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大雨猛烈地敲打着屋頂的瓦片,衝擊着窗戶的玻璃,就像交響曲一樣奏出激動的樂章,不斷地在迴響着。

郭考直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雨景,心裡思考着各種事情,他到現在依然還沒能完全整理好心情,手指不斷地在敲擊窗檯。而在房間正中央的放滿了空酒瓶的茶几旁,趙瑞麟卻在安靜地打坐。兩人在剛剛進來時還閑聊了一會兒,隨着等候時間的延長,兩人也開始沒有話題再說下去,便各自安靜了下來。

兩人進入小田原城后已經有好幾個小時了,他們來得不是時候,在兩人入城時北條政康正好開始了和家臣們的軍議。兩人便被安排在下層的房間等候,北條家以酒菜款待了作為使者入城的兩人,原本以為晚飯後就可以見到北條政康,但沒想到兩人卻一直等到快要深夜依然沒有受到召見。

這時突然雨聲開始變小,似乎是下了一整夜的豪雨終於要迎來終結了。郭考直這時轉過頭來正想要開口,只聽見外面走廊上傳來了北條家臣們的腳步聲和談論聲,今晚彷彿永無終止的軍議也已經結束了。

“終於要見我們了嗎?”趙瑞麟睜開眼抱怨道,“居然讓我們等了一整晚……”

“政康大人應該是知道我們是作為勸降的使者而來,所以在和我們會面前,先召見家臣們統一一下意見吧?”郭考直分析着現狀說道,“而軍議居然開了那麼久,相信家臣們都應該各有己見,軍議根本就沒有統一家臣們的意見……”

“花了一整夜的軍議都沒有結果,百分百的浪費時間,完全就沒有意義,還要讓我們等了那麼久……”

“我剛才還以為你一直都在睡覺呢。”

“這麼可能睡得着,我可是一直都在閉目養神,同時我也在警戒着四周,一旦有殺氣接近我就可以立刻感覺到。”

“不用看也能感覺到嗎?”

“沒錯,在戰場上並不能單靠眼睛,作為在武將在危機四伏的戰場上,想要察覺視線外的危險,就要靠感受大氣的流動來判斷周邊的情況。”

“這樣真的可以做得到嗎?”

“沒錯,世上萬物皆有氣,只要學會了感覺不同氣的流動,即使看不到,也可以感覺到周邊的一切情況。”

趙瑞麟見郭考直一臉懷疑的表情,似乎是不怎麼相信自己的話,他這時站了起來,走到牆邊然後脫下軍服,說道:“你似乎並不相信,那麼我就以行動來證實給你看。”

“怎樣證實?”

“現在我蒙住眼睛,你拿起茶几上的酒瓶向我砸過來。”趙瑞麟說著用軍服包住了自己的頭,然後拔出了腰間的長劍,“儘管丟過來吧。”

“好,那要是砸中你了我可不負責啊!”

郭考直說著投出了一個酒瓶,他始終不是很相信趙瑞麟的話,沒有瞄準趙瑞麟,故意丟偏。趙瑞麟向左邁出一步揮出一劍,把酒瓶劈為了兩截:“為什麼要故意丟偏?”

“哦……看來你真的能感覺到啊……”郭考直說著便同時投出兩個酒瓶,趙瑞麟連揮兩劍,把兩個酒瓶擊落。就在郭考直要再丟酒瓶時,趙瑞麟叫住了他:“好了,有人要來了,別玩了。”

果然就在趙瑞麟收回劍,解下包着頭的軍服后,外面便傳來了北條家下人的聲音。兩人便稍微整理了一下服裝,然後跟隨着下人前往天守閣的最頂樓會見北條政康。在獲得了北條家當主的許可后,下人拉開了當主房間的拉門,郭考直和趙瑞麟進入了房間。在房間的正中央,北條家的當主北條政康身穿着睡衣,坐在床鋪上,他的樣子已經十分憔悴,眼神就像死魚一樣,從他瘦弱的身上感受不到半分霸氣。

在北條政康身邊有一位身穿着粉紅色十二單和服的少女在侍候,她留着一綹靚麗的黑髮,彎彎的柳眉下一雙明眸勾魂懾魄,滴水櫻桃般的櫻唇,如花般的瓜子臉晶瑩如玉。當她的視線和郭考直相交時,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發生的事,少女一開始是驚訝得捂住了嘴巴,但馬上她就接受了這個現實,她快步走了過去飛撲入郭考直的懷裡,然後喊出自己日夜相思之人的名字:“考直!考直!考直……真的是你嗎?”

“嗯……櫻姬……是我。”郭考直緊緊地擁抱着懷裡的佳人,輕輕地撫摸着那如瀑布一樣的秀髮。

“沒想到,居然是你來做勸降的使者……那艘華夏的航母就是由你指揮嗎?”北條政康連說話也是有氣無力,似乎病得不輕。

“對,我是代表豐臣家來勸政康大人開城投降的。”郭考直說著放開了櫻姬,然後從懷裡掏出了豐臣秀人的親筆信交給了櫻姬,“這是秀人大人的勸降書,請政康大人過目。”

櫻姬把信交給了北條政康,重病在身的當主快速地看了一下書信后,把書信放下,以堅定的語氣說道:“這場戰鬥,北條還沒有輸呢!為什麼要我開城投降?”

“政康大人,恕我直言,北條家已經沒有任何勝算了。豐臣家的補給線和後勤準備可以算是完美,就算繼續這樣圍個一年半載也完全沒有問題……”

“秀人那猴子有種就來把小田原城攻破,現在正是要堅守的時候,等到伊達家的援軍來到,我們北條將會由城內殺出,裡應外合生擒猴子!”

“政康大人,伊達家是不會來的,因為伊達家已經歸順豐臣家了。”郭考直說著拿出了另一封書信,他把書信攤開展示給北條政康看,這封書信正是伊達家簽處的歸順文件,“伊達家因為自家內亂所以不會出兵,現在全大和就只有政康大人一人依然要和豐臣家唱反調……”

“……”北條政康低頭沉默不語,過了好一會兒,長嘆一口氣說道,“果然是這樣嗎?我一早就料到,只是一直都不肯去承認啊……”

“政康大人……”

“不過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並不打算開城投降。”北條政康十分堅決地說道,“我並不打算讓後世史學家把我記載為‘秀人用來殺雞儆猴’的人,作為武人必須要死在戰場上,但我現在的身體已經無法再次拿起刀了……”

“政康大人寧願死在病床上也不想死在秀人的手上嗎?”

“沒錯……我乃堂堂相模之獅子,要是讓猴子任意擺布,我就算死也不瞑目。”北條政康這一下大聲吶喊后咳嗽了起來,並口吐出鮮血。

“父親大人!”在一旁的櫻姬十分擔心。

“反正我的性命也很快就會終結……我已經吩咐了政信,在我死後便把我的屍體燒掉,然後再開城投降,我要讓後人知道我北條政康到最後都沒有死在猴子的手上。”

“北條大人的志氣令我佩服!”趙瑞麟這時開口道,“正所謂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北條大人在生命最後的一刻依然要爭一口氣這種執着,在下佩服!”

就在這時,城內的警鐘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