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西都市報每日要聞:昨日11月20日的傍晚,隸屬於城東派出所的某位女警員疑似遭到了槍擊。嫌疑人已被鎖定,目前已移交一日法庭審理,詳細請諮詢……】

輔導員整理着文件,開始和學生侃侃而談。他偏過頭望着窗外,發現在坦蕩如砥的操場上,一下聚集起了數不清的人群。幾分鐘后,修皓便跟隨着人群來到了樓下。藍遙好似受到感應一般,一轉頭便看見了前來的修皓。

他擠過人群,與她站在了一起。

“看來天色還不錯。”站在他身旁的藍遙感慨道。

修皓笑了笑,“關於天氣的事……還真不好說。”

“學長別管那麼多了,先去吃午飯吧。”

“對,等等還有兼職。”

兩人一同離開了階梯口。剛一走出教學樓,藍遙便被不知從何而來的水滴擊中後頸。結果在那之後不久,晴朗的天色便覆蓋上了大面積的烏雲。

她觸摸了一下頸部,接着緩緩抬起頭,複數的雨朝直接着她的面頰而來。霎時間,轉眼間雨聲連成一片轟鳴,天像裂開了無數道口子,暴雨匯成瀑布,朝大地傾瀉下來。

“學長,下雨了!”藍遙迅速轉身,對着身後的某人提醒道。

疲憊的修皓正跟在她的身後。他原本打算就這樣與她徑直去食堂,結果突如其來的氣候變化卻阻擋了兩人的去路。

“我昨晚看了天氣預報就知道啦。”

藍遙後退了幾步,重新回到了教學樓的走廊。修皓與她肩並肩,一同透過過道上的玻璃窗看着大雨磅礴的操場,此時狂風卷着暴雨像無數條鞭子,狠命地往窗上抽。

“這種時候都還在打籃球嗎?”修皓指着籃球場的校隊隊員們。雨大的像是天上的銀河泛濫了一般,從天邊狂瀉而下,球員們的上衣都浸濕到能夠看到胸腹,儘管如此,他們還是樂此不疲地傳遞着籃球。

身旁的藍遙不斷搖晃着修皓的肩膀,“學長,你看那裡!”

“看到了,他們打得好菜啊。”

“不是說籃球隊啦,”她越來越慌,急切的希望修皓的眼神能夠跟着自己的指間挪動,“你看籃球場旁邊站着的那個女學生!”

一邊說著,他一邊跟着藍遙所說的方向尋找去。話音剛落,修皓就發現了藍遙所指的人。他便死死地盯着藍遙所指的區域,那裡正好有一個被大雨所洗禮的女生。

她頭戴着兜帽,渾身被大雨淋了個透,就像剛被一大盆水從頭上潑下來,濕透了她的連帽衫與格子裙。女生下身的黑色長襪以非常不適的姿態緊緊貼在腿上,肉色的皮膚展露無遺。

“那個打扮風格,還有那個背影……那不是雪憶嗎?”

修皓立即丟下藍遙,擠過不少避雨的人群,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喬雪憶所在的球場外。磅礴的雨沖打着修皓的頭頂,他恨不得直接飛過去把她直接抱進教學樓。

這個白痴!這種大雨里不會感冒才怪!如果那個女生真是喬雪憶,那當他見到她時,第一句話一定是這種責罵。

“雪憶!”修皓大聲叫喊道。

女生聞聲抬起頭,髮絲貼在了她的腮上。修皓停駐了腳步,心想果不其然,呆在那裡的就是喬雪憶。

“修皓……”面無表情的喬雪憶冷冷地望着他。

他搖晃着她的肩膀,“你瘋了嗎?這麼冷的天還敢淋……”

“能見到你真好。”

這個回答令他有些意外,修皓一下便愣住了,“雪憶,你到底怎麼了?”

“雪遙她……”

“雪遙,雪遙姐怎麼了?”

“她……”

話還未說完,喬雪憶就宛如脫線的木偶般,四肢無力地跪倒,接着立馬暈倒在了地上。

他趕忙扶起她的身子,“喂!”

修皓本能地撫摸了一下她的額頭,一股熾熱感立即傳到了掌心。

“天啊,你在發高燒!”

“學長”!惶恐不安的藍遙正舉着一把黑色雨傘小跑來。

他立即接過了傘,對着藍遙說道:“我帶她去一趟醫務室。”

“現在別去醫務室啊!”

“為什麼?”

“她是不是發燒?”

修皓點頭說:“沒錯。”

“你得帶喬學姐回家,先把濕掉她的衣服都換掉,我跟在你們後面,等等去找一輛出租車直接一起送她去醫院!”

修皓髮現自己正在被人拉扯,他低下頭,看見喬雪憶在恍惚之間抓住了自己的袖子。

她吱吱嗚嗚道,“別、別帶我回家。”

“學姐!”

“雪憶?”

“我不想回家……”

“那你現在怎麼辦?”

“我不要回家!”她忽然提高了音量。藍遙跟修皓茫然地對視一眼后,也只好無奈地答應了她的請求。

“我知道了。”修皓讓藍遙幫忙舉着傘,自己半蹲下身子,一手劃過她的膝蓋窩,一手伸向了她的腰間。他略微吃力地用公主抱的方式抱起了喬雪憶。

“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藍遙提議:“我幫你們打傘。”

“那樣你不也淋雨了嗎?”

“那你們怎麼辦啊?”

“我會想辦法的,不能讓你也跟着發燒或者感冒。”

她內疚地看着修皓,“我明白了,你小心點,別也躺了。”

“笨蛋不會感冒的。”他朝着藍遙微笑道。

她滿臉擔憂地目送着兩人。在路人充滿疑惑的視線下,修皓踏着一波又一波的水坑,抱着喬雪憶快速地跑了起來。

大學后們的近郊有一所學生酒店。酒店不算大,但裝橫卻很華麗,只要透過玻璃大門就能看到大廳的大理石櫃檯。

修皓抱着喬雪憶走進了酒店的自動門,下一秒眼前出現的是一個風格奢華的闊大空間,天花板上華麗的水晶吊燈,每個角度都折射出如夢似幻斑斕彩光。

“我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他來到了精緻櫃檯前,對着某位女工作人員遞出了身份證。

“還有客房嗎?”

女工作人員瞥了一眼倒在修皓懷裡的喬雪憶,“請問是你們兩位入住嗎?”

“我、我和她不是……”他有些害羞,“算了,就是我跟她入住。”

“那還需要這位女士的身份證。”

“她多半沒帶身份證。拜託你啊姐姐,她現在淋了雨,需要休息。”

“嗯嗯,年輕人嘛,我懂我懂。”女工人員露出一副經驗老道的壞笑,“誰沒年輕過呢?”

“哎你誤會啦。”

“房卡給你。”一陣摸索之後,她將一張門卡放到了櫃檯中央,“還需要支付兩百的押金。”

因為抱着喬雪憶的關係,修皓即為艱難地從褲袋裡取出錢包。他身怕喬雪憶會因為自己的關係出現一丁點打錯,所以很小心翼翼地抱緊了她。修皓直接將錢包丟在了櫃檯前,眼神示意讓工作人員自行處理。

“裡面有一張中國銀行的信用卡,密碼是我身份證的后六位,我先把她帶上去,等等我下來取。”

“好的。”

收回房卡后,修皓急沖沖地走上了拐角處的樓梯。整個酒店都顯得優雅而又安靜,使得他的心跳一直加速不止。他低頭看了一下臉色通紅的喬雪憶,視線往下挪動,發現她的襯衣正粘着粉色的文胸。

“真是孩子氣的內衣……”修皓的心情一下就按耐不住了。

呸!冷靜點修皓皓,你不是那種人。他對自己警告道。

紅色的毛絨地毯鋪正鋪在腳下,喬雪憶的長發劃過肩邊,直直地拖在地上。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滴的液體正侵染着修皓的袖口,他一言不發地抱着她來到了指定的房門前。修皓摸出了門卡,插在了門把下方的凹槽。

“快到了。”他對着喬雪憶念到。她並沒有回他,而是靜靜地靠着修皓的臂膀。

修皓進門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將喬雪憶輕輕放在床上。他想幫她換掉濕掉的上衣,於是將手放到了喬雪憶的衣領附近。這時他卻停住了動作,全身彷彿被定格一般。

這種事該輪到我做嗎?他反覆自問。修皓紅着臉,內心十分忐忑。

喬雪憶的父親曾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囑他,如果自己女兒出了一點事情,下輩子就讓修皓在輪椅上度過。雖然這是危言聳聽,但修皓確實也不打算對喬雪憶做任何事。

只是這樣下去,她的狀態只會更糟糕。

修皓來到了衛生間,在總電源處打開了空調開關。暖氣從通風管流出,室內一下變得熱乎起來。

“叔叔會理解我的。”他安慰着自己。

背後傳來一陣女聲:“你指哪位叔叔?”

“你爸唄。”

“為什麼要我爸原諒你?”

修皓詫異的轉過頭,發現喬雪憶已經坐起了身子,正一臉紅潤地瞪着他。

“雪憶!”

“我要換衣服了。”她沒有在意修皓的存在,直接將手放在了襯衫的紐扣上,一點點的解開。

他再次急切地背過身子,“抱歉,我馬上就走!”

“沒關係的。”

“誒?”

“我說沒有關係。”喬雪憶繼續脫着上裝,陸陸續續將連帽上衣與襯衫丟在地上。修皓還是沒有回頭,只是通過榆木壁櫥的反射,清楚地看見她已經將短裙扔在了地板上。

“你是認真的?”

她面無表情地答道:“你是我男朋友,各種意義上的事情我都會無條件的信任你。”

“謝謝……”修皓欣慰一笑。

“床頭櫃里有吹風機,幫我吹一下濕掉的外套。這種雨一時半會不會停,所以我暫時也沒法走。”喬雪憶還是和以往一樣用命令的口吻對修皓說話,好像之前還在發燒的經歷已經不存在了一般。

“我去校內的雜貨鋪幫你買幾件內衣。”

“為什麼要去買內衣?”

“不然你等等穿什麼。”

“都叫你幫我烘乾啊。”

修皓紅着臉撓了撓頭,“不是說只烘外套嗎?”

“算了,等等洗完澡我自己來吧。”喬雪憶好像意識到了不妥,於是也立馬收回了之前了話。

“行吧,你先去洗澡吧。”

除了被文胸遮擋的胸部外,她基本算是赤裸。喬雪憶一言不發地坐起了身子,苗條卻又勻稱的身材呈現在修皓的面前。他默默低下頭,繼續幫她整理着內衣。

“雪憶。”

她正好從他身邊走過,“什麼?”

“看來你有在好好鍛煉啊。”修皓冷不丁的冒一句。

“你怎麼知道?”

“肌肉線條很明顯的樣子。”

“還是那麼變態……”她小聲答道。

“什麼叫還……對了還有,”他垂下眼帘,面露悲壯地說,“不要太勉強自己。”

她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

“之後可以和我好好談談,我能幫你的都會儘可能的幫你。而且,就算豁出我的老命也……”

“別說這種傻話!”喬雪憶背對着他大聲怒斥道,“……不要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別把自己生命、別把生命看得太輕了!”

他並不知道喬雪憶為何在突然間這麼生氣。畢竟兩人只隔了幾步之遙,所以修皓也能清楚的聽到她話里的哭腔。他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於是也不好多問下去。

“好的,我在這裡等你。”

喬雪憶悶聲踏進了浴室,在關上門后熱水器的加熱聲便響起。大量的水沖打了着瓷磚,修皓的身旁靠着一副十來見方的百葉窗。百葉窗的存在是為了隔離卧室與衛生間的玻璃牆,畢竟在那後面就是浴室。

他忍不住往喬雪憶的方向看去,眯着眼睛恰能看見被百葉劃得模糊不清的肉身。修皓髮現自己所在的區域能夠清楚聽見水聲,那麼自己大聲說話,喬雪憶應該也聽得見,但他很怕自己又一次激怒她。

“修皓。”剛還在想如何跟她交流,浴室內喬雪憶卻率先發起了話。

“什麼事?”

“你不去做兼職嗎?”

看來雪憶還記得這件事啊。修皓感到欣慰,自從給喬雪憶說過自己在打工的事情后,她就一直記在了心裡。明明現在你自己都成了這種情況,還在擔心我。

這個女人……我真的沒法不喜歡。

“今天我請了假。”修皓撒了一個謊,他知道如果喬雪憶知道自己還有兼職的話,肯定不會讓自己留下了陪她。

她很自然的回答:“那就陪我說說話吧。”

“行,等你洗完澡我們再聊吧。”他埋着頭,緩慢地在床邊蹲下,接着撿起地上的衣物,開始用吹風機替喬雪憶烘她那件被打濕的白色襯衣。

淋浴聲愈加響亮,吹風機吹出的暖風讓修皓覺得自己的身子也熾熱起來。他不斷地在浴室與玄關之間來回打量,心想真不知道下一步該作何打算。

只聽“咚”的一聲,浴室的玻璃像是被什麼捶打了一般。修皓緊張地偏過腦袋,恰好看見喬雪憶正在拍打淋浴處的玻璃牆。肉色的身形開始向著牆上靠攏,她一次又一次的拍打着,浴室不斷傳出“咚”“咚“的聲音。

“雪憶,怎麼了?”

“修皓……”

聽到喬雪憶那宛如求救般的可憐聲音,修皓立馬激動地往衛生間走去。他站在門口,手放在了門把上,卻沒有進去。理智在剋制着他。修皓沒有打開衛生間的門,也沒有走到喬雪憶的身邊。

緊接着,浴室的沖洗聲突然間停止。大概是她已經關上了水閥。

衛生間的門被打開,修皓連忙後退兩步。水蒸氣當即向他撲面襲來,喬雪憶裹着潔白的浴巾,站在彷彿如雲霧的水汽中。修皓一邊紅着臉,一邊自然地扭過了頭。

她沒有在意他的存在,而是光着腳,一步一步地往床邊走去。修皓低頭一看,發現喬雪憶的腳底還有未能拭去的水,大量的水漬在毛毯上形成了規律的腳印。

喬雪憶的頭髮散發著光澤,柔順髮絲從耳邊垂落在那對被白色浴巾所裹住的雙胸上。她的身上散發出繚繞的霧,如輕紗一般,這般場景間接渲染出她那迷濛的心情,也感染着修皓的內心。

她慢慢地凝望着他,“修皓……我……”

“沒事,不想說也沒關係,”或許是看懂了喬雪憶的猶豫,修皓跟直接的告訴了她自己的想法,“我一直都在你身邊的。”

“我不知道我現在該怎麼辦……”

“發生了什麼?”修皓也趁機坐到了她的旁邊。

喬雪憶用雙臂環抱了自己,身子在顫抖,“我……”

修皓挪了一下臀,與她肩並肩。

“不管發生了什麼,又或許不管你去哪裡,我都會跟着你的。”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喬雪憶低下了額頭。來自發梢的水滴逐漸滴在了她的大腿上。修皓本以為那些水滴是來自她那沒有被擦乾的頭髮,結果當他定神一看才得知,那是喬雪憶的淚。

淚水又一次從她的眼角不斷的湧出。喬雪憶緊咬下唇,雙手捏緊了浴巾,像是要將浴巾撕扯開一般,彷彿是想起來什麼深仇大恨。

“雪憶,別難過!”儘管修皓很好奇,但他也沒有追着詢問喬雪憶任何事情。

“雪遙她……”最終,她還是在啜泣聲中開了口。

“雪遙?雪遙姐怎麼了?”

有種詭異地不安感籠罩在修皓的心頭。

“雪遙、雪遙……”喬雪憶鼻子一酸,泣不成聲。

“沒事的,冷靜點,冷靜。”

她忽然轉過頭,然後一把撲向了修皓。喬雪憶將頭埋進了他的胸口,哀嘆般的哭喊着。修皓沒有多想,理所當然般的直接抱住了他。他希望能用自己僅有的體熱,去溫暖這位剛墮入悲傷的女性。

已經多久沒這樣擁抱過她了?他想道,並在內心打趣自己。

只有這樣的接觸,修皓才能感知到,喬雪憶的肉身開始逐步變冷。他很擔心她,於是抱地更加用力了。

“雪遙她……她!”

“嗯,雪遙她怎麼了?”喬雪憶抓緊了修皓的雙臂,“她去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