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投訴,這是犯規行為!要是在遊戲中,這種角色早就因為平衡性太差而被策劃瘋狂削弱了!”

“操控傀儡,本來就是這樣戰鬥的,實力差距和相性都,對我們非常不利。”

——豈止是不利,這不是完全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嗎。

被師父拽住胳膊在空中飛行的羽齊光是維持着意識就已經非常不易,沒有辦法用術法維持體溫的他只能儘可能的將脖子縮在衣領里,以此減少高速飛行產生的陣陣寒風對於自己的影響。

當然,如果能夠將這股冷到刺骨的寒意和自己腳上那處因為剛剛貼地飛行而擦傷皮肉所帶來的灼燒感相互中和一下,羽齊覺得自己或許還能夠再多堅持一會。

但那終究只是毫無意義的想象罷了,如果自己體內還有靈力用於釋放轉移疼痛治療傷口的術法,那羽齊早就強行拽着小女僕和師父回到書店了。

“啊啊啊,好煩啊。雖然我們這邊的隊伍組合比你們那邊的顏值高很多,但也請你們不要像跟蹤狂一樣追在我們身後沒完沒了好不好?”

羽齊扭頭避開了師父口袋裡甩出的那瓶魔法葯,橢圓形的玻璃瓶在觸碰到空中那具已經面目全非的傀儡時瞬間炸裂,混合了靈力、魔力以及其他各種未知力量的光團吞噬了已經被相同的攻擊命中過幾十次的傀儡,然而當瓶內液體在空氣中快速燃燒殆盡之後,和之前比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的傀儡穿過了那層熱浪,手中的鐵刺筆直的刺向了同樣被師父抓着手臂飛在空中的小女僕。

“礙事,空中作戰,是短板。”

看起來隨時都有可能再次碎裂的盾牌輕輕鬆鬆的敲斷了那具傀儡的武器,或許是因為這一次的對手並不像之前那麼難纏,又或許是因為長距離的空中飛行導致她難以把握敵我之間的準確距離,那面盾牌在破壞了對方武器的同時順勢敲了下去,正面擊中了那已經被破壞了一部分的傀儡頭顱。

“終於,犯下錯誤了呢。”

黑色的盾牌變得不再堅硬,反倒是逐漸化成不定型的黑色物質湧向傀儡那因為多次被師父的魔法葯擊中而變得面目猙獰的頭顱。

儘管小女僕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將盾牌拽了回來,然而已經觸碰到了對方的那部分盾牌已經被完全溶解,長方形的盾牌就這樣缺了一角。

融合、變幻、生長,被溶解掉的那部分盾牌最終完全化為對方的血肉重塑了那些傷口,而看起來已經完全擺脫了魔法葯對自身所造成損傷的傀儡咧開嘴角,從袖中又一次拽出了與剛才一模一樣的鐵刺。

“為了研究出克制天鄉木的方法,我不僅從那個老頭手裡搶了半本《大匠書》,還把他當年製造的七十二具傀儡全都拆了一遍,最終還是讓我找到了你們木楔眾的弱點。”

師父所使用的飛行魔術所參考的基盤源自遠古時期試圖以蠟制雙翼飛向太陽的伊卡洛斯,只要天空中沒有出現太陽就能一直保持這個速度進行飛行——考慮到需要分出力量用於隨時反擊可能追上來的傀儡,使用這個並不需要大量消耗魔力便可以獲得極高機動性的魔法術式無疑是明智的選擇。

但是,這種飛行方式依舊有着它的弱點,而操控這具傀儡一直對他們窮追不捨的未成很明顯也已經看穿了這之中的把戲。

“一直飛來飛去豈不是沒有辦法體驗到我的全部實力了?你們也是被林華那傢伙派來阻止我的吧,稍微認真點和我打啊!”

三根鐵刺劃破空氣洞穿了師父背後的那兩張用紙疊成的“翅膀”,將師父花了不到十分鐘製作的釋放魔法術式所需的媒介變成了滿天的碎紙片。

翅膀遭到破壞意味着原本一直保持運轉的魔法術式失去了效果,師父甚至還沒來得及將口袋中用以應對這種緊急情況的魔法葯甩出來,三個人的體重便已經重新回歸了地心引力的掌控,一併筆直的落向了地面。

“可惡,這個不是,那個也不是,我究竟把翎羽藥劑放在哪裡了!”

羽齊很清楚師父的那個背包經過了很多莫名其妙的特殊改造,但像這樣只需要稍微扭動腰身就可以將包內物品投放出來的特性卻是羽齊第一次見到——說實話,他相當好奇那個包里現如今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構造。

“店主,死亡概率超過三成,建議使用術法進行應對。”

“我現在這個狀態根本沒有辦法掐訣念咒,更何況我所使用的力量完全就不是你們這邊的嘛……啊,不管了,雖然很痛但還是就這樣先忍一忍吧,如果真的不小心摔死了我會想辦法去十王殿那裡把你撈回來的!”

師父在空中扭轉身體將羽齊和青甩飛出去,轉身扯下脖子上的掛墜擋住了傀儡的鐵刺。如果師父在剛剛做出判斷的瞬間遲疑半秒,現在那根被掛墜上的紅水晶抵擋住的鐵刺可能已經穿過了她的胸口。

“不僅僅是個跟蹤狂,而且還是個大變態嗎,你這是奔着女孩子的哪裡進行攻擊啊,稍微有點風度好不好?”

揚起一腳踹歪了傀儡的腦袋,師父藉著放作用力快速墜向地面,卻在半空中被看不見的絲線緊緊捆了起來。

“像這樣緊緊捆住對方也算是愛的一種表達形式,但我可是對你這種連臉都不敢露的膽小鬼提不起半點興趣,遊戲什麼的就先到此為止吧。”

儘管未成使用 “縛鬼”傀儡釋放出的絲線緊緊捆住了師父的手指和身體,以此阻止師父繼續使用那些對於他而言難以理解的奇特術法,但他還是低估了自己的這位對手對於突發情況的應對能力。

“被這種繩索緊緊捆住會弄壞衣服的吧,難不成你這傢伙居然……真是骯髒啊。”

雖然嘴上這麼說著,然而無論未成操控的傀儡再怎麼用力拉扯絲線,被緊緊捆住吊在空中的師父卻依舊沒有被絲線切成碎片,反倒是頗為閑適的眯起了眼睛。

“作為吊床倒是勉強合格了,不過腦袋朝下的設計對於一般人來說只會帶來痛苦而已,建議你重新修改一下……”

“你的廢話我已經聽夠了,太啰嗦了。”

從地面陰影中竄出的人影將手中的匕首沿着絲線之間的縫隙推入了師父的背部,而那兩枚沿着師父視線死角飛行的毒針也成功刺中了師父的百會、太淵兩處穴位,原本分散在林家宅邸各處進行搜索工作的傀儡被未成調集於此,終於成功襲殺了這位看起來難以判斷實力的修行者。

“術法用的花里胡哨,可惜完全派不上用場,剛剛那一瞬間把你當成深藏不露的高手或許是我的錯覺吧……”

未成的傀儡將袖中抽出的五根鐵刺沿着師父的內臟位置刺了下去,確認了眼前這具已經不再動彈的軀體徹底失去了生機。

作為完全依靠傀儡進行戰鬥的修行者,未成在傀儡所使用的全部武器上都塗了足以在十秒之內置人於死地的劇毒,像這樣嚴謹認真的確認對手生死其實本沒有太大必要,但他還是下意識的這樣做了。

或許是因為自己還沒從和林華與匠十三之間的戰鬥中恢復過來,又或許是因為自己很清楚今晚的行動不容有失——無論這兩種可能性中那種更貼近真實,對於已經死在自己手下的對手而言都已經是毫無意義的事情了。

“接下來是另外兩個……木楔眾,或許直接把它融入傀儡之中效果會更好吧?”

藉助銘刻在眾多傀儡體內的術法,原本將師父團團圍住的傀儡沒入地上的陰影之中,在前一秒還進行着戰鬥的草坪上只剩下不遠處灌木被點燃所產生的的跳動火光。

那抹微弱的光亮甚至不足以照亮正在逐漸溶解成劇毒沁入師父體內的鐵刺,但其投射在院牆上的黑影卻隨着夜風再一次吹起而微微晃動。

“果然,真的還是很痛啊……”

“啟動應急預案系統!”

“非常抱歉,您沒有進行這項操作的權限。”

“老夫是林家的長老,現在命令你立刻啟動應急預案!”

“非常抱歉,您沒有進行這項操作的權限。”

林華長老坐在已經被拆開的板條箱上揉了揉太陽穴,想要儘可能的緩解一下因為憤怒而導致的血壓升高等癥狀。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衣兜中裝着用於調節血壓的丹藥,林華長老大概會成為林家長老之中第一個因為過度憤怒而提前暴斃的長老。

“所以老夫才不願意在倉庫中加裝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要是能夠做到像遊戲主機的操控系統那麼簡單豈不是方便多了,為什麼那些人就是不明白呢?”

即使嘗試着使用蠻力去開啟大門也完全不見半點成效,就算將林華長老體內的靈力全都用來強化那已經日漸衰弱的肌體,那扇完全由精鐵製成、內部加裝了無數用於抵禦襲擊的術法、幾乎堪稱無人可破的大門依舊完美的履行了自己的職責,依舊紋絲不動,

這間地下倉庫之中收藏的東西雖然個個價值連城,但卻也絕不是什麼能夠輕易駕馭的物件。林華長老在設計這間倉庫之初就已經想到了倉庫被人入侵的可能性,所以才會將大門設計成了除女傭以外誰也無權開啟的狀態——即使無法阻止小偷繞過層層阻礙摸進倉庫,在沒有林華長老許可的情況下試圖拿走任何東西都會觸發警報,這扇無法使用任何術法繞過的大門便是阻擋林家的那些危險收藏品重新流落人間的最後一層關卡。

“沒想到居然真的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匠十三聽了之後怕是要笑掉大牙了……”

“既然一時半會也出不去,不如來陪咱家聊聊?”

“你應該知道老夫不想見你。”

林華長老從袖中抽出兩張符紙,在灌注靈力后將它們分別貼在自己的額頭與胸口——此符名為“維繩”,用以在關鍵時刻避開足以致死的攻擊。

在面對這個在黑暗中低語的存在,林華長老時刻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他很清楚對方絕不是什麼善類,如果可能的話林華長老甚至想要向林家家主請求毀掉此物。

“依靠你和她之間的共鳴,促使她做出如此魯莽的舉動……你的目的難道就只是想把老夫留在這裡說說話這麼簡單?”

即使被縛龍索緊緊捆住,即使林華長老已經請來無數高僧舍利用以凈化邪氛,但那柄無時無刻不在渴求鮮血的邪劍依舊偶爾會像這樣發出低鳴,誘惑他人觸碰劍身淪為邪劍的奴僕。

“你我之間的因果糾纏十分深刻,我當然不可能捨得讓你就這樣死在倉庫的寒氣之中,只不過……想要離開這裡,你總歸還是要付出一點點代價的吧?”

“老夫絕對不會觸碰劍身的,這一點你最好不要妄想了,就算你有辦法蠱惑他人神志,解開縛龍索的方法卻只有一人知道,你就算說破天也只不過有機會殺掉一個隨時都有可能因為高血壓而暴斃的糟老頭而已。”

林華長老抖了抖長袍,雙手掐訣盤膝而坐,試圖以這種簡易方式防範邪劍隨時都可能使用那能夠令人心智迷亂的術法。

“我要是真的有那個心思,那你早就已經被自己創造的侍從們解決掉了,哪裡還用得到我親自出手……”

原本一片黑暗的倉庫此刻恢復了光明,林華長老忍不住眯起眼睛以防這突如其來的光亮灼傷雙目,原本擺好的姿勢也因為這出乎預料的襲擊而變得失去了意義。

“自第一代持有‘匠’之名的修行者成功鑄造了我以後,這麼長時間以來從來都沒有誰能夠在精神方面完全壓制住我,但你和他們相比卻不太一樣。”

林華長老盤膝而坐的地方已經不再是那個簡陋的板條箱,周遭的景物也已完全不是倉庫的樣子。波光粼粼、荷花搖擺、錦鯉潛游,映入眼中的所有景色都透露出一股和諧安寧的氣息。而就在林華長老面前不遠處的白石橋上,那位身着一襲黑紗的女子手持一柄青色的長劍,一步一步的向他走來。

林華長老狠狠地咬破舌尖,試圖以疼痛刺激自己脫離這場過於虛假的幻境。然而即使口中已經充滿了鐵鏽的味道,林華長老眼前的景物與人依舊沒有半分變化,徐徐吹來的暖風似乎在提醒着他這裡就是現實。

“哪裡不一樣了,老夫不也像那群人一樣踏入你的幻境之中……接下來要怎麼樣?用力量誘惑就免了吧,實在是太過俗套,現如今的修行者很少有單純以追尋力量為目標的了,你也差不多該與時俱進……”

“我可比你這老傢伙更跟得上潮流哦?無論是後現代主義文學還是新發售的主機遊戲,你應該沒有一樣能夠超過我的……畢竟被關在這裡除了憑藉那些傀儡的視角觀望以外,也沒有其他什麼事情可做了呢。”

少女輕輕晃動手中的蓮花,從那純白花瓣上灑落的水珠滴落在石橋下的水面上,泛起層層漣漪。

原本只是單純如明鏡一般映照天空的水面發生了少許變化,將“水鏡術”擴展了上千倍之後產生的效果甚至超出了林華長老對於這個術法的理解,上百個完全不同的觀察視角就像是精心設計的監控網絡,將林華長老的所有人員部署一個不落的全部暴露給了這柄一直被封存在倉庫之中的邪劍。

“老夫還以為那些……從你體內剝離出來的器靈能夠不再受你擺布,沒想到你還能用這種方式操控他們。”

“你已經做的很不錯了哦?本來我是打算把這些仿製品通通作為容器來使用的,但沒想到你設計的這些軀體居然無一例外的都與我相性極差……如果我強行將自己的器靈轉移到那些軀體中,大概會直接被炸成灰燼吧?”

林華長老的眉毛微微抖動了一下,雖然他確實在每張面具之中都刻下了一旦被術法控制便會立刻自毀的咒術,但面前的器靈從始至終都沒有碰過面具,能夠在這種情況下依舊察覺到面具本身就是陷阱,說明自己最值得信任的手下很有可能早就已經被對方奪取了控制權。

“別緊張嘛,都說了我絕不可能借那些小傢伙的手殺了你的……”

邪劍幻化出來的器靈有着傾國傾城的美貌,如果不是因為林華長老早就已經半個身子踏入冥府,大概會真的被對方那充滿媚意的笑容所迷惑。

“只要是參加過北辰山一役的修行者,無論是哪一個都絕不可能被你的三言兩語所矇騙,你根本就是從本質上對人類不利的存在,總有一天老夫要親手毀了你。”

林華長老頗為痛苦的咳嗽了兩聲,原本就沒能平息的怒意再一次燃起,恨不得現在就衝進密室將那柄邪劍扔入熔爐之中。

“太過分了,明明我那麼多次都對你手下留情了哦?”

刻意以這幅樣貌出現在林華長老面前,邪劍之中的器靈緩步走到依舊盤膝而坐的林華長老面前,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在他的臉龐前拂過。

“雖然已經老了,但對我的吸引力卻依舊不減當年,果然你才是最適合使用我的持劍人啊!”

溫熱的氣體混合著少女身上的牡丹香氣,面帶潮紅的臉頰漸漸貼近林華長老,最終停在了距離他還有兩指遠的地方。

再向前一步就會觸發“維繩”符篆,即使林華長老已經身處邪劍製造的幻境之中,她也沒有辦法確認這兩道符篆究竟會不會重新將林華長老從幻境中喚醒。

“沒錯,就是這種無論何時都絕不會相信我的念頭,還有這恨不得把我撕成碎片的眼神,真的非常不錯,簡直就是我被封印在這裡這麼多年以來所收到最棒的禮物了……”

紗裙下雙腿緊緊併攏在一起,剛剛拂過林華長老面前的手指此刻攀上了少女的雙唇,空氣中那股牡丹香氣似乎越發濃烈,然而林華長老依舊靜靜坐在遠處一動不動。

“外界的男性人類或多或少都會對這種專門用以魅惑對方的動作有些反應,難不成你已經連這方面都脫離時代潮流了?”

眼見林華長老對自己新學到的姿勢無動於衷,少女嘆了口氣坐在林華長老的對面,將湖面上近百個傀儡的視角盡數劃去,最終只剩了一個從剛才起就從未發生過變化的視角。

林華長老微微移動視線,很快察覺到了那類似投影屏的畫面究竟是誰的視角。

“這也是你的傑作嗎,在老夫的侄孫女和她的保護者之間製造裂隙,最終促使她們分離,為的就是現在逼迫老夫和你做交易?”

“別把我說的那麼不堪,雖然對於殺戮的渴望足夠令我拋棄一切,但在沒有持劍人的狀態下我依舊是高貴優雅的‘殺劍’,不會用那種卑鄙的手段強迫你就範的。”

少女隨手將手中的蓮花扔在一旁,脫離掌心的蓮花迅速衰敗枯萎,最終變成了水面上漂浮的一截枯枝。

想要將這片環境模擬到無人能夠看出破綻需要耗費相當多的靈力,然而對於已經將數位持劍人作為食糧吞食進體內的邪劍而言,供它揮霍的靈力幾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雖然說我確實或多或少的在無意中影響了那個叫做‘青’的孩子,但最終做出選擇的依舊是你的侄孫女和青,我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最多只能以青的視角觀察她們倆而已……”

少女的雙腳因為失去靈力包裹而漸漸沒入水中,腳趾輕輕晃動擾亂了原本清晰可見的景象,而林華長老的視線也終於因此而再度移向少女。

“你究竟想要什麼?”

“我只要一個約定而已,我想要和你這個憑藉自制力強行擺脫了我的束縛的傢伙定下一個完全不依靠術法的口頭約定。”

少女伸手揪住了林華長老的衣領,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拉近到了足以令林華長老提前設下的符篆啟動的程度。

“在臣服於力量,成為我的持劍人之前,千萬別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