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你不願意承認呢,明明就很明顯了啊?”

“不可能,我才不會接受這種現實!”

“差不多是時候放棄了吧,再這樣下去可能就連下個月的生活費也要搭進去了。”

“如果可以的話,還是希望前輩能夠稍微注意一下每個月的收支平衡……”

四個人擠在小小的廚房裡,表情不盡相同的盯着小小的手機屏幕。

而這其中心情最為複雜的,當屬羽齊。

自從回家路上遇到了同樣參加了此次儀式的作者,羽齊的心情就一直無法平靜下來。

“什麼叫霉運纏身啊,我這明明只是偶然的、非常巧的、無法控制的遇到了一連串禍事而已,根本就和運氣沒有關係啊啊啊!”

羽齊的嘴角抽搐着,幾乎是絕望一般的用手指輕觸手機熒幕上的“十連召喚”按鈕。

不成功,便成仁!

做出了如同賭徒一般孤注一擲的瘋狂之舉,羽齊將師父遊戲賬號中所有需要付費購買的遊戲貨幣揮霍一空,進行了多達一百次的抽獎。

“雖然我沒玩過,但聽說這個遊戲的內部虛擬貨幣還是相當昂貴的吧,大概是什麼樣的水準?”

“唔,大小姐每個月的零花錢大概只有一千五左右,這個遊戲最高充值額度是648,所以應該是……換算成遊戲貨幣應該是167個吧?這傢伙剛才點的那一下就要耗費30個遊戲貨幣,大概是大小姐百分之七的生活費。”

青在一旁難掩笑意,話語聲之中滿是對現狀的享受,就算是完全不了解青的湘雲也能看出來這位戴着面具的怪人很明顯是在嘲諷羽齊。

“誒誒誒,這麼貴的嗎,這都足夠我吃上一個月的外賣了啊,她剛才點了十多次那個按鈕,也就是說……哦哦哦,太可怕了,手機遊戲實在是太可怕了!”

湘雲臉色蒼白的向後退了幾步,被站在一旁林闕拉住手臂。

而且湘雲不知為何,正在被林闕用充滿同情與尊敬的眼神注視着。

“居然能夠用區區一百元生活在這個殘酷的社會之中,您一定就是電視中經常提到過的那種‘荒野0生’達人吧,究竟要怎樣才能忍受如此拮据的生活啊?”

“大小姐您這樣可就太失禮了,我也是在沒有工資的狀態下正常的活下來了啊。就算是稍微難以消化了一些,學校後院的野草也是勉強可以充饑的,而且無機材料實驗室那邊經常會採購大量的觀音土,那個東西也完全足夠一個人支撐一天了呢!”

青也一併湊在了大小姐身旁,講述起了諸如學校之中哪片草坪的雜草更方便食用之類沒什麼用處的知識。

“別鬧了,你明明就不需要進食吧?給你工資也只會用來購買各種各樣的偷窺設備,你每個月能夠自由支配的金錢只需要五十元就夠了!”

林闕一隻手按在靠得越來越近的面具上,另一隻手則狠狠地握住青試圖繞到林闕身後的手掌,滿臉擔憂的望着已經徹底失去力量趴在桌面上的羽齊。

手機屏幕的畫面已經不再變化,滿屏幕的藍色已經表明了剛剛那一輪賭局的結局。

藍色,這款手機遊戲中代表最低稀有度角色的顏色,這就是羽齊賭上了書店這個月生活費的結局。

“怎麼能這樣,明明都已經抽了接近一百次獎了,為什麼還是拿不到那個超稀有角色啊!”

羽齊舉起手用力的拍向切菜用的案板,上面碼放整齊的土豆絲以及捲心菜菜葉隨之微微一顫,除此之外就沒什麼多餘的變化了。

就像羽齊的抽卡結果一樣。

“承認吧,霉運纏身之人,你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呀!”

湘雲微笑着拍了拍羽齊的肩膀,在場的各位也都知道這是沒有惡意的笑容。

然而就是因為這笑容之中不包含對羽齊抽卡失敗的嘲諷之意,反而令羽齊感到自己再一次受到了傷害。

“這只是暫時性的運勢偏低而已,只要過上一段時間就可以……啊啊啊,我的松鼠魚,站住別跑!”

羽齊甚至都沒有時間沉浸於抽卡失敗的悲傷之中,忙着處理起試圖趁眾人不注意悄悄逃脫的鯉魚。

原本計劃在六點之前準備完成的晚餐硬生生拖延到了七點,甚至就連食材的準備工作還沒完成,而這一切都是因為站在羽齊身旁的湘雲導致的。

在大街上自顧自的稱呼羽齊為“霉運纏身之人”,而不願意承認自己運勢突然變差的羽齊則竭力試圖反駁,青卻因為情況變得越發複雜而更感興趣,最終的結果就是湘雲一路跟隨着羽齊來到了羽家書店。

“按照你說的,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占卜師告訴你有辦法去除掉自己吸引災厄的體質,所以才會一路跟着前輩的嗎?”

將一直試圖蹭在自己身上的青一拳擊倒在地,林闕騰出手來梳理着自己有些凌亂的頭髮,向站在一旁的湘雲隨便的搭着話。

“沒錯,畢竟我參加這次儀式也是為了尋找有沒有修行者能夠破除這像是詛咒一般的體質……雖然那傢伙的占卜聽起來很不靠譜,但也好歹算是一條線索。”

“可是按照你說的,他在幫你占卜之後就被卡車撞了啊?”

青躺在揉着腦袋,面具上的花紋拼接成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這是對於湘雲口中所說的占卜師能力的質疑,但青也沒有把握確定湘雲究竟遇到的是不是江湖騙子。

青具有直接訪問“五門”基礎數據庫的資格,如果那個老人僅僅只是打着占卜師的名頭招搖撞騙的詐騙犯,那就很有可能早就被“五門”登記在冊。

然而早在青聽過湘雲講述自己之前的經歷時,她就已經用手機查閱過“五門”這幾十年的數據庫記錄了。

外貌特徵能對上號的有不少,但無論哪個都不像是湘雲遇到的那位“牙齒鋥亮,華髮蒼顏,滿臉褶皺,幾乎看不到眼睛”的老人。

“你真的確定自己遇到的是活人,而不是自己因為壓力過大而出現的幻覺?”

青躺在地上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隨手拿起放在爐灶旁邊的半根胡蘿蔔啃了起來。

湘雲的描述之中帶有了太多主觀臆斷的部分,所以青與林闕並不能判斷她究竟是不是遇到了真的具有占卜能力的修行者。

至少,今晚的各個十字路口並沒有湘雲所說的事故發生,這也正是林闕與青始終無法相信湘雲所說的經歷的緣由。

至於那位曾經帶着湘雲跑到小吃街閑逛的“羽妹”……

“肯定就是那個人,只不過又換了一身衣服吧?”

“那傢伙究竟要用前輩的身體做什麼啊!”

林闕和青自然很清楚那是師父借用羽齊的身體在外閑逛所用的假身份,羽齊也同樣很清楚。

“師父那傢伙,回來之後要好好地收拾一頓才行啊……”

羽齊抓着還在左右搖擺試圖逃脫的鯉魚,看樣子是被氣得不清。

師父的變裝手段雖然有一部分藉助了西方的變形魔法,但大部分容貌修飾還是依賴普通的化妝技術完成的——也就是說,只要對羽齊的面孔比較熟悉,還是有人能夠看出在外遊盪的少女其實就是羽齊的。

“現在我唯一祈禱的事情,就是師父那傢伙別跑到大學去了……”

羽齊將手中還在跳動的鯉魚扔進水槽,拿起了放在一旁的菜刀。

 

 

“唔,也就是說,湘雲的父親實際上曾經和雪家家主有過一戰嗎?”

在險些被油鍋濺出的滾燙油滴襲擊之後,一直站在旁邊沒能起到什麼作用的三人組被強制趕出了廚房,只剩下羽齊一個人在那間小小的屋子裡有條不紊的進行着烹飪工作。

“父親他當初為了和雪家家主進行對決,在書房之中留下了不少與術法相關的研究資料,我也是在看過那些研究資料之後才明白父親他當初究竟離家數月去做了些什麼……”

湘雲苦笑着伸出了一根手指,在裝有茶水的水杯中輕輕沾了沾,隨後用指尖上的水分在桌面上畫出了一個圓。

“如果說這片土地上的修行者完全被‘五門’所監管,而構成‘五門’的五大家族能夠彼此之間毫無猜忌,那麼這種情況或許還不會出現。但是……”

湘雲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抬眼望了望林闕的表情。

“拉攏小家族進行互相牽制……嗎,族內年末的時候確實也有不少小家族的家主前來拜訪,倒不如說這種情況實際上已經成為常態了。”

林闕看起來並不在意湘雲所說的“五門”體制所存在的問題,反倒是頗為贊同的點了點頭。

畢竟曾經一手帶大林闕的是林華長老,而林華長老也是作為曾經“五門”成立之初的元老之一,親身經歷過各個家族與派系之間互相爭鬥的那段歲月。

就算林闕尚且對“五門”這個機構沒有一個完整的認識,她也早就在林華長老的耳濡目染之下了解到了“五門”之中的諸多黑暗面。

“正是如此,然而父親他覺得這種狀況並不合理,再加上湘家的部分產業因為經營不善的原因出現了不少損失,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得做出了那個選擇。”

“無謀之人,單槍匹馬去挑戰雪家家主,這不是瘋了嗎?”

青叼着半塊餅乾,對於湘雲父親的所作所為感到無法理解。

雪家聞名於天下的手段是撰寫祭文,而這種事情乍聽起來似乎根本不像是修行者家族所做的事情——準確的說,只是寫一篇文章的話,從大街上隨便找一位認識字的普通人就可以完成這項工作。

但雪家撰寫的祭文並不僅僅只是普通的文章,而是能夠直接勾連靈界與人間的橋樑。

打破人間與靈界的壁壘,能夠做到這種事情的術法並不多,而且大部分都因為太過危險而無人使用,然而雪家的祭文卻可以在幾乎不用付出任何活祭做代價的情況下直接連通靈界與人間,這一事實代表了許多恐怖的事情。

人間的靈力並不充沛,修行者想要引發對應的天地異象,通常都需要舉行對應的儀式引起靈界與人間的共鳴,繼而藉助靈界的力量改寫人間的現實。

然而如果能夠有辦法直接連通靈界與人間,無論施展何等術法都只不過是一念之間。只要施展術法的人能夠想象出自己所施展的術法究竟是什麼,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引發各種各樣的異象。

點石成金,騰雲駕霧,移星換斗,霞舉飛升,這些都不過就僅僅只是施展術法的人稍有想法就能實現的事情。

而雪家的祭文能夠直接連接靈界與人間,這也就代表了手持那祭文的修行者幾乎與行走在世間的神靈無異。

然而,雪家上上下下雖然都知道所謂的“通天祭文”內容為何,但有資格書寫祭文的卻永遠只能是雪家的家主。

湘雲的父親所挑戰的不是什麼普通的修行者,而是幾乎立足於整片華夏土地修行者頂點的人。

“父親他不是無謀,他明明已經想到了成功的辦法啊!”

湘雲激動地站起身來,杯中的茶水因為她劇烈的動作而灑了一些出來,半透明的液體在桌上流淌,慢慢的向湘雲的方向靠攏着。

湘雲不知道自己的父親究竟得到了什麼人的幫助,但通過散落在書房的眾多筆記來看,她能夠確定當初自己的父親是在結合了多種情報之後得出了自己有機會獲勝的結論。

雪家的“通天祭文”並非毫無弱點,而只要找到了那近乎完美的術法之中僅存的弱點,湘雲的父親就一定有辦法贏。

當然,從當時的結果來看,湘雲的父親肯定是輸了,而且輸得相當的慘。

“那麼,你的父親究竟和雪叔比了什麼啊,我實在是想象不出來雪叔會在什麼方面有機會輸給別人……”

林闕嚼着嘴裡的餅乾,用眼神示意湘雲繼續將故事說下去,畢竟她也實在很好奇那位經常來找林華長老吟詩作賦的叔叔究竟會有什麼方面被人認為是弱點。

雖然這世界上並不存在所謂的“全能之人”,但曾經親眼見過雪家家主的林闕很清楚那種感覺,她並不認為當初那位看起來如同仙人一般不染凡塵的雪叔會有什麼弱點,也無法想象究竟要用什麼辦法才能打破他身上那層看起來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獨特氣場。

“我記得,好像是……電子遊戲?”

“我……我覺得,你父親堅持拒絕說出實情的原因應該很好猜出來……”

青的面具上花紋形狀變得非常詭異,看起來像是已經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林闕沒有青那樣能夠隨意訪問數據庫的權限,甚至於她偶爾去幫助林華長老處理公務都需要藉助青的賬號才能正式登陸“五門”的內部系統,所以她對於這段往事也沒有任何更深一步的了解。

在場唯一一位能夠接近真相的,就只有站在林闕身旁啃着餅乾的青。

“大小姐想要聽一聽嗎,聽聽那段可笑而又殘酷的真相?”

青伸出食指,將湘雲用茶水劃出的象徵“五門”的圓圈一分為二。

“不,沒興趣,從你嘴裡說出來的向來都不會是什麼好事,而且還很有可能會導致事情變得更麻煩。”

“不不不,怎麼會麻煩呢……”

青搖了搖食指,將手中被完美分割成數十塊的餅乾碎塊依次排開,沿着象徵著“五門”的圓環排布整齊。

雖然大多數時候青都是嚴格遵守林闕的指令,但在某些極為特殊的情況下,青會根據自己的判斷繼而對林闕進行相應的進言。

“這不過就是單純的分析而已,數據庫之中並沒有雪家家主被人挑戰的相關記載,所以我現在所說的不過就是簡單的推測而已。”

青沒有因為林闕的拒絕而停止所說真相,這一異樣的舉動無疑是林闕所預想的那種情況,也正是她極力想要規避的情況。

然而一旦進入這種狀態,青便不會遵照林闕的命令,除非受到來自外界的其他干擾才會停止——然而在這種環境下,並沒有人會主動去阻止青的發言,畢竟青和湘雲都決定將青接下來所講的故事當做一個故事來聽而已。

僅僅只是一個故事,無論如何也不會將自己捲入叔爺爺最擔心的家族鬥爭之中——林闕如此思考着,同時也做好了隨時從飯桌前撤離溜進廚房避難的準備。

“曾經有這麼一個人,他想要為自己的家族爭取到更多的利益,想要將自己的家族經營的更加繁榮。”

青用手指推動着桌上的一塊餅乾碎片,將其放置在了接近那個由茶水劃成的圓環附近。

“然而‘五門’對於大多數家族都僅僅只保持着最低限度的扶持,各大家族之間甚至會為了牽制彼此而打壓對方下屬的家族,在這種情況下幾乎沒有哪個小家族能夠平穩地成長起來。”

伸手拂去了大多數小塊的餅乾碎片,青嘲諷似的笑了笑,將一開始挪動的那塊餅乾碎片放在了象徵著“五門”的那個圓環的正中央。

“然而,就在這種幾乎稱得上是絕望的現實背景下,這個男人面前出現了‘希望’。某個自稱是……”

青語氣誇張的舉起雙手,看起來就像是西方歌劇中準備開始表演的歌者。

“別擋路,上菜了!”

原本好不容易營造出的氣氛被端上餐桌的什錦燒徹底衝散,青也是十分罕見的聽從了羽齊的命令,乖乖的讓出了一條路。

“咔嚓!”

散放在桌面上的餅乾碎塊毫無懸念的被餐碟的重量壓成了粉狀,青面對來自羽齊無言的怒視,只得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默默轉過頭去,輕聲吹起了不在調上的口哨。

“辛苦啦,我來幫忙端菜……”

“啊啊,我也來!”

“唔,我……我之後會負責收拾桌子的,所以請不要把我的碗筷放在地上好嗎……”

 

 

“喂喂,你這傢伙越界了啊,這裡可是大小姐的領域!”

“才沒有,那塊裡脊明明剛才還在我這邊的!”

“剛才你絕對用了術法吧,可別想着瞞過我的眼睛,快把肉還給人家!”

木筷與木筷之間清脆的碰撞聲不時響起,羽齊則時不時的伸出筷子,從鮮有人問津的三鮮燴片里夾上幾片竹筍。

店內的燈光很暗,所以有的時候羽齊甚至看不清自己究竟夾起來的是白色的筍片還是青白色的蔥。

——反正都挺好吃的,食材也不貴,下次還可以繼續做。

品嘗着經過味精與白醋共同作用下引出的那股味道,羽齊之前一直緊繃著的心弦也終於稍稍放鬆了下來,臉上略有些僵硬的肌肉也慢慢鬆弛。

“……”

坐在桌邊的三人此時停止了爭搶,默默無聲的看向羽齊。

“怎麼了,是有飯粒還是湯汁粘在臉上了嗎,我怎麼沒感覺到?”

羽齊稍微挑了挑眉毛,從旁邊的紙巾盒中抽了張紙巾蹭了蹭嘴角,然而卻並沒有什麼污漬沾在紙上。

“雖然身體不一樣,但笑容果然還是……啊啊啊,好可惜,剛才那一瞬間我應該用相機拍下來才對!”

“沒關係大小姐,我已經用術法固定了剛才那一瞬間的視角,隨時都可以給您畫出來,您以往的入浴照也一樣能……”

“立刻給我把那些記憶刪了,現在,馬上!”

林闕早就已經習慣了青的言論,十分淡定的用木筷攔住了想要夾起清湯豆腐的青,將即將重新墜入湯鍋的豆腐穩穩地托在木筷之上。

“湘小姐要不要來一塊?你剛才似乎一直……”

青托着筷子上的豆腐,手臂幾乎沒有搖晃,將原本易碎的豆腐塊完整的送到了湘雲的碗中。

“十分感謝……”

“我也想要大小姐幫我夾菜,啊不對,這種請求實在是不合身份……不如我來幫大小姐夾菜吧!”

青挪了挪自己的椅子,再一次將先前固定下來的林闕與她之間的距離重新縮短,變回了原來緊緊貼在一起的狀態。

“你走開,我的手沒有地方放了。”

“沒關係,由我來做大小姐的手就可以了,不僅僅只是吃飯、入浴、行走、看書、戰鬥,無論什麼時候都請把我作為您的手來使用,千萬不要客氣!”

聽起來像是喘着粗氣的青手持盛了滿滿一勺的老醋蟄頭,將勺子慢慢的移到林闕的面前。

“雖然我已經知道青小姐她不是什麼正常的存在,但這性格果然還是糟糕過頭了吧?簡直就像是……”

“就像是變態一樣,沒錯,這就是和我定下契約的侍從,僅僅只是個變態而已。”

林闕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將垂在耳邊的頭髮向後捋了捋,一口吃掉了青遞過來的食物。

“唔姆……不過也正是因為是個變態,所以才會對我的喜好習慣如此了如指掌,所以才能成為最棒的侍從啊!”

稍微咀嚼了幾下之後吞掉了那半透明的生物碎塊,林闕抬頭望向已經指向八點十分的座鐘,感覺稍稍有些失落。

“也不知道師父她究竟跑到哪裡去了,難不成今晚不回來了……”

“我回來啦!”

林闕因為負責調節氣氛的師父不在這裡而喃喃自語的同時,書店的後門被人一把推開,滿身銀白的黑髮少女從外闖了進來,臉頰因為寒冷而變得紅紅的,手上握着五份黏米糰子。

“六小時十分四十七秒,你是不是應該為借用我的身體在外遊盪這麼久做出一些解釋?”

羽齊揚起了手機屏幕上剛剛停止的計時器,臉上帶着看起來一點都不和善的微笑,一步步的靠近了正在抖落身上積雪的少女。

“總之先給我去洗個澡,借給你的身體要是感冒了可就麻煩了!”

“誒嘿嘿,徒兒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啊,你們繼續吃吧,我已經在小吃街那邊吃到撐了。”

頭上頂着羽齊扔給自己的毛巾,師父微笑着向坐在餐桌旁的各位揮了揮手,將裝着黏米糰子的食品袋放在桌上后便一溜煙的跑進了浴室。

 

 

在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解釋之後,湘雲總算是大致了解了林闕她們所說的師父和羽齊究竟分別指的是誰。

“也就是說,參加這次儀式的人本來是師父,但由於一些不可抗力的影響,師父並沒有辦法去直接參加儀式,轉而由做徒弟的羽齊代替師父參加?”

無論是能夠互換身體的魔法葯,還是師父那幾乎完美的變裝術法,以及湘雲一直以為是女性的羽妹實際上是男性的這件事——這些事實無論哪一件對於湘雲而言都太過於刺激,所以林闕她們向湘雲所講述的,是經過了一定修改與隱瞞的事實與真相。

當然,羽齊並沒有出言揭穿林闕與青明目張胆的忽悠行為,而是默默地坐在一旁安靜閑適的享受着已經沒剩下多少的松鼠魚。

畢竟羽齊今晚所受的劫難都源自自己想要嘗試製作這道許久未曾品嘗過的名菜,現在自然要好好享受自己歷經磨難之後所收穫的成果才行。

欺瞞、謊言、人情世故、權力紛爭、好惡偏差、正邪之分、陰謀詭計,講這些本就不適宜在飯桌上討論的事情統統拋置於腦後,羽齊的手指夾住木筷,一心一意的品味着自己親手創造的美味。

酸與甜相互交織的滋味從口腔一路向下,但那層由玉米粉炸制而成酥脆外殼則完全吸收了湯汁的滋味,在唇齒之間慢慢回蕩着。

為了避免糖醋味過重而導致氣味過於濃烈,羽齊還特意更改了湯汁之中砂糖、米醋以及醬油的比例,將原本酸味過重的醬汁調節成了更偏向甜味的特製醬汁。

但果然,這味道可能也只有師父這具糖分攝入成癮的身體才能受得了,並不適合大眾的口味呢。

羽齊雖然在烹飪過程中就已經有所預感,但那時候所有的調料都已經放入其中,想要重新改變整道菜的口感已經變得十分困難,最終這道菜也就成了整桌菜肴之中唯一一道沒有被其他三人看中的失敗作。

但對於正在借用師父這具身體品嘗菜肴的羽齊而言,這種口感反而恰到好處。

雖然霉運確實帶給自己帶來了痛苦,但是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能夠體會到那之後的美味……

想着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羽齊又夾了一塊魚肉送進嘴裡,抬頭望向正一臉疑惑的盯着自己的湘雲。

“明明被霉運纏身,為什麼……你看來絲毫不因為這種事情而困擾呢?”

“因為我根本就不相信自己走霉運啊!這只是概率,是無數可能性收束於一點所產生的觀測結果罷了,難道我們會因為所謂的實驗結果而患得患失嗎?”

“明明就遇到了幾乎無視了概率學的事件,剛剛可是抽卡200次都沒能拿到所謂的‘超稀有卡牌’啊。”

“遊戲而已,難道它還能改變我看待生活的方式?那種東西說到底只不過是網絡之中的數據流罷了,我怎麼可能會因為那種事情而感到……但我果然還是,還是有點不甘心啊。”

將手中的木筷放在碗邊,羽齊苦笑着嘆了口氣,算是用自己的方式做出了回答了。

說是自己心中沒有哪怕一點點悔恨肯定是騙人的,說出這種話來的羽齊肯定會因為自我厭惡而吐出來。

但實話實說,羽齊剛剛使用的甚至都不是自己的遊戲賬號,自然不可能會因此收到什麼嚴重的打擊,所以羽齊剛剛所說的大部分還是真心話。

“這種純粹的精神論,我究竟已經聽到過多少次了……”

湘雲微微搖了搖頭,向羽齊微微鞠了一躬:“雖然聽信了那個可疑的占卜師所說的預言前來打攪,但果然還是……”

“誒,別急着走啊,我還有東西要送給你呢!”

師父聽到外面傳來的話語聲,只在腰間為了一條毛巾就沖了出來。

至於把因為過度震驚而愣在原地的湘雲重新喚醒,則是一小時之後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