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約會01
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薛世衍之前以為秋瑜察覺到了自己和沈萌春的秘密，對兩人之前故意配合的作為產生了懷疑。不過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秋瑜的表現和往常比起來確實有些異樣，但以他那陰暗的性格，如果真的發現了真相，會想現在這樣平靜么？
還是說，他是在等自己露出馬腳，然後給予致命一擊？
“你怎麼看？”
思來想去，他還是來找自己的小諸葛夏果商量。
這幾天學校正在舉行冬季運動會，夏果作為班級里的耀眼人物自然不能偷懶，除了參加項目之外，她還組織人手忙前忙后，活像是真正的班長。
——至於她們班的班長，早不知道跑哪裡偷懶去了。
【簡直和某個人一模一樣！】
盯着一無所覺的薛世衍看了半天，夏果咬牙切齒的想。
在忙着運動會的時候她可是清楚看到薛世衍是怎麼偷懶的，先是和低年級學妹你儂我儂的坐在台階上聊天，接着又懶散地趴在班級區域里發獃。這也就是他不在自己班裡，否則夏果肯定會讓這個懶骨頭嘗嘗被累到吐的滋味。
“哼！”心有怨氣的她斜了這個青梅竹馬一眼，撇着嘴不說話。
“……怎麼了？”
“我看到你就生氣！”
“我又怎麼招惹你了？”薛世衍歪着頭，很是困惑。
他自然是不會懂，勞動人民對米蟲的天然仇恨。
他們現在坐在一家麥當勞里，吃不胖的夏果面對着桌面上的漢堡薯條就彷彿是看成了薛世衍，一手一個抓起來大口咬下去。她這奔放的吃相驚呆了對面的薛世衍，只見他嘴巴微張，眼睛眨巴眨巴，隨後問說：
“大小姐，我甚至以為你剛從難民營回來？”
“哼！”
夏果的腮幫子鼓鼓的，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你別光顧着吃啊，倒是幫我分析分析？”依舊是請客那個人的薛世衍有些心疼自己的錢包，生怕這個小魔女一言不合就把自己僅剩的零花錢吃光了。
“唔唔……你……你這個小氣鬼！”
夏果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你還是先把嘴裡的東西咽下去再說話吧。”薛世衍用菜單擋住飛濺過來的麵包屑，哭笑不得的說。
三兩口把兩個巨無霸漢堡吃完，夏果意猶未盡地吮了吮手指說：“所以你是在擔心什麼，害怕被秋瑜發現你和沈萌春的秘密還是怕被她‘染指’？”
比對方知道更多的夏果有些不耐煩，作為一個旁觀者，她真想把自己這個愚蠢的青梅竹馬掐死。
再也沒有比他更笨的人了。
和自己妹妹生活這麼久都還沒察覺到她的真正性別，還一個勁想把另一個女生介紹給她，雖說這其中有很多因素的干擾，但也未免太惡搞了吧？
換做是自己的話，她早就一腳踹向薛世衍了。
不過既然秋瑜到這個地步都不願意把自己的身份公布出來，想必也有她自己的理由，夏果沒那麼嘴賤，即使心中有再多的煩躁和不安也只能陪着薛世衍糊塗下去。
這種感覺真讓人難受。
想到這裡她又狠狠瞪了這個懵懵懂懂的大獃瓜一眼，語帶不滿地說：“如果你是擔心被秋瑜發現自己想撮合她跟沈萌春的事，那就收手吧，反正也不會……哼，當然我知道你肯定是不會放棄的，那麼你只有一個選擇，破釜沉舟幹下去吧。”
“怎麼個破釜沉舟法？”
薛世衍問。
“與其在那擔心來擔心去，為什麼不搏一搏呢？”夏果說，“她或許並沒有察覺到你的打算，也或許察覺到了，一半的幾率看你選擇，反正也不會比現在更差了不是嗎？最多她逼你再穿一次女裝而已，反正你也習慣了。”
其實在她看來薛世衍的行動都只是杞人憂天，根本不可能發生或完成的事，還不如直接一點，讓一切快點結束。
但薛世衍卻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紅着臉反駁說：“我才沒有習慣啊！”
“切，誰知道呢。”
不可置否的回答。
她可還記得某人在遊樂園拍的那張照片呢。
瞞着自己和秋瑜去遊樂園，還穿的那麼性感，真是欠收拾了！一直以來把薛世衍視為自己所有物的夏果心有芥蒂，哪怕薛世衍之前已經為這件事受過懲罰了，她其實還一直記在心裡。
【總有一天會補償回來的。】
這種潛意識的想法恐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從夏果這裡得到破釜沉舟的建議后，薛世衍考慮了很久，也覺得這樣畏首畏尾下去不是辦法。這幾天通過和沈萌春的情報交流，他得知秋瑜對她的態度漸漸生疏，如果再不想點辦法補救的話，之前創造出來的大好前景就全部泡湯了。
得找個機會讓他們兩個人獨處才行。
正好今天晚上家附近的街道上在舉辦展銷會，薛世衍提前和沈萌春打了招呼，然後在吃完晚飯後借故說自己有些想買的東西，約秋瑜一起出去。
“展銷會上的東西都挺便宜的，種類也多，你想要什麼我就一起買了。”
荷包幾近乾癟的薛世衍故作大方，其實只是想引誘秋瑜跟自己出去。
大概是沒想到他會邀請自己，秋瑜一開始有些發愣，隨後皺了皺眉，看上去有點不知所措：“我、我沒什麼想要的東西。”
“呃……沒有想要的也可以去看看嘛，說不定就找到心儀的東西了呢？”
“……總感覺你在打什麼鬼主意。”
“哈、哈哈——怎麼會呢？”
“呵。”
秋瑜冷冷一下，但還是答應了邀請。
見到這“兄弟和睦”的一幕，正在收拾碗筷的秋瑾很是欣慰，還從自己包里掏出幾張紅色的毛爺爺塞給薛世衍，讓他買喜歡的東西。
臨出門秋瑾把秋瑜拉到一邊說話，像是叮囑了一些事情，秋瑜乖巧地點頭，還時不時看向門口的薛世衍，把他弄的有些不自在。
出了門，秋瑜和以往一樣跟在他後面沉默不語，覺得尷尬的薛世衍沒話找話，試圖提前鋪墊好熱絡的氣氛，但秋瑜就像是沒有察覺到他的熱情一樣，只是有一句答一句，或者乾脆不回聲，任憑薛世衍面對冷清的夜風。
其實秋瑜此時內心也很是糾結。
自從薛世衍以為自己是“基佬”以後，就常常躲着自己。換做剛來到這個家的時候，她肯定會樂於見到這種反應，因為薛世衍當初那虛假的熱情太過於熾熱了，讓她難以忍受，但當她在衣櫃深處發現了那套衣服，看到了那張照片，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她甚至以為自己在做夢。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薛世衍只是一個普通的哥哥，是媽媽再婚家庭里一個普普通通的成員。這樣的話，不論她是否能與這個哥哥和諧相處，就算是關係惡劣也不要緊，她都不會像現在這樣苦惱。
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他呢？
而在這層層疊疊猶如亂麻的糾結之下，又隱藏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這份情愫到底是對過往記憶的追思，還是妹妹對哥哥的天然依賴？秋瑜不願深究下去，她怕一旦明白過來，身邊這一切都會發生無可挽回的變化。
只是……
縱使這樣，可當她在展銷會看到了沈萌春的身影，看到自己的“哥哥”笑着向對方打招呼，還一副“介紹女朋友”的表情看向自己時，這種糾纏着她的困擾霎時間消散了，隨之沉寂下去的還有她期待又羞澀的內心。
這樣也好。
她想。
二、約會02
“好巧啊。”
見薛世衍帶着沈萌春走過來，秋瑜輕哼一聲，微微一笑說。
這個笑容讓沈萌春心跳加速，扭扭捏捏的嗯了一下，但薛世衍卻莫名覺得有些驚悚，下意識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
秋瑜瞥了他一眼，對沈萌春說：“這麼晚還出來，你和我‘哥哥’的關係真好呢。”
沈萌春不明就裡，低下頭搓着手指。
“真的很巧啊，之前在學校沈萌春說想買個白太狼玩偶，正好展銷會上有白太狼的店鋪，我就邀她一起來了。”
薛世衍解釋着什麼，不過秋瑜只是挑了挑眉，沒有再說什麼。
三個人在熱鬧的集市上到處閑逛，四處是琳琅滿目的移動店鋪，所謂展銷會其實也就是綜合性的促銷會，有點類似於ACG漫展。
在很久以前展銷會上販賣的東西大多以盜版光碟或假冒偽劣為主，雖然很便宜但容易被騙，但隨着近年國內版權意識提高，這些光明正大販賣盜版的行為也漸漸沉寂下去了，現在的展銷會更多的是各個中小廠商宣傳自己商品的平台，價格相比起來也會比平時便宜一些。
因為之前編了一個“白太狼玩偶”的理由，所以三人先去了白太狼的周邊店。
參加這次展銷會的白太狼周邊店比較小，但儘管如此，狹小的簡易店鋪卻布置的很精緻。薛世衍掃了眼店鋪里掛着的各種公仔玩偶，忽然回想起了小時候和夏果一起蹲在電視機前面看白太狼的場景，一時有些懷念。
“你喜歡這個？”
見沈萌春仰着小腦袋，盯着貨架最上面一個半人高的毛絨公仔發獃，薛世衍不由出聲詢問。
不過他卻是猜錯了。
被沈萌春盯着的那個公仔是一頭母狼，叫花太狼，在動畫里是一個公主類的角色。沈萌春其實沒看過白太狼，剛才那個理由是薛世衍隨口瞎編的，她之所以會在意這個公仔是因為花太狼身上繁瑣精緻的公主裙，這讓她想起了家裡那個玩偶控晚期的小姨媽。
簡直就是噩夢的重現。
但薛世衍都開口了，她又不能說不喜歡，只好含糊地點了點頭，希望對方能發現自己的不情願，可惜，薛世衍要是有這麼細緻的察言觀色能力就不叫薛世衍了，所以他自作聰明地踮起腳尖，把貨架最上面的公仔拿了下來。
“喏，這麼高你拿不到吧？”
臉上還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
“謝、謝謝兄……謝謝學、學長……”
沈萌春抬起臉，強笑着接過公仔，一旁的售貨員小姐姐笑容可掬，更襯托出她嘴角笑容的僵硬。
“決定了？那就買了走吧，我還想去下一個地方逛逛。”秋瑜很厭煩薛世衍對沈萌春的態度，不想再在這裡待下去了。
結賬的時候沈萌春摸了摸口袋，忽然發現自己沒帶錢包。
“您可以掃二維碼，我們支持網上支付的。”售貨員小姐姐禮貌的示意了一下櫃檯上的二維碼，和善地說。
“呃——”
沈萌春抿着嘴，為難地低下頭。
家裡那個小姨媽愛給她買東西，不管是需要還是不需要的只要看上就會買回去一大堆，但對於沈萌春自己買東西，她卻管得很嚴，從來都只給定額的現鈔，甚至不允許她使用網絡錢包。
“網上壞人多，我怕你被騙。”
或許是因為姐姐的關係，徐婉蓉對這個小侄女總是過於小心呵護。她以最大的安全為考慮替沈萌春布置好了生活中一切的事情，像是經營着一株脆弱的花卉一般投入全部的精力與心血，甚至會偶爾忽略自己的兒子嚴立文。
這也是沈萌春為什麼會時常離家出走的原因之一。
薛世衍不知道這其中的細節，但也明白這個小學妹大概是拿不出錢，於是他一咬牙一跺腳，掏出自己的手機掃了櫃檯上的二維碼。
“兄……學長？”沈萌春仰頭看着他。
薛世衍心中滴血，但表面上還是得維持自己學長的面子，所以故作大方地笑說：“你是我弟弟的同學，又是我的學妹，送你一個公仔也沒什麼吧？”
“呵。”
對他“財政”情況最清楚不過的秋瑜嘴角一扯，冷冷一笑。
【都快沒錢了還打腫臉充胖子，白痴。】
三人走出白太狼周邊店，個子嬌小的沈萌春抱着一個半人大的毛絨公仔，看上去萌萌的。秋瑜臉上掛着硬邦邦的表情，大步往前走，薛世衍跟在後面，叫了她一聲：
“等等啊，走那麼快乾嘛？”
秋瑜停下腳步，扭頭說：“我忽然想起有個東西很想買，你們就慢慢逛吧，我自己去。”
“誒別啊！”
這次出來是要給沈萌春創造機會的，秋瑜這時候跑了怎麼行？薛世衍說著就幫沈萌春抱起那個顯得過於礙事的公仔，讓她快跟上去。
然而留意着後面的秋瑜看到這個畫面，一誤會臉色更差了。
沈萌春小快步跑到秋瑜身邊，又下意識後退了半步，穩穩跟在對方後面。她心裡有些緊張，手心都是汗，不過一看到秋瑜的背影，她又覺得很開心，想要一直這樣走下去。
懷裡的公仔阻礙了視線，薛世衍把它扛到肩上終於方便了許多，此時秋瑜和沈萌春走得有點遠了，他想了想覺得這是一個機會，於是放慢速度不遠不近地吊在後面。
“那個……秋瑜同學……”穿梭在熱鬧人群中沉默的三人，由性格最為內向的沈萌春首先打開了話題。
後面的薛世衍一直在偷偷給她加油打氣，受到鼓舞的她掙扎了好久，方才克服內心的緊張和羞澀向秋瑜搭訕。
“嗯？”秋瑜放慢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沉默的眼神彷彿是在問“有什麼事？”
在這種生疏的眼神下，沈萌春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勇氣被輕易擊潰了。她差點咬到舌頭，兩隻小手慌亂的擺動說：
“沒、沒什麼……秋瑜同學你想要買什麼？”
關鍵時刻，彷彿是後面薛世衍的默默加油支撐了她，沈萌春忽然將話題進行了下去。
“墨水。”
“……誒？”
“怎麼？”秋瑜問。
沈萌春眨巴眨巴眼睛，小聲說：“只、只是墨水嗎？”
只是買瓶墨水太普通了吧？像她表哥嚴立文就經常往家裡買運動器材，每個月都要用壞一兩件，如果是秋瑜這樣斯斯文文的帥氣男孩，感覺買樂器啊、畫筆啊之類充滿藝術氣息的東西更合適？
就像是電影里演的那樣。
“有什麼問題嗎？”秋瑜並不覺得逛展銷會只買瓶墨水有什麼問題，更何況她也不是真的想買，只是不想和沈萌春與薛世衍待在一起而已。
【早知道就不出來了。】
她煩悶的想。各懷心思的三人走在人聲鼎沸的展銷會上，與周圍喧鬧的氣氛顯得格格不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