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圍繞着張老師的三倆事
理所當然的，直到秋瑜吃完飯薛世衍都沒出現。
下午第二節的物理課取消了，據說是教物理的張老師臨時有事，改成自習課。下課後教室吵吵嚷嚷的，有好事的同學宣稱自己中午看到張老師捂着臉氣沖沖地往校長辦公室跑，肯定是和誰打架了。
也有人反駁說張老師斯斯文文的，怎麼會打架？
“說不定是誰看他不順眼，把他揍了一頓呢。”
符珍妮坐在一個同學的課桌上，笑說。
“誒？張老師人挺好的，怎麼會呢？”
“說不定是搶了別人的女朋友？哈哈。”
“切，就他那斯文樣，被別人搶女朋友還差不多！”
“說起來，張老師有女朋友么？他那麼帥，又年輕，哇——”說這話的是班裡有名的花痴。
同學們七嘴八舌，紛紛猜測張老師到底是和誰打架，亦或是被誰打了，有人猜說是體育老師王飛，因為他們都喜歡蘇老師，也有人猜說是校外的人，比如高利貸什麼的云云。
在學生們大開腦洞的情況下，話題從情感糾紛演變到了黑幫仇殺，又驟然轉到陰謀論，比如外星人啊、生化試驗啊、超能力者啊之類的。
他們並不在意張老師到底遇到了什麼，對這群無所事事的學生而言，附加在這個事件上的猜測才更有趣。眼見他們越扯越遠，有個人忽然說：
“會不會是哪個學生打的啊？”
“怎麼可能？”有人搖頭。
“就是，”又有人附和，“雖然我也看那個姓張的不爽，但還沒到要揍他的地步吧？”
“撲哧——說得你敢打張老師似的，上次他當著全班的面讓你把看的小黃書讀出來，你不也乖乖讀了？”
“哈哈！而且讀的很好哦！”
“就是就是，我都差點脫褲子了！”
“咦……你們男生真噁心！”
見大家都開始嘲諷自己，先前那個男生硬着脖子紅臉說：“我我我、我……我是心胸寬廣，不與他一般見識，哼——不是開玩笑，要是他再敢惹我，我一個能打他三個！”
說著還不服氣的亮了亮自己的肌肉。
“是是是，你膽子最大了！”
“光說不練，有本事打給我們看啊？”
“哎，你們這些人心眼真壞，要是大強真動了手，他老爸這次非抽死他不可。”
一個女生說。
於是大家紛紛想起上次因為小黃書的事情張老師把大強的爸爸叫來學校，那個膀大腰粗的大漢衝進教室二話不說就抽出皮帶把大強從座位上拖出去打的場景，再次哈哈大笑起來。
大強被同學們的譏笑聲羞得渾身發抖，臉色鐵青。
這時坐在人群中間的符珍妮拍了拍手，輕笑着說：“你們別說，還真有可能是學生打的呢。”
她一說話，大笑着的同學們頓時像是被按了暫停鍵，露出好奇的表情。
“其實告訴你們也沒什麼，”符珍妮抱着胳膊，嘴角掛着微妙的笑容，“以前初二7班的王小燕知道吧？就是初二上學期轉學那個。”
“不認識。”
“好像有點印象……”
“啊！”還是剛才那個女生，“我想起來了，初二的時候有個女生懷孕被家長發現，鬧到學校來……就是她？”
“對，就是她。”
符珍妮點頭冷笑，“那個蠢貨被人搞上床還一點自覺都沒有，死都不肯說出那個渣男是誰。最後家長鬧到學校說要報警，她倒好，瘋瘋癲癲跑到頂樓威脅報警就從上面跳下去，結果這件事就這麼不了了之，她後來也不知轉學到哪裡去了。”
“這麼一說我有點想起來了……我記得這個王小燕當時還是個小校花？”
“這和張老師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誒，難道那個渣男……”蘋果臉的女生皺了皺眉。
“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當事人，”挑起話題的符珍妮攤開手，不負責任的笑說，“只是傳言啦傳言，不過……”
她嘴巴一抿，眼中泛着冷光。
“如果真是他，可就不是挨頓揍那麼簡單了。”
這句話說得殺氣重重，讓人不寒而慄。
圍在符珍妮身邊的同學們面面相覷，心中懷疑符珍妮和那個王小燕的關係。他們都是初三分班時從其他班被踢出來的差生或問題兒童，對符珍妮所知甚少，只知道她是轉學過來的，以前讀的是市一中。
上學期她才轉學過來吧？為什麼會知道王小燕的事情？
這個疑問在眾人心中升起。
同時他們也想起了符珍妮的背景，據說她認識很多校外的混混，一些招惹了她的人放學回家的時候莫名其妙就被拖進小巷子里揍成豬頭，前段時間和秋瑜發生矛盾的劉奇好像也是她找人打的。
想到這裡，大家看她的眼神變得敬畏起來。
雖說他們這個班的人基本都是問題兒童，但海藍中學畢竟是一所名校，所謂“問題”也不過是一些小打小鬧，不服管教而已，要真說到校外約架，乃至如同電影里把人打到頭破血流那種場景，基本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符珍妮他們一伙人圍成小圈子聊天，坐在秋瑜旁邊的胖女孩一邊往嘴裡塞薯片一邊說：
“那啥，你最好小心一點。”
“……啊？”
秋瑜正撐着下巴想薛世衍的事情，聽到這話扭頭看過去，疑惑地蹙起眉。
她印象中這個同桌唯一關心的事情只有吃，怎麼會突然說這個？
“那個自戀狂好像對你有點意思。”
胖女孩說。
她口中的“自戀狂”自然就是符珍妮。
秋瑜眼睛一眨，隨即淡淡地吐出一個字：“哦。”
原來是這個。
她根本不在意誰對自己有意思。
“嗯，我也只是提醒你一下。”胖女孩看出她沒放在心上，補充說。
“我對她沒興趣。”
秋瑜語氣篤定。
不止是符珍妮，她對所有女生都沒有那方面的興趣。
雖說患有男性恐懼症，無法正常的與男性交流，但這並不代表秋瑜就會喜歡上女生。
更何況那些女生也只是喜歡“男性”的她。
胖女孩見“他”還是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接著說：“我知道你對她沒興趣，可這並不妨礙她對你有意思，那傢伙就是個無可救藥的自戀狂，誰碰誰倒霉。”
“你和她很熟？”
秋瑜問。
在她印象中胖女孩和符珍妮經常拌嘴吵架，看上去關係很差。
“算不上熟，一段孽緣罷了。”胖女孩似乎想和符珍妮撇清關係，嫌棄地說，“那傢伙怎麼說呢……自戀、固執、一根筋，還自以為很聰明，反正就是個很煩的傢伙。她看上你算你倒霉，看在同桌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不要和她扯上關係，否則你一定會後悔的。”
“嗯，我知道了。”
秋瑜點頭。
她本來也沒打算和符珍妮有什麼關係。
臨近放學的時候，關於張老師的事情又有了新進展，據消息靈通的學生說他已經被學校辭退了，走的時候還在校長室大鬧了一頓，嚷嚷着要報警。
“千真萬確！我姐姐是高中部學生會的，她親耳聽到的呢。”
“哇，這麼刺激？快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唔……具體情況不清楚，總之他好像是被咱們學校的一個女老師給打了。”
“噗噗——女老師？那傢伙還真弱啊。”
“那個女老師是誰？”
“這我就不知道了。”
學生們吵吵嚷嚷的議論，唯有符珍妮聽到這個消息時臉色一變，衝過去揪住那個傳消息的學生衣領問：
“你說他被辭退了？”
“呃、是、是啊……”
長着雀斑的小個子男生腦袋一縮，被符珍妮的表情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為什麼？”
“這個我也……”
“他是被人打了吧？為什麼反而被辭退了？”符珍妮捏緊拳頭，咬着牙齒問，“你最好不要騙我，否則……”
“我、我沒……這都是我姐姐告訴我的！我也不知道啊！”
“嘖。”
見這個小個子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符珍妮一把推開他就衝出了教室。
“珍妮這是怎麼了？”先前聊天的蘋果臉女孩疑惑着說。
“呃——她不會也喜歡張老師吧？”
這是花痴女。
“怎麼可能，”有人撇嘴，“符珍妮不是說張老師可能就是那個渣男么？”
“可她也說了是傳言啊？”
暗戀着張老師的花痴女見符珍妮不在，立刻出言維護自己的男神。
“事情好像變得有趣起來了。”
胖女孩撕開一袋零食說。
而坐在她旁邊的秋瑜只是收拾着書包，對周圍的流言蜚語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八、座位爭奪戰
第二天一大早，班主任蘇雲卿就在班裡公布了張老師離職的消息，以及宣布了暫時接替他職位的老師名字。
“宋老師剛從學校出來，在他代職的這段時間你們可要聽話，不可以欺負他哦？”
從蘇雲卿柔和的笑臉上，絲毫看不出什麼異樣。
站在她身邊的年輕人捏着粉筆唰唰幾下在黑板上寫出自己的名字，又轉過身故作鎮定地咳嗽一聲：
“剛才蘇老師已經介紹了我的名字，不過我還是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宋楚玉，你們可以叫我宋老師……”
“叫你宋哥哥可不可以呀？”
“宋老師你好年輕啊，多少歲？”
“有女朋友嗎？”
“咳咳——”宋老師臉上一紅，拘謹地笑了笑，“很高興同學們的熱情，不過能不能讓我先說完呢？”
“好！”起鬨的同學們齊聲說。
“嗯……就如蘇老師介紹的，老師我剛從師範畢業，二十有餘，三十未滿。在你們正式的物理老師到崗之前，由我來教導你們的物理課程，希望這段時間同學們能好好配合我的工作，讓我們彼此給對方一段美好的回憶，好么？”
“哇——老師說的好文藝！”
“切，肉麻。”
“美好的回憶……啊，我感覺我又戀愛了——”一天之前還暗戀着張老師的花痴女瞬間移情別戀。
“好了好了，你們別嘰嘰喳喳的，別的班還在早自習呢，”蘇雲卿讓同學們安靜下來，又說，“另外，這個月的月考成績出來了，一會兒下課班長到我辦公室來領試卷。”
“誒——”
一聽到成績下來了，剛還興趣高漲的同學們紛紛像是打了霜的茄子般萎靡下來。
早自習后，上午第一節是語文課。蘇雲卿讓班長把語文試卷和總成績單發下去后敲了敲黑板，板著臉說：
“和上個月比，我們班的平均成績很不理想，你們該好好反省一下！不要一下課就像是出山的猴子似的，教室里教室外到處跑，聽到了么？”
“哦~”
“大聲點！”
“哦——！”
“嗯，那麼接下來我們重新排座位。”
蘇雲卿的班級每個月都會根據月末的月考成績排座位，考得好的學生能自由選擇座位，而那些考得不好的就只能選別人挑剩下的了。
當秋瑜開始選座位的時候，她想也沒想徑直走到了之前那個靠窗的座位上，而符珍妮看了她一眼，剛要走上去就被蘇雲卿的聲音打斷了。
“沈萌春，你過來。”
蘇雲卿走下講台招了招手，把怯生生低着頭的沈萌春叫到身邊。
“你坐這裡。”她指了指秋瑜旁邊的空位說。
“哎？”
幸福來得太突然，沈萌春張大眼睛，又驚又喜地抬起頭。
“真、真的么？”
第一次，她覺得這個煩人的蘇老師如下凡的天使般光彩奪目。
不過這卻讓符珍妮臉色難看起來。
“蘇老師，”她走上前，把手放在那個空位的椅子上，“我要坐這裡。”
“嗯？”
“排座位是根據成績來的吧？”
符珍妮抬起下巴，彷彿驕傲的天鵝般與班主任對視，一點怯意都沒有，“這次考試的成績我是全班第4，而這個陰沉沉的傢伙……不過是倒數幾名而已。”
沈萌春低頭緊張地摳着手指，她看在眼裡，心中的不屑更甚。
“她沒有選擇座位的資格，這個位置是屬於我的。”
“符珍妮，你可以選其他更好的座位，”蘇雲卿想了想說。
“我覺得這就是最好的。”
符珍妮態度強硬。
這邊的爭鋒讓正在選座位的同學們都看了過來，蘇雲卿見她固執的眼神，一時有些為難。按道理講，符珍妮的確比沈萌春更有資格坐在這個位置上。
“蘇老師難道想打破班裡的規矩么？”
符珍妮嘴角一翹，說中了蘇雲卿為難之處。
所有同學都看着她們，如果自己強行讓沈萌春坐到這裡，不僅會打破自己定下的規矩，還會讓其他同學心生不滿，這樣一來，對自己管理班級的運作會造成負面影響。
【值不值得這樣做呢……】
她秀眉一皺，心中有些動搖。
這個班級的學生都是其他班不要的問題兒，當初自己接到這個班的時候花了好大力氣才和學生們搞好關係，讓自己這個班主任的話有了一定威信，要是因為這件事讓之前積累的信任被消耗掉，會不會得不償失？
就在蘇雲卿權衡利弊的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沈萌春忽然說：“我、我不要這個座位了。”
聽到她這麼說，蘇雲卿心中一松，又覺得有些愧疚，而符珍妮則臉上洋溢着得勝的笑容，高高在上的盯着沈萌春，彷彿在說“算你識相”。
“我這樣、這樣的人……”沈萌春咬着下嘴唇，露出寂寞的笑容，“性格不好，成績又差，要是坐在秋瑜同學身邊，也會讓她覺得討厭吧？”
說完垂下頭，十指緊緊地攪在一起。
蘇雲卿眼睛一亮。
她沉吟一聲，對正準備坐下的符珍妮說：“這樣吧，這位置既然在秋瑜旁邊，就讓秋瑜來決定怎麼樣？”
秋瑜聞言轉過頭來。
符珍妮眉頭一皺，隨即自信地翹起嘴角：“好，就這麼辦。”
她撩了撩肩上的捲髮，一雙灼熱的目光落在了秋瑜身上。
“你會選我的，對吧？”
【真麻煩啊。】
秋瑜無奈地嘆了口氣，看向正悄悄對自己眨眼睛的蘇姐，心中想起之前兩人在食堂的談話。
和沈萌春成為朋友？
我可還沒答應呢……
雖說對蘇姐自作主張的決定很困擾，可當她看到沈萌春可憐又無助的身影時又不由想到了昨天的事。
——【那就當我借你吧？嗯、那個……同班同學互相幫助不是很正常的么？】
同學……么。
符珍妮看着她，一雙閃閃發亮的眼睛彷彿在說“選我吧選我吧選我吧”。
——【不要和她扯上關係，否則你一定會後悔的。】
秋瑜偏過頭，看向不遠處的胖女孩。
胖女孩對她搖了搖頭。
【嗯，那就這麼辦吧。】
在三雙目光的注視下，秋瑜淡淡地說：“那就沈萌春吧。”
話音剛落，符珍妮眼中的光芒迅速暗淡下去，隨即又燃起熊熊怒火。
而沈萌春像是再次被這突如其來的幸福感砸暈，暈乎乎的甜甜一笑。
蘇雲卿鬆了口氣，對秋瑜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如果是那個大色狼，被三個女人圍着肯定會很興奮吧？】
但她不是薛世衍，也不是同性戀，對於這樣的“修羅場”，秋瑜只覺得麻煩。
“為什麼。”
符珍妮說。
被秋瑜拒絕，驕傲如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難道自己還比不上這個陰沉沉的噁心女？
她捏緊拳頭，狠狠颳了沈萌春一眼。
“好了，”蘇雲卿打圓場，“既然秋瑜已經選了她的同桌，那麼就這麼定下吧。”
“我……”
“符珍妮，事前你也同意了，不是么？”
“……我明白了。”
符珍妮點頭。
毀約這種丟人的事，她不屑做。
憤憤的離開后，沈萌春乖巧地坐在好不容易得來的座位上，扭頭對秋瑜說：
“我們是同桌了呢，以後請多多指教哦？秋瑜同學。”
“嗯。”
秋瑜冷淡地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而沈萌春眼底儘是勝利后的從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