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越來越大。

雨點濺在玻璃窗上,令玻璃薄片顯得模模糊糊;濺在屋檐上,成了濕漉漉的一片;濺在地上,地面被覆蓋變成了水池。花園的花草樹木就有如被強灌一樣喝足了水,一株株一棵棵一朵朵都被壓彎了腰,喘不過氣來。

在貝倫加皇國聖安祖拉的奧臣公爵府上,正在全神灌注在桌上兵棋盤的尼克拉斯完全沒有察覺外面已經下起了傾盆大雨。

房間內沒有其他人,在桌子上除了兵棋盤和棋子外,就只剩下尼克拉斯所養的小橘貓在注視着兵棋盤上的棋子,小橘貓完全沒有調皮,他十分安靜地伏在桌上望着主人。

“偽裝的航母在這裡,而真正的航母編隊則是北面……”

尼克拉斯口中不斷地在自言自語,同時雙手也沒有閑着,不斷地在重複移動兵棋盤上的棋子重現第一次巴拉格海戰的戰況。

“喵……”小橘貓以為主人在和他說話,每當尼克拉斯說完一句話后,他就會像是回應一樣叫一聲。

皇國航母機動編隊在那次戰鬥中可算是徹底地被打敗,尼克拉斯的戰術是通過利用皇國艦隊特有的夜間起降能力,在夜間放出索敵機找到敵航母,然後在帝國無法放出艦載機的晚上先發制人一舉消滅帝國航母編隊。

合理使用自己的長處進攻敵人的短處,在用兵上完全無誤。

而戰況的展開也在尼克拉斯的預測之中,索敵隊成功地特定了帝國艦隊的位置。之後尼克拉斯就按照計劃行事,在黎明到來之前派出了第一次攻擊隊,攻向了帝國的航母編隊。

皇國第一次航空隊按照尼克拉斯劇本那樣,遭遇到了帝國的航母編隊,戰鬥過後成功擊沉了目標。但當時尼克拉斯並不知道,第一次攻擊隊所擊沉的兩艘航母只是作為誘餌的偽裝航母。

“正因為帝國知道我們可以在夜間放出艦載機,所以才會故意讓我發現偽裝航母的編隊來引誘我放出航空隊嗎?”

“喵……”

尼克拉斯在拿走了偽裝航母的棋子后,捉起了一大把艦載機的棋子丟進了棋盤內。

“之後就是帝國航空隊的奇襲……”

“喵……”

由於尼克拉斯當時是以友軍的主力艦隊為誘餌來誘導帝國航空隊,而他的索敵線並沒有任何破綻,因此他便認定自己沒有被敵軍發現。

在第二次攻擊隊準備起飛的時候,尼克拉斯怎樣也想不到在他面前出現的居然會是帝國航空隊。尼克拉斯為了要讓第二次攻擊隊以最快的速度出擊,因此他在斷定自己完全沒有被發現的時候,並沒有派出戰鬥機編隊,而是下令以攻擊隊的出擊整備為優先。

因此在遇上帝國的攻擊隊的奇襲后,尼克拉斯完全就沒有辦法對應,當時他唯一可以想到的辦法就是脫離戰線。當時要是沒有迪亞哥和沙維拚死擋住帝國航空隊,以及突然出現的風暴圈,相信自己是不可能全身而退。

“迪亞哥……是我的錯……”

“喵……”

尼克拉斯的腦海中這時又再浮現出在那次戰鬥中戰死摯友的面孔,以及艦隊歸來時那天的事……

“那裡就是迪亞哥的家了嗎?”

“是的,珍妮應該還不知道迪亞哥戰死的事……”

“……”

在聖安祖拉城東的住宅區,尼克拉斯和沙維坐在魔導汽車內望着遠處的一間房子,兩人都陷入了沉默中,一時半刻沒有勇氣踏出前進的腳步。

“走吧……”

“遵命……”

過了好一會兒,尼克拉斯才拿起了身旁的箱子,和沙維下車,拖着沉重的腳步向著迪亞哥的家走去。

從馬路邊走到不遠處的迪亞戈家門其實就只有幾十米遠,但尼克拉斯和沙維卻覺得這一段路是那麼的遙遠……

感覺現在的時間過得特別慢……

腳步也越來越沉重……

“……”

兩人就像是遠途跋涉一樣終於來到了迪亞戈的家門前,兩人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后,尼克拉斯才慢慢地伸出手按下了門鈴。

“叮噹!”

在清脆的門鈴聲想起后,過了一會兒,一位穿着十分樸素,完全沒有任何花俏服裝的年輕女子打開了大門,以笑容迎接來客:

“啊……是沙維……還有尼克拉斯公子大人……”

“好久不見了,珍妮……”

這位女子正是迪亞哥的妻子珍妮,他和迪亞哥是同出身於同一個小村莊,兩人是從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馬。當迪亞哥完成學業回到皇國后,兩人便理所當然地結合,迪亞哥和珍妮是感情很好的夫妻,左鄰右里都很羨慕這對恩愛夫妻。

“!”

當兩人發現珍妮的腹部漲了起來的時候,都不禁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嗯?啊……迪亞哥沒有和你們說嗎?”

珍妮說著露出了十分幸福的表情,一邊摸着肚子一邊說道:

“還有三個月就要出生了,我和迪亞戈都希望能是個女孩子呢!”

“是嗎……”

“公子大人,迪亞哥沒有給你添麻煩吧?當我聽到他說他要做艦長時,我一開始還以為他在開玩笑,因為戰艦的艦長其實他並不適合啊……”

“……不,迪亞哥他是個出色的艦長。”

“公子大人不能亂誇獎他了,他肯定會驕傲的……”

這時珍妮才發現應該要在場的人卻不在,她再次環視四周確認一遍后,才問道:

“誒……迪亞哥呢?他每次都是這樣,老是顧着工作……”

“……”沙維低下了頭,他完全沒有勇氣向女子說出真相。

“……對不起……是我的錯……”

尼克拉斯低下了頭,向面前的珍妮道歉后,便把手中的盒子遞給了她。

“……誒?公子大人為什麼要道歉?這個盒子……”

珍妮的表情開始漸漸由晴轉陰,她的笑容開始從臉上消失。

“迪亞哥他……他……”

望着一臉充滿希望眼神的珍妮那瞳孔開始逐漸染上絕望的顏色,尼克拉斯極其困難地從口中擠出了難以道出的那句話:

“他,他戰死了……”

“……”

當“戰死”這個詞進入了珍妮的耳中時,她整個人都愣住了,就像七魂六魄都飛到了宇宙盡頭一般。

珍妮慢慢舉起在不停抖動的手,當他接過尼克拉斯手中丈夫的遺物后,她全身無力地跪坐在地上,眼淚霎時間奪匡而出……

“嗚哇……”

珍妮緊緊地抱着裝着迪亞哥遺物那個小盒子,跪在地上放聲痛哭起來……

“……”

尼克拉斯和沙維雖然在來的途中已經想好了安慰珍妮的話語,而且不止一句。

但是兩人在此情此景,面對着身前痛哭流淚的珍妮,別說是一句話,就是一個字都無法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