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

倚靠在松樹旁的林華長老猛然坐起身來,渾濁的雙眼死死的盯着遠處的那兩個虛影。

猿虎相爭,這種聽起來非常魔幻的場景此刻正在這座城市的空中上演着——明明只要稍微抬頭看一眼就能發現這一異狀,但周圍剛剛放學的學生們卻只是忙着趕路,絲毫沒有因為這種程度的異象而產生任何恐慌。

“是在另一片世界投影的虛影……還是說,老夫已經開始出現幻覺了?”

林華長老此刻確實很着急,但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卻無法令他撐到自己開車回到林家宅邸。

雖然之前的丹藥幫助林華長老調理了身體,體內殘留的那些傷勢已經不足以致命,但靈力流動的紊亂卻不是那區區一枚丹藥就能治好的。更何況林華長老剛剛才強行動用過不完整的“命術”,現在氣運之低幾乎無法想象,他自然更不敢就這樣開車上街。

“不過來的還真是慢啊,那群小輩們應該沒出什麼岔子吧?”

明明是棵松樹,樹梢上卻偏偏結滿了蘋果,林華長老望着那突然從枝頭掉落下來的鮮紅果實,突然開口問道。

“是,十分抱歉!”

在之前還只有鳥巢存在的樹杈上現如今突兀的出現了一位戴着面具的女傭,如果排除林華長老憑藉著突然落地的蘋果發現了身後樹冠上的異動,那周圍幾乎沒有任何生物發現這裡憑空多出了一個人。

將頭頂的鳥巢摘下來放回原處,女傭並沒有因那寬大的裙擺以及滿是蕾絲邊的袖口而有任何的行動不便——那看起來價格不菲的布料輕而易舉的在密密麻麻的枝丫之間穿過,再鋒利的松針也未能在那些蕾絲花邊上多逗留一秒。

畢竟那根本就不是由普通的的材料構築而成的衣服,而是林華長老為這些人偶所製作的特殊術法產生的表象而已。

“由於整片城市上空的靈力分布已經徹底紊亂,以致於神行符的定位出了一點問題。不過在路上已經看到其他的員工正在趕往此處,預計最快的一批將在五分鐘之內到達。”

從樹上翻身躍下,女傭優雅的欠身行禮,隨後開始一邊幫林華長老處理殘留的傷口,一邊向他報告林家宅邸的現狀。

說白了,林家宅邸的損失並不大,多半受損的建築都集中在地表,這種程度的災難對於已經在此地經營近百年的林家而言算不上什麼大禍。

林華長老最擔心的,還是自己通過秘法從靈界喚回的林悅究竟是什麼狀態。

“林悅大人在幫忙處理了幾隻逃脫的妖物之後就離開了,從方向上來看目標應該是空中的虛影。”

“他瘋了?雖然空中的那兩個都還算不上神靈,但從實力上來看他們也已經半隻腳踏入了那種領域。這種級別的戰鬥,他一個不入流的屍解仙能幹什麼!”

雖然這樣說無異於是在承認林華長老將林悅喚回人間的計策成了笑話,但林華長老此刻是真的在為林悅擔憂。靈界的時間流速與人間並不一樣,甚至就連靈界的不同區域時間流速都各不一樣。雖說林悅早已離開人間多年,但林華長老還是忍不住為他感到擔憂。

“林悅大人離開的時候說了,‘和林華那老傢伙共事那麼多年了,除了黑鍋以外這還是第一次從他那裡收到東西,不好好試一試這柄刀怎麼能行’。更何況……”

女傭用敷了葯料的繃帶蒙住了林華長老那有些充血過度的右眼,原本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之中似乎摻雜了一些特殊的東西。

“林悅大人離開時的眼神相當堅毅,那可是戰士的眼神,想必是有着勝算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吧……”

“他會去考慮勝算這種事情嗎?我看他只是在為找到好對手而欣喜吧,估計這次就到此為止了,今晚不用準備他的飯了……”

林華長老簡單地用手上僅剩的幾枚五帝錢算了一卦,無奈的嘆了口氣。

戰局如何,已成定局,現在的林華長老只能儘力而為。

“您現在覺得如何?他們怕是快到了……”

看着單手扶住樹榦想要站起身來的林華長老,女傭適時地將背在自己身後的拐杖遞了過去,動作流暢一氣呵成。

“咳咳!”

拄着拐杖用力敲了敲地面,原本差不多恢復了精氣神的林華長老故意駝背眯起了眼睛,但與這些示弱行為相反的,一股莫名的氣勢從他身上蔓延了開來。

就像是那些出名的運動員都會在比賽之前做出特定舉動作為自己的必勝標誌一般,這種看起來似乎是在向眾人傳達自己孱弱無力的肢體動作實際上正是林華長老對自己所進行的自我暗示。

掌握一切,看破未來與人心,任何蛛絲馬跡都難逃林華長老的法眼——這種聽起來像是在描述什麼強大神靈的評價卻被安在林華長老的頭上,這也從側面證明了林華長老的表演以及自我暗示做得非常到位。

其實都是假的。

雖然林家的占卜術確實可以預知大部分事情,但是想要憑占卜術徹底看透未來無疑是找死的行為。實際上,在和人進行交流的時候,林華長老一次也不曾動用過任何形式的占卜術法。

擲硬幣,鐵口直斷,拆文解字,這些實際上都不過就是林華長老裝裝樣子而已,但僅僅只是這種形式上的試探就足以令大多數對林家並不了解的人為之信服——當林華長老注意到的時候,他已經成為了林家長老會裡看似最深不可測的一位。

“老夫只是個普通的退休老人而已啊,好想徹底放下擔子安心養老……”

林華長老用只有女傭才能聽到的音量小聲念叨着,微微搖了搖頭。

“太慢了,太慢了!你們這群小傢伙們,平時的訓練還不夠嗎?現在!立即!開始幹活!”

重重的用拐杖敲了敲地面,林華長老猛地揮手,開始向幾乎在同一時刻到達此處的五門員工下達指令。

 

 

“這位,嗯……同道,在這裡惹出這麼多亂子,有點不太合適吧?”

林悅並沒有一上來就貿然出手,而是藉著仙術定住了對決的雙方。

雖然林悅現在的確很想痛痛快快的打一架,但有些規矩他卻不得不遵守。並不是畏懼規則本身,而是為了讓這片世界能夠正常持久的運轉下去。

“作為石塑獲得靈智,現如今已然成功升為精怪,這對於其他生靈而言可謂是天大的好事了。”

單純的使用一層簡單的封印自然是不可能制住這野獸一般的力量,但將封印術層層疊加交織成網之後,用來捆住失去理智的妖物實在是再簡單不過了。

“想要變的更強不是什麼壞事,但這種事終歸要講究一個循序漸進。”

“我雖然與秋神沒什麼交際,但那惠及天下、中正平和的靈氣我也是見過的,現在的你和那位神靈的形象有任何相似之處嗎?”

“只是單純的受到了那位神明的恩惠,就想着自己能夠有朝一日成長到那個程度,甚至還想着取而代之,痴心妄想也要有個限度,你也未免焦躁過頭了吧!”

那不潔的黑色火焰一直在那些藉助封印術形成的繩索上蔓延,但卻始終無法幫助那化為虎形的妖物從中脫困。

林悅總覺得自己似乎在哪裡見過這奇特的火焰,但卻又想不起來具體的場景——也許是在當初還是人類的時候,也許是藉助兵解之法成為屍解仙之後,他似乎與有着這種火焰的人戰鬥過。

“是錯覺,嗎?”

原本在繩索上緩慢蔓延的火焰驟然暴漲,險些直接燒到林悅的身上。幾乎是完全依靠着自己的直覺,林華果斷放棄了對那兩位的束縛,抽出短刃斬斷了自己手中已經被漆黑火焰侵蝕的繩索。

“專門針對靈體的火?這不是你能夠自行領悟的術法,究竟是何人教你的!”

該遵守的規矩林悅已經遵守了,接下來就不是什麼能夠慢慢悠悠閑聊就能解決的事情了。

“所以說啊,你一開始就用不着和它廢話。像這種誤入歧途的妖怪很難正視自己的錯誤,一棍子打醒它們就好!”

一棍盪乾坤。

林華在向後退去的那一瞬間露出了破綻,而那幾乎是掐准了時機橫伸出來的鐵棒則幫林華擋住了黑色的火焰。

毛臉雷公嘴,如意金箍棒,再加上那滿身的猴毛,林悅一早就認出了這位曾經在神話傳說中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

“這不過就是一縷意識而已,俺老孫來這是催蓐收回去復命的。”

“辛苦了辛苦了,我這邊是中元節的時候被自家人叫回來的,幫他們處理一點小麻煩。”

雖然話是這麼說的,但在此的兩位神與仙之間彼此都了解對方各有不便明說的事情。

不過既然目標恰好一樣,相互幫扶一把也未嘗不可?

“卑鄙,腐臭,現在靈界的那些存在就像是那位大人說的一樣。既然如此,全面清洗的日子近了!”

怒吼着誰也聽不懂的台詞,虎身的妖物再次改換了軀體,化作單純的人形。

“每次看見這樣子變換軀體的方式,總讓人有種想喊出‘汽車人變形!’的衝動啊!”

“按照俺老孫對靈界那群新朋友的了解,你剛才說的那可是上個世紀的人才懂的玩笑,暴露了年紀可不是什麼好事呀!”

“終歸是不如大聖您年紀大,暴露了也無所謂啦!”

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着,林悅和這位“齊天大聖”一同抵擋着眼前這位已經至少切換過三四種姿態的敵人,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應對。

眼前這隻妖物本非為妖,叫做 “狻猊”或是“狛犬”反倒是更為恰當。

當然,這不是指它的種族即是那些上古靈獸,而是說它的“性質”更貼近那些專職守衛的靈獸。

如果說對方是什麼窮凶極惡的妖怪也就算了,然而這種類型的靈獸通常都有着自己的“主人”。在不知道這究竟是由誰負責管教之前,出於靈界那些存在聯手制定的種種規則的制約,林悅和這位“齊天大聖”都沒法亂來。

“哦小子,難道說你有頭緒嗎?如豐……你說這傢伙和如豐有關係??”

雖然從林悅的視角來看這說話方式像極了自言自語,但他也知道這不過是自己的隊友在和附身的人進行交流而已。

和誰說話其實對林悅而言無關緊要,真正關鍵的是談話內容。

如果將最近無限重複的28日的經歷拋開不談,大約是在七八天之前,林悅曾在林華長老的書房裡見到過一份檔案。

那是一份調查檔案,林悅本來對那種公文類的文件沒有任何興趣,但那份檔案封面上印着的“未完成”三個字令他非常在意。

五門現如今構建的信息網絡已經相當發達,無論你是多強大的修行者,只要曾經踏足過華夏區域,就會被五門派出的專員調查的清清楚楚——這既是為了防止可能存在的外來威脅,也是為這些修行者提供或明或暗的支援。

除了那些已經超越人類的存在,幾乎沒有什麼人是五門無法調查清楚的。

所以,出於好奇,林悅從那份已經被拆封的檔案袋中抽了幾份文件大致看了看。

具體內容林悅已經記不太清,但那份檔案上面印刷的被調查者的名字他卻記了下來。

如豐。

“大聖也認得那個叫如豐的人?”

“認識?當然,當然……俺老孫一會找到他之後還要好好收拾他一頓呢!”

林悅看着聽到那名字之後氣得暴跳如雷的齊天大聖,一時間不免有了許多猜想。

“但這樣任由它胡來也不是個辦法啊,總要想辦法處理吧?”

雖然齊天大聖與林悅已經注意着盡量不讓戰鬥波及到下方的城鎮之中,但對方很明顯並沒有那麼多顧慮。

黑色的火焰如同煙花一般在空中綻放,隨後濺落在城鎮之中——如果不是林華用符篆定住了周圍的空間,那樣的場景恐怕就要成為現實了。

“這黑色的火焰污穢之極,要和它對戰只能找一片荒無人煙的地方才行……哦,你小子知道有一處合適的地方?”

 

 

越是精密的儀器就越是容易毀壞,這一規律對於術法也同樣適用。

自從籠罩這片天空的術法在那一瞬間出現了裂紋之後,原本被強行對接在一起的種種因果都在慢慢恢復原樣。

原本潑出去還能收回的水早已在地面上蒸干,傢具店中被晒乾還能還原回原木的板材已經被做成了桌椅,河道中那奔流入海的河水再也無法歸來,一切因果終於有了明確的方向,整片世界開始無比正常的運轉起來。

當然,這一切和城外的兩位黑衣人沒什麼關係。

“一日循環”的術法固然精妙,但對於早就超脫人間的神明而言,這不過就是壽元有限的人類想要憑藉術法的力量達成永生的一種可悲的嘗試。

水中撈月,這就是對這門術法最好的解釋。

在那術法之中,無論是重複十遍也好重複千遍也罷,從術法影響範圍之外的世界看來,在術法之中的一切不過就是發生在一瞬之間的夢境而已。

那過程看起來既無聊又可笑,最重要的是令人感覺有一點點絕望——無論重複多少次都無法擺脫終結,就像是無可違逆的天命一樣。

“這次不也是一樣迎來終結了嗎,就像是上世紀我們的同道曾經在另一片小世界之中做過的那樣。”

“那是無法避免的結果,那片世界之中存在着名為‘抑制力’的存在,想要窺視到無限的終結並不是什麼能一帆風順的事情。”

周圍是一片荒野,月光皎潔四下無人,一胖一瘦兩個影子遠遠地拖到枯樹下,就像是兩隻孤魂野鬼在暗處編織着新的惡言。

“不過,這片土地下有幾條靈脈,倒確實是個歇腳的好地方……此地之前的主人應該已經離開這裡了吧?”

“誰知道呢,更何況沒走又能怎樣,誰還敢對咱爺們倆不敬?不合作的,殺了就是!”

“說的也是啊……不過聽委託人說,之前有一批人馬折在這地界了,咱倆還是小心一點。”

“那群只會用影子偷襲的廢物哪裡比得上咱倆,有朝一日逮到機會,就連那個矮個子委託人也不是咱倆對手!”

推杯換盞之間,這一起動亂的兩位主要實施人相談甚歡,看起來就像是完成了一項平平無奇的商業競標。

叄和伍,這是他們兩個人在接這種臟活的時候所用的化名。幾乎沒什麼人能夠按照這化名查出他們倆人的真實身份,但接觸過他們的人基本上都對他們的辦事效率感到滿意。

平時看起來就像是普通人類,但真正動起手來的時候卻比嗜血的妖物還要凶厲,叄和伍的這種行事風格註定了他們只能幹這種臟活,永遠也見不得光。

而這一次,他們是接了老主顧的委託,來到這座城市干一件他們平時未曾想過的大事。

“早就看‘五門’的那幫蠢貨不爽了,憑什麼我們非要遷就凡人不可?這一票乾的可是太爽了!”

“哼哼,按照委託人的說法,這一次石像作亂放出的黑火至少可以污染整座城市地下靈脈五十年。‘五門’經此一劫勢必要傷筋動骨,到時候就沒空再懸賞通緝咱們倆嘍!”

從一開始在城鎮中刻下“一日循環”術法的就是他們二人,藉著委託人提供的黑炎腐化了鎮守地脈的石像,教唆石像化形而出招兵買馬,在這背後謀划著一切的也是他們——不露面不出手,甚至還能抽出時間像這樣住在郊外飲酒作樂,簡直沒有比這更輕鬆的工作了。

“啊是嗎,原本我還對你們產生稍微有那麼一丁點超出研究螞蟻的興緻,現在看來完全就是在浪費我的時間啊。”

兩人的酒局閑聊到此戛然而止,以這突如其來插入對話之中的女性聲音為界,叄和伍迅速繃緊了身體,貼身的衣物之中各式符紙與護符都開始發揮各自的功效。

而就在這一瞬之間,叄和伍之間的那張木桌悄無聲息的從中裂開,滿桌的酒菜跌落在地。

當然,兩人並沒有挪動身體,因為從坐姿轉為站立的過程勢必要露出破綻,那並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究竟是什麼人,能夠在這個時候找到他們兩人?

叄和伍並不清楚對方究竟是誰,也不能確定對方究竟是不是因為城鎮中發生的事情而找他們——這麼多年以來他們遇到過很多次這樣來尋仇的仇家,很難猜中每次來尋仇的人究竟是因何與他們結仇。

“少廢話,躲在暗處不出聲以為就能嚇到大爺我了?連臉都不敢露,是不是根本就嚇得動彈不了了啊!敢掃了我們倆喝酒的興緻,等老子找到你就把你大卸八塊。”

叄與伍簡單的進行了一下眼神交流,隨即裝作無所畏懼的樣子站起身來,開始罵罵咧咧的叫嚷起來。

而伍則迅速的將自己的靈力順着腳下的地面延展開來,試圖找到剛才說話的那個襲擊者究竟在什麼地方。

木桌的切口異常整齊,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切開並且對切口進行了拋光一樣,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攻擊性術法能夠做到的。

伍一邊探查着這座山坡上所有可能用於藏身的地點,一邊分析着這突如其來的攻擊究竟從何而來。

從剛才開始,不知道究竟是這裡地勢特殊還是有人在暗處布下陣法,遠處的城鎮早已消失不見,周圍的景象也漸漸變得模糊了起來。

從剛才起就在緩緩漫延的白霧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覆蓋了整個山坡,叄和伍甚至都無法確認彼此的位置。

“你們啊,真的令我有點生氣了。當然,我不是在對你們所設計的那簡單幼稚的計劃而憤怒,那漏洞百出的計劃就像小孩子的鬧劇一樣可笑。真正令我生氣的是……”

伍在精神極度集中的情況下躲過了突如其來的第二次攻擊,同時也成功看到了襲擊他們的究竟是什麼。

“你以為我們倆是飯桶嗎,就憑一張符紙也想擊敗我們?”

隨手抄起腳邊的板凳將符紙壓在地上,伍並沒有徹底放下警惕,依舊在不斷地掃視着周圍。

從符紙上的花紋能夠看出這是出自專業人士之手,但伍也知道這不過就是一張普通的雷符而已,這種低級的符法根本不可能對他們造成實質上的傷害。

真正令伍一直擔憂着的,是他到現在依舊未能找到這兩次襲擊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還沒找到啊?我這嗓子都吼的冒煙了!”

“周圍的霧氣和靈力都太濃了,我沒法定位……這傢伙肯定是個精通奇門遁甲的高手,應該是躲在空間的夾縫裡了!”

叄和伍慢慢向彼此靠近,背靠着背警戒着周圍隨時有可能出現的下一次襲擊。

“對了,你今天買燒雞了嗎?”

伍突然沒頭沒腦的拋出這麼個問題。

“沒買,咋了?”

“啊,是嗎。”

伍在說出這句話之前就已經抽出了手中的鋼錐,反手將其扎進了身後那個並非是叄的“某人”體內。

“……”

伍很熟悉那個手感,從握柄上傳來輕微地顫動,鮮血順着血槽噴射而出濺在他的手上。

輕輕扭轉握柄上的小小旋鈕,伍曾經花了大價錢在這鋼錐上附加的術法開始吸收他的靈力,一種極為惡毒的術法開始啟動。

“這是,五毒腐身咒?嗚哇,果然低級反派就是低級反派,連武器都透露出一股下等人的氣息……”

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越發虛弱,伍不屑的冷哼了兩聲。

雖然伍所用的確實是不入流的術法,但若論近距離戰鬥的實用性,他覺得這絕對是最佳選擇。

被五種不同屬性的毒素同時侵蝕體內經絡,無論是哪種修行者都難以在這種狀態下集中精神運轉體內靈力,畢竟靈力運轉稍有差池就會導致自己毒血攻心而死。

就算有辦法憑藉種種秘法護住心脈,身體的其他部位也會在毒素的侵蝕下漸漸變得麻木無力,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漸漸失去對身體的掌控,淪為任人宰割的俘虜。

對於一直在這過程中充當獵殺者的伍而言,,最令他愉悅的時刻就是看着中毒者無力倒地之後那絕望的眼神。

有的獵物會在那之後驚恐不已,有的則依舊會狠狠的瞪過來,還有的蠢貨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在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在毒素的侵蝕下化作一灘爛泥。

“你會是什麼樣的眼神呢?希望能撐的久一點,要不然我想問的問題豈不是得不到解答了,玩兩下就壞掉的玩具可實在是沒什麼意思啊……”

抽回鋼錐在空中甩掉上面粘着的血滴,伍扭了扭脖子,慢悠悠的轉過身來。

正如伍一開始聽到那聲音所想像的一樣,倒在血泊之中的是個小姑娘。

“啊啊,是哪次滅門的時候沒殺乾淨嗎,除此之外我還真想不出來有什麼機會和這種小屁孩結仇啊?”

伸手將少女背後的符篆連帶着禮服一併撕了下來,伍用腳使勁的踩着腳下的少女,確認着她究竟有沒有失去意識。

“這符篆看起來品質不錯,從來沒見過這種花紋,是什麼隱世不出的門派嗎……衣服的材質不錯啊,看樣子你應該混的挺好的,非要想不開來找死嗎?”

伍冷笑兩聲,腳上的力氣加重了幾分。

“狂妄自大,以為自己在師門裡學了一點能耐就能出來學人打抱不平,這年頭英雄可不是這麼好當的!”

骨骼碎裂的聲音如伍所預想的那樣響起,他依舊在持續的加重腳上的力氣。少女原本雪白的脊背已經滿是鞋印和淤青,而這種情景反而進一步激起了伍的施虐心。

他抬起了沾滿血漬的腳,重重的踏了下去。

“然後,舞台的帷幕散去,由魔術師向在座的各位敘述真相。”

清脆的響指聲響起,周圍的迷霧如潮水般褪去。

伍所踐踏的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稻草人而已,稻草人腦袋上還貼了張畫著嘲諷表情的打印紙。

“什麼……呃?!!”

還沒等伍做出什麼反應,翻江倒海的疼痛感在那一瞬間從身體各處湧出,幾乎令他直接昏厥過去。

“不會昏過去的,只是很痛而已。那種疼痛感應該和你剛剛在幻象之中對我做的事情一樣,這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周圍早就不是荒野,而是一片完全由古代建築所組成的繁華城鎮。伍知道自己已經中了對方的計策,但卻因為劇痛而無法思考。

別說思考接下來該如何行動,那種不斷湧出還逐漸變強的疼痛感幾乎令伍連一根手指頭都動彈不了。

伍趴在地面上體會着這種從來沒體驗過的恥辱,瞪着眼睛望向前方,望向那個害得他如此屈辱的罪魁禍首。

“我對你們的委託人不感興趣,也沒有那種除魔衛道的宏願。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你們身後的那群傢伙,想當反派就要有反派的樣子,不要搞得像是過家家一樣!”

紫色的晚禮服並沒有被漆黑的夜空吞噬,反倒是在星光與月光的照耀下顯得無比妖艷。少女的身體曲線被那裁剪的恰到好處的布料勾勒出來,衣物的邊緣沿着那光潔的大腿根部一路向下,停在了那纖細的腳踝的上方,與那一雙玉足的曲線構成了良好的銜接。

雖說女大十八變,一個人的氣質與風度也可以隨着受到的教育方式而改變,但眼前這個少女的氣質不是人類所應該有的。

妖艷,神秘,令人忍不住着迷,就像是罌粟花一樣。

“你這,魔女……”

“是是是,這個稱呼我也聽過無數次了,你們就不能想出一些新稱號嗎?”

像是看垃圾一樣瞥了一眼趴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叄和伍,少女像是感到無聊似的嘆了口氣,隨意地揮了揮手。

“那麼,兩位低級反派,祝你們晚安啦!”

這是叄和伍在意識與肉體徹底凍結之前,在這世上聽到的最後一句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