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家人
薛世衍和秋瑾挽手走在人行道上，聊着關於薛父的事情。
他聽得津津有味，從不知老爸居然還有這麼多有趣的往事。像是什麼情人節送花啊，生日吃燭光晚餐啊，這些種種與他印象中老爸的形象完全不符的浪漫約會，很是讓薛世衍大跌眼鏡——當然，期間也發生了許多符合“原人設”的糗事。
通過秋瑾的講述中，薛世衍第一次真實了解到老爸不同以往的另一面，在他原本的記憶里，老爸總是皺着個臉，時而嚴厲時而慈祥，是一個很典型很刻板的傳統父親形象，也是他從小到大所依賴的港灣。
但此刻，薛世衍才猛然意識到老爸也是個活生生的人，有着獨屬於他自己的喜怒哀樂、愛情與生活。
他想要知道老爸更多的事，想要知道這個在自己生命中佔據最重要地位的人還發生過什麼不為他所知的過去，甚至在這一瞬間，他忘記了困擾着自己的黑歷史。
可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禍事，強行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他們挽着手走在人行道上，對即將到來的事情一無所知。談笑中薛世衍看向秋瑾，正要詢問什麼，驟然間，一輛風馳電掣的摩托闖入他的視野。
在這一剎那，他還沒意識到這預示着什麼。
急速駛來的摩托車從兩人身邊掠過，一個坐在車後座、頭戴黑色頭盔的人一把抓住秋瑾的手提包，用力一扯。
正在和薛世衍說話的秋瑾沒有防備，跟着慣性踉蹌的摔倒在地，發出一聲痛呼。薛世衍一愣，他看着趴在地上的秋瑾，一股無名之火蹭的一下衝上腦門。
這時搶包的摩托車已開出五米之外。
被怒火沖昏頭腦的薛世衍下意識拔腿就追，眼看追不上，撿起路邊一塊石頭便用力擲了出去。或許是運氣使然，這泄憤的一擊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摩托車騎手的頭盔上，發出了嘭的一聲。
騎手由於頭盔的保護沒有受到傷害，但這一下顯然把他嚇懵了，身下的摩托車一個不穩側翻在地上。
薛世衍追了上去，對着搶包那人的腦袋抬腿就是一記抽射。
“他X的——”
摩托車騎手起身咒罵，看到自己同伴被攻擊，立馬從懷裡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
整個過程發生的時間很短暫，周圍的路人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那持刀的歹徒已經衝到了全無防備的薛世衍身側。
眼看一場行兇傷人的惡性事件就要發生。
薛世衍眼角的餘光也終於注意到了臨身的危險。
“不要啊——！”
秋瑾恐懼的尖叫。
頭盔下露出猙獰面目的歹徒雙目赤紅，將手中的匕首刺向前方一臉茫然的少年。
“去死吧！”
【要死了么。】
薛世衍瞪大了雙眼，看着匕首一寸一寸逼近自己的眼珠。說時遲那時快，這時只聞旁邊響起一聲嬌叱，緊接着，一條修長健美的大長腿橫空出世，用力掃在歹徒的面門上，將那歹徒一腳踹飛了三四米。
危機解除的薛世衍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視線向右移，只見一個穿着黑色緊身皮衣，下着同色修身皮褲的颯爽女子收回高抬的大長腿，一頭整齊的中短髮凌空飛舞。
太……
太帥了。
此刻此刻，薛世衍的心中只有三個字。
颯爽女子走過去瞧了瞧歹徒的情況，確認對方已經暈厥後便折返回來，爽利地拍了拍薛世衍的肩膀：“小夥子不錯啊，勇氣可嘉！”
接着又說：“不過可別逞英雄，要量力而為哦。”
薛世衍只能傻傻的點頭。
“世衍，你沒事吧！”這時秋瑾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擔憂地握住他的手，秀麗的臉上滿是害怕。
“我沒……”
“咦，秋小姐？”
薛世衍一句話還沒說完，這個一身皮衣皮褲的颯爽女子便詫異地看向秋瑾。
“蘇、蘇老師？”
秋瑾聞言一看，立刻認出了這人。
“你們……認識？”薛世衍看了看秋瑾，又看了看這個所謂的蘇老師，腦子更糊塗了。
通過一番簡單的介紹，他才知道救下自己的這個帥氣女人就是秋瑜的班主任，名字叫蘇雲卿。
雲卿？
雖然這很不禮貌，但乍一聽到“雲卿”兩個字，薛世衍實在很難將之與這位英氣逼人的俠女聯繫起來。
沒錯，“俠女”。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薛世衍真的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就好像見到了武俠世界中那些鋤強扶弱、高來高去的俠女一樣。
強大、美麗、帥氣、正義。
他心目中俠女的要素蘇雲卿每一條都完全符合，是一個十足的現代俠女！
被擅自認定為俠女的蘇雲卿看了看秋瑾高高腫起的腳踝，對她說：“秋小姐，你先和你兒子回家吧，咱們以後再聊。”
然後又對薛世衍說：
“回家的路上，可要好好保護媽媽哦。”
說著還湊過來俏皮地捏了捏薛世衍的鼻子。
就像是逗小孩一樣。
“媽媽”這個詞讓秋瑾有些害臊，她掃了薛世衍一眼，見對方沒有表現出抗拒，於是心中一暖，笑着對蘇雲卿說：“真不知該怎麼感謝你，要不，今晚去我們家吃頓飯吧？”
“今晚就算了，待會兒我還得把這些雜碎交給警察呢。”蘇雲卿指了指身後那兩個躺在地上的飛車賊。
秋瑾這才猛然想起還有這事，皺眉說：“這多不好意思……那我和世衍也留下吧。”
“沒事，我一個人就行，你腳受傷了就趕緊回家吧。”
蘇雲卿搖頭，“再說了，如果有什麼問題的話，我會把你的聯繫方式給警察，到時候他們知道怎麼處理。”
薛世衍也在一旁幫腔，這才打消了秋瑾的念頭。
和蘇雲卿道別後，薛世衍撿回了秋瑾被搶的手提包，扶着她往回家的路上走——遭遇這麼一出，他們也沒什麼心思買菜了。
秋瑾之前那一摔，腿上的絲襪破了好幾個口子，不過沒有流血，只是蹭了點皮。唯一比較麻煩的是左腳崴到了，走路的時候全靠另一條腿支撐。
薛世衍注意到秋瑾忍痛的表情，於是快走兩步到她面前蹲下說：
“上來，我背你。”
秋瑾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沒過於矯情，只抿嘴想了想便俯下身，將雙臂環在薛世衍的脖子上。
一對飽滿的胸脯隔着衣服，壓在薛世衍背上。
兩人都有點臉紅，秋瑾是欣慰以及身為長輩的羞澀，而薛世衍則只是懵懂少年對於女性特殊部位的正常反應。他沒有想太多，雙手向下摟住秋瑾的大腿，便站了起來。
晚霞從天邊落下來，人行道上，一對繼母與繼子慢慢前行。
回到家，薛世衍把秋瑾扶到沙發上躺下，又去廚房的冰箱里取出一些冰塊放到池子里。打開水龍頭，把乾淨的毛巾放在冰水裡浸了兩三分鐘，擰乾回到客廳。
“呃……秋阿姨，你把襪子脫了吧。”
他蹲在沙發旁，有些害羞地說。
秋瑾有趣的笑了笑，曲腿把肉色絲襪從大腿上端褪下。到了腳踝部位的時候，她的動作慢下來，眉頭不時皺起。
脫掉絲襪后，薛世衍能清楚看到左腳崴傷的地方——紅腫了一大片。他心疼地捧起秋阿姨的小腳，把冷毛巾敷在上面。
“你還會這個？”
秋瑾靠在枕頭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小時候夏果到處惹是生非，久而久之就會了一點。”她的腳很小巧，一隻手就能抓住。薛世衍給她揉了一會兒問：
“感覺怎麼樣？”
“嗯，還好。”
反覆冷敷了幾次，他用家裡的紗布簡單包紮了一下，打算明天再帶秋阿姨去市醫院確認一下情況。
……誒？
包紮好秋瑾的腳，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們剛才不就在市醫院附近么？
錘了錘腦袋，薛世衍暗罵自己怎麼這麼笨，要是剛才反應過來，秋阿姨就可以早一點得到專業的治療了。
薛世衍，你太笨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秋瑾之所以沒有提醒他，就是因為她很享受這種被照顧的感覺，更準確的說，是被繼子照顧的感覺。
這樣才像是一家人。
八、報復
秋瑜回來后看到母親腳上的紗布，立刻生氣地質問薛世衍：
“你幹了什麼！”
眼睛一瞪，像是要咬人。
還未等薛世衍解釋，秋瑾就呵斥了秋瑜：“你這孩子，怎麼和哥哥說話的呢？”
“媽！”
秋瑜不服氣，但秋瑾很不高興的板著臉，加重語氣說：“你知道什麼了？問都不問一下，一開口就咋咋呼呼的，你這是一個……一個當弟弟的態度嗎！”
“我本來就不是他弟弟！”
秋瑜別過頭，眼神陰沉。
“小瑜！”秋瑾重重拍了下沙發，“你是不是非要氣死媽媽才高興！”
“我、我沒有。”
見秋瑾真的生氣了，秋瑜心中一慌，語氣也跟着軟了下來。
這過程中薛世衍一直僵硬地坐在沙發上，不敢插話。
舒了口氣，秋瑾也平靜下來，語重心長地對秋瑜說：“不要一有什麼事就怪到世衍頭上，他今下午接我下班，路上遇到搶包的……唉，還好世衍沒出什麼事。”
說到之前那件事，她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當時她摔在地上整個人懵了，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爬起身才察覺到身旁的薛世衍不見蹤影，再轉頭一看，就看見那個歹徒拿着刀沖向薛世衍。
那一瞬間，她手腳冰涼，如墜深淵。
她尖叫出聲，恨不得自己去替薛世衍擋下那一刀，可剛跑了幾步結果腳下一滑又狼狽地摔在地上——她的左腳也就是在這時崴到的。
這件事她沒有告訴薛世衍，一是沒必要，二是怕薛世衍自責。
既然如此，那就都怪在那兩個飛車賊身上好了。
秋瑾為薛世衍當時的行為感動，不想給他帶來多餘的心理負擔。
“所以，你明白了么？”
秋瑾向秋瑜說明清楚了今下午發生的事。
他聽完后皺了皺眉，低頭瞥了一下薛世衍，神色複雜。
薛世衍注意到他的視線，尷尬地笑了笑。
嘖。
秋瑜不爽地咂了咂嘴。
“我希望你們倆能和睦相處，”秋瑾讓秋瑜過去坐到她身邊，柔聲說，“你可能一時不能適應，但我們畢竟是一家人，要一直生活在一起的。而且世衍也沒討厭你，還對你付出了很多，不是么？”
秋瑾指的是薛世衍之前把卧室讓給秋瑜這件事。
“……哼。”
秋瑜輕哼一聲。
“小瑜！”
“我知道啦，媽。”秋瑜不得不敷衍。
薛世衍坐立不安，心想別人母子談心自己是不是該迴避一下。
不過秋瑾很快就把頭轉向他，輕聲說：“世衍，小瑜這孩子脾氣古怪，有時候會說一些傷人的話，你不要當真。”
“我知道的，秋阿姨。”
薛世衍回答。
【其他的我不要求，只要他別總拿我的黑歷史威脅我，讓我做一些變態的事，那就謝天謝地了。】
他在心裡抱怨，但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不過繼弟再怎麼讓他不舒服，但秋阿姨他是很滿意的，一開始或許有些芥蒂，不過隨着這些時日的相處，他對秋阿姨當自己繼母這件事已經完全接受了。也因此，至少表面上，他要裝作和繼弟相親相愛。
——繼弟配不配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對於薛世衍的回答，秋瑾很開心。她笑着點了點頭，又對秋瑜說：“那麼，你現在給哥哥道個歉吧。”
“為什麼！”
“你剛才誤會了世衍，難道不該為此道歉么？”秋瑾臉色一沉。
“……嘖。”
秋瑜可以不在乎薛世衍，但不能不在乎秋瑾。為了不讓母親生氣，他只好深吸了一口氣，瞪着薛世衍用一副吃了蒼蠅的表情說：
“對不起。”
“你該叫世衍什麼？”秋瑾又說。
……嘎嘣。
秋瑜磨了磨牙齒，臉頰兩側的肌肉顫抖着向上堆疊，露出一個滲人的恐怖笑容：“對不起，哥！哥！”
恍惚間，薛世衍以為自己看到了地獄的惡鬼。
由於秋瑾腳上有傷，晚飯是薛世衍做的——以前和老爸兩個人的時候，經常是他自己做飯吃。
吃完飯，薛世衍想起他給秋阿姨買的草莓布丁在追歹徒的時候掉到地上了，於是想要補償。
正好他們小區附近也有一個翠翠甜品店。
和秋瑾說了一聲，他便換鞋準備出門，這時秋瑜忽然走過來，冷冷地說：“等一下，我也要去。”
【這傢伙想幹什麼？】
拿不準對方的意圖，又想不到拒絕的理由，薛世衍只好和秋瑜一起出門。
一路上他都提心弔膽，生怕秋瑜因為秋阿姨剛才的逼迫而報復他，但出乎預料的是，秋瑜從出來后就一直沒說話，只是沉默着跟在後面。
簡直就像是背後靈一樣。
即使不回頭，薛世衍也能感覺到來自身後那充滿怨念的視線。
買好草莓布丁往回走，秋瑜依舊沉默不語。
馬上就要到小區了。
薛世衍心裡捏了一把汗，心想這傢伙要幹什麼也應該動手了吧？
他的烏鴉嘴很快就靈驗了。
剛走過一個小巷，他只覺后領一拉，便不由自主的被拖進了昏暗的小巷裡。
啪。
秋瑜一把將他推到牆上，聲音低沉地說：
“你……”
只說了一個字，他就深深皺起眉，語氣驟然惡劣起來，“蹲下！”
“啥？”
薛世衍低着頭問。
比他矮了12cm的秋瑜一副惡人模樣，又憤怒又氣惱地仰着頭說：“讓你蹲下，聽到沒有！”
嗯……
薛世衍明白了對方的尷尬之處，於是雙腿一曲蹲了下來。
“你想幹嘛？”
他問。
不知為何，由於之前那一番對話，他的心忽然平靜了下來。
可秋瑜對他這樣平靜的態度十分不爽，為了加深自己的氣勢，便雙手撐牆垂着腦袋俯視薛世衍：
“你小子最近很拽啊？”
語氣也刻意模仿着電視里學到的古惑仔口吻。
“哪裡哪裡。”薛世衍訕笑，覺得兩人這樣特別彆扭。
“別給我打馬虎眼！”秋瑜眯着眼睛，“老實交代，今天為什麼要去接我媽媽下班！”
“因為……”
“放屁！”
【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薛世衍莫名有點委屈。
“你想幹什麼以為我不知道么！”
秋瑜咬牙切齒。
“我想幹什麼？”薛世衍故作可憐地眨巴眨巴眼睛。
但秋瑜不為所動，冷冷一笑說：“半夜的風冷不冷啊？”
“啊？”
薛世衍一愣，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是不是很想知道我衣櫥里藏着什麼？”秋瑜露出森白的牙齒，直接把話挑明了。
咕嚕。
薛世衍咽了口唾沫。
“敢打探我的事情，你小子膽兒肥了啊？很好、很好、非常好……”
秋瑜越說越氣，最後一把揪住了薛世衍的衣領。
“看來僅僅只讓你在家裡女裝是不夠的呢，我們來玩一個更刺激的遊戲吧。”她臉上呈現出一絲病態的笑容，“‘姐姐’大人。”
“你、你想幹嘛？”
“當然是……好玩的事情啦。”
陰暗的巷子里，魔鬼露出了獠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