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白的月光灑落在地面，街邊的易拉罐在風的吹拂下慢慢的滾動着，那清脆的金屬音聽起來就像是給這陰森森的街道平添了一層恐怖的氛圍而已。
從各種各樣的意義上來說，這條街的確是那種經常出現在恐怖電影之中的那種靈異地點。
如果是擁有開悟了的法眼，或者是西方魔術師為了與精靈溝通而使用的特殊魔法，應該能夠看到街道上的真實情況。
倒也不是那種看到就會讓人嚇暈的血腥場景，普通的躺在街道上的亡靈，懶洋洋的趴在護欄上的亡靈，還有使用了隱匿行蹤的符篆的黑影。
怎麼看都像是恐怖遊戲的開場介紹畫面，那種陰森森的感覺幾乎都已經化作實體噴涌而出了。
當然，對於普通人而言，這裡完全、一點也不、就連一微米的那種嚇人的感覺都沒有，畢竟看不見摸不着甚至都無法被感知到的東西根本沒什麼可怕的。
只有看到了，意識到或者是已經接觸到了，那種恐懼感才會出現。所謂的靈界的妖魔，大致上都是這種東西。
而現在，在這條街上，能夠被普通人看到的非人之物則是一個也沒有。在普通人眼中，這裡不過是沿着湖邊的一條普通的道路而已，不過是路燈壞掉了導致這裡有些黑而已。
在遠古那段暗淡無光的年代裡，黑夜絕非人類的朋友，而是死亡的象徵。妖魔橫行，邪祟作亂的那段歲月，夜晚到來的時候，不知有多少包含惡意的存在在黑暗中窺伺着。而普通的人類只能瑟瑟發抖的聚居在一起，在死寂的黑夜中，在那搖曳的微弱燈火的守護下祈禱着明日的太陽。
在靈界與人間的通路被嚴密封鎖了的現代，能夠從靈界那邊“偷渡”過來的存在，有隱藏起自己行蹤的手段自然是不足為奇。
當然，也有那種根本沒打算隱藏自己行蹤，大大咧咧在街上行走的笨蛋，那種角色基本上都會立刻被“五門”的巡邏隊盯上，然後就是漫長的追逐戰——最後基本上都是以“五門”的勝利告終，作亂者被逮捕，然後按情況決定是遣返回靈界還是封印起來。
強龍不壓地頭蛇，城市裡幾乎到處都是“五門”的修士布下的陣法，其在理論上足以壓制靈界的低等神靈，逮捕入侵者還是比較容易的。
在這個人間的秩序逐漸被確立下來的時代，靈界的存在也漸漸明白即使在人間也不能為所欲為，會在人間放手胡鬧的只有那些尚不成熟的妖怪而已。
不過，今夜則和往常不太一樣。
所謂的不一樣並非指的天氣、氣溫或是諸天星斗排列順序。
那種不一樣的感覺，來自於骨髓之中。
淡黃色的長發，金黃色的瞳孔，斜斜的拿着的一桿長煙鍋，穿着灰綢長袍，腳上穿着布鞋，那身打扮看起來就像是……
“麻煩問您一下，那啥，羽家書店您了知道怎麼走嗎？”
沒錯，這種略有些生硬，但卻又帶着濃重口音的語調，無疑驗證了眼前這個帥哥是個久居異國的外國人的身份。
但是，身上貼着隱身符的7021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想到對方是在向自己搭話。
當然不是因為缺乏異性交往經驗導致的遲鈍，7021正在忙着找東西，而且隱身符貼在自己的身上，她覺得對方應該沒理由發現自己的行蹤才對。
“唔，這可就難辦了，聲音太小了嗎？喂喂，您聽得到我說話嗎？”
依舊是那種令人如沐秋風的微笑——當然，7021很清楚如沐春風那個成語，但眼前這個帥哥給人的感覺並沒有那麼溫暖，而是一股懶散的感覺。
飄到鼻子里的，是成熟了的蘋果香氣，就像是7021的家鄉那裡每逢秋天漫山遍的果樹所散發出的香氣。
所以說，眼前這個帥哥給人的並非春天的感覺，而是秋天，不對，是蘋果樹……
“您怎麼了，是身體不舒服嗎，需不需要送您去醫院？”
蘋果樹挪動了啊啊啊啊！
在那一瞬間錯誤的將對方當成蘋果樹，7021因此稍微有點慌張，匆忙避開了金髮帥哥伸過來的手。
但這樣一來，7021也確定了，對方確實能看到使用了隱身符的自己。
雖然不知道為何對方能夠看穿自己委託符修專門製作的隱身符，但7021並沒有將對方視作敵人，因為從那個人身上感受不到一絲一毫敵對的氣息。
作為事務部的專員，7021在無數次的生死搏鬥掌握了看穿敵人氣息的技巧——那種只會出現在熱血格鬥漫畫中的設定當然不會發生在現實之中，7021不過是能夠憑藉直覺判斷對方究竟有沒有敵意而已。
雖然聽起來是個沒什麼大不了的技術，但對於7021而言，這項本領已經無數次將她從生死邊緣救回，是值得自傲的本事。
“……呼，那麼，容我先問一句。這位先生，您到那裡去究竟有何貴幹？”
雖然僅僅只是拍打兩下衣服並不足以抖掉衣服上粘着的污漬，7021還是儀式性的進行了整理衣服的舉動。在這已經近乎機械化的舉動完成之後，她抬起頭，直視着面前那個人的金色瞳孔，想要從那純凈的顏色之中看出些什麼。
“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聽說那家書店似乎什麼委託都能執行，想讓他們幫我處理點私事啊……”
那棵蘋果樹，啊不對，是那位金髮帥哥有些羞澀的笑了笑，用手指撓了撓耳垂。
“啊，這樣啊，那你……登記過了嗎？”
雖然7021覺得這樣引人注目的存在不可能瞞得過專門負責看守城市外圍的“守門人”，但她還是要按照規矩對這個可疑人士進行盤查。
“哦哦，這邊也要登記啊，有點麻煩呢……”帥哥撓了撓頭，苦笑着：“我不小心把那個小卡片弄丟了呢，大概是在前兩天從墨北河飛過來的路上丟的？”
別開玩笑了，怎麼可能有修士能夠憑空飛過墨北河。那可是上空沒有靈力，水下還有神獸棲居的險境，只有沒有任何靈力反應的普通人才能乘坐游輪安穩的度過那條河吧？
這樣的一句簡單的解釋反而引起了7021的懷疑，她儘力維持着面部表情不變，悄悄地將靈力從背後蔓延開來。
總之先激活埋藏在地下的陣法，不管眼前這個人究竟是人是妖，反正先抓起來帶到總部去准沒錯。
如此做出了決斷，7021觸發了地下陣法的陣眼。
準確說，是馬上就要觸發，但還差那麼一點點，大概也就是7021小拇指寬度的距離。
靈力的流動變得慢吞吞的，7021的身體也變得遲鈍起來，意識也慢慢變得朦朧——怎麼說呢，就是突然覺得工作什麼的好麻煩，不想繼續幹活了。
“哦哦，這可不太妙，這個城市受到的影響已經那麼深了嗎……”
那個金髮的帥哥突然伸出了手掌，筆直的朝着7021的面門襲來。
不好，被發現了，要被襲擊了……算了，怎麼樣都無所謂，好麻煩……
就連對方的動作都懶得去管，基本的防禦動作都懶得去做，甚至於生存下去的意志也被名為“懶惰”的情感所污濁，7021拋棄了一切，閉上了雙眼。
而後，當她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眼前的金髮帥哥正忙着將什麼棕黃色的東西塞進他那小小的黃銅煙鍋之中。
她轉動眼珠，隨後明白了那棕黃色的半透明物體的來源——那是不知何時混入到自己靈力之中的異物，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但7021下意識的對其抱有一種強烈的厭惡感。
一端握在對方手中，另一端連在自己的胳膊上，那團看起來黏糊糊的棕黃色物體就像是遊戲中經常會出現的史萊姆一樣。
“嘛，總之這東西就是我想要羽家書店解決的事情啦，再這樣下去整座城市都會被污染的……”
明明是相當粘稠的東西，在那個人手中卻像是普通的麵糰一樣。揉搓變形，然後拉伸，繼續揉搓，直至那棕黃色的粘體徹底從7021身上脫離。
“這個就是懶散的化身啦，長時間積蓄在人體內會有不好的影響，所以每年我都會來這邊進行回收。”
金髮帥哥敲了敲煙鍋，那原本還垂在煙鍋外面的粘體像是受到了什麼強大的牽引力，一口氣被煙鍋吸了進去。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令人詫異的是，被對方抽出了所謂的懶散之後，7021感覺自己渾身舒暢，就像是終於從漫長的睡眠之中醒來一樣。7021在為自身的變化感到詫異之餘，同時提高了對對方的警惕。
沒有使用靈力卻能施行如此奇術，將懶散化作實體從人體內抽出這種奇聞更是從未聽說過，如果真的交手，7021也無法確定自己究竟能不能獲勝。
對手是無法確定本體的存在，這種難以預測的感覺比當初7021與妖魔對敵時的狀況更糟，更要命的是，7021現在已經產生了畏懼的感覺。
那種畏懼感，就像是冰冷的寒意，一點點從腳尖蔓延而上，悄悄地攀上脊椎，而後再到腦部……
“啊對哦，我還沒報上自己的名號呢，這還真是不好意思了。”
指尖驟然騰起了金黃色的火焰，不像普通的火焰那樣有着明顯的顏色分層，那火焰從內到外都是純凈的金黃色，就像是半透明的黃金在空中漂浮着。
“代表着豐收與希望，世間萬物蕭瑟衰弱之時，吾必前來。”
“吾是收割者，也是渲染者。為凋零的花朵獻上碩果，為勤勉的人獻上讚歌。”
“雖然在漫長的歲月之中塑造了多重化身，但最中意的果然還是這幅樣貌。畢竟說到秋天，大多數人想到的都是金黃色嘛！”
將指尖的火焰彈入煙鍋之中，對方含住煙嘴深深的吸了一口，濃郁的白煙從嘴角徐徐飄出，將傾瀉而下的月光變得迷濛。
“我的真名是不能說出口的禁語，但為了方便稱呼，用‘如豐’這個假名稱呼即可。”
不能說出真名？代表豐收與希望？金黃色的秋天？
對方將自我介紹說的像是詩朗誦一樣，搞得7021本就因為夜晚加班而有些混亂的腦海變成了一片混沌。
“那，如……如豐先生？我雖然可以告訴你怎麼去，但你也不一定能夠直接找到那家店啊？”
“無妨無妨，只要知道那家店的大致位置就夠了，剩下的就靠緣分啦。”
“靠緣分是不行的吧？這不是非常緊急的委託嗎！”
“別那麼急嘛，至少等到明天早上……”
如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煙霧從口中慢慢的呼了出來。
沒有煙草那股刺鼻的味道——這是自然，因為燃燒的根本不是煙草，而是名為“懶散”的物質。
那種東西也能燒的起來嗎，而且居然還可以充當煙草？
看對方似乎只是單純的想要去羽家書店發布委託，7021也就告訴了如豐關於羽家書店的大致位置。
7021一開始還捂着口鼻以防被煙味熏到，但卻很快發現那煙霧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難聞，甚至還有些甜甜的香氣。
是果香味。
“不好意思啦，耽誤了你一點時間，為了防止你被那孩子盯上，我也只能把你也一起帶上了……”
一股比之前更為凝實的煙霧撲在了7021的臉上，那股果香味侵入到她的鼻腔之中，幾乎在一瞬間就要奪去她的意識。
“不行，任務，任務還沒完成，那件東西還要交給部長……”
7021手中緊緊地攥着費了半個晚上的時間才從那個垃圾箱中找到的紙團，全身的靈力都在瘋狂的流轉，試圖令自己重新清醒過來。
“這個是，信？之後會幫你送到的，為了你的安全考慮，你還是先在我這裡避一下難吧。”
如豐揮一揮衣袖，原本還在原地搖晃掙扎的7021不見了蹤影。
就像是普通的街頭魔術，那種幾乎大家都能夠看穿的小把戲，所謂的“大變活人”。
只不過這裡既沒有暗道，也沒有特殊的機關，從哲學角度上來說，7021的的確確是消失了。她的名字，身體，在他人心中的印象，還有一切存在過的證明，統統都消失不見了。
無法證明其存在，自然也就算是消失了。
“那麼，接下來就是去拜訪和非人之物因緣頗深的店主先生了，希望這次委託費能少點啊，我可是沒什麼錢了……”
輕輕的用煙鍋敲了敲欄杆，灰白色的餘燼從煙鍋之中飄出，在空中消散。
一併消失的，還有如豐在街道中的身影。
“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這麼危險的時候你居然還派那個笨蛋去找東西？啥，誰管你接到誰家長老的命令！總之，到時候要是真出事了你這個部長就別想做了，我非要把你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不可！”
氣沖沖的按掉了通話結束的按鍵，青的表情雖然掩藏在面具之下，但身上的怒氣還是能感覺出來的。
怎麼感覺出來？看看周圍那亂七八糟的印有拳印的水泥石板就清楚了啊。
現在的時間是凌晨兩點，那個笨蛋接到緊急命令出門已經過去大概半個小時了。
青不是沒試過給7021打電話，但手機中只能傳來單調空洞的等待通訊接通的聲音。7021出門執行任務很少帶手機，更何況這次是緊急任務，忘記帶手機自然也非常正常。
“混賬！”
怒火中燒的青狠狠的用腳踢向牆壁，當然，沒有刻意使用靈力的她並沒有將整座牆壁踹倒，只是在雪白的牆體上留下了一個淺淺的凹陷。當然，整棟宿舍樓似乎也隨着那一擊晃了晃。
她當然也想儘快趕去確認7021的安危，然而她也不能離開自己的主人。
為了不讓自己抑制不住的憤怒影響到自家大小姐的夜間睡眠，她刻意選擇了這麼一個稍微遠離大小姐寢室，但又能保證大小姐的寢室在自己視線範圍之內的位置。
“那種事情，既然都選了書店來幫忙，為什麼還要懷疑到那種程度，我看他們就是——”
“吃飽了撐的！”
青咬牙切齒的低吼着，回身一腳踢出，立在宿舍樓下的雕像剎那間炸成了滿地碎石。
“這麼在意，那你就去看看唄，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而且還有叔爺爺給的護身符，沒什麼關係的啦。”
在宿舍樓的門口站着的，是身穿睡袍頭髮凌亂的林闕。
“大小姐，您怎麼出來了，晚上穿這麼少出來會着涼的，快回去吧。”
雖然根本沒能察覺到林闕何時來到的宿舍樓門口，但青還是決定裝傻，想要先把林闕帶回寢室。
“對我說謊可是沒用的，青總是這樣把心事藏着，明明我和青都訂下了契約關係，有事情瞞着我可不好哦？”
林闕鼓起了臉頰，看起來有一點點生氣。
啊，大小姐生氣的樣子也好可愛。
“可是，您的安全比什麼都重要……”
“那個孩子不也是你重要的後輩嗎，而且還教過你拳法，還那麼信任你，對於你而言她也是很重要的人啊！”林闕揮了揮手，臉上重新恢復了笑容：“我和你簽訂的又不是奴隸契約，你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去行動啊。”
“今天晚上我睡得很沉哦，就算是室友在晚上出了門什麼的我也完全不知道，早晨也看見室友好好的躺在床上。”
“大小姐……”
“別說啦，快點解決然後回來，明天還要上課，還要陪學長他們巡邏呢。”
林闕之後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朝青點了點頭，回身走進了宿舍樓里。
在這種危險的夜晚，哪怕稍微多拖延一秒都有可能發生難以預料的變數。心中焦慮的青只來得及向自家的大小姐深鞠一躬，而後騰空而起直奔那條流經市中心的河流。
“哦哦，這個，這不是超厲害的嗎！”
淡藍色的熒光在房間中肆意散發著光輝，照亮了師父興奮的笑臉。
過量的靈力，加上足夠承受住那靈力的容器，總之就是簡單粗暴的一個簡單裝置。
接下來就是將能夠將靈力穩定下來的藥粉撒進去，這個史無前例的偉大發明就完成了。
本應該是這樣的，但師父手中的葯匙怎麼都動彈不了。
灰綠色的粉末隨着手腕的震動慢慢的灑落，那經由琥珀以及綠寶石還有千年樹根調和而成的珍貴藥劑就這麼灑在了地板上。
實在是令人心痛的損失，那些藥粉哪怕僅僅一克都足夠讓師父吃上一周的炸雞了。但是比起那種損失，現在師父還是對於自身的處境更為憂慮。
師父的手腕，被從身後探來的一隻手緊緊握住了。
當然，那不是師父的手，師父的手要比這隻手纖細一些。
至於那隻手的主人究竟是誰，答案已經很簡單了。從師父的背後被貼上符篆的那一瞬間起就已經揭曉答案了。
一如既往熟悉的麻痹感，但是威力卻並不像以前那麼強，只是單純的將自己對四肢的控制破壞掉了而已。
換人話來講，就是電麻了。
自己的平衡感發生了變化，視野橫了過來，師父稍微用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自己被人抱了起來的事實。
當然不是什麼浪漫的公主抱，只是單純用一隻胳膊將自己夾在腰間而已，就像是上班族夾着公文包那樣。
“等一下啊等一下，馬上就要成功了，就讓我再稍微往裡面加點東西就行了啊！”
羽家書店的就寢時間是固定的，到了就寢時間整個書店就會斷電斷網，從這一點來看也確實沒有熬夜的必要——當然是對於普通人而言。
對於師父而言，藉助照明魔法在屋裡看書看到深夜幾乎已經是習慣了，羽齊自然也懶得管這一點，任由她在半夜隨便折騰。
但是今晚不一樣，羽齊在睡夢中突然感受到了一種書店要被炸飛的預感。順着自己的直覺從床上跳起來的羽齊果斷沖向了師父的房間，然後就看到了剛剛的一幕。
馬上就要成功了？啊啊，是呢，你差一點就成功把這家書店炸飛了。
“才不是啊，這個玻璃瓶很結實的，裡面刻上了加固的符文，就算是刻意去摔也不會破掉的。”
道理我都懂，但這看起來只不過就是個普通的玻璃瓶而已，實在是信不過啊。
“那，那你捏一捏試試……不素（是）捏偶（我）的臉，系（是）捏瓶子啦！”
師父的臉被羽齊像麵糰一樣揉來揉去，而師父則因為四肢麻痹導致根本沒有辦法對此等暴行進行反抗。
開什麼玩笑，瓶子裡面的靈力濃度都已經超過極限不知道多少倍，沒有直接爆炸已經是奇迹了，再把瓶子捏爆不是閑的沒事幹嗎。
“沒事啦，就算爆炸了也只是穿越到靈界，而且按……照我的計算，這個瓶子內裝的靈力越多，瓶本身就越結實……啊！”
原本靜靜放在桌子上的玻璃瓶，瓶壁突然出現了一條裂紋。
完全就不值得相信啊，這明明一點也不結實！
一把拿起桌子上的瓶子，羽齊盡全力在瓶壁上施加了他所能用出的各種封印術法，總算是趕在瓶子徹底炸開之前將整個玻璃瓶封印了起來。
“唔，看來是符文的循環出現了錯誤，少量的靈力還是會慢慢泄露出來，最後導致瓶體開裂……”
再度陷入了沉思之中的師父小聲念叨着，而羽齊則是一如既往的聽不懂師父在說什麼。
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但凡成為了修行者，其實力差距便非常容易區分。不是小說中所說的那種依靠魔力量或者修行境界之類的來判斷，判斷一個修行者是否強大的標準只有一個，那就是知識量的儲備。
無論是魔法的釋放，還是術式的構築，都無法超脫前人留下的基礎。無論是何等強大的修行者，都很難將前任留下的知識徹底捨棄。雖然不同的人會用不同的視角看待物質世界，但最終都會匯聚至一起。
魔術師，道士，陰陽師以及各種各樣的修行者，雖然體系不同，但終歸會有着某些相通之處。
而師父所說出的構建術式的方法，羽齊則是完完全全沒聽說過。那種仿照電腦編程的術法除了讓釋放時間延長以外，他實在是想不出其他的用途了
若論到知識的儲量，羽齊覺得自己還是比較不錯的，畢竟自家是開書店的。
“所以我才接受了前任店主的邀請到這裡來了啊，對於我而言這裡簡直就是天堂，怎麼可能捨得炸掉這裡啊！”
師父的軀體慢慢的恢復了知覺，但卻依舊不能用太大的力量，尚且處於能夠稍微揮動四肢的程度。即便如此，師父還是“啪嗒啪嗒”的拍打着羽齊的後背，試圖將自己從羽齊的胳膊中脫離出來。
“咔噠~”
那一聲明顯屬於金屬機械裝置發出的聲響打斷了羽齊和師父的爭論，雖然其中一方從始至終就沒開口說話就是了。
尋找聲源，投去視線，仔細觀察。
而在最終被鎖定的物體，是靜靜地擺在床頭柜上的計數器。
雖然外表看起來和普通的翻牌式計數器沒什麼兩樣，但實際上這個東西也已經被師父改造過了。
那大概是一周以前的事情，師父在網上非常“偶然”的發現了城市內正在越傳越廣的謠言——夜間獨自一人在外面亂晃，會無聲無息的失蹤，就連身邊的親人都會忘記其存在。
如果按照普通人的思維，這無疑是個漏洞百出的謠言。因為，如果沒有人記得那個失蹤的人曾經存在過，那又如何能證明那個人是真實存在的呢？
但對於羽齊他們而言，這種能夠將一個人存在過的一切痕迹都消除掉的術法並非荒誕不羈，不久之前他們甚至就見過曾經被抹除了一切存在痕迹而被封印的神明。
然後師父就做了這麼個奇怪的裝置。
具體的原理羽齊根本聽不明白，什麼靈力震蕩，什麼空間畸變，還有什麼坍縮效應，這一大堆聽起來像是物理學教科書上才會出現的名詞羽齊根本聽不懂。
簡單來講，這個裝置就是個檢測器，當有人因為其存在本身的消失而失去行蹤的時候，這個裝置就會進行一次計數。
自從聽說了有人失蹤的傳聞，師父就急急忙忙的研究開發了這麼個裝置，按照師父所說，這個東西搞不好和下一次的委託有關。
而到現在為止，一切都如師父所言，“五門”來進行了委託，欠款有希望還清，單就這一點而言，無疑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但問題在於，那個計數器，每跳動一次，就意味着有一個人在人間消失了。
與死亡不同，這種消失方式就連墓碑都不會留下，被所有人遺忘，沒有人會為之傷心，大概只有羽齊和師父這種能夠藉助儀器進行觀測的，還有“五門”那邊記錄著曾經失蹤人員的全部檔案的變化能夠察覺到有人消失了吧。
“不對哦，那個是謊言。”師父手腳並用的扭了扭身子，調整着自己的姿勢：“‘五門’那邊本來就沒有必要向我們說明真相，單純的記錄魂燈數量什麼的就能察覺到有人存在被抹除？開什麼玩笑。”
“‘五門’那邊肯定有人能夠不受這種術法的影響，能夠記住一切失蹤的人。那個老爺子的語氣，還有那在有意無意中透露的信息，都像是在肯定我的這個推斷！”
羽齊點了點頭，承認了師父的推斷。那次會談中的存在眾多疑點，尤其是關於“五門”如何斷定那些巡邏員的失蹤地點，還有事件和神明有關的論據。如果憑藉師父的猜測來看，這些疑點都可以得到完美的解答。
但問題的關鍵在於，自己這邊除了能夠確認有人失蹤以外，什麼都不知道。
“陷入僵局了呢，剩下的就只能靠明天的巡邏來順路找找線索啦……”師父話說到一半，突然扭了扭身子，聲音小的和蚊子似的：“那個，徒兒，我腿麻了走不了路，麻煩你把我抱到廁所……”
都告訴你晚上不要喝太多飲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