的提議。”

“那是兩碼事。”

“我想知道,為什麼?”

無名氏上前半步,身高上她比鈴蘭稍微高半個頭,就這樣近乎俯視的看着鈴蘭,有種近似逼問的味道。

不過鈴蘭並沒有因此氣勢上有所落敗,反而直視着無名氏的目光,形成一種勢均力敵的景象。

——!

此時無名氏血液中的深海粒子開始沸騰起來,哪怕實在極度壓制的情況,依然散發著常人難以忍受的壓力,赤紅色雙目中,如同火焰一般的熒光輕輕搖曳着,細微的赤色粒子透過無名氏的皮膚漂浮在周圍,即使在正午也清晰可見,彷彿白日的螢火蟲。

“無名氏!再怎麼說對普通人用這個也太……誒?”

艾拉察覺到無名氏打算用深海的能力強行施壓,連忙出聲制止,然而話說到一般就卡在咽喉說不出口了。

因為一般人,哪怕是體格雄壯的亞人也會被深海粒子產生的壓力給推開,但是鈴蘭沒有,不如說那些透過毛細血管散播出來的粒子繞開了鈴蘭,鈴蘭的眼中閃爍着類似的熒光,不過是亮紫色的,而且顏色很淡。

最重要的是,艾拉明顯感覺到對方身上那股熟悉的感覺變得濃厚起來了。

這到底是?

“哼~”無名氏冷哼一聲,瞬間將體內的深海粒子壓制了回去,變回普通人的模樣:“看來你也被那東西選中了,只是不知道你會不會走回你父親的老路。”

“不是還有你嗎?”

“哦?”無名氏露出一副願聞其詳的表情。

“按照正常交接流程,如果我繼任總督之位,【守望者】們應該就會強制退役到不知道哪個孤島上了吧?我沒理由放過這麼優秀的下屬。”

“為我工作吧無名氏,這個計劃的進行需要維持運轉的手段,哪怕是上不得檯面的暴力,我可以為此擔保,你我將一同前進。”

“……”

無名氏沒有立即回答,不過臉上的表情明顯緩和了不少,目光轉向那座犧牲者的石碑,準確的說是石碑上唯一空白的位置,面色又變得有些神往起來。

她坐在這個位置上並非表面看上去這般光鮮,犧牲了絕大部分軍權換來了海防方面的絕對安定,但也就相對意味着她無法按照自己的意願走出這塊地方,為了曾經在這土地逝去的人們還有一直支持這自己的戰友們,她可以忍受,她也知道她應當忍受。

如鈴蘭所說,如果計劃重啟,海防總督之位換人,那麼他們【守望者】部隊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好一點的結局也就是在孤島上當做是殺手鐧一樣的東西過着隱居的日子,不得出現在民眾面前,壞一點的大概是永生關在某個地下基地吧。

除了戰艦少女之外,對於他們這個部隊感興趣也只多不少。

不過這兩個結局,無論哪個她都不能忍受。

一路走來,腳下早已堆滿了親友和戰友的屍骸,這是她所背負,她不想背負着這些心安理得的安度餘生,也不想讓他們的期望落空,那不是她該去的地方,她該逝去的地方,既不是牢籠也不是安詳之地,而是戰場。

她未曾跟誰談起過這件事,她認為這點事都看不透的人管不好這片海岸,若是一直沒有出現滿意的人,那就一直守着吧。

事如今,似乎有個勉強讓她滿意的人了呢。

“到底是他女兒,連拉攏人的方式都這麼像。”無名氏啞然失笑的說著,然後臉色萬分不快的鈴蘭直接一拳打了上去,雖然被穩穩噹噹的接下來了就是了。

“說了不要跟我提那傢伙。”

“那就嘗試點更圓滑的說詞。”無名氏露出稍微有些趣味的神色,然後另一手拿出一份文件,是鈴蘭的海防總督任命狀。

鈴蘭再一看自己放文件的挎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人拉開了。

“這是你的任命狀吧?”無名氏淡笑着,從口袋裡取出了總督府的蓋章,打開文件后在任命狀的蓋章處蓋了下去。

“那麼有勞了,總督小姐。”無名氏將蓋好章的任命狀還了回去。

鈴蘭接過了任命狀,看着上面蓋好的蓋戳,臉上也掛上了些許笑意:“感覺交接成功,無名氏,接下來我要去一趟監獄,就麻煩你們幫我處理剩下的交接事物了。”

“監獄是嗎?你稍微等一下。”

這時,無名氏叫住了打算離開的鈴蘭,憑空打了個響指。

“有什麼指示嗎隊長?”

三個穿着海軍服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一旁,就那麼身姿挺拔的站在那裡對着無名氏行着軍禮。

是守望者的人。

雖然未曾見過類似的資料,但是這三個人出現的一瞬間,鈴蘭就做出了推斷,好歹她也是經過軍事訓練的,能在她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出現,除了無名氏手下那戰力未知的部隊已經沒有其他人選了。

“線、侍、守,你們三個護送一下新任總督去監獄接個人。”

“是!”

三人毫不遲疑的回答着,不去問緣由甚至也不去問這個總督的位置。

“嗯……”

鈴蘭也沒有去問為什麼派三個人跟着她這件事,不如說或許她早有什麼預料,只是下意識的打量了一下跟在她後面的三個人,然後對着無名氏點頭致謝着。

“多謝嘍。”

“往後就是上下級了,不需要這麼客氣。”

望着離開的鈴蘭,無名氏稍微鬆了一口氣,不過一旁的艾拉順勢湊了上去,迫不及待的問着:“看來無名氏你還瞞着什麼東西呢~共事這麼久居然這麼不相信我嗎?”

“哪有?”

“那麼被選中的人是怎麼回事?”

“額……”無名氏一時語塞了起來。

艾拉的眼角則露出一絲小惡魔般的狡黠:“坦白跟賠罪的點心,你選一個。”

……

深淵監獄

這是一座坐落在懸崖絕壁之上的監獄。

不過這裡看上去和其他監獄明顯要小上不小,不僅建築物方面,就連圍牆之類的防備措施看上去都要小一些,不過都是理所當然的。

因為這建築只是監獄的入口,真正的監獄需要從入口途徑貫通了整座絕壁的向下通道,然後便是大廳,大廳之後位於海底的巨大監牢。

關押在這裡的不一定是什麼重犯,但絕對是極其危險的犯人,因此不能設立在地面或者海面上那種可供逃竄的地方,海底無疑是首選,即便破壞牢籠,除非突破數百米且防禦精密的入口長道,不然留給他們的只有監獄外那百米之下的高強度水壓。

別說逃出去了,破壞水壓外壁的一瞬間他們就會被海水淹死,而且每個牢籠之間不存在隔離壓強的壁壘或者類似的防護層,不想自己遭殃的話就盯着隔壁的獄友別做傻事。

得益於這樣的設計,十餘年來都沒出現過越獄,就連暴動事件都屈指可數。

鈴蘭乘坐的車隊來到了這裡並下了車,這一次,車隊里的護送人員並沒有跟着下車,而是老實的呆在車上,除了無名氏指派的那三個人。

三人跟着鈴蘭走下車,並進入了監獄的入口,還不待看守的獄警出聲,鈴蘭就拿出了總司令給他的通信許可和保釋證書並說道。

“接人,A區05號犯人青冥。”

這個監獄是按照犯人的危險程度分層的,A區就是監獄最底層也是保全係數最高最危險的樓層,至今只關押了五個犯人,青冥就是第五位。

看守的獄警明顯很吃驚有人保釋最高危險係數的犯人,而且級別還很高,不過多年的素養擺在那,只是吃驚了一下之後,很快就處理並確認了簽名真偽,最後在電腦上記錄檔案之後便放行了。

“這是直達最下層的通行卡,請拿好。”

“有勞了。”鈴蘭簡單的回答了一下后,接過獄警遞過來的通行卡,準備走向向下通道的階梯前往電梯時,護送三人之中的侍突然說道。

“你們下去就好,接個人而已不需要這麼興師動眾。”

鈴蘭下意識的停留了一下,目光瞥見剛剛還在操作電腦的看守獄警,眼神略微眯了一下。

“隨你了。”

侍也不含糊,禮貌的鞠了個躬:“多謝理解;線、守,要好好護送。”

……

被稱為線和守的護衛跟着鈴蘭通過了深淵監獄的下行通道電梯,垂直向下百米,途徑其他區域的監管層,但是並沒有停留,直朝着最下層的A區行去。

其中,一個一直保持着笑眯眯表情的人在電梯抵達區域的時候直接在電梯門口停了下來,並沒有跟着兩人繼續前進。

“那麼,你們去接人就好,我在這裡等候吧,雖然很想跟着你們一起過去,隊長的命令也是要我保護好你,但是只是接人而已,我覺得沒什麼必要跟着,而且這個電梯也需要有個人……”

“你話太多了。”

不過這次鈴蘭並沒有停下來,反而有些煩躁似的朝身後那位護衛扔下這麼一句話,然後就帶着僅剩的一名護衛繼續往裡走。

“哎呀,又被說教了呢。”

守住電梯口的護衛只是聳聳肩,至少表情上並沒有看出什麼不滿的情緒,就這麼老老實實的負手而立站在那。

雖然是這麼說,但是這最下層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百平方米圓形大廳,電梯就在整個大廳的正中央,十餘米之外便是靠着大廳牆壁建造的安全門,就這麼大一個樓層,最多也只有十個牢房,其中五個牢房門框上的指示燈亮着紅燈,意味着裡面關押着犯人。

別看這大廳看上去空無一物,只不過是因為上面有人下來而關掉了保全而已,實際上這個大廳平時都是24小時全天候開着紅外線警報器,就這麼大一個空間就有上百道,只要有人未經許可進入這裡,天花板的牆壁內就會探出注入機槍、激光、毒氣等機關,頃刻之間就能將入侵者消滅,更別說逃犯。

安全門本身就是一道極具安全性的設備,由厚達三米的合金製成,而且還內置電流,如果強行破門,牢房本身就會跟大廳截斷,直接沉入監獄外的海底深處。

鈴蘭直徑走向5號牢房,用通行證關閉了安全門的防護措施,厚達三米的合金安全門緩緩的打開,露出裡面不過十餘平方米大小,高三米有餘的白色牢房。

整個房間一處內鑲入天花板的日光燈照明,兩側的牆壁則是兩個人頭大小的方窗戶,厚厚的防彈玻璃內依稀可見鐵網分布,但並不妨礙觀看外面深海景色,整個牢房除了馬桶、書桌還有單人床鋪之外,沒有其他任何傢具。

至於這個牢房的犯人青冥,此時正穿着一身犯人服,雙手銬着內鑲電流設備的鐐銬,就這麼坐在房間盡頭的床鋪上,看着開門而入的鈴蘭和她的護衛,眼中滿是清明,完全不像是被關了九年多的人該有的樣子,除了鬍子跟頭髮稍微有些長之外。

雖然青冥看見鈴蘭的一瞬間,明顯的閃過一絲驚訝,不過很快就鎮定了下來,開口說道。

“歡迎,你是我移交到這個深淵監獄之後的第一個探訪者。”

“是我的榮幸。”

“那麼,你是來索要戰艦少女的設計理念?還是深海艦隊那強大肉身的秘辛?又或者是,就我可能勾結深海艦隊逃離來問罪的?”

青冥熟門熟路的說著,顯然類似的事情在這將近十年的時間裡已經發生過不少次了。

尤其是在深海艦隊重新出現之後那幾年,一年都能見到兩三次,明明是明令上禁止探監的監獄,甚至還能各種各樣的威逼利誘,讓不禁懷疑那些監獄的安保體系是怎麼回事;同時也為了不被其他有心人找上門,每次探監之後就會被強制移交到其他監獄裡,這座深淵監獄已經是第六座了。

前幾次來人的時候他都會冒火,但是隨着次數的增多,他也習慣了,畢竟每次都發火也挺累人的,作為高危囚犯也不能跟其他人共處一間牢房,更別說聊天了,因此之後每次有人找上門他都不介意聊幾句,雖然沒有同意過任何一個人的要求就是了。

青冥目光轉向一直慢鈴蘭半步距離的守望者‘守’,因為那次防衛戰爭的戰後檢查就是他負責的,因此基本上每個原對深海特殊化部隊的人,他都認識。

老實說,守望者的人會出現在這裡稍微讓他有些意外,不過更讓他疑惑的是,他感覺到眼前這個疑似半亞人的銀髮女性有些面熟。

“看來這次來的人有點意思呢,居然能讓守望者的人來護送,我記得你的代號是【守】吧?”

“……”

守跟鈴蘭都沒有接過青冥的話茬,鈴蘭這邊只是取出一個小型終端甩向青冥。

“?”

青冥也看的出來不是什麼危險物品,而且這幾年來上來就丟給他一個數據終端的這是頭一遭,於是有些好奇的接住了終端並打開來看。

——!

瞬息間,大量的圖像和數據形成巴掌大小的數據界面在青冥面前一閃而過。

如果是一般人只會摸不着頭腦,數據進度這麼快是在忽悠人?

不過讀取對象是受過深海化影響並且半機械化的青冥的話,能清楚的讀取眼前的這些數據,證據就是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震撼,不禁失聲道。

“先進改造系統和追加技能模塊?!”

“我就不用自我介紹了吧?青冥博士。”

面對鈴蘭的詢問,青冥的眼神自那幾年後重新變得認真起來,不再對眼前的銀髮少女抱以開玩笑的態度。

原因之一自然是眼前這些數據,雖然是還不成熟的原始技術,但是無論改造系統還是技能模塊都是必須建立在熟知戰艦少女體系的人才能創造的,不是他自誇,如果沒有他的協助,是不可能有人能研發出這個技術的,除了某個例外。

那就是持有【深海方塊】的人。

他研發戰艦少女體系的知識就是受方塊啟發,那東西早在將近十年前就交給現今依然失蹤的鈴總督了,雖然對於那個造成這個局面的罪魁禍首他很氣憤,但他肯定那個男人不會隨便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不信任的人,再聯想到眼前銀髮少女的面貌依稀有鈴總督的影子。

那九年多前鈴夫人探監的話語重新從他的腦海中蘇醒了過來。

【現在不急着回答我,未來有一天會有人去找你,皆時你再給我答覆,至於那人是誰,到時候你會知道的。】

“原來你是那個時候的小丫頭啊,說的也是,畢竟是繼承了那個女人血統的人。”

青冥這時已經回想起來了,眼前的少女不正是九年前他見到的鈴總督的女兒嗎,因為時間太久遠了,一時間沒想起來。

“沒禮貌的地方倒是跟你爹一模一樣,按輩分我也算你……”

“別跟我提那混球。”

“吽?”

鈴蘭臉色陰沉的打斷了青冥的抱怨,不過青冥並沒有表現出不快的神情,不如說甚至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一想到那個鈴總督一直疼愛的女兒現如今如此厭惡他父親,心裡這幾年的委屈頓時有些些許的平衡。

——!

一陣刺耳的警報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這是監獄內發生如暴動或者入侵時才會拉響的警報。

不過看守下層電梯口的線還有呆在牢房內談話的守跟鈴蘭並沒有被警報移開視線,彷彿早就猜到了會有這件事一樣。

青冥這邊先是因為警報聲略微愣了一下,深淵監獄的保全措施他是清楚的,先不說暴動可能會被沉到海底,如果是入侵,事情嚴重的話,深淵監獄的電梯會強制和地面截斷,最多半天,附近的軍隊就會過來查看情況,這種極為難啃的硬骨頭怎麼會拉響警報?

這時,只見線和守的右衣袖滑出一管無針注射器,裡面裝滿了碧綠色的藥劑,對準自己的脖子就是一針,頓時間,兩人的眼瞳中亮起了淡淡的紫色熒光。

電梯口的線一打響指,周遭的空氣似乎有什麼東西浮動了幾下,A區監牢的天花板縫隙紛紛綻裂出微弱的電火花。

青冥自然認得那碧綠色的藥劑,因為那就是他研製的【細胞修復液】,可以激活N細胞和深海細胞促使其活性化,隨後便將視線在鈴蘭和守、線三人之間來回打量了幾圈之後,很快就理清了前因後果,玩味似的笑了起來。

他這些年從那些自以為是的探監者口中他也知道了一些外界的消息,其中就包括無名氏在海防領域具有多麼大的權限,再加上那近乎非人的體質,想要取而代之的人不在少數,而守望者全員對無名氏忠心耿耿,不可能獨斷護送不相干的人來探望他。

再加上鈴蘭拿出了改造系統跟技能模塊的雛形技術,顯然是有意重啟那個計劃,這些線索全部連起來之後,結果不言而喻。

鈴蘭得到無名氏承認接任了海防總督一職,甚至願意全力輔佐她上任,而有人不想要她就任,簡單的說,軍部有人要她死於暴亂!

“看來你挺招人惦記的啊,新總督大人。”

話音剛落,A區其他四個關押着重犯的安全門似乎受到了什麼影響,緩緩的打開來。

……

深淵監獄上層

——!

同樣的警報聲響徹着整個監獄入口,其中一名獄警顯得神色慌張,似乎匆忙間瞄了一眼看守室的監控,然後朝着其他同事大喊。

“有人越獄!保全系統被黑了!快掐斷電梯線路!不能讓他們上來!”

“喂!還有其他人在下面,不能掐掉電梯線路!”守在入口的侍打斷了大聲嚷嚷的獄警:“我記得這座監獄有子系統直連看守室,為什麼不直接手動切換?”

面對侍的質問,獄警的臉色急速變化了幾下,一副正氣盎然般的說著:“就是因為子系統也被黑了,所以只能掐斷唯一的通道,不能讓重犯跑出來!”

“你又不是我們部門的,怎麼理解我們的壓力!”

“雖然很遺憾,但是我們不能冒這個風險!”

那個獄警說出這話的時候,看守室有幾個獄警也跟着出來幫腔,甚至還拿起了鎮暴裝備,除了少數彷彿被排擠到什麼東西之外的獄警們滿臉懵然,不知道這鬧的是哪出。

不過侍並沒有因為對方的說詞而為難,不如說表情上的變化很微妙,透露着一股淡淡的蔑視,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握着一個錄音筆:“OK,都錄下來了,深淵監獄的保全系統因不知名的原因被黑入,因此不得不採取強制手段確保監獄和人員安全。”

“你!給我交出來!”

獄警一看對方居然錄了音,似乎是擔心敗露什麼伸手要去搶,不過卻響起兩聲槍響。

砰!砰!

一槍,打碎了看守室的監控,另一槍,擊中了看守室的中央控制器,避免對方掐斷電梯線路;而槍聲的來源則是侍,準確的說是他的雙手的食指。

只見他的雙手表面的人工皮膚開始因為升溫而脫落,露出下面漆黑的金屬義肢,食指的位置則重組成了槍口,還冒着縷縷輕煙,他的雙眼中,燃燒着如火焰一般搖曳的紫色熒光。

就在獄警因為這異動而嚇得愣住的工夫,侍把錄音筆收回到了義肢的小臂內並撕掉了掛在義肢上的人工皮膚,看着已經舉着鎮暴裝備朝他襲來的獄警們,語氣冰冷。

“那麼,守望者【侍】,開始協助監獄鎮壓。”

……

深淵監獄最下層A區

“哎呀,早就說了不能越過牢房門,怎麼就是不聽呢,按照深淵監獄的規定,凡是參與暴動的,視情況允許將其斃命的~”

一直守在下層電梯入口的線這樣輕飄飄的說著,監獄的警報聲依然響徹着整個監獄,不過卻沒有觸發監獄的保全系統,就連本該強行切斷線路的電梯依然維持着運行狀態。

“本來還以為會動用保全措施錯殺的,沒想到連釋放犯人引發暴動這種事都敢做。”

守望者的每個人都有着一起經歷過生死的默契,所以線跟守聽到警報響起的瞬間就知道待在監獄入口的侍開始行動了,而這個電梯只有一個,所以線只要守住這個電梯就能確保其他囚犯不會逃出去,就個人特性方面,他也確實最適合干這個。

只見原本打開的四個A區牢房門口有三灘血跡還有一地碎肉,仔細看得話還能看見血液似乎黏在什麼看不見的東西上懸浮在半空。

那些是線的武器,肉眼幾乎看不見的,用深海鋼製成的黑線,不僅異常的堅韌而且很鋒利。

地上的三堆碎肉就是不聽勸告想要越獄搶奪電梯的囚犯,只不過剛邁出牢房的瞬間就被黑線纏住並且攪碎了,這東西就算深海艦隊的金屬裝甲都能輕易切開,更何況這些僅僅異於常人危險的肉身之軀。

至於A層天花板跟牆壁內的保全措施也順帶的被黑線入侵切斷了,整個大廳可以說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

“不想變成他們三個那模樣的話,還請老實點,我們事情談完就走。”

線並沒有收回布置在大廳的黑線,而是重新把帶着【線殺腕】的雙手擺在身後,對着被他纏住四肢吊在半空的最後一位意圖越獄的犯人說著。

之所以沒有將這個人連同其他三個一起絞殺,僅僅是因為‘材質’不同而已。

那個犯人被線吊在半空,黑線纏繞並擠壓着他的身體,囚犯服跟他的皮膚都被輕易的撕開卻沒有一絲血跡,仔細看能看見皮膚下的金屬反光。

這也是個機械改造人呢,只不過改造規模很徹底,從那僵硬的臉部表情來看,可能全身都替換成機械了,似乎採用了某種合金,堅韌程度僅次於深海鋼,所以線的隨意一切都沒能切斷,但也僅此而已。

就算全身機械改造也是有核心存在的,線完全有把握把這個人用線殺腕切成碎塊,只是沒那必要而已,他是做護衛工作,只要對方不繼續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他也不會繼續下手,下手乾脆跟濫殺可不是一回事。

至於那個被吊在半空的犯人顯然也意識到眼前這個年輕人真的可以殺他,恐懼之餘不禁感嘆外面的世道變化之快,當年讓無數特戰隊都感到頭疼的改造人,現在居然會被一個年輕人有這種纖細的線給要挾。

“那麼,你現在的意向是?”

另一邊,對上層跟身後情況完全不在意的鈴蘭對着青冥提問着。

她當然知道自己接任海防總督會被人盯上這件事,本來是有準備不少防護手段的,不過無名氏那邊願意借人過來幫她,那麼這些手段也就沒必要了,眼下最重要的讓青冥願意協助她。

“……”

青冥沉默了一會,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悲喜,那事如今淪為裝飾品的平光眼鏡反射着頭上的日光燈。

“雖然,當年的很多事情真相我都從你母親送進來的密文里,但到底也是被你們一家整成這副模樣。”

“簡單來說,這事我能做,但是,我需要一個回答。”

青冥抬起頭,目光平靜且尖銳的看着鈴蘭。

“一個只有你這個身為半亞人,而且受過聲望照顧的人才能回答的問題。”

“(她們)對你來說,是什麼?”

這聲音雖然不怎麼大,不過十餘米外的線聽在耳中,不禁好奇的豎起耳朵,而也就在這注意力分散的一瞬間,他突然感覺到手上緊繃的黑線鬆弛了一下。

掙脫了?!

線很肯定自己纏住了對方全身,就算是機械之軀也不可能掙脫,於是下意識的看向對方被他纏繞住的地方,那裡只剩下一個被纏繞得死死並裂成兩半的機械外殼掛在那裡,至於裡面的本尊已經朝着鈴蘭他們所在的位置衝過去了。

居然是內外兩層式的身軀?

因為為了避免誤傷,所以線沒有在青冥所在的牢房附近布置黑線,反而給了對方可乘之機。

“嘻嘻嘻!果然這小丫頭是關鍵人物!”

那個犯人一邊往鈴蘭的方向衝去一邊譏笑着,他可不是那種會束手就擒的人,不然也不會被關在這個森嚴的監獄。

從剛剛開始他就一直關注的這個方向,看得出來這個銀髮的女人是這個奇怪年輕人的護衛對象,而且是地位上相當有重量的人,最重要的是這附近周圍沒有布置那些奇怪的黑線,雖然那女人旁邊站着一個跟那個年輕人一樣服飾的人,但是有什麼好怕的?整個背後都是破綻。

只要趁亂抓住這個女人作為人質就能從這不見天日的監獄裡出去了!

囚犯眼看着自己的手已經快要摸到對方的背後了,然而也就在這一瞬間,一道肉眼難以察覺的光膜將他跟鈴蘭等人隔絕開來,而他自己則直徑撞在了那光膜上。

砰!

什……?!

因為是機械之軀的關係,所以即便全速撞到什麼東西上面也沒有大礙,但是產生的反衝力直接把他推了出去,重新陷入了線的掌控區內。

線的黑色鋼線迅速的纏繞而上,這一次他不再留手,直接拉動雙手的操控腕將黑線完全收緊。

滋滋——嘭!

只見那機械之軀的囚犯整個人被黑線所擠壓,堅韌的金屬外殼雖然承受住了切割力,但依然被拉動的力道所壓縮,很快的就被壓成了一桿鐵杆,縫隙里不斷的爆出絲絲的電火花,直到那機械軀骸沒有任何反應。

整個過程,鈴蘭等人一點反應都沒有,也不知道該說是毫無危機感還是對於他們守望者的絕對自信。

“幹活認真點。”

守連頭也沒回的說著,手腕上藏在袖子里的紫色熒光逐漸暗淡下來。

“知道了知道了。”

線這邊知道是在說自己,雖然很想說人都殺完了,但是確實是他疏忽,也不敢嘴硬什麼,默默的把黑線都收回了腕甲里。

由此,剛剛不小心被打斷的對話這才能繼續。

鈴蘭本來想要開口,但那瞬間似乎想起了什麼,眼神變得有些懷念起來,而後又重新變得如之前那般的堅毅。

“我小時候曾經受聲望跟反擊的關照,亦也從我曾敬愛的那個混蛋那裡聽過【她們不是敵人,只不過是生活方式不同】這樣話,因此我認為,她們未來能成為可以共存的存在,成為我們的友人。”

“如果是以前的我的話,大概會這麼回答。”

“走到現在這個位置,我已經見過太多景色了,我們已經失去了太多東西,未來是好是壞,已經不重要了,我不喜歡這種上來就既定的結果論。”

“我們和她們之間會走向什麼樣的結果,我想要親自去親眼確認這一可能再決定,然後,由我自己來解決,由我自己來承擔。”

“這就是我的回答,青冥博士。”

鈴蘭說到這裡,已不再言語,安靜的站在牢房門口,等候着青冥的回復。

“……”

青冥沒有立即回答,似乎是品味着鈴蘭的這串回答里的意思,雙眼略微眯了起來。

“過去九年裡,過來拉攏我的傢伙們,有為了迎合我開口就認為應該和談尋找共存的傢伙,也有刻意挑起我對鈴總督仇恨的主戰派,也有拿聲望、反擊和夕張等人要挾我的威脅派,亦有拿我曾經的研究強行認為我勾結深海的胡攪蠻纏的瘋狗;儘是些死腦筋的獃頭鵝。”

“你這丫頭,比那白痴實在多了。”

青冥的嘴角有了細微的弧起,他笑了:“雖然回答有刻意迴避的嫌疑,不過你的這份覺悟,倒也算勉強及格了。”

“那麼。”鈴蘭同樣也笑了起來,朝青冥伸出手:“合作愉快。”

“能不能愉快合作先相處一陣再說。”

青冥這樣說著,但依然伸出手和鈴蘭相握,並借力從床鋪上站了起來。

【幾位,樓上的騷亂已經鎮壓完畢,善後跟證據我都處理好了,在附近的軍隊察覺動靜前快離開吧,除非你們想在上任前先去陸軍部喝茶。】

同一瞬間,監獄的警報聲停了下來,爾後廣播里傳出侍的聲音,催促着還在最下層的這幾位。

作為能跟深海艦隊正面交戰水準的守望者成員,一般人別說是鎮暴裝備,就是全副武裝,在不弄死對方的前提下鎮壓並不算難題,之所以拖到現在只是跟看守室里沒有參與趁亂殺掉新任海防總督計劃的獄警們通一下口供。

至於剩下的,相信一直在底下支持鈴蘭的亞人們會幫忙解決的。

咔——!

青冥四肢鐐銬上的指示燈也亮起了藍燈,整個從手腳上脫落了下來。

青冥一邊活動着久未自在的四肢一邊朝鈴蘭說道:“作為我們合作的預支報酬,我希望你答應我一個要求。”

“你只管說,只要我辦到的自然會盡量完成。”

“若有一日找到那個背信棄義的白痴,讓我把他的門牙都打掉。”

“只是這樣?”鈴蘭歪着頭,看上去倒也有幾分這個年紀的少女該有的狡黠,不過說出來的話並不會讓人感覺到一絲可愛。

“我還以為至少得打折他兩條腿。”

“……”

從剛剛開始一直都很悠然的青冥,此時很難得露出驚訝的表情看着鈴蘭,隨即開懷的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這想法我中意!我會考慮的。”

守走到電梯口,跟線一同等候着兩人的走來,恭敬的行了個軍禮。

“請前去上任吧,總督。”

“嗯,你們回去后通知下去,人類已經失去完整制海權長達十年了,是時候對盤踞在海上的深海艦隊發起真正的反攻。”

“下月一號,我們將重新踏足被奪走的海面,重啟那塵封十年的(全海岸線港區設立)計劃,並解除所有的戰艦少女封凍處分。”

“其名為【Zero】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