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蘋果所引出的未來足夠讓整個世界都為之震動。

一個蘋果對於牛頓艾薩克·牛頓來說是一種顛覆世界的希望;對於阿基米德來說是一個甘甜的水果;對農場主的僱員來說,卻又是一個應得的回報。

一個普通的蘋果無論怎麼交換,都實在沒有那麼厭倦的地方。但若是換成一個金色蘋果,興許會引發史詩般的血案。

帕里斯將黃金般的蘋果交給了阿芙羅狄忒,換來了絕世美人的海倫,從此埋下了血腥的慘案。在私慾與愛情中摻雜着悲痛,消失在夜色之中。這換取而來的究竟是否會就會成為讓人足夠接受的喜悅?就個人而言,也許小倆口可以在孤島中拋棄過往從而在幸福中沉溺。

然而——

同樣是蘋果,並且是一堆蘋果。為何洛維邇的境遇會是如此的不同。

既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喜愛,也沒有得到任何人的推崇,更不能如小兩口一般的牽起對方的手,在愛意的殿堂之中許下純潔的誓言。

在最先蘋果作為他捲入一系列事件——米諾陶諾斯事件四天之後的現在。他的耳邊,也只有坐在飯桌旁兩個喧囂的人影。

碧藍的瞳孔,腦袋盤起金色小環圈的人影兒,正在飯桌前咬牙切齒。她不愉快的坐在黑色單馬尾少女的左側身旁。

為什麼自己會坐在這個少女身旁,她一定是在為此煩躁不已。

正如那燒灼於心頭的不滿,只見“哐當”一聲,莎婭的拳頭砸在桌在上,震的碗筷都猛然顛起。

“為什麼我非要跟這個人坐在一塊!跟這種人坐在一塊我絕對不會認同吶!”

“是的呢,為什麼在濕漉漉的環境下,會被誘拐犯,進入到了洛維邇的家裡頭了呢?”

那黑色的單馬尾的少女懷抱着另外一種不愉快也說了起來。

只是那紫寶石般精緻的眼睛,探出腦袋,投向了坐在她右側遠處,一頭晶藍直發的洛維邇。

在桌子在左右兩端四支燭光的庇護下,莎婭在中間,左側是依凜諾,右側是洛維邇。而她的對面則坐着德利夫婦。

這是實在是太好了。現在坐在末尾的洛維邇正符合那名為“吊尾車”的名號,賦予頑抗,而又吵鬧不已。

“誰才是誘拐犯啊!我帶着你們踏進這個門之前,就徵求過你們的同意了啊!!!”

洛維邇歪側出腦袋,與依凜諾分庭抗爭。

然而,依凜諾那優雅的身姿卻從不懈於爭鬥。她臉面一正,憂鬱地望向了德利夫婦。

“我們並不想要進來的。但是,你們家孩子把我們誘拐進來的呢~如今又被強迫穿上這羞澀單薄的白色襯衫…夜裡要是遭遇夜襲,我的第一次是不是就要被迫獻給一個糟糕的男人了呢?”

看着依凜諾和莎婭的衣服,除去一身單薄的白色睡衣,覆蓋著上身之外便再也沒有任何裝飾。而繼續往下看去也只有腳掌上穿着的拖鞋。要說洛維邇自己,他也同樣也好不到哪去。單薄的藍色睡衣之下,同樣是裸露而出的潔白大腿。

然而,他覺得這很正常,他無法原諒的是依凜諾側開臉頰,一臉所裝出的單純與憂鬱。

“誰才會弄夜襲啊!!你應該要感激我啊!要是沒有我的話,你現在還泡在雨水中,可憐的猶如水蚤一樣在水中漂浪啊!”

自認為負有遠見的洛維邇猛然從椅子上跳起來。他將手上的湯勺旋轉一旋轉后,緊緊的捏着它指向依凜諾。

他明白依凜諾擺明着是在捉弄他。

若是回顧在這之前事情,足夠訴說上一宿。

漆黑的夜色之外,刮淋於窗上的雨敲打的叮噹作響。房屋窗外的磅礴大雨一刻不停。九月初的第一場雨,就這麼下着。這雨曾經在一小時前沾濕過他們的衣襟。傾聽它打在窗戶的聲響,猶如回蕩在戰鬥結束之時的現場。

那是在一片在風暴吹拂過的廢墟與殘骸之下,所殘留的迴音。

這雨的起因,來自於莎婭所使用的魔法。而龍捲風攪擾起的空氣對流會持續幾天吧?

悲傷,痛苦,掙扎,或是混亂。帶着所有難以理解、能夠理解的過去與未來,洛維邇擅自領着兩名少女來到這個對於他來說,熟悉甚久的家裡。

清理,換洗。出於好意,洛維邇拿出了自己珍藏版的紐扣睡衣贈送給了她們。

乾淨的衣服與舒適的居所,沒有比這更加美好的生活了。

這就是洛維邇的理想,平凡而樸實,猶如萬千的民眾所期待的幸福,是那樣的樂意享受其中。

只是,在那甩打的單馬尾之下,依凜諾卻冷不丁的搖了搖頭。

“完全的沒有這樣一回事呢。我有說過要寄人籬下嗎?沒有,完全沒有。你是這麼說的呢:‘來吧,可愛的小姐們,到我家裡一同愉快的同床宿醉一夜吧。’現在我真的感覺自己的貞潔將要保護不住了。到底該怎麼辦呢?”

洛維邇只見依凜諾打量起自己的身軀,並且故意的用手撩撫起自己的胸前。她臉頰微紅,困擾的話語之下透露出一絲媚艷。

“給我立即修正啊!我什麼時候說過那麼具有誤導性的話了啊!你眼前所遇見的這個人是個大好人啊!原話應該是‘今晚先到我所居住的地方休一夜!’才對啊!”

“說的也是呢…居住一夜的代價就是…身體被這個….被那個…然後哭着這個那個…呢…”

“鬼才會那樣啊!你都沒有成年吧!要結婚給我等到三年以後再提啊!你這居無定所的雜魚!”

洛維邇無法阻止依凜諾不斷誤導的話題。

他所熟悉的老闆娘在旁邊瞪着她,那交叉環抱腰間的胳膊,絕不會亞於母親的說教。

“這樣不行啊,洛維邇。找到心愛的女孩我很高興。但是同時擁抱兩名少女這件事情,我絕對不能夠同意!”

老闆娘嚴肅的眼神對視着洛維邇那驚恐且乾枯的眼神。

洛維邇覺得老闆娘那裡只有一股別樣的異樣。

“誒?老闆娘…你的話題是不是沒找對切入點?”

只是那老闆娘陰沉的臉頰比外邊的夜色還要黑暗。

“沒錯,看來是到時刻了。早些決定命運也會好些呢。洛維邇…抉擇吧。金髮的和黑髮的決定拋棄哪一個,保留哪一個?”

“為什麼突如變成殺氣重重的逼婚了啊!老闆娘!這跟現在的狀況完全不搭邊啊!!”

“小子!你要這樣說我絕對不會饒恕你!女孩子就是要大膽地去追求!你這身窘樣算是怎麼回事?!我如今能夠追上身邊的美人,靠的就是氣勢!拿、拿、拿出你的氣勢來、來來一決勝負吧!!即使是我,也會全力支持你的!”

德利強有力的嗓門如同獅子咆哮一般,將洛維邇的聲音全部掩蓋過去。只是他交叉抱起的胳膊以上,面部紅潤的看着對面的少女,這難遮羞澀的單純實在太過明顯。

“德利大叔你自己一臉羞澀,完全的沒有說服力啊!”

洛維邇見此立即回應過去,但他眼中立刻害羞起的臉頰,簡直與孩子一樣純情的。

“是嗎?恩…恩恩看見花季少女穿着如此簡薄的衣服…作、作為男人自然會害羞吧…但是亂搞絕對不行!!未滿年齡就要孩子也絕對不行!”

“哈?————孩子?!大叔你究竟是在幻想什麼啊!!你是我多年未曾謀面的老乾爸嗎啊!!”

洛維邇大吼大叫着也無濟於事。

老闆娘不知何時又將雙手交叉而立於桌前。那鋒利的眼神掃視過對面,筆直地戳向洛維邇那雙湛藍的瞳孔。

“反叛期呢。德利。是個孩子總會伴隨着衝動、暴力、性慾,以及潛在犯罪。如果不能夠及時控制的得好,很可能會做出自己無法負責的行為。”

“說的是呢,我最愛的妻子。作為過來人!即使這孩子不是親生的,他的人生也得要我們的監管與呵護!在他未成年之前,他需要這種愛!”

“夠了,實在是夠了!!簡直就是我的親生父母啊!你們沒有大我十幾歲吧!照這樣算來下來,生下我,也是未成年結婚要的孩子吧啊!!!”

洛維邇毫不客氣地反駁過去。

“看來反抗期的衝動性現在就展現出來了呢。這孩子說現在就想要孩子,怎麼辦?”

老闆娘繼續糾纏於此,德利變得更加堅決。

“我就說絕對不行!為了保護少女們的身心與尊嚴,我絕對不會寬恕如此不負責的行為!”

“稍微等一下!這不就是已經與他人結婚為前提了嗎!開玩笑也是要有限度的啊!你們考慮過少女們的想法嗎啊?!!”

洛維邇無法再忍受跑題所帶來的喧鬧,他本能的攤開雙手,指向左側的兩人。

有意無意之間,依凜諾歪側出腦袋,突然微笑着看向洛維邇。

“想法呢?要是立刻結婚生子的話我會哭的呢。但是要是有人向我告白我會超高興呢。但要是說~兩人能夠幸福的手牽着手,走在大街上,去一同期盼着未來的話,我覺得洛維邇與莎婭肯定會更合適呢,嘿咻~”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目光掃視向莎婭。

只是,也許她不該那麼做。莎婭的板凳猛猛烈晃動起來。只見她驟然轉身,一把抓住依凜諾的衣襟,將她的臉頰往自己臉上拉攏。

“我?開什麼鬼玩笑吶!!!幸福早已從我的身邊溜走。你這虛假的人類,給我聽好了!我所勉強認同只有你是依凜諾的這個單一身份。除此之外,我絕對不想和你呆在一塊吶,你這個騙子!”

猛然襲來的躁動讓一切的喧囂都戛然而止。眾人全都凝視向了他們那裡。

莎婭的眼神從來都不會撒謊。

任誰看過那雙持有憎恨的眼神,都能夠理解那裡所蘊含的一切。由此,依凜諾立刻癱軟下的神情,猶如深陷於泥潭,隨着投降的手勢一同軟弱下去。

但她並沒有讓人感到她對此並無感觸,她依舊在莎婭面前猶如舊友一般的笑了。

“看來是這樣呢…果然是我有些自作多情了呢~嘿咻~但是~人們奢求那麼一點點的幸福的話,也不會是那麼過分的事情呢~”

“沒錯,由此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我開玩笑了?我從來都不記得與你這麼熟悉!!你所哭泣的一切我都不明白!眼淚才不會屬於你這種人吶!”

莎婭將依凜諾猛然一推,瞬間,依凜諾連同椅子一塊摔倒在地。

莎婭轉身朝向德利夫婦鞠躬起來。

“真的很感謝你們的盛情招待與留宿,我對此感激不盡。如果在此期間給你們帶來了麻煩,真的對不起。我晚上已經吃飽了吶。”

她說完從座位那裡離開了。在這間不大的樓房裡,洛維邇身後通往閣樓的狹隘的樓梯間,傳遞來叮噹作響的腳步聲。莎婭拖着低沉的腦袋與疲憊的身影,消失在閣樓之上。

而她的身後只留下來一瞬間的寧靜。

洛維邇對此茫然無措,他相信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如此。然而那份寧靜卻彷如暫停一般再次被播放了。

“說的是呢~本來能夠在這裡聚坐在一起就很奇怪呢。”

依凜諾注視着莎婭消失的背影之後,不再直視。

洛維邇看向發言的依凜諾,那裡所擁有的只有陰鬱。

說的也是呢。這是剛剛經過對戰與廝殺之後,兩人再度所擁有的交集。

一個對依凜諾——對名為魔女艾諾琺絲·克恩·菲爾里斯充滿着無限的憎恨。

一個對世界範圍的問題充滿執着,且手上沾染世間罪惡的人兒。

無論哪一個對洛維邇來說,都是難以從自身的立場上解脫出來的人兒。之所以能夠出現在這裡。全部都只是因為洛維邇的提案。除此之外再無他意。

“呼啊~果然一切都糟透了。但是請你原諒莎婭吧,會那樣衝動也是沒有辦法的啊。”

洛維邇尷尬地撓抓着自己的腦袋。他閉起一隻眼睛,膽怯的看向依凜諾。

一切的事情都不會如他所期望的那麼順利。

依凜諾卻突如回過神來,剛才的陰鬱彷如謊言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她拍掉自己的大腿上沾染的灰塵,活潑的蹦跳起來。她扶起摔倒的板凳,好似原本就住在這裡的孩子,而為自己所出的洋相尷尬地縱然一笑。

“嘿咻~嘿咻~沒辦法呢~沒辦法呢~偷雞不成蝕把米,果然要想偷得莎婭的心還太早了呢~洛維邇,為了將來可能會成為你妻子的人兒,你得負起這個責任呢。”

“啥?!為什麼又這個話題啊!!”

“自然是因為戀愛是糖果呢~嘿咻~~”

“糖果個大頭鬼頭啊!!你不是才被莎婭討厭嗎!話說,你現在不是應該消極的不得了嗎啊?!”

“嘿咻~嘿咻~小洛維邇也想將我當成攻略對象嗎?說的也是呢~對於狼性滿滿無法專情的男人,將來出軌也是必須的呢~”

依凜諾趁着洛維邇吵鬧的時刻,麻利地繞到洛維邇的身後。

她的身姿如貓步一般,在洛維邇的身後,輕輕一躍便摟抱住了他的脖子。

依凜諾傾力地將自己粘連在洛維邇的背上。

她正如第一次與洛維邇相遇一樣。柔和的胸部在軟乎乎的觸感之下,猶如湯圓一樣在他的背上擠壓。

“為什麼在這個時刻你還有心思扒在我的背上啊!我說,你沒穿胸罩吧啊!!”

“唯一的胸罩濕了,沒穿是很誠懇的呢~嘿咻!”

“別這麼隨隨便便的真誠起來啊!我是男的啊~這種事情不用再強調數次了吧!”

洛維邇羞澀的臉頰早已燒灼紅潤,帶着一絲眩暈的眉頭大聲呼叫。

只是依凜諾根本不打算在意。

她那柔和的臉部,也如同棉花糖一樣軟乎乎地擠蹭在洛維邇潔白的臉肉上。

“雖然是男生,但是感覺就是女孩子~呢~像我一樣輕浮的女孩子在這個世界上可是很難找的呢~”

“別那麼輕易的就將自己‘輕浮’的秉性自爆出來啊!!!任誰一看,都知道是喜歡沾花惹草的那種啊!”

“嘿咻~那種事情無所謂呢~所有的黑鍋都得你背啦~你都哭着喊着摟抱住我向我訴情啦~嘿咻~事到如今怎麼可能讓你逃了呢~ ~”

“這種被無賴纏身的滿滿既視感是怎麼回事!不是應該是在兩天前的白天發生過的對話嗎啊?!”

“就是這麼一回事呢~洛維邇。那邊的家主真的覺得,將我留住於此沒問題嗎?”

依凜諾說著便離開了洛維邇的背部。然而,他的手掌卻如同小貓一般,將雙手抓放在他的肩膀上。

洛維邇不明白依凜諾究竟意欲為何,但她現在的變化實在快捷。

“問題?”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呢~嘿咻~”

她伶俐的腦袋隨着與全身再次全力撲向洛維邇,緊緊的抱住了他。

她的胸部再次擠裝在洛維邇的胸膛,再次迎來的觸感,讓洛維邇的頭皮一陣麻酥。

“你又這麼突然搞什麼啊!!精神分裂嗎!”

“才不是什麼精神分裂呢,只是為了能夠在最後感受下我的體香。不管怎麼說‘這孩子’終究都不是你們中的一份子呢。”

“什麼最後?快鬆開啊!你是故意將胸擠過來的吧!!”

“別說廢話呢~我就是故意的~反正又不是什麼十分豐滿的樣子呢~”

“跟豐不豐滿完全的沒關係吧啊?!”

“嘿咻~不要擔心~”

依凜諾從洛維邇細膩的長發中探出腦袋,露出甘甜的微笑。然而,下一秒,她微微撬動的嘴唇所透露出的冷待,卻如揭穿謊言一般的犀利,筆直的指向了德利夫婦。

“但是,這樣擅自讓你們接待一個給你們造成嚴重經濟損失的小偷真的好嗎?”

“呀呀沒什麼啦~只不過是……”

老闆娘擺着手,對着依凜諾微笑而去。但她說到一半,便被依凜諾更為犀利的言語所切斷。

“內心的騙子呢。請別用這麼廉價的溫柔呢。你們真的要將自己理想與生活放棄掉嗎?那樣可能會失去很多呢。特別是對待一個來路不明的慣犯小偷來說呢。”

“誒?”

冰冷的話語猶如鋒利的利刃,一瞬之間穿透過洛維邇的心頭,而讓他如夢方醒。

依凜諾所說的終結只是對德利夫婦的表面的辭言,更加深邃的問題又何嘗不是再對他說呢?對於依凜諾剛剛所指的“終究不是其中的一員”,洛維邇本應再清楚不過。

他們任誰都不是互為依靠於對方中的一份子。

和睦的生活只是極力在掩蓋缺乏相互理解的空隙。生活於同情與愛意之間所擁有的一絲隔閡,永遠的不會輕易的被抹去。

身為半機械化的洛維邇。

身為罪惡之源的依凜諾。

身為追趕復仇的莎婭。

身為平凡之民的德利夫婦。

所有的一切,都只不過是在最為表面的地方,互相追逐,互相打鬧,互相嬉戲。

依凜諾帶着她溫柔的愛意,而抱住洛維邇的雙手未曾離去。

但洛維邇卻猛然之間楞在那裡。

這不僅僅只是溫柔,也包含着她的決意。

讀懂了依凜諾那善變的性格,德利夫婦的表情也嚴肅起來。

大人間的敏銳讓他們的眼神更加鋒利。留宿與事件所造成的損害是兩碼事,老闆娘放棄似的嘆了嘆息,隨之交起腰間,說起話來不留餘地。

“還真是一時間讓人討厭的孩子呼~。對於商店造成的損失我們是不可能不去追究的呢。那麼,我希望你現在就能夠離開這裡。”

“老闆娘!”

老闆娘的言辭立即引起洛維邇的強聲抗議。

這違背他的願景,更讓他將依凜諾帶到此地變得毫無意義。

然而德利卻在一邊交叉起手臂,接替過妻子的話柄。他與妻子秉持着同樣的態度。

“是的呢。在這個基礎上沒有任何商談的餘地。我們也沒有那樣的經濟基礎來支撐你可能帶來的道德風險。”

“才不會出現那種狀況啊!德利大叔!我向你保證。這孩子絕對不會再出現那種狀況。”

德利的話明顯是對着依凜諾而說的。

但依凜諾絕不是小偷。洛維邇有着絕對的自信敢於這樣說。

然而,依凜諾是身為魔女而正在潛逃的事情他能夠說嗎?他說不出在這個世界中,猶如觸犯禁忌一般的事情。

包庇罪大惡極的罪人是群眾所不會准許的罪行。被民眾發覺之時,在亂石之中死去的將會是他所熟知的友人。這是活生生的“背叛”,哪怕是僅有的一點點善意的謊言,也是將德利夫婦推向死亡的“欺詐”。

他在撒謊,害怕無法編造出真實可靠的謊言。

白天,依凜諾身為小偷的印象死死的刻在德利夫婦的腦海之內。

他看着這無法躲避的印象正肆意的向其襲來。

老邊娘那冷漠的言辭猶如冰晶一般繼續追趕着他焦躁的心頭。

“只要出手一次便難以值得相信。欺騙,謊言,詭詐,每來過一次,信譽總會隨之下降。這是商人之間所信奉的法則,而非慈善機構的寬容。”

“這樣的事情我當然清楚啊!但是求你們了。要責備什麼的責備我就好了!現在外邊的雨下真的很大,而我真心的想要將這孩子當成朋友!”

洛維邇清楚的知道這是謊言。但他不得不繼續前行,背負着欺騙與只有自己才能明白的煎熬。

他毫不猶豫深深鞠下腰間,只為得讓依凜諾能夠獲得一絲寬恕。

“洛維邇,你真的是這樣想?而不是出於同情?”

“是的。我就是這樣想的啊!這絕不是什麼同情!造成的經濟損失,我會想辦法彌補,無論如何都請你們寬…哦啊!!”

焦躁的心在他的心中愈演愈烈。好似即將淹死的瘦馬,而讓他在內心深處不斷掙扎。

他害怕被拒絕,因為他明白自身也是寄人籬下。然而,在那焦躁之中,一股從後方襲擊而來的推力驟然竄來,往前踉蹌的腳步,差點讓他栽倒在地。

“嘿咻~這種歉意才不需要你來承擔呢。洛維邇,你有兩件事情做的太過頭了呢。一,你所思索的東西實在太少了呢~二,這種來自他人的所造成的罪責,你自身包攬的太多了呢~這樣一點都不好呢。”

依凜諾看着洛維邇轉身望向他的時刻,將自己的雙手背在身後,她那天真燦爛的臉頰,誠摯的朝向洛維邇微笑了起來。

“另外,請別當我是那種知罪就會低頭的孩子呢~那邊的姐姐說的沒錯,即使是下次我還是會做同樣的事情呢。”

她指向老邊娘,不會為此遮掩一絲自身思緒。

“所以,那邊的姐姐與大叔,又對此作何感想呢?下一次,也許我不見了之後,會是新的東西沒有了呢。”

德利與老邊娘驚奇地看着依凜諾。他們在短暫的沉默之後,爆發出陣陣難遮羞澀的嬉笑。

 “噗呼呼~真是個坦率的孩子,比洛維邇帥氣多了!啊!~要是你們兩個的性格能夠調換一下該多好啊!”

“哦哈哈哈~~~~妻子你節制一點,我快受不了了。看着洛維邇剛才一本正經的懇求,我真的在一瞬間有在想,我們家洛維邇真的打算出嫁了啊!!!那種樣子,那種態度,簡直就是生怕男朋友被趕出自己家裡,活生生的拚命為其辯護的典例啊!!…不行你得讓我想辦法喝口水…”

“那邊…德利…桌子那邊有現成的水….”

夫婦兩人在互動中不約而同的找來桌子上的水杯,大把的喝起它來。

“誒?”

看着這番景像,依凜諾指着對方得手指立刻打彎起來,迷惘的不知所然。

她無法理解眼前發生了些什麼,而剎那之間,洛維邇終於發覺了在這其中對他的戲虐。

“到底是誰一開始就那麼一本正經啊!我可是男同胞啊啊啊!!為什麼莫名其妙的就要出嫁了啊!!!”

“不用擔心錢的問題啦~。洛維邇要是出嫁了,嫁妝可是男性角色才會送的啦~~”

“鬼才要!!要了不就承認自己的性別異樣了嗎啊!!別以為我留長發就打算改性!那是有着嚴重的心理創傷啊啊啊!”

不開心的洛維邇在德利夫婦面前不斷的抱怨。

他在玩笑上輸的精光。現在連同自己的性別都要被人再次被懷疑。

雖然這不是第一次。但不擅長開玩笑的洛維邇也只得就此認命。德利夫婦笑了一陣子之後,終於緩和下來。老闆娘逝去眼角邊的笑淚,但笑意飽滿的臉頰仍舊陣陣抽顫。

“所以就是這樣的一種情況,依凜諾小姐。我們所相信的並不是廉價的道德與標準,我們所相信是那個足夠讓我們當成弟弟來看待的洛維邇————即使他真的與我們有着不為所知的不同,那也是我們想要去愛與寬恕的人兒。現在說來慚愧,對於我的家店,平日里洛維邇的作用可是旁邊這個大塊頭的十倍哦。”

老邊娘帶着自己的笑意戳指向旁邊的德利。

在過往的時間裡,這家店的管理結構早已成為了老邊娘為主,洛維邇為輔的結構。德利早從一家之主跌落到第三位的悲慘境地。

雖然洛維邇一直都不認同如此。就像現在一樣,每當被指明階位,都會躡手捏腳的拉起自己的手,低下頭靦腆的害羞起來。

“才沒有這種說法,德利大叔已經很努力了啊~造成現狀,還不是因為你們的店內的資產自我保護意識實在是太薄弱了啊…再這麼下去將來開大了小心被居心不測的人霸佔去了家產…”

洛維邇越說越是成為嘀咕自語。只是這泄露而出的小小抱怨德利聽得一清二楚。

“你看,果然你那躡手捏腳的害羞模樣很有少女氣息啊!”

“才沒有啊,害羞與少女氣息這完全是兩回事!德利大叔!我是男的啊!!”

不免再次為性別而不滿的洛維邇大喊起來。然而德利卻根本不想理會他的辯解。

“啊啊!那種事情怎麼都好!~哈哈!告訴你一件可喜的事情!我現在也在很努力的學習啊!遲早有一天我要光明正大的從洛維邇的手中奪回二把手的位置哦!看吧,這強壯的男人絕對有一天能夠頂天立地,成為這個店內的棟樑之才!”

挺起胸膛的德利,用手錘敲着自己的胸脯。那身強壯的身軀,在發達的肌肉中彷如閃爍着陣陣耀光。

那的確是光芒,那的確是一盞明亮的路燈。

洛維邇從流落於「異世界」開始,伴隨着最初的失落,那具強健而憨厚的身影就是他生活下去的路標。

只要德利那身笨蛋氣息與老闆娘的溫柔還在,他就能夠感受到一陣喜悅,並為此欣慰的生活。

“呀呀~德利~也開始變得上心了呢…不愧是我所看中的德利呀~~~”

說著的那一刻,老闆娘便立刻與德利親熱起來。

遠遠的注目而去,洛維邇也嫣然一笑。

這是一對幸福的夫婦,在平日的爭吵,樂意在嬉戲之中尋找着生活的幸福和真諦。

他們找到了,比起洛維邇在戰爭下所經歷過的痛苦與煎熬,乃至失去,這裡所有的一切就是幸福與完美的結合。

平淡而優雅,舒暢而飽滿。

不用為了出人頭地而想着一鳴驚人,也不用再為活着而苦苦掙扎。

洛維邇勾起手掌於身後,直面依凜諾那張依舊沒能回過神來的臉頰。

“大概就是這樣了~別看德利大叔這樣熱血而自信滿滿,平日里可是很憨蠢的哦~”

“是…那樣…一回事嗎?…”

依凜諾撇了下視線,而不知她在憂愁些什麼。

洛維邇帶着心中的豁達,開心的微笑下去。

他的祝福是真誠的,他的期待是光明的。

“恩恩!就是那樣一回事。我希望有一天,你和莎婭也都能夠感受到這樣的幸福。也許你們可能不會與我在同一個地方生活,但和那紛爭多變的世界告別之時,一定會為此感到幸福的。我堅信一定會是如此。”

“哦恩,大概…會是這樣呢~哦呵呵,剛才的強硬看來是相當失禮了呢~”

依凜諾苦笑了起來,但洛維邇卻為此得意地擺了擺手。

“沒關係,沒關係。如果你也能夠為此感到開心的話啊,我就滿足了。”

“我早已為此滿足了,但這樣去享受幸福是不可能做到的呢。”

依凜諾低頭而憂鬱的臉頰上,斷然拒絕下洛維贈送給她的祝福。

她不帶一絲迷茫,在眯起眼睛之後,隨之向洛維邇投去堅定而毫無悔意的眼神。

“我必須要前進。洛維邇,說實話,不論現在你看到的這個人怎樣,你不應該收留我呢。你眼前所站立在這的人兒只會給你帶來前所未有的痛苦。將來一定會有誰因此而死去呢。”

“也許會是那樣…”

洛維邇小聲的低沉下去,他明白其中的深意。

魔女艾諾琺絲·克恩·菲爾里斯。一個反覆在這個世界出現的詞彙。

這是給予萬人恐慌與憎惡的代名詞的同時,又是一個能夠賦予柔弱之人,以“憎惡”為動力而活下去的人兒。猶如人類對病毒一般,在恐懼與憎恨之間遊走。

真正可怕的東西不是眼前這個人的強大,可怕的敵人是這個人背後的人們,對她長久以來所持有的憎恨。

一旦被人發覺,洛維邇有理由相信,人們將會如宗教狂熱一般,將一切與這個人有所牽連事物一同扔進地獄的火湖之中。

這就是這個世界對“魔女”所公認的懲戒。

“啊~抱歉呢~我說的有些嚇人呢~之前洛維邇一直說,想要在平凡的生活中談場戀愛呢。”

“啊啊,沒錯啊~你想,果然在年輕的時候有場戀愛才算是正常的人生吧?”

“所以將來就跟莎婭生孩子如何?生下的孩子一定會非常可愛呢~嘿咻~~”

察覺到話題過於沉重的依凜諾鬆弛下嚴謹的臉譜。她的話鋒剛剛一轉,洛維邇霎時間,臉頰羞澀的紅潤起來。

伴隨着一聲不滿的尖叫,氣氛一下子鬆弛了很多。

“啊喂!為什麼在如此沉重的時候,話、話題中突然變成成了生、生孩子的話題啊!在、在那之前先打證啊!打證!!”

“你害羞的幻想起什麼了呢?洛維邇快告訴我~呢~”

“才、才才沒有胡思亂想啦啊啊啊!都是你躍遷般的話題的錯嗚啊啊啊!!!————”

一系列結婚及其之後的場景,一瞬間掠過洛維邇的腦海。

大腦中與此相關的信息猶如爆炸般迅速浮現,處於青春期的男孩子想逃也逃不掉。

察覺出洛維邇身處思春期的依凜諾,捉弄似地跳躍於洛維邇面前,雙手捏搓起他的臉頰。

“呼啊~果然還是很柔和呢~對女孩子裸露在外的身軀很感興趣嗎?”

“沒沒沒!!絕對沒有那麼一回事啊!”

洛維邇拚命的搖着腦袋,想要將一時間臆想出的緋色之景,從自己的腦海中根除。

但那實在很難做到。依凜諾更加變本加厲。

“那麼可真是可惜呢~莎婭的身材可相當好呢,在水靈了的肌膚的摩擦下親吻着那柔和的嘴唇…在裸露的肌膚下環抱着對方的腰間……”

“趕快停下趕快停下!腦內成像系統可是超級誠實的啊啊!我的雄性荷爾蒙從來都沒有分泌過那麼濃厚啊!現在的數值都有點讓我覺得可怕啊!”

“哦恩,那應該是與莎婭結合的臆想呢,啊,隨之充滿快感的甘甜聲音直達腦勺?~但是,讓對方覺得自己是有同性戀的癖好,到底該怎麼辦呢~

“什麼怎麼辦~啊~!!你就不能別開這樣一臉天的設定聲音啊,那種東西真的能夠模擬出來啊!那種事情我可從來都沒有擅自幻想過啊!!”

洛維邇立馬便彈開依凜諾揉搓在自己臉上的雙手,從而反抓向她肩膀使勁的晃蕩。

洛維邇微微發矇的腦袋好似灌入了酒水而顯得甘醉,浮想聯翩而又難以控制。

洛維邇身為半機械個體曾經為了某種必要,抑制過男性特徵的發育。不過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如今早已恢復正常而驟然激現。也許是科技所帶來的便利,通過神經傳遞,現在正在臨場繪製洛維邇所能夠想象中的實景。

在幻想與現實之中感到一絲混亂的洛維邇茫然無措。

腦袋在洛維邇左右晃蕩的依凜諾,不再打算捉弄他。

“好了呢~!好了呢~這才是思春期的男孩子所持有的正常反應,是這樣我就放心了。”

“這種事情我當然知道啊!但我的基本情況你也能夠理解吧!”

“了解了解,所以說莎婭就拜託你了呢。嘿咻~”

說著依凜諾便跳離到洛維邇無法再搖晃她的地方。

“這不是還沒有完嗎!”

“~嘿咻~這跟結婚完全無關呢。洛維邇,如果愛意能夠拯救一個孤獨的靈魂。那你也許會是唯一解救莎婭的良藥呢。”

誠摯的微笑好似在遠處在看着美麗的花朵,而露出了誠摯的微笑。

依凜諾欣慰的望向洛維邇。但那份欣喜也許實在太過真誠,而讓洛維邇鼓起腮幫,略帶不滿的回應過去。

“才不會是什麼特色葯啊~呼~你別想在這裡故意用剛才的胡鬧來糊弄我。你又在擅自盤算着什麼吧?”

洛維邇不會不記得自己曾經在怎樣的世界裡呆過。即使剛剛被戲弄,那大腦對事物的判斷能力依舊還是清醒的。

“嘿咻!果然洛維邇是一個很難糊弄的人呢!是來自曾經的職業直覺嗎?”

“那是理所當然的啊!哪有剛開過玩笑又會如此認真的人啊,一般都是別出心裁吧!”

洛維邇對着依舊對他的話不屑一顧的依凜諾感到不滿。

他相信依凜諾就是屬於那種騙子————喜歡在跟人套近乎之中,悄然決定下她自己的決定。

 “這樣一概而論可不好呢~”

“那種事情我才不管!我才不想讓自己差點死掉而換來的結局是bedend。”

一擁而上的想法佔據着洛維邇的腦海。不假思索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切實行動的依凜諾,洛維邇已經領受過了這其中的鋒利。

將自身排除在外,在失去的感受之中迎來失落,他不想再來一次。

只是,洛維邇突然而出的話語讓依凜諾歪側起了腦袋。

“bedend?”

“沒錯啊,就是壞結局。”

“壞結局?這結局完全的不壞呢。你讓必將一方死掉的決死之戰打上了休止符。這已經很好了呢,我很感激你做到了。”

“我才不想要你的感激。我想讓你聽我所說的話。”

“我已經聽了呢,但我們我們永遠都不可能在同一片交集處久久停留。渡過今晚,這樣的團隊就這樣解散吧。”

悲傷難以遮掩離去的腳步,依凜諾低沉地躲過洛維邇的視線,轉身走向房屋中的一角晾曬有自己濕潤的衣服旁。

她不想再想要聽多餘的東西。

 

但那積壓於洛維邇胸腔內的不滿,卻早已噴涌而出。

“我才不准你這麼任性!我……”

沒有遲鈍的洛維邇打算往前走去。只是剛想往前挪動腳尖,便被依凜諾喝止住了。

“別再過來了!我所有的世界及其歸宿不存在於這種地方呢!我不希望你再做危險的事情了。”

依凜諾強硬的態度讓洛維邇措手不及。他猶如看見了兇猛的獅子,而驚嚇得不再動彈。但片刻的遲疑之下,他還是往前挪去了半步。

“你沒聽到嗎?洛維邇!如果你還在乎真正的我,以及呆在這裡的人們的安危的話!”

依凜諾的威脅簡明而直接。

所有的一切都與她身為魔女而有關。

依凜諾無法動搖的身份像是給洛維邇當頭一棒,即使是他也不敢在強硬中亂來。

謊言終究無法成為現實,謊言所能夠隱瞞的永遠都只有此刻。

她——依凜諾,此刻是他的朋友,但她卻會在秘密暴露之際,將所有人拉下罪與罰的深淵。

 

擠壓在洛維邇胸口前地壓迫,讓他異常的難受。

“你的這種威脅真的超級討厭啊!”

也許膨脹而出的怒吼,更加接近他內心之中的宣洩。

“你知道我將所有人都當成能夠站在你身邊的籌碼,我做不到!但是,我想要與你成為朋友!這樣的話一點都沒有謊言!”

一涌而出的心愿讓洛維邇提高出自己的聲量。

將德利夫婦當成掩護依凜諾的籌碼,那是洛維邇絕對不會允許的事情。但就因為這樣,而能成為任由依凜諾離去的理由嗎?他相信那麼做,一定是什麼都得不到。

“即使這樣也……”

“你說的我不想聽!我才不想受到你的牽制!如果你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無所說出口,那麼就告訴我啊。你就不能信任我嗎!”

洛維邇本能的往前踏出腳步。

他拚命的索取,懇求,即使是變得自私也想要得到。

這便是在他在那個曾經讓他感到絕望的家鄉之中,所學會的寶貴知識。

獲取友情絕不是什麼寬容。對他來說,截獲他人的友情,便是自私自利的搶佔着他人內心世界中的一角。並不斷侵蝕着、啃食着那片未曾探索過的天地。

“誒?”

依凜諾驚訝地看向洛維邇。那磅礴的聲音在好似迴音般敲擊着她的耳膜。

“你在心理是有事情的吧!在雨中你認同我為朋友了吧,為什麼不能向我傾訴?”

洛維邇將手置於自己的胸前,堅定的看向依凜諾。

他不會忘記依凜諾在執着於什麼,他不會再像一樣那樣讓自己有所交集的事物失之交臂。

只是這裡的燭光暗淡,好似無法照射進角落裡的灰暗一般,依凜諾看着他,再次善意的微笑一下后,獨自黯然下去。

“洛維邇還真是溫柔呢~ 但是,要是這樣的溫柔也能夠多多分享一些給莎婭的話。那孩子一定也會從內心中更加陽光一點呢。為什麼不將這些話也說給莎婭聽?難道莎婭的內心對你來說就顯得無關緊要嗎?

“誒?…那種事情…我…”

依凜諾突如提起莎婭,讓洛維邇措手不及。

他在此時一點都沒能準備好迎接莎婭的問題。

“莎婭對於你來說也是朋友吧?那麼為什麼莎婭離開的時候你沒有追上去呢?為什麼還要糾纏於我呢,你還真是自私呢。難道你的心理沒有莎婭嗎?”

“你的話里全是稻刺!莎婭…莎婭的心情…我當然很在意啊!”

瞬間爆發出的不滿,只是在遮蓋他自己心中的慌亂。

他從一開始的注意力便一直凝聚在依凜諾上。

因為依凜諾是讓莎婭憎恨的魔女。

因為依凜諾是在萬所追究責難的源泉。

又因為依凜諾是很多事情的關聯者。

但無論她是什麼身份,只有她是真正戳穿過洛維邇的來歷,並且是挽救他免於陷入發瘋的人兒。

依凜諾身上所賦予的巨大的吸引力,如同磁鐵一般勾引着他的靈魂。他想說自己也關心着莎婭,然而那份辯解卻被依凜諾所斷然否認。

 “那是誠心的敷衍呢。你只是因為我曾經戳穿你的來歷,才對我有着如此密切的關注吧?你開始潛意識的戀慕我,才想強留下我了呢。”

“這才不是什麼愛慕!你到底是從哪裡得出的結論啊!”

喧囂起來的洛維邇在拚命的反抗,他在心底暗自發誓,自己絕對沒有想要將莎婭忽略在一旁的意思。

只是他根本無法否認,自己並沒有追上莎婭去的事實。

他知道莎婭的心情究竟擁有多麼糟糕。

他想,這不是在拋棄。

他根本沒有拋棄,他只是忘記了,但是這能夠被忘記嗎?

 “莎婭從未走到過如此的程度了呢。你只是想要將我佔為己有,並充斥在你的生活之中呢。這才是你沒有追上莎婭的動因呢。”

“夠了!你在巧辯!即使你說的都是正確的!那也只是對特定的人抱有較高的好感啊!”

“所以在好感的衡量下就將莎婭拋棄了呢,你還真是無情呢。”

“沒有沒有沒有!根本就不是這樣一回事,別一直抓着愛慕這種感情論調不放!你就是在故意攻擊這裡!”

洛維邇拉低下身姿,繼續發泄着心中的焦躁,想要將與“愛慕”有關的東西從腦甩開。

他討厭別人揣測他的心思,他也不喜歡自己心中的那一點如實的傾向,遭致他人故意強調。

這並不是什麼戀愛,但卻又比一般的朋友所持有的感情更加執着。

“如果這種好感不是愛慕,那又是什麼呢?”

“那種東西,我怎麼能夠知道!只是我就是焦躁!就是討厭之前的努力全部付之東流!這有什麼錯誤嗎啊啊!!”

焦躁的思緒讓他變得有些歇斯底里,他根本無法正確表達出現在他心中所持有的情感。這只是感情上的龜裂,讓人看起來像是“愛慕”一般的執着。

依凜諾的話語猶如匕首插在龜裂的硬殼之中,漸漸的將洛維邇的內心防線推向崩潰。

也許真的只要再來一次,洛維邇便會為如何正確的表達自己內心的情感,而為此痛苦的擠出淚水。

說出戀愛上的“喜歡”,那根本不現實。

“呼,你一臉都快被逼瘋的表情呢。好了~到此為止吧,你的夢想就在你的身邊呢。看看你的周圍。為了維持你的夢想,我是不能在你身邊呢。”

看着洛維邇焦躁的模樣,依凜諾終於嘆息下一口氣。說完,她暗示下周圍的景色后,轉身繼續走向烤火架旁的牆角

處。

洛維邇曾經所期待的一切,全都聚落於在這間屋子裡。

火爐中安詳的火焰在靜靜燃燒,桌面上豐盛的晚餐在透着油光,和藹的人兒在燭光下會開起玩笑。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所擁有,並樂意享受的全部。

洛維邇不可能忘記這所有的一切生活是多麼的令他幸福。

於此,突降而來的寧靜和自身感受到的安詳,順着依凜諾的暗示,他環顧一下四周,久久地發獃於那裡。

他比誰都明白。他所想要的東西就在這裡。沒有所謂的夢想,也沒有所謂的追求,因為他所想要的,他已經得到了。

“能夠被你抱有特別的好感,我真的很開心呢。但是我所追求的夢想還在很遠,很遠、很遠的地方呢。更為重要的是,我是你夢想的破壞機呢。”

好似嘲弄一般,依凜諾坐在拐角處的身軀伸出一隻手掌猶如要摘取遠處的星星,而自顧自的看着自己的手臂。

但無論她想要如何摘去,她手掌上都沒有她想要找到的東西。她的頭頂只有褐色的屋頂,以及從火爐之中照射於房頂暗淡的微亮。

“你已經生活的很好了呢。如果你願意將我當成你的朋友的話,那就陪伴在莎婭身邊。我不希望莎婭活在復仇的陰影之中呢。我希望莎婭能夠獲得幸福呢。拜託了呢,洛維邇。”

依凜諾無趣地放下了自己的手掌,環抱起自己蜷縮起來的雙膝。她那一絲淡雅的微笑,好似疲憊的老人將未來託付給了下一代。

那張看着洛維邇的臉頰,即泛出哀傷又透出誠摯的懇求。

洛維邇猛然張開嘴唇,他那打自心底想要的拒絕話語,到喉結處卻怎麼都吐露不出。

能夠找出解決之道的承諾他說不出口。

他從不相信未來能夠靠着意志來支撐一切。他找不到能夠解決一切問題的方案。

拒絕她那小小的願望的言語,他也無法堅定。

那是身為魔女所給予的悲哀訴求。

他現在只有一股想哭的衝動,來徹底發泄出自身的無奈與躊躇。

“那種事情…我…!!”

他勉強的從張開的嘴中擠出半句言語。現在即使捏緊手心,想要改變轉移話題,他也同樣不知該要轉向何方。

那種事情他根本無法決定,依凜諾將會離開,而他只有被迫接受這樣的未來。

只是此時,突然而來的三聲拍掌聲,衝破下洛維邇默許中的沉重。

隨之,德利粗壯的聲音掩蓋下所有執拗的言辭。

“好了!好了!孩子之間執拗的爭鬥就到此為止吧!依凜諾小姐,在這樣糟糕的天氣下,次日你打算去往哪裡?”

不知何時,在一旁的德利已經起身。他看向依凜諾那副與洛維邇相差無幾的身影。

“去往哪裡大概也跟你們沒有關係呢~就像你自己一樣,身為戰士還要放棄武器一樣呢。”

依凜諾看向德利。而至於她自己,沒人知道依凜諾明日踏出這間屋子之後,所面對的未來將會是怎樣。

在這風雨中所吹打的窗外,雷聲轟響。她像固執己見的孩子,執意要將自己拋擲在嚴厲的寒雨之下。

一夜之後剛剛烘乾的外衣,也一定將會很快變得冰涼。

興許,她深夜就從這裡離去。

德利看向依凜諾,但洛維邇相信德利也一定與他的想法一致。

而對依凜諾的猜測,看不出德利哪裡想要否認。

 “啊!原來你注意到了啊。”

“是呢。手上厚重的老繭,與全身上下過多緊繃的肌肉。一般的體力勞動從業者,是不需要如此刻意訓練的呢。”

 “肌肉可是十分必要的!聽好了!!在戰場上沒有強健的身軀可是會被淘汰的哦!即使是魔法使也要訓練腿力,隨時能夠保證逃跑的順利哦!所以可別小看從事軍事任務的人員啊!”

德利昂然挺胸。接着,叉起雙臂沖向依凜諾嚴厲的說下去。那裡沒有摻和一絲同情和憐憫。

“所以,聽好了依凜諾小姐!你要上哪去我們絕對不會去管,哪怕是現在立刻離開,我們也不會去做挽留!!!”

“大叔!!!我不希望依凜諾從這裡出去!為什麼!!”

德利的話猛然戳中洛維邇的痛楚。

猛然襲來的急躁,好似都能夠將洛維邇的心臟擠出,他不假思索地大聲呵斥向德利。

“洛維邇!別人不願停留於此,為什麼非要挽留?”

“當然是因為我想要留住她啊!除此之外在這裡還有其他的理由嗎!我就是想要任性一下!就是想要留下她,希望她能夠長時間留住在這!這有錯嗎啊!”

激動的洛維邇立刻焦躁地大聲吼了出來,並愈發激烈。

“她可以工作,她可以按勞計酬,她完全可以生活的更好!夢想?託付?粉碎機?這些東西才不會存在啊——!她只是執着於過去的記憶。為什麼要那麼執着?為什麼她不能學會拋棄?為什麼她不能那麼做?為什麼她不能從糟糕的生活中擺脫出來啊!這種事情我絕對無法接受!有一天,她絕對會死在爭鬥中!絕對會在他人的刀口之下!那樣好嗎!那樣真的好嗎啊啊啊!!!!”

洛維邇拉長嗓門地怒吼立刻也遭致德利的反怒。

“那種事情我才不會管她好不好!是死是活那永遠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那麼!!你說的一切!我也才不想管!我就是!————討厭被命令、委託,及其一切為所謂的大義所信奉的理想!那是一切都在扯淡啊啊啊啊啊啊啊!!!————————”

洛維邇的吶喊霎時間一涌而出,回蕩在整個房間內。

所有人受到了驚嚇,從而楞在了那裡。

“呼啊,呼啊呼啊呼啊……”

奮力怒吼的聲線,讓洛維邇地的喘息也在顫抖。

 

沉寂了片刻之後,德利那粗糙的手掌便放在了洛維邇的肩膀上。

“已經夠了,洛維邇。你只是高傲的想要將自身的人世哲理強加給他人罷了。”

德利不再顯得那麼強硬。消沉的話語,與之前的落差簡直就像是兩個人在說話,這裡唯獨只有洛維邇還在保持着不變。

“才不是什麼強加!而是事實!!只要拋棄過去的話…!!”

“是嗎?拋棄過去就能夠變得幸福?停止吧,洛維邇。過去這種記憶,是包含着眼淚與傷痛的東西。曾經戳痛的傷口,怎麼可能那麼輕易的被忘記呢…忘記了的話…又怎麼去寧記溫柔的自己…”

“但是…!那種事情啊!我就是不同意!為什麼非要抓住過去不放啊!就沒有人覺得是件很無聊的事情嗎啊!!”

德利憂鬱的眼神並沒有看向繼續掙扎的洛維邇。他拍了拍洛維邇的肩膀從旁邊走了過去。

“我不想再談這樣的事情。——依凜諾小姐,我們不可能不去追究你給我們帶來的經濟損失。”

德利強健的身軀,讓他與洛維邇分開站立之後的身影顯得孤單。

他背對着依凜諾,也少去了之前強硬的氣勢。

大概,是記憶這種事物對在場的誰來說,都是一種沉痛吧?

 “呼,你希望得到怎樣的補償呢?在我所能夠接受的範圍之內是能夠允許的呢。”

依凜諾深深的嘆息了一口氣。德利似乎有些滿意的側臉看了看她。

“還真是不良孩子一般的作風。你若是能夠幫我完成一批貨物的委送的話,那麼我們就一筆勾銷吧。”

“呼~這拖延離開的時限的手法,可一點都不高明呢。不過這樣也罷。只要在這城市附近,無論是什麼地方都可以呢。這樣也算是與洛維邇的友情一筆勾銷了呢。”

依凜諾與德利的對話,讓洛維邇無法接受。

“什麼叫做一筆勾銷啊!你這是在變卦!!我們不是早就應該和解了嗎?為什麼從現在開始變成了交易!我努力了半天究竟是為了什麼。我就是小丑嗎!!”

洛維邇的憤怒不會讓眼前的事情發生任何改變。僅僅只是讓依凜諾離開的時間推遲了一點。洛維邇怎樣都無法接受。

那是在傷害他的自尊,那是在踐踏他之前所做過的一切努力。

拚命戰鬥的他,所換回來的最終結果只有如此的狼狽。

他感覺自己是在做一個受人恥笑的小丑,只是在剎那間博得了所有人的諒解。

他並沒能實際上的改變些什麼。

 “洛維邇!你的不滿已經足夠了!持久的抱怨會讓周圍每個人都感到厭煩的!”

聽着洛維邇仍舊在繼續抱怨的老闆娘突如呵斥向洛維邇。

似乎這頗為有效,洛維邇沒再說話。趁此老闆娘快步地走向了德利,在他的臉頰旁輕吻了一下后,又轉頭看向洛維邇。

“委託的事情,洛維邇也參加吧。如果你還樂意將那孩子當成你朋友的話,那就在最後的時光里也好好相處吧。‘與朋友最後的時光’這種東西,在爭吵中訣別只會給人生抹黑。”

比起傷感的離別,在爭吵與不滿中的訣別更加讓人覺得沉重。

已經意識到如此的洛維邇,只能閉上自己的嘴巴,在顫抖的肩膀中,將手心捏握的更緊。

他不滿,他厭倦,他無法理解一切,他就像是個被隔離開的布袋熊被人們所拋棄。

依凜諾也不在關注洛維邇,而是將話題的重心轉向了委託。

“是的呢。那個委託的具體內容呢?”

“委託的東西你們不用放在心上。具體委託事項我會寫在信件里,第二天放在桌子上。為了防止洛維邇再大吵大鬧着很有必要~”

“那樣的話真是再好不過了呢。”

老闆娘說完便與德利一同走向了自己的卧室。那間卧室的門“彭東”一聲關上地同時——————

“該死的啊啊啊啊!”

一聲尖銳地吶喊,才最終將所有壓抑的剩餘感情全部釋然出來。

 

這聲音尖銳、刺耳,彷彿隔上十層樓房也能夠穿透。

只是這發自肺腑而尖銳的心聲,只能夠在洛維邇自己的心中激蕩。

他向周圍的人傳達不了自己的痛苦。

依凜諾盡情的迴避着洛維邇不滿的感情。她透着憂傷的臉頰,將自己的視線埋沒在膝間的黑暗。

沒人知道她是想要逃避般地睡去,還是早已被這思緒攪擾得倍感痛苦。

這裡所能夠知道的,只有一個少年與一個少女發生了爭執,以及,少年為此倍感憔悴。

 

 

***

 

 

究竟是什麼東西造就了現在的局面,洛維邇怎麼樣都不會明白。

因為他並不清自己的同伴究竟在想些什麼。

洛維邇與依凜諾以及莎婭一同驅趕着拉貨的馬車,走在「丹德拉茵」的街道上。

天空依舊烏雲密布,而馬車下的輪胎也壓濺過水窪。

昨日下落起得雨,僅僅只是在次日的清晨稍作停頓。

路上,各樣的雨傘及其雨衣在人群之中流竄。

這時,是誰都會在想,天空又會在不經意之間,延續昨日的暴雨吧?

披着同為黑色雨衣的三人,一同默默的走着。但耐不住寂寞的依凜諾,卻在此時伸了伸懶腰。

“果然下過雨的空氣很清新呢。在這之後,就能夠吃上比平日里更為豐富的水果了。~嘿咻。”

只是這話任誰都沒能聽去。

他們依舊自顧自地跟隨着馬車的時速而各自走着。

“你喜歡秋天嗎?”

依凜諾背起手背,歪探向黑馬旁邊的洛維邇。

“啊,最討厭了。”

洛維邇捏起手心,不假思索地回答了過去。他不是討厭秋季,而是最討厭附上訣別意義的秋季。

依凜諾註定將要從洛維邇的身邊離開。而即將分崩離析的團隊,也註定是友誼的盡頭。

“嘿咻~別那麼死板呢~既然都決定好最後的結局了。那就別那麼沮喪呢~我可是很喜歡莎婭與你呢~真的呢~嘿咻~”

雖然經歷過昨夜激烈的爭吵,但現在的依凜諾卻婉如昨日從未發生過爭執一般,將所有的摩擦全都拋之腦後。

洛維邇根本搞不懂她現在的思維方式,而聽聞此處的莎婭也口無遮攔。

“我才不需要你的喜歡!你這個叛徒吶!”

走在後方的莎婭,一直在刻意的與依凜諾保持着間距。

刺耳的話語穿過依凜諾的耳膜,她憂苦而無奈地笑了笑。

“呵呵……也是呢~莎婭會討厭我也是理所當然呢~”

“是的吶,你最好現在就死去,永遠都別再出現在我的面前吶。”

“但是我很喜歡莎婭呢~會有些犯二,會有些猶豫,最為關鍵的是還經常微笑…會浪漫的生活,也會…!”

依凜諾強行地露出天真而開心的微笑, 只是這同樣也換來不了莎婭的理解。

“夠了吶!你這世間的罪人,沒資格承載着那些回憶。我只是在犯錯。為什麼那個時候沒能察覺到你的身份。如果發覺的更早一點的話,我絕對會殺了你!卸下你那雙奔走於殺掠的四肢,讓你生不如死!”

莎婭露骨的憤怒對依凜諾毫不留情。這裡沒人知道在昨夜裡莎婭與依凜諾爭吵過後,在閣樓上的莎婭究竟發生過什麼。

洛維邇在為依凜諾離開的決定而在爭吵,聽聞莎婭的話,察覺到自己心中對莎婭的一絲愧疚,潛意識地讓他捏緊了自己的手心。

他想,也許莎婭比他想象的還要孤獨,也許會擅自在角落裡痛苦地哭泣了起來。但即便是這樣洛維邇也能去安撫莎婭。

回想起昨夜,他僅僅只是沉溺在憤怒之中,難熬地渡過了一宿。而蹲坐在角落裡的依凜諾,自始至終都沒再跟他說過話。

“哦恩…果然莎婭還是很可愛呢~真希望這樣女孩子,能夠引起洛維邇的注意呢。”

人人都明白他們瀕臨冰點的這樣一層關係。但依凜諾依舊還是回頭勉強地衝著莎婭笑了笑,並再次將話題引回到洛維邇身上。

“那種事情才不會那樣輕鬆的發生。”

洛維邇毫不猶豫地否認過去。

“別那麼急於否認,人們都說日久生情呢~只要生活的長一點,一定沒問題的~嘿咻~莎婭可是…”

“你覺得這個世界還會給予我培養那種感情的機會嗎?”

“誒?”

隨即而來的回答,讓依凜諾頓愕了一下。

洛維邇沒有必要再繼續聽着依凜諾那如夢如幻的說辭。

他相信今天之後,一切都將會走到盡頭。

“這全都是你的錯。你覺得你離開之後,莎婭還會留在「丹德拉茵」啊?那種事情怎麼可能。”

他拋下依凜諾的驚愕,頭也不抬地繼續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在潮濕且微冷的道路上。

“這樣呢~嘿咻~果然今天的天氣很糟糕~簡直跟這箱貨物一樣的充滿晦氣呢~”

依凜諾僅僅只是低沉下一下腦袋之後,便與對待莎婭的態度一樣,也笑意滿滿地沖向洛維邇。

但這在洛維邇看來就是在找茬。

“我說你啊!每次都是深知何意卻又故意轉移話題,糊弄過去。你是明白的吧!只要你能夠留下一切都……”

“一切都只會成為過去呢。”

依凜諾立刻阻斷下洛維邇的話,在此刻才立刻變得冷淡,並將他的話語強行扭曲下去。

洛維邇滿是不滿。

“我說啊!”

“沒錯呢~一切都只會成為過去。只是過去的記憶將會變得無比寶貴。你這一直糾結於此的態度也讓我感到不爽呢。人這種生物只需懷抱着自己對未來的期待往下走過去就好,你去做到不就好了呢。”

“你那啊,是在將自己的夙願強加給他人。”

“跟你學的呢。昨天晚上你就是這樣一幅態度對我。”

“你這人真夠討厭的,我的世界只有你們才最…!!”

“哦到了~呢~前邊那家酒店,就是德利夫婦說的那個貨物目的地了吧。洛維邇,提高警惕,這車子上裝的東西,可是晦氣滿噹噹的呢。”

“切!”

對話彷如被剪斷的絲絮,在眼前挺立的酒店前戛然而止。洛維邇不得不將目光看向眼前的酒店。

在寬廣的道路之中,人來人往,傳來一片嘈雜。

而在道邊上的酒店,看起來並沒有想象中的豪華。它暗紅色的屋樑與外檐看起來有些枯乾,說它樸素,但又格外特殊。突出的木質樓檐上,刻畫的蛇型向的長龍,在洛維邇的眼界之中頗具吸引力。

他察覺出一絲懷念,就像翻開古老的歷史書所見證的傳說。洛維邇凝視着在地球上被稱為中國龍的生物。

 “這個世界也會有那種生物嗎?”

“呼,你還奇怪,看見奇怪的東西就不會吵了呢。”

“這種東西我可能會有點熟悉,大概。”

“呼,看你的態度總覺得你在懷念。那種東西~唯一一種與人類結盟的魔獸。可惜那種東西,不是什麼好殺掠的東西呢。”

兩次嘆息的依凜諾,也將目光凝視向那個猶如中國龍的雕刻。

洛維邇微微側過臉頰,窺見依凜諾晦暗的臉頰上摻雜着冰冷地殺意。

理解到依凜諾與它有所交集之時,才讓他感到一絲不寒而慄。

“那麼啊…現在那個生物在哪?”

“已經葬送在了「迷惘之谷」了呢,浴血奮戰的魔女親手做的呢。如果你不幸與那種生物敵對,一定要記得跑呢。那種鬼東西,即使是摧毀兩三個國家全部軍事力量的總和,也不足為奇呢。”

陰暗之中又帶着一絲厭惡,也許記憶早已宛如電流一般灼燒着依凜諾的心頭,從而勾勒起她的惡意。

洛維邇情不自禁的這樣覺得,他見到如此沉重的依凜諾,並沒有說些什麼。他再次凝視向眼前的這個連同鱗甲都清晰可見的木雕。

這種東西一定非比尋常,或許正如洛維邇自己的家鄉中所傳頌的那樣強大。

龍。

只存在於傳說中的強大的生物,倘若魔女真的能夠隻身與之匹敵,並贏得勝利。那全盛期間的她,究竟是何種強大。這樣的思緒僅僅只是一閃而過,便讓洛維邇感到害怕。

“這樣呢……還真是……顯得不一般啊……”

洛維邇低沉的聲音猶如窺視見的心底,而那側開臉所透露出的低落,即使不寫在臉上也讓人看的一清二楚。

“你的感情都寫在了臉上了呢。真是可惜呢,現在全盛的魔女已經不存在了,只是一個靈魂孤單的人兒。”

“夠了,你這糟糕的說啊。我不喜歡被別人看透內心。”

“嘿咻~被看透了有什麼不好呢~王與孩子相處的時候,差別僅僅只是身高差而已。”

“你這傢伙啊,是在其中故意罵我是小孩子吧!”

“本來就是小孩子吧,從昨天到現在一直在鬧彆扭,我很擔心進去之後你會鬧事呢。”

“才不會啊!要說是小孩子,分明是你固執得到死啊!”

依凜諾誠摯的微笑,反而讓洛維邇感到不愉快。原本與依凜諾對視的視線再次挪開,並補充一句:

“別擺出這樣的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看着我。”

“好呢好呢~那麼對於你來說,為什麼那麼在意那條龍?在我看來原本想要發火的你,卻突然憋了回去。這簡直是奇迹呢。”

“說了你也不會懂。”

洛維邇不想回答。但莎婭的手卻拍在了洛維邇的左肩,走到與他並排的位置。悄悄地側開些腦袋,看向單手抓住一隻胳膊的他。

“那個吶,那隻龍曾經是曾經一個名為「伏之月」一國的象徵。那個吶,果然……洛維邇的家鄉……也有那種生物?”

莎婭的聲音愈加接近小聲嘀咕,以至於在末尾拖了許久。

這並不是什麼值得洛維邇開心的話題,他沉默了片刻,輕輕的搖了搖頭。

“沒有,那種生物沒有。只是啊……只是……那種生物在我的家鄉里,一直都是幸福與和平的守護者。人們一直都在說,幸福是它贈予的,它永遠都將會如一個戰士一樣,守衛着每一個人的幸福。但是歷史的某一天,它如任何的一個世界一樣,全部都壞掉了。如同生鏽的零件,在“嘎吱嘎吱”的銅臭與腐朽中崩塌了。在那片土地上任誰都無法眺望幸福的彼岸。因為彼岸已成為一片充滿饑荒的荒漠。我啊,一直都在尋找了它原本應該在守護的幸福。但是直到現在我都沒能找到。呼啊~”

他說著的同時,再次將視線凝視向那隻被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龍。

只是心中的憂傷比看見它所發出的驚嘆更勝一籌。

他並沒有什麼錯,他相信所錯的只有他原本所在的地球所處的時代。科技的巨龍在他的世界之中猶如毀壞的玩具,在資源緊缺面前淪入腐朽的道具。它不再神聖,神聖的土地相隔萬里,而那條名為科技的巨龍,已經帶領不了人類走向幸福之地。

他想,要是自己沒能通過「時空之門」流落此地,大概現在早就徹底的死掉了吧?

他是死掉了,原本的精神與思念早已與地球一同死掉了。他帶着彷如新生般的夢幻追逐起了今日的祥和與幸福。

但他仍舊沒能感覺幸福的四葉草在他的手掌中緊握住。

“誒?我有點……無法理解吶。在我看來,你在德利夫婦間的生活已經夠幸福的了,至少比我這種人幸福的太多了。”

“才沒有那麼幸福啊!能夠守護得住的幸福才是幸福。拜某人所賜,我原本以為我守護住的全都黃了。”

莎婭的話在他的耳邊,說的平淡無奇。他不滿地斜眼看向依凜諾。

對他來說,無論莎婭是否早已習慣了失去幸福的生活,對依凜諾的諷刺與不滿都從未消除。

他無法理解依凜諾的執着,也無法讓莎婭釋懷。他所迎來的僅僅只是再次回歸到了快要失去一切的自己。

“嘿咻,這黑鍋一點都不能讓我背呢。罪大惡極之人絕對無法因為某些個別善意,便可以將其從罪惡的懲戒中解放出來呢。世人永遠都只會認這個死理。我破壞你的夢想是好事,你要感激我呢~。”

依凜諾如同訴說自然規律一般的平靜,這怎麼都不會讓洛維邇高興。

莎婭則藉此立刻抵制過去。

“是吶,正是因為某人早已踏在慾望與執着的深淵裡,才會一直滲有黑暗的影子。所以,下一次有人攔住那種人面前會怎樣吶?”

“會死掉的呢。不論是你還是洛維邇都是一樣。能活下來,還是感激一下洛維邇為好。”

殘酷的話語猶如冰冷的機械,絲毫不帶有憐憫與懷念之情。

聽聞依凜諾話語的洛維邇很明白挽留兩人,只是一個很純粹的幻想。憎恨正是爭鬥的源泉,沒有希望沒有未來,他所流落於此地的世界同樣不乏爭執。

伊甸園並不存在,存在的只有無盡的喧囂與莎婭對依凜諾厭惡得反彈。

“這就是你最為令人憎惡的地方吶,即使是殺死你一萬次,你也什麼也不會改變。”

“我不會在乎什麼改變。腳踏在黑暗裡的我早已習慣背叛了呢。如果你要殺死我,那就從背後穿刺過匕首給我看看。”

“你這混蛋,是在挑釁吶。現在就要試試看嗎!”

緊握魔法杖的莎婭,已然與依凜諾一觸即發。

“夠了啊。”

只是已經聽夠了的洛維邇,此刻插話進來。

 “我啊,非常討厭現在的你們兩個。這是來自我心底的實話,無論哪一個都是一樣。”

低落而下的視線,所看到的並不是莎婭與依凜諾的爭鬥。而那對自身所期待的未來,無法觸及到的失落。他厭倦了爭吵,更厭倦了憎恨下的廝殺與悲傷。

依凜諾與莎婭的立場什麼都不會改變。

聽聞洛維邇的話語,依凜諾與莎婭在剎那間一同默不作聲起來,同時將頭側向一旁。

片刻,依凜諾才從一瞬間的沉默之中再次開口。

“也是呢,我這種人就是被人所討厭的呢。莎婭,以完成手頭的委託為優先,這樣沒問題吧?”

“恩…說的也是吶。被他人討厭了,還真是不好意思了吶。”

莎婭小聲的向洛維邇抱怨之後,又突如加強了語氣。

“但是吶!我要求追加條件!在你在找到合適的方法離開「丹德拉茵」之前,不得擅自離開這座都市,不得傷害我和洛維邇。如果你違背了它,我絕對不會放過你!我對天發誓!”

“被人討厭的時候還真是強硬呢。沒問題,自己作為最大的不安定因素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呢,比起某人的不明事理,簡直好太多了呢。”

依凜諾的話音剛落,洛維邇便隨即拖長音的暗諷過去。

“哦啊~~,好刺耳~好刺耳~,不知是哪兩個傢伙頑固不化的鐵骨頭要到何年才能腐化啊。”

“不爽吶/呢。”

兩人異口同聲的回應下洛維邇故意而為的譏諷。

“呼~算了…你們還是想想怎麼應付我們身後的這些貨物吧。”

“哈?貨物,比起關心那個你還是關注下周圍吧。”

莎婭壓低聲音向洛維邇表達出自己的警覺。而洛維邇倚靠在貨物上,在他的映射視網膜上,能夠明顯標註出混在路人之間,有好幾個根本就沒有移動,而是在關注着他們的動向。

這很異常。

洛維邇故意與那些人對視而去。

對面似乎發覺到已被察覺后,那些人便從不遠處的周圍同刻朝向他們這裡走來。於此同時依凜諾壓低的聲音也傳達而來。

 “貨物?果然洛維邇也察覺到了?那些箱子有魔法防範處理過的痕迹,根本沒辦法用相應的魔法去探測內置物呢。會使用這種手法裝載的東西,一定是一些見不得人的東西呢。”

敏銳的直覺猶如一把利刃穿刺在洛維邇的心臟里。

他什麼都不知道,在早上接到委託的那一刻,信紙上對貨物的內容並未言明,但在德利明確的措辭中,卻反覆提到這樣的一句話:

“請別在意箱子所運載的物品什麼。它的命運將會隨着齒輪的滑動,而最終決定着它的方向。”

一瞬間記憶起信紙里的內容,猶如燒灼起他的心頭。

現在聽過依凜諾的話,他多少能夠明白這句話的真諦在於何處。

“哦啊….要是這樣的話,這箱東西還真是會顯得棘手啊。”

“那東西很棘手嗎?我說吶,腳步停在這裡而不進去,有一半理由是因為察覺到被人盯上了。你確定德利夫婦只是單純的雜貨店老闆?不會是什麼黑色交易嗎?”

“不,我不知道…我四個月內從未見過德利夫婦除了雜貨店的業務之外,還有其他業務。”

面對莎婭的質問洛維邇咬切下牙齒,閉上眼睛輕輕地搖了搖頭。

他的知道貨物里裝的是什麼,但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麼?無法讓他理解。

“不管怎樣,我再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歷史事情吶。”

莎婭卻卻再次看向房檐那裡。

那裡的龍依舊栩栩如生,彷如是蹦出來一般的容易讓人產生遐想。

 “能夠如此精緻的指使他人雕刻出「伏之月」中那隻龍的人,絕對不會是什麼一生都生活在普通生活中的人。並且這雕刻的本身也有着某種魔法含義吶。能夠做到這樣的,除了「伏之月」的遺之民吶,我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了。”

隱約中,莎婭似乎在告訴洛維邇,德利夫婦很清楚收貨者的底細。

這具有指向性的聯想開始在洛維邇大腦中建立起某種假設。

他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但對此身在一旁的依凜諾卻頓時鬆弛了一些口氣,看向洛維邇。

“這其中的關聯性比想象的淡薄一點呢。德利夫婦雖然指定是這裡…但如果箱內只是該族所崇尚家鄉的遺物也許會好一點呢。”

“可惡!”

終於洛維邇激動錘打了一下箱子,頓時大罵起來!但看着洛維邇激動的模樣,依凜諾仍舊不急不躁。

“所以,那箱子里的東西是什麼呢?”

只是洛維邇根本無法平靜。

“是武器!”

“誒?!”

洛維邇的話語剛落,依凜諾與莎婭同時驚恐的看向洛維邇。

“我在剛發覺被人盯上的時候無意間發覺了,這些黑箱子里所裝的是大量的冷兵器,幾乎全部都是金屬製品的劍!”

他努力剋制住自己的情緒,以便防止太大的動驚,而讓敵對者發覺。但這份按奈不住的焦躁,卻猶如燒灼的酒精被倒入胃裡翻攪一般地令他作嘔。

“開玩笑的吧…在這種城鎮背景下…一次性運送這麼多武器…亂來也該有個度吧!這可是限運物品,會被判重刑的吶!”

一時間為此驚恐的莎婭掃視過洛維邇,扭轉向黑馬身後那封閉式的敞篷。

漆黑的長方箱滿噹噹的塞滿車內,不留一絲空隙。一眼看過去長達2.5M高達2M的貨運敞篷,劍的數量沒有幾百件以上都難以令人信服。

自從他們接受了德利夫婦所給的委託,走出家門的那一刻起,街道上的人群明顯比以往少了許多。在街道上看到的是更多零散的騎士,穿着銀亮的盔甲在各個商鋪面前詢查的模樣。

一路上洛維邇所見到的景象都是如此。

特定的時間與特殊的環境以及特殊的指定行動,都不經讓人產生細思極恐的遐思。

這是洛維邇所后怕的。他們也許被捲入了某種運動,或是毫不知情地被捲入某種爭鬥的漩渦之中。

他不知道德利夫婦究竟處於何種目的才會決定運送這些東西。

但顯然,日常已經結束。某種暗流涌動的東西正在滲透於日常中,最不起眼的角落。

那些察覺到自己被察覺的男人們加快步伐,迅速地從四面八方沖了上來。

人數之多不僅僅只有洛維邇所以為的幾人。

剎那間,路人過往的路人在被推到的叫聲中,紛紛從那些男人們的身旁繞開。

“看來還真是抽中了下下籤了呢~”

說著依凜諾便立刻警惕起來,防範起右側。莎婭也緊握住手中的魔法杖直指左側,洛爾則架起格鬥姿勢面朝後方。

三人不約而同的開始收縮彼此的間距,直到挨肩於一點。

“下下籤也實在沒辦法。我還真的不想跟你並肩而戰吶。”

“那種事情已經無所謂了…莎婭忍耐着與依凜諾合作一下啊。要是這群人襲擊過來,請務必將所有人全部擊退,然後驅趕馬車迅速離開。估計沒人樂意將收貨人的地址暴露給稽查隊。”

已經接近臨戰狀態的三人,屏息下氣息凝視着衝上來的男人們。

他們想着只要有一個人突然快速移動過來,便立刻全力以赴的反擊過去。

註定要發生騷亂的那一刻,從遠處迎來的掌聲,卻立刻“啪嗒”的響了起來傳至洛維邇的耳內。

“好啦好啦~要是這樣嚇着送來最為新鮮的牛肉人,可是有愧於「伏之月」餐廳的招牌哦~”

“究竟哪個混蛋說是牛肉人啊!小心再過來我宰了你哦!”

似乎聽見這男性溫和的聲音,剎那間激發出一絲想要挑釁般的欲求。洛維邇下意識的靈機一動,突如高昂亢奮,一臉兇惡的大叫起來。

只是…

“…你搞毛線吶!突如大叫,我的耳朵都炸毛了!”

“好疼!”

莎婭的拳頭立即飛撲在洛維邇的腦袋上,洛維邇隨即“吱唔”了一聲。

他摸着自己的腦袋的同時,發現依凜諾排着自己的耳朵同時迅速離隊。

“喂!依凜諾你想幹嘛啊!為什麼不看向後邊啊!!”

看着洛維邇突然大吼起來的依凜諾,與他拉開一大截距離后,轉身面朝向洛維邇。

“抱歉呢,…感覺我站錯隊了。好孩子不應該跟街道上神經質的小混混站在同一道上呢。”

“什麼叫做街道上的小混混啊~!!我這是心理戰啊!一般都會趁着這個時候打壓下對方的氣勢吧!!”

“我說呢,有我在這裡,你究竟在擔心什麼多餘的事情呢?”

依凜諾冷眼地望向洛維邇。她身後那個稱呼他們為牛肉人的人員說著,便將自己的手拍在了依凜諾的肩膀上。

“看來小姑娘一點都不啦~但是壞叔叔們可是很可….哦哦哦啊呀呀呀呀呀!!!——————————!!!”

只是拍在依凜諾肩膀上的瞬間,被依凜諾便迅速轉身反抓了過去。只見那一剎那間,潔白的大腿立刻朝向男子的正中間的襠部踢去。

只聽見一聲悲慘而尖銳的嚎叫,男子捂着褲襠猛然身軀僵硬般地栽倒下去,躺在地下的男子強烈的抽搐着。

似乎被這慘絕人寰地哀嚎嚇得不輕,周圍的人立刻同時步後退起來。

洛維邇也驚悚地捂着自己的襠部而臉色鐵青。

“哦哦哦哦————你在做什麼啊啊啊!!!”

“果然男性還是太過脆弱了呢。”

“到底什麼才會叫做脆弱啊!你到底有多狠心啊!趕快叫救護車啊!一定會死人的啊啊啊啊!!”

“救護車那是什麼?果然這樣恐嚇才會有震撼力呢,並且直接將那裡踢爆也是很簡單快捷呢。”

“什麼叫做簡單快捷啊!!我都在驚悚中感覺疼痛了啊!!你有考慮過全體男性的感受嗎啊啊啊!!”

依舊鐵青着臉的洛維邇,指責依凜諾暴殄天物。

“沒什麼大不了的感受吧?頂多只是在此之後喪失生育能力呢。”

“男性也需要關愛啊!!!!!你這喪盡天良的殘暴女——即使是莎婭也是跟我一樣的感受吧啊啊!!”

說著洛維邇便將話題拋給了一邊的莎婭。

莎婭的指尖彈起自己微微紅潤的臉頰,繼而故意天真的錯開自己的視線,仰望起天空。

“怎麼說~那個……果然還是那樣做比較快捷吶。回想過去,我曾好像也做作數次同樣的行為吶。”

“喂!!!!!!”

“別大驚小怪了呢。我們走吧,現在的安全感應該是滿格的呢!”

依凜諾催促着洛維邇趕快走進去,但他卻依舊難以安分下來。

“但跟你們在一塊的男生感受到的安全感完全是負滿格啊!!”

莎婭好似要安慰洛維邇內心極度的恐慌,而將手掌放在他的肩膀上,一本正經的說起來。

“安心吧,洛維邇。唯獨你我不會這樣做,並且也絕對不會讓那傢伙踢爆你下肢的陰謀得逞的。”

她說完便繼續往前走去,而身後依舊還是傳來了洛維邇絕望般的吶喊。

所以,他呼出了現在無數男性的心聲。

“給我淑女一點啊!為什麼女人全是暴力派啊!!!”

吶喊在天空回蕩,但眼前的兩人卻早已丟下他不管,徑直的朝向前方走去。

周圍其他的男人,圍在躺倒在地上的男人期待着他的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