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沈萌春的招黑體質
沈萌春一度懷疑自己具有某種特殊的體質。
她不是升到高中才忽然患上了遲來的中二病，而是經過認真的思考後終於得到這個結論——難道我看上去很好欺負嗎？
不管是小學、初中，還是現在的高一，似乎她走到哪裡，總會成為被欺凌的對象。沈萌春很苦惱，她討厭被人打擾，不喜歡接觸外界，可那些煩人的蒼蠅總是會從各個角落裡冒出來，繞着她嗡嗡叫。
就比如現在——
“喲，這不是沈同學么，周末還上補習班呀？真是個好學生呢。”
“回家嗎？你一個人多危險，要不姐姐們送你？”
這幾個女生她認識，是高中部的小太妹。
幾個月前她們就瞄準了沈萌春，從她這裡勒索了不少零花錢。
“我沒錢了。”
沈萌春抱着書包，低聲說。
她的眼睛看向周圍的路人，然而沒人發現這裡的情況，亦或是發現了也不想管。
“瞧你說的，我們是那種人嗎？”
“就是說啊，你太看不起我們了吧？”
【你們是什麼人還需要我說么？】
沈萌春內心鄙視這些小太妹，臉上卻露出驚恐又膽怯的模樣，以滿足對方的虛榮心。
“那……你們想幹什麼……”
“是這樣的，”其中一個高個子女生勾搭住沈萌春的肩膀，將瘦弱的她拉入自己懷中，“姐妹們最近看上了一款化妝品，就是價格嘛……有點點貴。這樣吧，你給我們三千塊，就當我們替你試用了，如果效果好就推薦給你，咋樣？”
嘁，說來說起還不是要錢。
沈萌春心中冷笑，眼眶卻微微泛紅：“我……我真的沒有錢了……上次都給你們了，我哪裡有三千塊這麼多啊……”
另一個女生笑嘻嘻說：
“哎呀，沈同學你太謙虛了。你的小姨不是很有錢嗎？區區三千塊而已，也就零食錢吧。”
“要不這樣，只要你這次能給我們三千塊，以後我們都不再纏着你了。而且有人敢欺負你的話，我們就給你撐腰，怎麼樣？”
高個子的女生用力摟住沈萌春，像是要把她的腰勒斷似的，語氣中也隱隱帶着一絲威脅。
沈萌春囁嚅說：
“可是……我身上真沒有這麼多錢，不信，不信你們可以搜。”
她倒沒有說謊，小姨媽通常只給她每月幾百的零花錢，而這些錢大部分都用來“打賞”各種各樣的敲詐了。
要不她怎麼會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某種招黑體質呢。
幾個女生面面相覷，高個子女生說：
“那你家裡總有錢吧，別告訴我你們那麼有錢的家庭，家裡連幾千塊的現金都沒有？”
“這……”沈萌春轉了轉眼睛，低聲說，“我小姨這時候大概在家呢，要是看到你們……”
“沒事，我們就跟着過去，如果你小姨在家，你就說我們是同學；如果不在家，你就給我們找三千塊錢出來，沒問題吧？”
高個子女生的腦袋也轉的很快。
事已至此，沈萌春沒有借口了，只能無奈地答應。
但她並沒有打算妥協。
幾個女生不知道沈萌春住在哪裡，任由她領着到處轉，之後趁着人多，沈萌春一下就掙脫了高個子女生的胳膊，拚命往人群中跑。
“站住！”
醒悟過來的幾個女生意識到自己被耍了，頓時怒不可遏地追了上來。
沈萌春又急又怕，咬牙讓自己冷靜下來。她不在乎被人欺負、被人勒索，但唯一的底線就是不能讓這些渣滓出現在家人面前。
——如果小姨知道了這些事，肯定會為她擔心的。
沈萌春不想讓小姨傷心。
跌跌撞撞跑進了一家咖啡廳，她剛進去就聽見一陣整齊的問候聲：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ご主人様（歡迎光臨，主人大人）。”
一抬頭，就看見人群中一個眼熟的人。
“……哥哥大人？”
“呃——”
薛世衍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狀態下與沈萌春這個小丫頭相遇。
且不說沈萌春是怎麼一眼就認出女裝的薛世衍的，她看到薛世衍，就彷彿看到了主心骨，眼眶泛紅地撲到對方懷中：
“哥哥大人，救救我……！”
薛世衍眉頭一皺，還沒來得及細問就瞥見店外跑過三個神色匆匆的女生，於是讓沈萌春趕緊躲到了櫃檯後面。
過了會兒，那三個女生又跑了回來，站在咖啡廳門外四處張望。
然後看向了這邊。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ご主人様（歡迎光臨，主人大人）。”
三個女生走進來，無視了迎賓的女僕，交頭接耳說：
“在這裡嗎？”
“肯定是這裡，我剛才看見她往這邊來了。”
“找找。”
她們勁直往裡面走，薛世衍迎了上去：“請問三位，需要些什麼嗎？”
他不想因為沈萌春的事情影響到店裡的生意，只想儘快把這三個女生打發走。
女生們沒有理他，繼續往裡面走，還一邊走一邊看，像極了戰爭片里的特務。
薛世衍亦步亦趨地跟着，臉上是親切地笑容：
“請問，三位需要些什麼嗎？”
“你TM煩不煩啊！問東問西的，沒見我們有事嗎！”
其中一個抹着鮮亮口紅的女生頓時怒了，張牙舞爪地說。
對於這種女生，薛世衍打心底里厭惡。
他維持着從符珍妮那裡學來的制式笑容，輕聲輕語地說：“你們是客人，我當然要詢問你們需要什麼了。”
“那你別跟着了，我們沒打算喝你們這裡的破咖啡。”
另一個齊耳發的女生不屑地打量了店裡的裝潢，以及其他客人，眼中儘是鄙夷。
薛世衍等的就是這句話。
“如果你們不消費的話，請離開。你們這樣是會打擾到店裡的生意的。”
“呵，我們就是打擾又……”
“我們只是來找個人。”
口紅女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高個子女生打斷。她冷着眼睛，上下打量薛世衍一眼，忽而又禮貌地笑說：
“很不好意思，我們和朋友約好在這裡見面，請問可以讓我們找一下嗎？”
這個理由讓薛世衍無從反駁。
【這個女生有點麻煩啊……】
當幾個女生得意地在店內尋找沈萌春時，夏果處理了自己的事就走過來：“發生什麼了？”
她沒看見沈萌春衝進來的景象，倒是注意到了薛世衍與那幾個女生之間不太友好的氛圍。
於是薛世衍將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我懂了，”夏果點點頭，“那幾個人我認識，是咱們學校的小太妹。”
“又是小太妹？”
薛世衍心想昨天剛遇到個符珍妮，今天怎麼又來三個。
這到底是他們學校小太妹很多了，還是這間咖啡廳是個能吸引小太妹的神秘場所？
“可惜你那個學妹今天不上班，不然我還真像看看會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呢。”
夏果壞心眼地說。
“你還是別算計自己那點兒小九九了，想想該怎麼把這三個瘟神送走吧。”
“着什麼急？你不是讓沈萌春躲在櫃檯後面了么，她們找不到人自然會走的。”
“但願吧。”
薛世衍有不好的預感。
通常來說，這種對他不利的預感都會成真。
二、刁難
吳佩茹幾人在店裡沒有找到沈萌春，卻也沒有打算離開。
她們大大方方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看向薛世衍。
薛世衍心中嘆了口氣，在夏果幸災樂禍地注視下，去招呼這幾個來者不善的小太妹。
“請問，這次你們想好要點些什麼了么？”
領頭的吳佩茹沒有急着點單，反而雙手撐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薛世衍的臉。
“你的樣子，我似乎在哪裡見過。”
這讓薛世衍心中一緊，暗想難道是被認出來了？
但轉念又一想，他在學校里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學生，和這幾個女生也從未發生過交集，對方不可能認識自己。
“大概是看錯了吧。”薛世衍略有些尷尬地說。
“是么？”
吳佩茹挑了挑眉毛。
坐在她邊上的陳霞掏出化妝鏡補了下嘴上的口紅，聞言也仔細瞧了瞧薛世衍：“嗯……別說，還真有點兒眼熟。”
“哈哈哈，不會是在AV里看過吧？”
齊耳短髮的何珺口無遮攔。
被這些小太妹品頭論足一頓，薛世衍心中有火氣，但又不能發作，只能訕笑說：“我以為只有男客人才會說這種話，沒想到三位小姐也用這麼老土的方式搭訕么？”
他是在暗諷這三個女生是同性戀，可惜對方並沒有聽出來。
由於跟丟了沈萌春，吳佩茹很不爽，再加上之前薛世衍三番兩次阻撓自己，讓她把這股怒火轉移到了對方頭上。
只見這個還算漂亮的女生眉毛一揚，嘴巴刻薄地說：
“我沒記錯的話，這裡是女僕咖啡廳吧？你是不是用錯稱呼了？”
薛世衍臉色微沉。
“還是說，你只對男人說‘主人’？”
“就是！看不起人嗎！”
“來，叫聲‘主人’聽聽？”
其他兩個女生紛紛起鬨。
眼見這邊的聲音吵到其他客人了，薛世衍不想給店裡招惹麻煩，於是咬着后槽牙，撐起完美的笑臉：
“主人。”
吳佩茹剛才還鬱悶的心情頓時舒緩下來。
她勾起薛世衍的下巴，挑逗說：“這委屈又可憐的樣子，真是我見猶憐呢，做女僕太可惜了。”
“請問，現在你……主人們可以點單了么？”
“正好我也有點餓了，就嘗嘗你們這的味道有什麼不同。”
吳佩茹高傲地拿起菜單，剛要點些吃的，眼珠子頓時凸了出來。
她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手中的菜單，又看了看跪在桌邊的薛世衍，火氣又升了上來：“你們這是搶錢嗎？一個蛋包飯也敢賣這麼貴？”
其他兩個女生把菜單拿過去翻了下，也嚇得捂住了嘴。
“誒，主人們是……吃不起嗎？”
心中解氣又竊笑的薛世衍故作無辜，大眼睛水汪汪的。
“這……太貴了！”陳霞想尖叫，又怕丟人，於是壓低聲音惡狠狠地說。
“是嗎？可是這是最普通的價格了。”
薛世衍繼續裝無辜。
“放屁！以為我們是三歲小孩嗎？普通的店裡哪有這麼離譜的價格！”
“可這不是普通的點啊，這是‘女僕咖啡廳’。”
“嘖……就算這樣，這一份蛋包飯就要幾十塊，裡面是放了黃金嗎？！”
“黃金倒是沒有，不過有女僕專屬的魔法喲？”
看着這三個女生又青又紅的臉，薛世衍肚子都快笑疼了，然而還是一副純真的表情，用甜到膩人的聲音說。
“什麼亂七八糟的！”
吳佩茹氣的牙痒痒，剛想拍桌說不吃了，薛世衍便看似隨意的又補了一句：
“哦……我們店的消費水平可能和三位主人有點不符，不過沒關係，水不收錢的。”
“你什麼意思。”
吳佩茹剛抬起來的屁股又坐了下去，冷冷的問。
薛世衍連忙道歉：
“啊——十分對不起！我不該說主人們沒錢的。”
這句話讓三個女生漲紅了臉，恨不得死了他這張嘴。
“誰說我們消費不起？只是……只是第一次見到這麼貴……怪的菜單，有些驚訝罷了。”三人中虛榮心最強的陳霞硬着頭皮說，“我告訴你，這頓飯我還就吃定了！”
同伴都這麼說了，吳佩茹和剩下的何珺也只能硬撐下去。
所謂輸人不輸陣。
“那就請三位主人點餐吧。”
陳霞氣鼓鼓地點了最貴的那個，吳佩茹暗惱她死要面子，但也點了份同樣的。三人中何珺相對保守一點，只點最便宜那個，說話的語氣也小了很多。
將訂單交給后廚之後，夏果從後面拍了下他的肩膀：
“又欺負小姑娘了，對不對？”
“是她們欺負我好不好？”
薛世衍撇撇嘴，又問，“沈萌春呢？走了嗎？”
話音剛落呢，他就被人從後面摟住了腰：
“哥哥大人！”
沈萌春哭哭啼啼地用臉在他身上蹭，讓一旁的夏果很是不爽。
“你怎麼還沒走？”
薛世衍將小丫頭拉到自己面前，皺眉說。
“哥，哥哥大人因為我的事，被那些壞女人纏住了，我不能走！”沈萌春捏緊了小拳頭，很有義氣地說。
“……你不走又能幹什麼？”
“唔……”
“算了，那你就留在這吧。”薛世衍嘆了口氣，“以防萬一，等會兒下班了我送你回家。”
“嗯！”
聽到這話，沈萌春露出大大的笑臉。
之後吳佩茹三個女生像是對待殺父仇人一樣，將送過去的食物大卸八塊，又強硬地要求薛世衍哪裡都不許去，專門服侍她們，給端茶遞水。
“我們是付了錢的！”
陳霞肉疼地說。
何珺跟着拚命點頭，臉色比哭還難看。
吃了一會兒，陳霞被嗆到了，頤指氣使地讓薛世衍親手給自己喂水。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她黑着臉將右腿塞到薛世衍懷裡，指着他說：
“有沒有眼力見兒？沒看見你的主人吃累了么？給我揉腿！”
薛世衍有點兒懵，但又覺得滑稽。
“使點兒勁！柔柔弱弱沒吃飯呀！”
“這樣？”薛世衍問。
“呃！嗯……啊——”
“勁兒太大了？”
“沒有！”
陳霞咬牙切齒，腿肚子卻一抽一抽的。
何珺見還有這種服務，也不甘吃虧，把自己的腿遞到了薛世衍懷裡，佔據了剩下的空間。
薛世衍懷中抱着兩個青春少女的大腿，卻莫名感覺到從後面射過來兩道冷光。
不用猜，那肯定是屬於夏果的。
三個女生吃完了飯，揉完了腿，依舊沒打算離開。吳佩茹剛才沒有揉腿的機會，此刻心裡不平衡，於是對薛世衍說：
“我點了你們這裡最貴的套餐，應該有不一樣的福利吧？”
“呃，您的意思是？”
吳佩茹冷笑着，翻開菜單說：“這個套餐上面寫了，可以和女僕聊天。但是你剛才一直給她們兩個揉腿，根本就沒管過我，我要投訴你。”
“你們三個人，我顧不過來啊。”
薛世衍這是真的委屈。
他又沒有三頭六臂，哪能同時照顧到三個人。
吳佩茹見有機可乘，本想趁機讓減免點費用，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掉面子，就指着店裡的沙發說：“那咱們到那裡去，你好好補償我。”
沙發那裡是讓客人休息的地方，有一塊隔板與用餐區隔開，偶爾也會在哪裡舉辦店內的線下手游活動。
薛世衍皺了皺眉，還是答應下來。
“不過，你們都用完餐了，得先付費。”
對於這種小太妹，他還真怕三人突然就跑了，讓自己背鍋。
付完錢，吳佩茹臭着臉來到沙發這邊面朝下躺下，讓跟過來的薛世衍給自己按摩。
“抱歉，我們店裡沒有這樣的服務。”
“那你剛才為什麼給她們揉腿？”
【那不是她們硬塞過來的嗎！】
“這……”
“別這啊那的，我又不是那些臭男人，你緊張個什麼？”吳佩茹翻了個白眼，不耐煩的說，“你來不來？不來我就投訴你！”
【你的確不是男人，但我是啊！】
薛世衍欲哭無淚。
這叫什麼事兒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