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姑娘?”
她十分不悅的‘嘖’了一聲,隨即轉身。
“走了。”
“我明白了。”
看來改口也沒什麼用。
李瞳走得很快,為了跟上她我也沒什麼閑暇功夫來觀察周圍,不過這些千篇一律的房間也沒什麼值得去觀察記憶的。
“不需要向亦步女士彙報說明一下嗎?”
“……沒必要。”
“我並沒有收到執行回收任務的詳細地點,我認為應該向亦步女士彙報從而得到更……”
“我說了,沒必要。”
她瞥了我一眼,冷冰冰的打斷了我。
一路上的所能進行的對話並不多,全都像這樣斷斷續續。李瞳並沒有和我聊天的意思,但按照我系統中的交際程序所寫,合作夥伴之間的通過對話的相互了解是十分必要的。
我們並未在這裡遇見其他的人,甚至有一種這裡沒有其他人的錯覺。
但那隨着我們步調而緩緩移動的監控攝像頭似乎在否定我的想法。
李瞳最終在一個貼有‘車庫’標籤的地方停了下來。
這裡很寬敞,大量交通工具有規律的排列在劃定的區域中。
“需要使用交通工具嗎?”
並沒有得到她的回答,李瞳只是一邊前進一邊觀察着這些交通工具的模樣。
按照之前的表現判斷,她應該知道這次任務的執行地點。
但她並沒有說出口,像是在無視我。
李瞳在一輛通體黝黑的汽車前停了下來。我的記憶里並沒有關於這輛車具體型號的相關信息。
她從衣服兜里拿出一張黑色卡片,在旁邊的某個不知名儀器上貼靠了一下,這輛車便從原有的位置上緩緩駛出,停在了我們面前。
“借記登錄完成,借用人編碼:g6625。”
隨着車門打開,車內響起了這樣的聲音。大概是因為發聲設備有些損壞的緣故,所以聽上去還有些刺耳。
“你開。”
李瞳看也不看我一眼的把卡片扔給了我,隨後便坐在了這輛車的後座上。
應該是要我去開車的意思。
但我並不會駕駛這種交通工具,或者可以說我現在沒有駕駛任何交通工具的能力。
“對不起,李瞳姑娘,我暫時沒有植入駕駛系統。”
我把卡片遞了回去。
“……嘖。”
李瞳撇撇嘴,從車裡鑽了出來,她給我的臉色實在是不太好。
“實在是很抱歉,李瞳姑……”
“行了,別這麼套近乎的叫。”
李瞳一把拿過卡片,看也不看我的坐在了駕駛位上。
“我應該怎樣稱呼您?”
“直接叫名字,你還有3秒時間上車。”
“我明白了。”
我貓着腰鑽進車,坐在李瞳剛才的位置上。
車門的關上同時,車也飛速的開了出去。
果然不太能理解李瞳對我的態度,剛才的行為應該是合乎了人類的交際禮儀才對。
至少應該不會讓她對我持以這樣的態度。
在經過一條彎曲的隧道之後,這輛車開了出來,我第一次見到外邊的樣子。不過對於剛剛啟動還不到半天的我來說,也沒有去過其他地方就是了。
寬敞整潔的街道,高聳入雲的建築物,各式交通工具井然有序的在規定的通道上行進。透過車後窗,我明顯的看到在我們身後建築物上映出的幾個大字:AX管理局。
這一幕讓我突然想起在那一堆有關於AX三型機文件里看到的,同時也在資料庫中存在的一句話:
在AX管理局的治理下,秩序與和諧將成為未來的代名詞。
似乎的確如這句話所言,我沒辦法在這裡找到任何無序的東西。
稍稍有些從陰沉雲層里下落的雨,它們附着在車窗上,又很快被不知名的儀器清理掉,甚至沒留下一絲存在過的痕迹。
聽不見聲音,我大概也不知道它們會發出怎樣的聲音。
能證明它們存在的似乎只剩車窗上顯示着天氣的窗口裡,一朵雲下幾滴水珠緩落的動畫。
唯獨地面坦率的接納着它們。
李瞳在駕駛位上漫不經心的隨着車流轉動着方向盤。
我決定去問個清楚。
“我很好奇,李瞳您對我持這種態度的緣由。”
“……”
她沒有回頭看向我,但她止住的動作表明她正在聽我現在說出的話。
“如果我有什麼做錯了的地方,還希望您能指出來,因為才剛剛啟動肯定有很多行為不太完善的地方……”
“我討厭你,行了?”
“我明白了。”
厭惡是人類的感情之一。他們會因為這種感情而拒絕與對應事物的接觸。這樣的話,李瞳對我的態度也能解釋得清楚了。
“您討厭我是因為什麼呢?”
這種感情的產生是需要一些具體因素。
這個問題讓她停頓了很久。
“……很吵。”
“我明白了。”
李瞳大概是一個喜歡安靜的人,而先前一直單方面的交流肯定打擾到了她。
那現在最好保持安靜。
我收回試圖與李瞳對視的目光,同時也放棄在資料庫中搜索能讓李瞳感興趣的話題。
除去車輛引擎的聲響,這輛車裡再沒有了別的聲音。良好的隔音措施讓外邊廣告牌上發出的聲響完全不能傳入。
駕駛座上的李瞳擰開一個旋鈕,一些規律性的聲響也傳入了耳朵。
我並不能理解這種被人類稱之為音樂的事物,因為我無法體會其實際意義,況且這輛車車內的發聲設備因為損壞還帶着些噪響。
李瞳大概也受不了這帶着雜聲的音樂,所以沒過多久便伸手關掉了。
“倒霉透了。”
能聽見她這麼嘟囔了一句。
“嘟嘟——”
短暫的促響聲。
突然出現的呼叫讓我愣了愣神。
我打開通訊模塊,面前浮現的視頻窗口中是帶着幾分睡眼惺忪模樣的亦步。看上去昨晚對我的模塊檢測讓她睡得並不是很好。
“Limit?”
“是。”
“啊……你已經出發了嗎?”
她伸手理了理有些亂糟糟的頭髮。
“是,李瞳也和我在一起。”
“哦……那就沒什麼問題了,任務的詳細地點待會兒我會發送到你們的載具上。那個地方信號並不太好,可能會斷開和我的聯繫,到時就按照你自己的判斷行動吧,有不對的地方李瞳會做出矯正。”
“我明白了。”
“祝你好運。”
“也祝您睡個好覺。”
亦步‘噗嗤’的笑出了聲,隨即便切斷了與我的通話。
按照亦步的反應來看,我的對話系統應該沒有問題。
在行駛一段距離之後,我們的車脫離了幾乎全都朝着一個方向前進的車流,轉向了一條稍窄的通行道路。
“接收到新的路線地圖。”
“檢測到脫離既定標準路線,正在重新規劃路線。”
這個提示音沙啞,帶着生硬的語調。
地圖也在車窗的一側顯示了出來,原本的路線用粗紅線標記了出來,而新的路線正逐漸用幽綠色的線條繪出。
“……不需要。”
李瞳伸手將投影地圖的窗口從車窗上拂去。
“已確認關閉輔助駕駛,正在切換自主駕駛模式。”
這一瞬間,車體的劇烈晃動讓我下意識地撐住身體。
李瞳握緊方向盤,不斷轉動以改變方向,似乎想盡全力保持車的直線行駛。
看上去她不怎麼會開車。
所幸她很快掌握到了訣竅,車也開得平緩了許多。
我也稍稍鬆了口氣。
路途很遠,天際的光線從陰沉逐漸變得黯淡,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路燈也適時地亮了起來。雨沒有停,甚至有變大的趨勢,但在車內仍舊不能聽見雨的聲音。
李瞳在不斷的擰開那個放出音樂的旋鈕,又在片刻之後把它關上。
似乎是在不經意間忘記了這輛車的發聲設備有些損壞這件事。
車內的顯示着時間的窗口上寫着“22:03”的字樣,我們竟這樣無言的行駛了一天。
透過後視鏡,我能看見她的臉龐。
沒有什麼表情,但她的眼裡已經有了些倦意。
這樣的駕駛應該讓她很疲憊。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剩下的行程讓我來開吧?”
她看向了後視鏡,似乎是打算通過這面鏡子來看我的臉。
我也一樣。
“……你會了?”
李瞳像是猶豫了一陣子。
“是,通過觀察李瞳您的行為,我現在已經具備了駕駛這輛交通工具的能力。”
“嘖……是么。”
她皺了皺眉,開始轉動方向盤,車速也慢慢放緩。
車停靠在路燈旁,李瞳也在那之後起身坐在了副駕駛位上。這應該是同意讓我來駕駛的意思。
打開後排的車門,我從車裡鑽了出來。
雨讓車外變得很冷。它們落地時沖刷着地面的“嘩嘩”聲響也出現在了耳畔,很清晰,我並不清楚這個聲音是否能算得上悅耳,不過它們比起那沙啞的音樂的確是好了很多。
我坐上了駕駛位,關上車門。
聲音消失了,只剩衣服上被雨染濕而稍有些冰冷的觸感。
隨着引擎再次啟動,我開始駕駛這輛車。
車開得比較平穩,畢竟我將方向盤穩在了某個角度範圍內,這樣車體應該也不會有什麼晃動。
稍稍加了點速。
後座變得空空如也,但車內依然是一成不變的安靜。大概也沒有什麼話可以說。
我往身旁看了看。
李瞳閉着眼,腦袋偏向車窗那側,平穩地呼吸着。
看上去已經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