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老闆。我來做今天的打工了。”

塔斯站在一家麵包店門口前向主人打招呼,這間店是他經常光顧也是打工的場所。

在這裡工作一天不會說太過辛苦,也能拿到兩三天伙食的工錢。

鎮上的人都比較關照塔斯,塔斯的父母是異鄉人,但在生前為人處事都很溫和。

鎮上的人們也很好心,塔斯雙親死後他們也時不時都會送一些飯菜接濟他。

“哦!塔斯來啦!”

回答他的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聲音的主人從窗戶中探出了頭。

“你稍微等我一會!我在忙着呢,很快就幫你開門!”

(這個時間點估計又是在烘麵包了吧……)

這家店的店主似乎有什麼秘方,每次烘焙的時候都會把夥計和其他人都趕出去,於是,這段時間裡塔斯只能乖乖地在門口等着。

天氣也說不上是炎熱,時不時也有風吹拂而過,為人帶來不少涼意。

要說不足的地方,大概就是行人太過少了,此刻的街道完全看不出鎮子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的影子。

這也是情有可原的,最近魔物肆虐的情況都開始逐漸增加,如果沒有要緊事,人們都會避免在晚上出行或進入森林。

“這麼乾等着很無聊啊……”

很不巧,他沒有楞着眼看風景的興趣。

“嗯?”

正想着找些樂子打發時間時,不遠處的森林裡傳來了一些動靜。

(老闆在短時間內也不可能搞定,那麼……稍微去看一下也沒壞吧。)

沙沙沙沙沙。

塔斯撥開雜亂的草叢,儘可能不發出聲響地前進。

樹林里有點過於幽靜了,且不說蟲鳴聲,連最常見的飛鳥走獸也隨着森林的深入而越來越少。

他察覺到有些不對靜,腳步停了下來。

“……發生什麼了?太不對勁了。”

沒有走多少步,就能夠聞到血的味道。

(是死了什麼動物嗎?還是說……)

血腥味越來越濃烈了,塔斯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並撥開草叢窺探那裡的秘密。

一群毛髮黝黑髮亮四肢着地的野獸正饕餮地撕咬着一具已經難以辨別出樣貌的屍體。

它們的腳下是被屍體上流出的鮮血染紅的草坪,那種撕扯的爭奪方式把屍體撕成了好幾塊。

這種進食方式正是符合它們的本性。

骨頭嘎嘣嘎嘣地被他們咬碎,連那種尖銳的碎骨都輕易吞下,這種舉動根本讓人無法想象到它們有多麼飢餓。

在他們沒有腮幫子的嘴巴里,它們的嘴裡正傳出大口咀嚼那個不幸的人的內髒髮出獨有的聲音。

不僅如此,那嘴裡的尖銳的獠牙看了更是讓人發寒,更不用說被咬上去會有多少疼痛伴隨着傷口出現。

那塊連屍體都稱不上的肉塊現在被他們咬得像破布一樣。

“……遇難者嗎?這是……”

他從不曾親眼目睹魔物聚在一起,像這樣以本能為動力地搶食某具屍體。

現在比起因目睹這種場面產生的嘔吐感,第一次看見魔物進食場面的訝異要更加強烈。

“幸好,不是虛魔。”

塔斯鬆了一口氣。

沒有過多地為犧牲者感到悲傷,僅僅是惋惜了一陣子就恢復了理智。

這幾隻僅僅是普通的魔物,和比起相同體型要強大數倍的虛魔不一樣。雖然裝備換回了普通的學生服,也沒有帶上魔導武器,但是以塔斯的實力能夠輕鬆地擊倒他們。

“那麼……就——”

當做是打發時間的樂子也不壞,他是這麼想的。

正當塔斯準備對付這群魔物時,天空中不知從哪飛出了一團巨大的火焰。

霎時間,紅蓮的光芒充滿了視野。

比猙獰的巨獸要更加恐怖的大型火球一下子就把那群魔物吞滅。

這個比在角斗場與伊莉絲練習時那個火球的威力要相差好幾倍。

要是自己被波及到的話,可不是鬧着玩的。

剛剛還想着衝出去斬殺它們,現在看來,衝出去的話會被火球一併吞沒。

這個來勢洶洶的龐大“怪物”的身形,嚇得他又躲了回去。

轟!!!!!!!!!

炸開的熱浪使皮膚感受到強烈的痛楚,爆炸餘波翻滾着,不留餘力地衝擊他用作遮掩的樹叢。

剩餘的火星在周圍飄散,待到高溫已經減弱到塔斯的眼睛能夠承受的程度時,他才敢慢慢睜開眼睛。

“真是好險……”

沒有任何血肉的蹤跡,留下的只有幾塊零零落落的碎碳。

不管是那具屍體,還是那群野獸,都已經被消滅的乾乾淨淨,似乎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一般。

“呼……”

他慶幸自己沒有操之過急而衝上前,這個威力可不是數把劍可以擋下來。

爆炸留下的痕迹不知在向誰炫耀着熄滅前強大的破壞力一般冒着一縷縷的黑煙,看見這種粗暴的解決方式,塔斯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嗚哇!真是一點都毫不留情啊……”

在剛剛還紅着眼睛啃咬着屍體的魔獸現在已經被炸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可以說,對方是為了切切實實得殺掉才會這麼做。

能夠發出這種火球的除了強力的魔法師以外,就只剩下魔刻和大型的魔導兵器了。

不管怎麼說,塔斯現在還是不敢輕舉妄動,對方會來到現場檢查屍骸的幾率很高,在不知對方是敵是友的情況下貿然現身是很危險的事。

應該過不久就會來了。

為此還要準備好對策,要是對方察覺到自己的話,也能夠立刻反擊或逃跑。

胸口閃爍出微弱的白光,一把重量適手且沒有任何裝飾的長劍出現在手上。

塔斯在這將近窒息的沉默中等待。

果然不出所料,在塔斯耐心地等待下,前方不遠處的草叢傳來響聲。會弄出這麼大的聲響,看來對方和塔斯考慮的東西不同,似乎並不擔心會有埋伏。

“幹掉了嗎?”

傳過來的是一位少女的聲音,腳步聲因為她正往這邊行進開始大聲起來。

會是誰呢?塔斯開始考慮着,以前進的速度來看,如果是戰士就顯得太過於緩慢了。

從沒有鎧甲碰撞的腳步聲上分析,對方不像是一位穿着重盔甲的騎士,而且也很少聽說過重甲騎士會使用火系魔法。

(難道是專職的法師嗎?)

最終,神秘人現身了。

橙黃色的頭髮因微風而飄起,與這個情況過於不搭調的優雅步態。

要說最出眾的,還要數她那老虎一樣的尾巴和耳朵這些顯眼的特徵,因為血統的原因,綠色的獸瞳也使她與其他的獸人族區分開來。

“這已經是第幾次了……而且也是學生。”

因為悲痛,那個聲音在顫抖着。

她一臉懊悔地說道,在一旁的塔斯才剛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屍體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啊。)

有哪一個人能夠單靠肉眼就認出已經被魔獸食用到那個程度的屍體呢?

這些還只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為什麼那個學生會死在它們的手裡。

那種並不是很強橫的魔物,只要是經過訓練的人都能將它們輕易消滅。更別說是阿克塔西亞學院的學生,她究竟為什麼會死在這裡呢?

塔斯想到這個節骨眼上卻不打算深究了。

不知道羅薩雷有沒有看見剛剛魔獸們爭搶食物的“英姿”,否則還不知道這位少女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塔斯在學院中學習的是殺人專用的格鬥技巧,已經在腦海中把假想敵殺了不知多少次了,正因如此,面對真正的屍體時才能保持理智。

雖然是這樣,但是看見有人死了難免還是會有些難過。

他現在能做的也只有在心裡為那個學生默默地哀悼,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能做的事。

“對不起……真的不對不起!要是我能夠……能夠再警惕一點!”

羅薩雷認為這次的事件是她的責任。

塔斯不可能體會得到她的心情,所知道的只有現在眼前這位少女留下的眼淚。

這也許是源於身為風紀委員的自責,不清楚情況的塔斯也是摸不着頭腦。

之後,羅薩雷站在那裡啜泣了起來。

(……真是一個對自己苛刻的人。)

塔斯蹲坐在那,直到她離開為止,甚至忘了自己還有一份打工要做。

這樣消磨着時光或許能夠讓自己的內疚感減輕一點也說不定。

一直,一直的。甚至連他自己也沒能夠發覺時間流逝。

在那之後,塔斯回到麵包店,在那時老闆已經忙得不可開交了,塔斯正好在這個時間回去,加入了忙碌之中。

“哈啊~總算是忙完了。”

雖然遲到了,但是那個老闆最終還是僱用了他。

工作結束后,才發覺天空已經被夜幕所籠罩。

太陽徹底看不見蹤影,唯有閃爍的繁星和兩個黃金色的月牙,以及那道可怕的紫色的傷疤還遺留在夜空上。

(今天原來是黃月,也怪不得會變的這麼累了。)

塔斯剛剛從勞累中解放,沒有在這時靜靜地享受夜空的餘裕。

不只有工作后的辛苦,晚餐時間的到來還為他帶來了定時的飢餓感。

“去吃些東西吧……”

還是不想自己做飯,工作完后還要為吃而忙活。這麼一想,總覺得會讓一天下來積累的疲勞增倍。

這個名叫做阿爾括基的小鎮子位於博克比薩王國的波魯地區,建築的規模在王國里屬於最普通的民房。沒有哪一個貴族的眼光會差到想在這個風景不出眾、也沒有特色的地方建大房子,更沒有什麼標誌性的建築會建在這個不起眼的地方。

連分布範圍最廣泛的神殿,在這裡的數量也不超過五座。

阿克塔西亞學院則位於這個鎮子的北面,坐落在一處小山脈前。

不幸的是,阿爾括基沒能與這座以尖頂屋頂為特徵的建築物一同發展起來,和學院的規模以及優雅而莊重的氣氛比起來,阿爾括基的各方面則顯得過於落後。

另一方面,學院的人員都會因為各種物資的採購和雜工招聘的原因來到這裡。同時也帶動了這個鎮子的經濟,使得阿爾括基在一定的程度上繁榮起來。

這種形勢改變不了這個佔地不大的小鎮的命運,帶動的經濟並不足以使阿爾括基得到明顯的擴張。

關於這些,塔斯都不在意。

在他看來,這個小鎮已經足夠大了,大到能讓他曾以為這便是世界上自己僅有的生活空間。

現在的時間還不算太晚,不少的小吃攤或者是飯店都還在經營着,在那種人多又喧鬧的氣氛里,塔斯只會顯得格格不入。

他並非有意去疏遠他人,只是一個人待在熱熱鬧鬧地在飯店裡吃飯,看着其他人開懷暢聊,自己卻孤零零的樣子總會感到難受。

他會把飯店裡的食物帶回家自己慢慢享用。

找了一家價錢不算貴,分量也十足的飯店解決晚餐的問題后,他朝着與阿爾括基還有些許距離的家走去。

這段路有些偏僻,一般沒有多少人會走。即使是貪玩的小孩子,也會因為畏懼這股在黑夜中產生的未知感而莫名地害怕起來。

如果那個不是自己的居所,塔斯絕對不會在夜晚走這條路。

隨着離自己的居所越來越近,周圍還亮着的燈火也越來越少了。

街上吵鬧的聲音也開始少了起來。

“啊……啊……救……”

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

異樣的聲音卻又傳過來了。

“命……啊……不……”

嘎吱……嘎吱……嘎嘣……嘎吱……嘎吱……吧嗒……吧嗒……吧嗒……吧嗒……

混進了些新的雜音,是硬物被某種生物咬碎的聲音。

傳進了耳中,確確實實的。

不想去理會它,太過吵雜了。

也許只需無視一會,它就說不定會自己停下來。

那麼,這樣就可以,可以再稍微忍耐下。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吧嗒吧嗒吧嗒……嘎吱嘎嘣嘎吱嘎吱吧嗒……

聲音還在反覆的響起,在這安靜的夜晚里它簡直就像一個破壞喪禮上哀傷氣氛的熊孩子。

自己的“寬容”沒有起到作用,它還是在響起,單調又沒有節奏感。

像數數一樣的節拍也比它要有趣得多。

奏起這個聲音的不可能會是一件樂器。

這已經不是能夠忍受的程度了。

塔斯朝着某家還亮着燈火的民宅走了過去。

房子的窗戶被關上了,燈火透過薄薄的窗帘和透明的玻璃以微弱的光芒照亮夜晚。

從外面看上去,窗帘上有些黑色的斑點,從形狀上看並不是窗帘上的花紋,更加像是濺上去的污漬。

嘎吱吧嗒吧嗒吧嗒!!!!

像在咀嚼某種柔軟的東西的聲音開始增大了,看來並沒有找錯地點。

“……”

塔斯的手停在接觸門把的前一刻,他有些猶豫了。

不過最終,他還是把顧慮拋開一般甩了甩頭轉動了把手從外部推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