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親人
“哇，姐你太不公平了！剛才見到我一句話都不說，對大哥卻這麼親切！”薛丙嚷嚷起來，稜角分明的臉上露出小女生似的委屈。
李秋妤聞言看向他，眉黛微蹙，好看的手指托着下巴沉思片刻，略帶歉意地問：
“抱歉……你是？”
“不、不是吧……姐你真的忘了我了？我是薛丙啊！”
薛丙哭喪着臉，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他見李秋妤仍一臉茫然，只好將求助的目光看向薛貴仁，然而薛貴仁也不知是無意還是裝傻，忽然說廚房的水快燒開了，連忙往廚房走。
李秋妤又問母親：
“媽，這位是？”
“唔——說起來我也很好奇，剛才在路上碰見時他很熱情的招呼我們，我還以為是二哥叫來接我們的鄰居小孩呢。”
“小姑你！你剛才明明叫我名字了的！”
“欸，有嗎？”
這位已婚的成熟女性眨了眨“單純”的眼睛，彷彿在說“我怎麼不記得了？”。
“啊啊！我知道了！你們就是欺負我，想看我笑話吧！”薛丙自暴自棄地撓了撓頭髮，“不認識我算了！我現在就出去不回來了！”
他說著就要往外跑，不料李秋妤忽然一把摟住他，把他的臉埋進自己懷裡。
“傻小子，我回來了。”
李秋妤緊緊抱着自己的表弟，血濃於水的親情展露無遺。小時候她和薛世衍以及薛丙的關係很好，可小學畢業後人就去了國外，好多年都沒再見面，如今與兩人重逢，童年那一幅幅美好的記憶一時湧上心頭，情難自抑。
驟然被一個女孩子摟住，縱使是自己表姐也不免難為情。薛丙從李秋妤的懷抱中掙脫出來，扣着臉支支吾吾說：
“姐，你、你在國外待那麼久，咋還把老外那一套帶回來了，動不動就、就摟摟抱抱的……”
秋瑜皺着眉把視線移到別處，薛世衍饒有興緻地盯着薛丙羞澀的臉，倒是坐在矮板凳上的薛寶兒一眨不眨看着哥哥姐姐們，或許在她看來這是一種很新奇的遊戲吧。
這時候小姑薛靜宜早就到廚房幫忙去了，李秋妤又逗了一會兒“純情”的薛丙，便徑直來到薛世衍面前。
“好久不見，在國外過得怎麼樣？”
“‘好久不見’……表哥，你說我們有多久沒見面了？”
“呃……”
“哈哈，別掰指頭了，搞得像是被女朋友刁難的笨小子一樣，”李秋妤笑着打了一下薛世衍的肩膀，又故意拉下臉，“不過……居然連和表妹分開了多久都答不上來，你這表哥還真不合格呢！”
這丫頭就像搞事的小妖精似的，幾下就把薛家倆兄弟弄的狼狽不堪。
不過薛世衍也不是沒有反擊之力，他瞧了瞧這熟悉又陌生的少女，問說：“那麼我很久不見的好表妹，你知道和表哥多久沒見面了嗎？”
“五年四個月又十二天。”
“……你隨口瞎編的吧？”
“嘿嘿，你猜？”李秋妤吐了吐舌頭，一副鬼精靈的模樣。
這表情瞬間讓薛世衍想到了自己那個青梅竹馬，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出國歸來的李秋妤性格上和夏果有些類似。
都是外向開放，喜歡作弄人。
不知什麼時候和薛寶兒玩到一起的秋瑜撇頭看了眼兩人，輕哼一聲，不料被薛寶兒趁機塞了把豆子在嘴上。
“呵呵呵……”
小丫頭樂不可支地拍手笑，秋瑜掐了掐她胖嘟嘟的小臉，也跟着笑了起來。
晚飯時候，薛家老太太陳鳳琴正式把秋瑾和秋瑜介紹給了薛家眾人。秋瑾落落大方地向新家人問好，秋瑜不自在地低頭扒飯，二叔憨厚笑着，薛靜宜看了看其他人，便熱情地搬着椅子坐到秋瑾旁邊，不一會兒就要好的像是閨蜜一般。
老太太滿意地看着這一切，又一個個把薛家裡的人介紹給秋瑜母子，當說到李秋妤時，把臉埋在飯碗里的秋瑜忽然動作一頓，神色複雜地抬起頭，正好撞上了李秋妤看過來的視線。
“嗯，秋瑜是吧？秋（qiu）瑜（yu）……”李秋妤勾起一抹笑容，禮貌的問，“你今年多大了？”
“小瑜比你小三個月。”
秋瑾知道自己女兒是個悶葫蘆，幫她回答說。
“哦，那就是我弟弟咯？”
“唉，莫名其妙又多了一個哥哥。”說這話的是薛丙。
他旁邊的老太太聞言拍了下他的腦袋：“你這小丙子胡說八道什麼！瞧瞧世衍和小瑜多文靜，再看看你，跟個野猴子似的到處跑！前些天……”
“欸欸欸！奶奶！秋阿姨她們剛來咱家，你別揭我短啊！”
“混小子！”
老太太瞧他這樣子，又抬手打了一下。
二叔住在鎮子上，吃過飯和大家聊了會兒天就走了。要睡覺的時候，老太太親自分配房間，薛寶兒還是和兩位老人睡，秋瑾則睡在二樓給薛善文留着的那間卧室，至於三個小孩，薛丙本想和好久沒見的大哥睡一間，晚上好好聊個通宵，但老太太無視了他的意見，把薛世衍和秋瑜安排在了一起。
“我和大哥好久沒見了，我要和大哥睡！”
“就你話多！白天有的是時間給你陪大哥，晚上給我準時睡覺，不準玩手機！”
老太太睥了一眼嚷嚷個不停的薛丙，不容置疑地說。
洗漱完畢，薛世衍趿着拖鞋，走進了他和秋瑜的房間。這個房間凸出於正大門右側，有獨立的小客廳和睡房，剛走到睡房門口，他就看見換好睡衣的秋瑜正對着一張雙人床發愁。
“我睡客廳吧。”薛世衍很自覺。
“等一下。”
“怎麼？”
“……你和我睡、睡這裡。”
秋瑜別過頭，有些難以啟齒地說。
薛世衍瞧她這古怪的反應，心中頓時一驚，連忙打着哈哈說：“這不好吧，我還是睡外面得了。”
“哪裡不好了？”
“這、這個……”
薛世衍眼神亂飄，不敢直視秋瑜。
【家裡的雙層床也就算了，這裡可是雙人床啊！雙人床！】
知道自家繼弟“性取向”的薛世衍在心裡吐槽，當初這傢伙在醫院可是當著他面說出了“我只是喜歡你的肉體”這種驚世駭俗的話，為了自己的貞潔考慮，薛世衍怎麼可能和她睡一張床！
心裡胡思亂想的薛世衍把這慌張的情緒也帶到了表情上，秋瑜見他這樣子莫名放鬆了許多，抱着胳膊冷笑說：
“怎麼，怕我吃了你啊。”
這一語雙關的話讓薛世衍更加驚恐。
就在他準備不管不顧抱起一個枕頭就跑的時候，秋瑜忽然幽幽嘆了口氣，對他說：
“你想睡外面就睡外面吧，不過等明天早上你家裡人發現你睡在外面客廳，而我卻睡在床上，他們會怎麼想我和媽媽？”
【原來他在顧慮這件事。】
“他們也是你的家人。”
薛世衍說。
秋瑜見他認真的樣子，撲哧一笑，又目光冷漠的反問：“你相信嗎？”
四、掃除
第二天，小姑薛靜宜吃過午飯就興沖沖地拉着秋瑾到鎮上去逛街，幾個孩子商量一下——主要是李秋妤和薛丙——決定到薛丙的家玩。
薛世衍父親那一輩兒除了薛靜宜之外在鎮上都有房子，不過薛世衍出生后一家人搬到錦城，他們的房子也就租出去了。老四薛嵐風常年在外漂泊，平時都是由老二薛貴仁或老太太陳鳳琴偶爾過來收拾一下，水電都很齊全。
小時候薛世衍隨父母回老家過節時，他們兄妹三人就常常窩在薛嵐風的家裡看動畫、玩電子遊戲，如同是一座充滿童年的“秘密基地”。
薛丙一般也不在這裡住，不過倒是有這裡的鑰匙。打開房間，一股冷寂的氣息瀰漫在屋子裡，顯然已經很久沒人進來了。
“年前比較忙，二叔和奶奶都沒空過來收拾。大哥你又不常回來，我也懶得整理了。”
“咳咳——好多灰啊，反正也沒事，咱們收拾一下吧。”
李秋妤扇了扇空氣中的灰塵，建議說。
以前大人們同意他們過來玩就是以打掃房間為條件的，不答應就不給房門鑰匙，所以聽到李秋妤的話薛世衍和薛丙都沒有意見，權當是回味童年。至於秋瑜，她本不想來，但既然來都來了，也從善如流。
幾個年輕人分配了各自的工作，很快忙活起來。
薛世衍提着個掃帚，從卧室開始清理地上的灰塵；薛丙不知從哪裡找出個口罩戴着臉上，舞着兩根雞毛撣子像耍花槍似的對着牆壁上躥下跳，玩得不亦樂乎；秋瑜和李秋妤負責擦傢具和玻璃上的灰塵，李秋妤從客廳擦起，而秋瑜則擰着根毛巾走到陽台外面。
“讓一讓，讓一讓。”薛世衍掃到客廳。
“哎呀——表哥你輕點啊，都把我襪子弄髒了！”
蹲在茶几旁的李秋妤往旁邊挪了挪，抽出紙巾拍掉腿上的白灰。
“還有你！薛丙！撣灰就撣灰，你是在耍雜技嗎！真受不了你們這些男生。”
肩上也沾了些灰的她沒好氣地說。
收拾的差不多了，李秋妤端着個盆子從廚房盛了些水過來——這棟房子是很久以前建的，那時候鄉下人不興鋪瓷磚，所以每次掃完地空氣中的微粒都肉眼可見，必須澆水把它們粘下來。
薛丙除掉牆角的蛛網后就去找拖把了，等李秋妤澆完水就可以就着這些水把地拖一遍。薛世衍把掃帚放到一邊打開書櫃，裡面放着很多小時候三人收集的圖書，正當他有些緬懷過去的時候，冷不防被一捧涼水澆在身上。
“哈哈哈——”
見薛世衍狼狽地跳了起來，李秋妤抱着水盆大笑，她右手手指上沾滿了水，顯然是她所為。
“你幹嘛啊！”
“哼哼，你們剛才弄髒了我新買的衣服，我要報復回來！”
說著，這位靚麗的少女右手蜻蜓點水的在盆中掠過，又一捧水澆向了薛世衍。
薛世衍這次有所防備，敏捷地躲過。
“嘿嘿嘿，澆不着！”
他像小時候一樣，得意地沖表妹扮鬼臉。
李秋妤鼓了鼓臉頰，又接連幾捧水澆過去，但都被薛世衍閃過。“不準躲！”兩人在客廳里你追我趕，這時李秋妤踩到濕潤的地面腳下一滑，尖叫着向後倒去。
“呀——”
“小心！”
眼看李秋妤就要撞在茶几上，薛世衍連忙沖了過去。他摟住表妹向旁邊一扭，兩人像滾地葫蘆一樣摔在了沙發上，又被先前拋向半空的水盆落下來淋了一身。
薛世衍的後腦勺結結實實和水盆“親”了一下，好在這只是塑料盆，倒也沒有大礙。
不過兩人現在的狀況卻着實有些尷尬。
薛世衍趴在李秋妤身上，一隻手摟着她的腰，另一隻手被她壓在了脖子下；李秋妤有些茫然，好似還沒回過神，一雙玉臂緊緊摟住薛世衍的後背，裙子翻卷上去，圓潤勻稱的兩條腿本能地夾在了他的腰間。
兩人都被冷水澆了個通透。李秋妤滿臉水漬，襯的皮膚紅潤滑嫩，凌亂的髮絲黏在額頭上，由於先前做事有些悶熱，她便把厚厚的羽絨服脫了下來，現在上身的T恤被水淋透，隱約可見下面黑色花紋的內衣。
“咳！”
秋瑜不知什麼時候回到了客廳，皺着眉重重咳了一聲。
“哈哈哈，還好有表哥你在，不然我就慘啦。”從沙發上坐起來，李秋妤一點兒也沒有害羞的模樣，反倒是笑得很開心。
秋瑜盯着她的臉，神色更加不悅。
找到拖把的薛丙回來了，他看到沙發上渾身濕透的兩人，又看了看那個摔了個缺口的盆子，滿臉驚疑地嚷嚷“你們是在打仗嗎？”，接着便跑進卧室給兩人找了套乾淨的衣服。
“去洗個澡換上，再把你們這身晾一晾。”
薛丙家只有一間浴室，薛世衍先去，把衣服脫在外面就進了裡面的隔間。就在他把洗髮水抹在頭上擰開水時，隔間外傳來李秋妤的聲音：
“表哥，我進來了啊？”
這聲音可把薛世衍嚇了個半死。
“等等等等——”他也顧不得頭上的泡沫了，連忙眯着眼睛衝上去按住門把手，“我還在裡面！”
“我知道啊。”
“我沒穿衣服！”
“我洗澡也不穿衣服。”
“……廢話！總之，不準進來！”
“為什麼不可以？小時候我們不是一起洗過澡嗎？”
隔着磨砂門和水聲，李秋妤疑惑的聲音顯得模糊而曖昧。
“你也說是小時候了！”
薛世衍大喊。
泡沫流進眼框里，刺得他生疼。
“表哥你害羞了？嘿嘿，我幫你擦背。”磨砂門在兩人的拉扯下發出咔咔的聲音。
“不需要！”
“那你幫我擦背？”
“不是這個問題！”
薛世衍快瘋了，暗想難道國外都這麼開放的嗎？
不得已，他只能求助“場外觀眾”。
“薛丙！秋瑜！誰來都好，快把這丫頭給我拖出去！”
“表哥你別喊這麼大聲，我光着身子呢！”
“噗——”
聽到這句話，薛世衍差點沒一口血噴出來。
腦海中不由自主勾勒出李秋妤現在的樣子：雪白的肌膚，凹凸有致的肉體貼在一門之隔的外面，微卷的長發鋪散下來，遮住玉潔的後背，而前面……
手一抖，剎那間的失守，外面那人唰得一下把兩人之間的磨砂門拉開了。
薛世衍連忙捂住自己的眼睛。
非禮勿視。
非禮勿視……
“哈哈哈——我騙你的啦！”
穿得整整齊齊的李秋妤見到表哥這誇張的反應，捧腹大笑，還情不自禁猛拍他的肩膀。薛世衍聞言一愣，慢慢放下臉上的手，儘管眼睛被泡沫迷住有些看不清，但朦朧的視線中自己這表妹的確是穿着衣服的。
“你這傢伙……”
薛世衍大大鬆了口氣，暗想多年未見的表妹雖然性格大變，但還是知道分寸的。然而也就是在這個瞬間，他忽然意識到好像有哪裡不對。
“嗯——”
耳邊傳來李秋妤品鑒的聲音。
“表哥你長的是娘了點兒，下面還挺有貨的嘛。”
挺有貨的……
挺有貨的……
“呀——！！！”
浴室里驟然響起一聲近似女高音的尖叫，薛世衍猛地捂住下面，蹲到地上。被這慘叫聲吸引過來的薛丙和秋瑜看到這副畫面，都是一愣。
“大哥，姐，你們又在搞什麼……”
薛丙撓了撓頭髮問。
而秋瑜站在比較遠的地方，瞧了瞧捧腹狂笑的李秋妤，又瞧了瞧小女生狀似的薛世衍，不甘地咬緊下唇。
她愈發討厭這個突然蹦出來的女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