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里霧澤,蛇蟲橫行,池沼遍地,更有無數凶禽猛獸蟄伏其中,尋常人等敬而遠之。

據傳,霧澤之中亦有亭台樓閣,書房武庫一應俱全,治國良策與神兵利器盡在其中。

只不過,由於那團終年不散的雲霧從始至終保護着那片古老而又神聖的土地,周圍的居民甚至都不敢靠近霧澤的邊緣,只能在那條從霧澤中流淌而出的河流下游耕稼陶漁。

當然,這片霧澤並沒有對周圍居民的正常生活造成任何影響——除了濃霧之中時不時會傳來異獸的嚎叫與銅鐘報時的聲音,在這片土地上生活與在其他地方並無不同之處。

如果一切如常,霧澤內部將會如誕生之處那樣維持着日復一日的穩定循環,直到外界的世界化為虛無為止。

但自從中元節之後,在那個曾經遊覽過地府還全身而退的當代人皇夢見了成仙之道之後,霧澤的周圍就變得不再像往常那樣太平了。

金甲衛士手持傳國玉璽加蓋過的聖旨,而其他甲胄衛士則手中握持着貼有天師符篆的長劍,就這樣憑着當代人皇的信物大搖大擺的衝進了迷霧之中。

這是奉人皇命令而行動的士兵們在八月上旬的第七次衝鋒,也是蘇無義這個月第七次在辰時之前離開卧榻。

作為整個霧澤的掌管者,蘇無義控制着整整九百里的雲霧。別說是蜉蝣之流,就算是砂石塵土有所移動,蘇無義都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

當領頭的金甲衛士將那隻使用絲絹擦得鋥亮的鞋子踏入濃霧中的那一瞬間,原本因為前一晚獨自小酌而昏昏沉沉的蘇無義便在房中睜開了雙眼。

“霧中仙人,吾等所侍之主有令,交出不死仙藥,助吾皇成就仙人之道!”

在雲霧的作用下,原本不可能傳遞到蘇無義耳中的聲音此刻清晰無比,那群完美遵循指示行動的士兵們一步一步的向前邁進,在各類信物的庇護下抵抗着看似無孔不入的雲霧。

這種方式相當有效,原本能夠輕易使人類失去意識的雲霧對於那群士兵而言不過僅僅只是有些遮掩視線,就連大殿之中能夠驅趕凡人的銅鐘也對他們毫無效果。

所以蘇無義才不得不放棄了睡眠時間,在簡單的梳洗之後來到了大殿之外的望月台。

離地三丈六尺,長寬均為九尺,高台地面均有雪山寒玉製成,將原本就經常有風吹過的這一方小小天地變成了貨真價實的 “寒如月宮”之所。

高台之上除了用以支撐穹頂的四根樑柱,就僅剩下擺放在正中央的那一盞不知燃燒了多久的長明燈。

“就連基本的禮儀都不懂,還想來這裡找什麼不死葯,這種皇帝還是趁早賓天為妙。”

將自己頭上的木質發簪摘下,蘇無義輕輕擦拭了幾下發簪,將其伸向了油燈中那一朵微弱但穩定的火焰之中。

人皇的夢境並非荒誕不羈,蘇無義所住的這座宮殿之中確實藏有不死仙藥,而且書庫之中也確實藏有讓人霞舉飛升的書冊。

但那些都是需要嚴加看管的禁忌之物,是人類絕對不能染指的事物。

而這也正是蘇無義居住於此地的原因,她在這幾百年以來第一次遇到想要闖入此地的人類,難得能夠履行職責的她興緻盎然,開始為今日的來訪者們準備起新的術法。

霧澤之中這片宮殿的創造者並非蘇無義,而是早在幾百年以前就已經超脫此世遁入靈界的仙人。但作為承蒙了仙人恩惠的徒眾,蘇無義與其他弟子依舊選擇留守此地,守護着恩師遺留下來的種種物事。

幾百年過去了,比自己年長的師兄師姐或是得道成仙,或是與仙路無緣最終埋骨於此,總之走的走散的散,現如今就只剩下了當時最為年幼的蘇無義依舊留守於此。

距離成仙仍有數步之遙,但對於蘇無義來說,已經拼盡了全部天賦與資質的她此生已經無望再進一步,升仙之事已經與她毫無關聯。

但由於修為已經達到了距離仙人僅差一步的境界,不僅原本就老化緩慢的肉身徹底停止了生長,就連她限於天賦而學習的寥寥幾十種術法都能夠產生比普通修行者更為強大的威力。從某中意義上來說,蘇無義可以算得上是距離成仙僅僅只差一個契機,只差一步就能前往靈界的“半仙”。

蘇無義將木簪從火苗上移開,雕工精細的鳳紋簪尾沾着一點小小的火花。令人稱奇的是,即使在火上炙烤了這麼久,那淡黃色的木簪上依舊沒有一絲焦黑的痕迹,就連燒焦的氣味都沒有。

“四方眾神,告予知悉,異土來客有失儀之罪,當以雲煙霧雨四聖之名送返……”

蘇無義在修行之路上的天分令人不忍直視,就連當初恩師收她為徒之前都面露難色——

“此乃命中定數,福緣淺薄之人踏足此道怎能沒有業報呢?既然你雙親已故無所依靠,那我便收你為徒罷……”

雖然恩師當時所說的“業報”似乎另有所指,但蘇無義覺得每天像這樣被這群無聊的凡人騷擾已經是她所能想象到的最兇惡的“業報”了。

由於蘇無義的天資不足,使用最基礎的術法對她而言都是相當沉重的負擔——並不是無法理解靈力的運行方式,也不是記不住繁雜冗長的口訣,她只是單純的因為無法自由控制靈力而幾乎無法使用術法。

最終解決這一問題的還是蘇無義的恩師,她將自身的一部分做成了發簪,並以此為媒介幫助蘇無義控制空氣之中混亂無序的靈力。而也只有握着這枚小小的發簪時,蘇無義那接近真仙的修為才有意義。

“雖然認識的時間很短,但離別仍有不舍——這種話是不可能說出來的,你們這群人就給我老老實實的被狂風吹飛到天之盡頭去吧!”

已經在術法的作用下顯化身形的雲煙霧雨四位仙官騰空離去,其速度之快甚至短暫的擊散了蘇無義設置在霧澤全境的濃霧,讓已經高懸頭頂的太陽將酷暑的熱力筆直的傳送進了這片世界之中。

空中有恩師飛升前布下的陣法,霧澤周圍則都是師兄師姐們閑來無事圈養的珍奇野獸,而地下則布滿了一觸即爆的危險礦物。這間宮殿的防護措施幾乎無懈可擊,更何況還有蘇無義這個無限接近於仙人的修行者坐鎮,尋常人等窮極一生都不可能踏入宮殿半步。

只不過,面對着幾乎毫無變化的這幾百年光陰,蘇無義有的時候也會回憶起自己的恩師當初說過的話。

“所謂的‘業報’,難道就是永生永世看守不死仙藥,直到萬物腐朽為止嗎……”

濃霧中傳來的慘叫聲令蘇無義確認了那群鐵皮罐們已經被狂風吹到了不知哪個窮鄉僻壤,她伸手扶着望月樓的廊柱,另一隻手徒勞的向天空之中伸去。

封鎖了整間宮殿、封鎖了整座霧澤的牢籠,不僅僅只封印了不死仙藥,還封印了那個早已失去了人類情感的半仙。

“哪裡來的蠢貨……”

再次從辰時之前醒來的蘇無義算了算日子,距離上一次把人皇派出的軍隊吹飛已經是三年之前的事情了。

當然,在這段沒有任何人前來打擾的時間裡,坐鎮這間宮殿之中的蘇無義依舊過着和往常一樣的悠閑生活。

中午起來喝一壺熱茶醒酒,下午則去宮殿後方的葯園採摘已經成熟的藥草,順便處理掉那些繁殖過快而顯得數量較多的妖獸,晚上則是一邊飲酒一邊翻看恩師書庫之中的種種仙家典籍。

就像這樣渾渾噩噩的度過不斷重複的每一天。

直到今天為止。

“以往都是派一大堆人來這裡煩我,這次居然學聰明了嗎?”

蘇無義攥着發簪,面前漂浮着一面完全由水構成的鏡子。

雖然憑藉雲霧可以準確的把握住霧中所有事物的動向,但蘇無義終究還是沒有成為仙人,對於萬事萬物還沒能達到“神目如電,神思如海”的境界。

當初之所以能夠迅速察覺到踏足霧澤的那群身穿盔甲的將士,是因為霧澤之中除了他們以外根本就不會有哪個神智正常的生物會以這種整齊劃一的隊列在這片土地上大搖大擺的行走——說直接點,這樣就和送上門來的餌食沒什麼區別,如果不是每次蘇無義出手及時,人皇所派遣的那幾隊人馬大概全都會被霧澤之中徘徊的妖獸吃個精光。

但今天不一樣,雖然蘇無義還不清楚究竟是什麼樣的人闖入了霧澤之中,但她能夠感知到自己的雲霧被人破解了,原本設置在霧澤外圍的屏障也被人以暴力手段強行劈開了一處漏洞。

蘇無義幾乎是在醒來的瞬間便從昨夜的醉意之中清醒了過來,憑藉水鏡之法觀察着任何一處有可能出現異常的地方。

雖然整片霧澤之中的雲霧都在蘇無義的掌控之中,但那也僅僅只對 “會動的”以及“踏入雲霧之中的”事物有效。而那個奇怪的入侵者從始至終甚至都沒踏入過雲霧半步,在沒有留下絲毫痕迹的情況下大搖大擺的闖進了這片封鎖了上百年的土地。

水鏡之術能夠按照蘇無義所想的方式調整觀察的區域,而憑藉對濃霧的感應,蘇無義很輕鬆的找到了那位奇怪的來訪者所在的位置。

“居然來了位劍修……不過普通的修行者應該是無法穿過屏障的,而且這怎麼看都只是個小孩子吧?”

由於靈力的供應並不穩定,原本懸浮於蘇無義手中的水鏡稍微顫抖了幾下,很快就膨脹成了球體,繼而在空中爆散。

構成水鏡所用的是大殿後的庭院之中所汲取的泉水,其溫度相當低。而由於水鏡之術本身就需要施術者站在水鏡附近,所以當術法本身失去控制的時候,蘇無義的全身上下便被冰冷的泉水淋了個遍。

站在寒風陣陣的望月台上,蘇無義手中握着即使被水淋濕也未曾熄滅火焰的木簪,反覆回想着從水鏡之中看到的景象。

白色的衣袍上沾滿了污泥,裂開的劍鞘被丟在一旁的水窪之中,用來綁束頭髮的布帶也被旁邊的枯樹扯了下來,而那柄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佩劍則被深深的插入了黑狼的頭部。

這些都不是令蘇無義驚訝過度而導致水鏡之術失控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那個看起來和這片土地顯得格格不入的入侵者。

略微帶些嬰兒肥的臉上並沒有露出疲態,看起來比一般人要瘦弱的身軀卻背着比自己大兩倍的行囊。胸口懸掛的吊墜驅散了周圍的雲霧,令終年難見陽光的土地重新享受到了太陽的恩賜。那張看起來最多只有13、4歲的面孔上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看樣子是察覺到了自己正在被人觀察。

對於修行者來說,從外表來判斷年齡根本就是痴人說夢。且不論修為高深者能夠駐顏不老,就連一些旁門左道也有不少術法能夠讓修行者容顏不改,大多數修行者的實際年齡其實都比實際看起來要大得多。

蘇無義當然也是這樣,她的容貌早就在恩師飛升的那一天就不再改變——當然,並不是所有徒眾都獲得了這種恩惠,真正因為恩師霞舉飛升而獲得了長生不老賜福的僅僅只有蘇無義一人而已,其他的大多數徒眾都只是從中獲取了諸如伐毛洗髓之類的好處而已。

但即便如此,對於普通的修行者而言這種賜福也算得上是天大的機緣,蘇無義甚至一度認為長生不老但卻沒資格成仙的修行者在此世間僅僅只有她一人而已。

直到看到那個外表如小孩一般的修行者,蘇無義在這幾百年來第一次真正提起了興緻。

雖然之前解決掉那些士兵們的時候蘇無義也顯得有些興奮,但那也僅僅只是因為自己能夠重新開始履行那被長時間擱置的職責而已,做這種事情就和她每日午後狩獵妖獸並沒有什麼不同。

普通的人類對於蘇無義而言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只不過就是影響她日常生活的一個因素而已——就像血參成熟了需要她騰出時間去採摘,蛇蛟太多了要處理掉幾隻晚上燉湯,這些只不過是這無限重複的生活中反覆出現的瑣事而已。

但今天來的這位很明顯不在“普通人”的範疇之中,而是有可能擊敗自己的“對手”。

“哈,哈哈哈哈……終於,終於能夠稍微活動活動筋骨了嗎,沒想到居然還會有這麼一天……阿嚏!”

望月樓上的溫度奇低,而蘇無義的身上又因為水鏡之術施展失敗而弄得濕漉漉的。雖然蘇無義的修為已經達到了僅差幾步就能霞舉飛升的程度,但由於肉身已經因為長生而不再改變,所以她的身體依舊和當初剛剛開始修習道法的時候沒什麼區別。

摔倒了也會痛,喝酒喝多了也會醉,受傷會流血,餓了也要吃飯——唯一的不同就是無論受到什麼樣的傷害都不會死而已。

即使已經距離成仙僅有數步之遙,蘇無義此刻依舊面臨著因受寒而感冒的風險。

“……又要換衣服,這筆賬一會也要和那小子算一算。”

蘇無義一腳邁出高台,在空中就將已經因為沾水而顯得有些透明的衣裙悉數褪去,藉著雲霧的幫助慢慢向側殿的溫泉飄去。

蘇無義的恩師和眾多師兄師姐們一樣,從來沒有想過門派之中這個最沒有天分的少女居然能夠一直堅持到最後,直到門派凋零徒眾散盡,直到此刻有仙友造訪的時刻還依舊佇立於此。

因為從未想過終有一天會派上用場,蘇無義也沒有學習過那些亂七八糟的禮法與待客之道。她只是憑藉自己近百年來積攢下的經驗,憑藉著自己在清晨就被冷水澆頭的怒意,下意識的做出了決定。

“總之,就先把這臭小子打一頓再說!”

“原本是這麼打算的,但現在這又算是什麼事……”

洗漱完的蘇無義站在宮殿門口等了足足三個時辰,期間甚至回到廚房做了兩人份的午飯。

當然,這並不是因為蘇無義在這幾百年裡太過寂寞而想找一個能陪自己聊會天的人,只不過是因為原本從葯園中採摘的各類蔬菜產生了靈識準備逃跑,自己迫不得已才把它們精心烹飪成了一道又一道的素齋。

這樣一來,即使對方是因為門內清規而堅守素食的修行者也完全沒有關係,可以先一起好好吃上一頓飯再解決剩下的事情——

之類的事情蘇無義完全沒有想過,或者說,是她自己正在不斷在內心中說服自己沒有那麼想過。

雖然一開始的蘇無義因為還沒能從睡夢中醒來而對這位不請自來的訪客很有意見,但梳洗后的她已經徹底讓內心回歸了平靜,平靜的像是她手中因搖晃而不斷灑落茶水的茶杯一樣。

最後一位師姐因為被年糕噎住喉嚨而仙逝已經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雖然在這三百多年以來經常會有一些覬覦長生不老的人試圖闖入霧澤之中,但蘇無義都在他們未曾接近宮殿之前就已經使用術法將他們送到幾千里之外的遠方,和人進行交流的經歷已經成為了蘇無義腦海深處徹底模糊不清的回憶。

然而今天,霧澤之中終於出現了以一己之力闖入其中的修行者,蘇無義既興奮又緊張,原本早就應該隨時光流逝而漸漸消磨殆盡的人性似乎也因此而漸漸恢復。

“太慢了!都已經過了這麼長時間了,就算是玄龜也應該能爬過來了吧?”

蘇無義坐在宮殿外的梨木雕花椅上,再一次的重複了自己已經重複過四百六十三遍的話。

宮殿之中適合蘇無義穿的衣服並不是很多,而莊重到能夠接待訪客的衣裙也就僅剩下她身上所穿的這一套而已。為了能夠不至於陷入沒衣服可穿的境地,蘇無義從剛才起就再也沒用過水鏡之術。

雖然從水鏡之中看到的那個人狀態並不是很好,但根據對方能夠輕易劈開霧澤外圍屏障的實力來看,霧澤之中的大部分妖獸並不會對他造成什麼威脅,穿過泥沼與湖泊對於能夠踏水而行的修行者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

蘇無義手中的木簪舉了又放放了又舉,猶豫着究竟要不要使用有可能失控的水鏡之術查看一下對方的情況。

她甚至開始覺得眼前遮天蓋地的濃霧有些礙眼,害得她根本沒有辦法看到遠處的情況。

——只不過,既然自己已經是霧澤之中的最後一位掌管者,那麼稍微任性一些也沒什麼問題吧?

蘇無義稍微猶豫了一下,面對恩師與諸位師兄師姐交付給她的重擔稍微猶豫了一下。

修為到達這一層面的時候,即使蘇無義並沒有專門研習過占卜之術,她也能夠無意識的推算出事件的因果。

將濃霧散開究竟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自己之後又會因此走上什麼樣的道路,這些都以一種極為模糊的形式出現在蘇無義的眼前。

空地上毫無預兆枯萎的松樹,看起來已經奄奄一息的仙鶴,以及廚房中那群時刻準備着逃走的蔬果,這些都是某種事情即將發生的徵兆。

只不過蘇無義雖然知道這些全都是給予她的提示,但她卻完全不知道這些究竟代表着什麼含義。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已經看到的未來根本就不可能發生任何改變,就像蘇無義的恩師當年預言的那終將造訪於她身的“業報”一樣,哪怕修為通天也絕不可能逃脫已經徹底鎖死的因果,未來之事在被看到的一瞬間就已經徹底固定了。

蘇無義深吸了一口氣,憑着自己腦海中已經模糊的記憶,緩慢而又莊重的唱誦起自己的恩師曾反覆教導她的那段文字。

“因果如是,三生皆定,故眾生皆無識無望,目所難及即為霧,神所難識即為幻。為分隔人仙二道,故以此法遮蔽天機……”

木簪上的小火苗已經在蘇無義不注意的時候變成了熊熊烈火,周圍的霧氣也漸漸變得稀薄。

準備完成的蘇無義睜開了雙眼,伸出手掌,向空中輕輕一握。

雲消霧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