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大人,這究竟是……什麼情況?“普渡公揉着太陽穴望着眼前的場景,雖然眼前的這位大人經常任性妄為做出一些和身份不符的舉動,可是此次實在是太……

端正的坐在那裡的少女從外表上來看毫無破綻,無論是誰,第一眼見到這位少女,恐怕都會被其氣質所折服。總而言之,是位從氣質上來看完全配得上那個稱號的,完美無缺的麗人。

可是現在,如果任何人看到這位少女此刻在桌上平鋪的白紙上所描繪的圖景的話,恐怕其在心中所構建的初次印象就會完全崩塌了吧。

而造成這一現狀的魁首,無疑就是那個滿臉潮紅翻看書櫃的女人。

“你作為我的部下還是不夠成熟啊,這種事情不是顯而易見的嗎?”少女纖細的手指捏着外界所說的“蘸水筆”,熟練的在厚實的素描紙上划動。明明手邊就有靈界出產的宣紙和毛筆,卻還特意吩咐了自己的衛隊去人間採購,這一舉動也正是其任性妄為的體現。

“為我的摯友畫一幅插畫,這件事完全沒違反那些煩的要命的靈界規矩吧。”

應該是沒有違反規矩吧,但是畫的內容……

羽齊站在霖——也就是所謂的現任地藏王的身後,望着正在被霖一筆筆勾勒出來的畫面,抬頭看了一眼因無法反駁而憋得滿臉通紅的普渡公,忍不住在心中嘆了口氣。

“在靈界有這樣一個上司還真是辛苦,你剛才是這麼想的吧!”隨着霖突兀的抬筆,原本圓潤的曲線戛然而止,卻又與另外的曲線融為一體。將手臂抬至與視線平齊,霖手中所握的筆連帶着整隻手臂一起,在空中緩緩移動,最終指向羽齊的眼睛,“你這傢伙,心中的雜念太多了,令人煩躁!”

“不要在意嘛,我的這個笨徒弟總是喜歡把所有事情都憋在肚子里,雜念太多也難免呢……不過徒兒你也稍微自重一點喲,在地藏王面前,罪者的心思是沒法隱藏的,別想什麼冒犯的事情哦。”

興奮的摩挲着書柜上的書籍,但卻又一本都沒有拿下來翻看,師父滿臉糾結之色的望着那些古老的書籍,略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

自從師父和霖從那間屋內出來,具體已經過去幾個小時,羽齊完全沒有辦法去預估。當然,這並不是因為靈界那高懸的運動軌跡飄忽不定的太陽所導致的,估算時間的流逝並非只能靠太陽。

與其說是自身對時間變化的感知減弱了,更像是時間的流動本身被消除了。

羽齊瞥了一眼手腕上貼着的便簽紙,自從走進十王殿之後,便簽紙的自燃就停滯了。然而,便簽紙的燃燒現象卻還在繼續。恐怕就算便簽紙在這裡燒上一千年,其長度也不會有絲毫變化。

另一方面,羽齊一行人至少在十王殿中待了四個小時,可是在這裡發生的一切卻又像是在同時發生,又在同時結束。

是那個么,須臾之中,即……

“這麼古老的術法你居然也知道,看樣子並不是什麼半吊子的修行者啊……”左手夾着數支不同顏色的彩色鉛筆,右手飛快地在紙面上做着往複運動,霖依舊保持着最開始的完美坐姿,只是語氣變得柔和了一些:“既然如此,姑且先承認你作為摯友之徒的資格倒也無妨……”

那種事情不承認也沒什麼關係就是了,比起那個……

“沒錯噢,你所猜想的一點錯都沒有,”輕輕的用棉球擦拭着塗好顏色的部分,霖臉上笑意漸濃:“明明我身處靈界,要負起責任裁決亡靈的罪責,卻如此沉迷人間的讀物,甚至還開始給自己喜歡的作品畫插畫,看起來很奇怪吧?也難怪我家的侍從會這麼驚訝啊,地藏王的威嚴根本體現不出來嘛……”

明明是霖笑着說出的,像是開玩笑一般的話語,然而一股落寞的氣息卻在無形中充斥了整個房間。無論是面露苦色低頭不語的普渡公,還是無言的走到霖身邊輕拍霖的肩膀的師父,大家都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準確的說,就算安慰了也沒有任何意義罷。

用來鼓舞人的話語,無非只能起到一時之效。如果那個需要安慰的人,面對的是近乎無止境的長夜,被囚禁於須臾與永恆的盡頭呢?

充滿善意的話語會因場景的變換而改變效用,特效的靈藥也可能會變成致命的毒咒。

就算真的有人安慰,也絕不會是同為十王殿成員的其他人,畢竟大家都處於同一處境,也沒有什麼可安慰的話語。

所以師父才會到這裡來嗎。

“你還真是喜歡胡思亂想啊,”霖笑着搖了搖頭,放下手中的彩色鉛筆,拿起了一隻尖端削的相當鈍的鉛筆,在畫上輕拂,“你師父肯定沒有你想的那樣深思熟慮啦,她只是單純的接受了我的委託,幫我理清之後小說中角色之間的關係,方便我為這張插圖的構圖做準備而已。”

那麼,關於報酬方面,如果沒猜錯的話……

羽齊望着帶着面具的白衣人影從遠處走來,手上端着盒子。雖然距離稍遠看不清楚,但從外觀來看,應該是一個造型相當古典的紅木盒子,羽齊心中不由得一陣激動。地藏王的委託,就算內容再怎麼普通,其賞賜也絕不會低到哪裡去的。

“終於來了嗎,”師父彷彿是聽到腳步聲一般,猛然抬起頭來,“我的棉花糖……”

明明都沒有看向這邊,卻能察覺到有人過來,師父的直覺已經堪比尋人符了嗎……

等一下,棉花糖是什麼意思?????

“作為委託報酬,將支付給師父一大盒手工制棉花糖。”最後換回蘸水筆在插畫中隱秘的簽上自己的名字,霖抬頭望向羽齊,笑道:“不要用常理去推測你的師父,她可是從來不按常理出牌的。”

“你不也是這樣的嗎,霖!”師父伸手捏住霖的臉頰,少女柔嫩的肌膚被師父如同橡皮泥一般揉捏變形:“明明可以直接把我們帶到十王殿,還非要讓我們從那條鬼氣森森的小道溜進來,太過分啦!”

“呼呼,有很多原因啦……而且這也是測試的一環嘛。”霖伸手握住師父的雙手,想要阻止師父揉臉的行為。

當然,並沒能成功。

明明感情那麼好,為什麼剛才從那間屋子裡出來的時候像是剛打過一架似的……

羽齊望着扭作一團互相揉臉兩人,不由得聯想起了之前師父和霖走出房間滿身瘡痍的場景。

“嗯,應該算是……友情的證明?”

我覺得你對友情可能有什麼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