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糗事
一直默默當背景板的秋瑜突然抽到了大鬼牌，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而抽到小鬼的卻恰巧是夏果。
她有些迷茫，又有些尷尬，埋怨起李秋妤幹嘛非要拉自己來玩這個遊戲，若非如此，就不用面對夏果了……
自從那晚聽到了那些話，秋瑜再也無法理所當然的直面夏果。
“嗯——那我就選真心話吧。”
相比起秋瑜的糾結，夏果表現的大大方方，一點兒也不困擾，甚至嘴唇還帶着微微笑意。
遊戲開始到現在進行了七八輪，抽中小鬼牌的人全都無一例外選擇了“大冒險”。李秋妤見夏果說要選“真心話”，立即來了興趣，桌下的腳還悄悄踹了一下秋瑜。
她之所以提議玩這個不就是等着這一刻嗎？
只可惜抽到大鬼牌的不是自己，不能親口問。
【讓她說說喜歡的人！】
李秋妤拚命朝秋瑜使眼色，希望兩人的默契能將自己的想法傳達給小表妹。但實話實話，她們倆哪來的默契啊？秋瑜討厭李秋妤還來不及呢，哪裡能從她撲棱蛾子似的眼神中瞧出什麼。
最多，也就懷疑李秋妤是不是突然眼睛抽筋了——如果可以的話。
秋瑜想不到讓夏果說什麼“真心話”，旁人倒是在一邊起鬨，比如李可：
“果果你在學校是不是很多人追求？有特別喜歡的人嗎？”
nice！
李秋妤給李可大大點了個贊，把自己想問的都問出來了。
夏果想了想，忽然一笑：“要我回答這個問題倒是沒什麼，不過我要確認一下——這是小瑜要讓我說的‘真心話’嗎？”
本輪遊戲的贏家是秋瑜，當然得由她來出題。
見夏果風輕雲淡的看着自己，似乎對這種關乎隱私的問題並不羞臊，秋瑜當下一愣，隨即覺得心裡堵得慌。
“不，我要問的是……你做過最丟臉的事情是什麼？”
“……誒？！”
李秋妤失望地皺起眉，對秋瑜居然不問“夏果喜歡誰”感到鬱悶。
多難得的機會啊！就這麼錯失了。
剛才一個勁兒起鬨的李可雖然也有點兒失望，但並不沮喪。三人同在一個社團，經歷過許多事情，一直以來夏果都表現的成熟可靠，完全不像比她們小几歲的中學生，若是能知道夏果不為人知的糗事，她回去后也可以拿來在群里調戲對方。
這些人中，唯有秋瑜內心最為複雜。
問夏果喜歡誰？
昨晚碰見的告白忽然映入眼帘，秋瑜下意識瞟了眼對面的薛世衍，貝齒緊緊咬住下嘴唇。
【這麼隱私的問題，不應該問的吧……】
慌張的給自己找理由，事實上她只是不願面對這個問題而已。
是的，比起作為當事人的夏果，秋瑜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更加敏感。
若夏果表現的稍稍有點兒害羞或困擾，她都不會有這麼沉重的心理壓力，可夏果並不如此，反而很淡然，似乎並不在意說出喜歡的人，這讓秋瑜很狼狽。
【是因為昨晚的告白嗎？因為沒有得到薛世衍的答覆，所以趁着這個機會……】
腦子裡胡思亂想，嘴巴卻先一步問出了完全不相干的問題。
當話說出口的瞬間，秋瑜就後悔了。她不是後悔沒有問夏果“你喜歡的人是誰？”，而是自己又再次築起一面牆，將膽怯的自己保護在裡面。
——現實總要面對，但她缺乏勇氣。
“最丟臉的事啊……”夏果明亮的眼睛閃過一絲回憶。
“說起來，世衍你還記得那件事嗎？上初二的時候，有天你在我家裡通宵……”
“等等！”
聽到某個關鍵詞，薛世衍立馬上去捂住了夏果的嘴。
【大姐！現在是在說你最丟臉的事，不要把我扯進去啊！】
“初二”、“通宵”，他所能聯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當年夏果忽悠自己穿女裝……
不怪他敏感，一來這件事給他造成的心理陰影最大，以至於後來秋瑜還因為這個脅迫他。二來夏果的性格他最清楚了，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主，若是別人或許不會這麼無顧忌的說出來，但夏果很有可能，十分有可能！
而目的就是轉移話題，把焦點凝聚到他身上！
【好深的計謀！好‘歹毒’的心腸！】
他過去常常被夏果甩鍋，知道這個青梅竹馬最喜歡的事情之一就是把他挪到前面來替她擋刀，並且還在一旁偷偷的笑！
“哎呀，我不是說的那事兒！”夏果拿掉薛世衍的手，白了眼說，“我說的是那之後！”
“之後？”
“對啊，你忘了？那天晚上我是瞞着老媽偷偷溜出來的，清晨從你家出去后本打算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家，誰知把鑰匙落在家裡了……”
“哦！那事兒啊……”
薛世衍想起來了。
夏果接話：
“要說什麼最丟臉，就是那次吧！為了不被老媽發現我半夜溜出去，我只能找鄰居千拜託萬拜託借了下陽台，從那邊翻過去。呵，還好那時候咱們小區的居民樓還沒有加裝防護欄，要是現在，肯定只能乖乖被老媽訓了。”
“結果你還是被逮到了。”
“是啊！”說起這個，夏果就很鬱悶，“本來都要大功告成了，誰知道老媽那天起的那麼早！還有閒情逸緻到陽台來澆花……她很少澆花的，都是我在澆，我剛跨過去落在陽台上，老媽就提着洒水壺拉開了門……”
當時那場面想想都尷尬，本以為還在房間里睡覺的女兒忽然出現在陽台，還一隻腳踩在陽台裡面一隻腳搭在外面。
若不是看到了夏果的臉，被嚇壞了的譚秋蓮差點兒報警，以為是什麼小偷跑到家裡來了。
回憶起過去的糗事，夏果輕笑着說：
“後來我只能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了，把留宿你家裡的事說了出來。”
“你還說呢，”薛世衍抱怨，“說什麼不好，偏偏說我作業不會做求着你幫我，明明是你拉着我通宵看動畫的好吧！”
“反正我媽又不會打你。”
“呵呵，蓮阿姨是沒打我，但是給我老爸打電話了，害的我一個月的零花錢全部泡湯。”
“後來我不是把自己的零花錢分你一半了嗎？”
夏果不服氣地說。
薛世衍呵呵一笑，戳穿了她的陰謀：“對啊，你是把零花錢分我了，但是後來呢？我攢着那點兒錢都不敢用，你倒好，沒幾天就把自己的花光了，然後找我來‘借’！”
說到“借”這個字，薛世衍加重了語氣。
因為夏果從他這裡“借走”的東西是從來不還的。
“咳——”夏果也自覺理虧，撓着臉頰說，“都多久的事了，你還記得啊……”
“我可是一點兒都沒忘，包括被你‘借’走的我最喜歡的一本小說……”
“話題打住！咱們來聊聊其他開心的事情吧！”
見薛世衍一臉怨婦狀，夏果理智的選擇了岔開話題。
——再說下去就快變成她的批鬥大會了！
她倆說起過去往事時其他人一臉茫然，總覺得哪裡不對。鞠曉彤碰了碰李可，遲疑地問：“這是在說果果的糗事，沒錯吧？”
“我突然想燒點兒什麼……”李可兩眼無神的說。
“似乎……你剛才想問的那個問題不必問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原來果果不是天降黨……”
“等會兒——”鞠曉彤忽然想到什麼，湊到李可耳朵邊悄悄說，“我記得果果的青梅竹馬是那個吧……”
“呃——”
李可也想起來了。
她腦海中莫名浮現出這樣一幅畫面：一對小孩兩小無猜，無時無刻不玩在一起，都把對方都做最重要的人。
但後來女孩對BL產生了興趣，自己在網絡上組了一個社團，因為這個緣故，漸漸和男孩的關係疏遠了。
男孩不想女孩離開自己，又羞於BL這種事，便苦練畫技，同時在網絡上以“瑤池小仙女”的名字接觸到女孩，終於成為了那個社團的專屬畫師。
【這是多麼一個令人感動的故事啊！】
原本想要去找汽油的李可在大量腦補下，把自己給感動了。
她甚至產生了一個想法：
以這個故事為題材，找薛世衍和夏果作模特拍一套寫真集！
肯定會受歡迎的！
八、想和誰在一起？
因為自己擅自的腦補，李可原本對薛世衍的些許芥蒂頓時消失了。
在她看來，這樣痴情的人怎麼可能沾花惹草呢？一定是那個女生誤會了什麼，才會說出那樣的話。
連帶着躺着中槍的鞠曉彤也終於洗白了。
——雖然她本人仍一無所知。
李可和鞠曉彤這邊因為夏果與“瑤池小仙女”的關係而產生了奇妙的聯想，另一邊的秋瑜內心更加複雜了。
她只是隨便問問，沒想到牽扯出和薛世衍相關的事，但這又從側面印證了一個事實——
夏果與薛世衍之間的關係遠比她想象的深。
兩人青梅竹馬，從小一起玩到大，自然會有很多很多別人比不了的經歷。
以前的秋瑜會覺得狡猾，因為誰比誰先遇到這件事太作弊了，她無法認同。可是經過昨晚那件事之後，再說“狡猾”是不是有點兒無理取鬧呢？
明明是對方一直讓着自己……
秋瑜不得不承認夏果與薛世衍之間深厚的牽絆，這是旁人無法比擬的。夏果的人生中少不了薛世衍的參與，而薛世衍的人生中一直存在一個夏果。
只要是涉及到兩人的話題，就無法規避另一個人，因為他們是不可或缺的，彼此人生交織，若沒有這個大前提，一切都無從談起。
夏果宛如一座巍峨的山脈，橫亘在秋瑜面前。
她的心揪起來，不願面對這個現實，又不得不面對，看着兩人一唱一和將對方生活中發生的小事信手拈來，秋瑜就愈發沉悶。
【我……為什麼會這樣呢……】
為什麼，會這麼在意夏果和薛世衍？
當思索到這一步，一個難以迴避的話題順勢而出。
那就是秋瑜為什麼那麼關心那兩個人的事。
按理說她不應該這樣的，因為男性恐懼症，她將自己偽裝，排斥男性的接近。可薛世衍的存在讓她漸漸改變了，開始嘗試與外界接觸，以自己為女生的立場思考……
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因為在治癒心理創傷的過程中薛世衍是必須的，因此想把他拴在身邊，如果薛世衍有了喜歡的人，甚至和別的女生交往，就不會再管自己？
理智告訴她不是這個原因。
薛世衍不是那種會對她袖手旁觀的人，過去是這樣，未來相信也還會是這樣。即使是他的生命中有了比“妹妹”更重要的女朋友，依然會毫無保留地為自己的病情提供幫助。
因此……
不容秋瑜多想，真心話與大冒險的遊戲進入到下一輪。
這次抽到大鬼的是李秋妤，當翻開撲克的那一刻，她激動的差點兒跳起來。
——輪了這麼久，終於可以過過癮了。
“嘿嘿嘿——表哥，你是要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呢？”
很不幸這次抽到小鬼的是薛世衍。
他見表妹一臉壞笑，就知道這個鬼點子賊多的小丫頭准不安好心。
“那……我也選‘真心話’吧。”
若是選了“大冒險”，鬼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你確定？”李秋妤問。
事到臨頭，薛世衍還真有點兒不確定了。
但橫豎都是死，為了防止被對方詐到，他果斷點頭：“就‘真心話’，你問吧。”
動動嘴皮子的事，應該……不會怎麼樣吧？
“嗯哼！”李秋妤裝模作樣的輕咳一聲，笑笑說，“那我可就問了啊？”
“……別墨跡。”
薛世衍內心忐忑，表面上還是裝出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在場的女生中，你最在意的是哪一個？”
“……啥？”
薛世衍傻眼了，想不到會被問到這麼無厘頭的問題。
但這遊戲本就是這樣的，也不奇怪就是了……
似乎很滿意表哥窘迫的表情，李秋妤又笑嘻嘻的問了一遍：“如果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最想和那個女生永遠在一起？”
“等等等等——”
這問題是什麼鬼啊！
薛世衍捂着快要爆炸的腦袋，狠狠瞪了眼表妹：
“什麼‘永遠在一起’，你個小姑娘整天想什麼呢？”
他可不想去德國做接骨手術。
“有什麼問題？”李秋妤蹲在椅子上晃了晃身子，忽然瞪大了眼睛，“哦——我知道了，表哥你肯定想到那方面去了吧！哼，男生就是男生，骯髒！”
【你個小妮子還有臉說我骯髒嗎！】
李秋妤揣着明白裝糊塗，一副被冤枉的表情：“人家這是說‘永遠在一起’嘛，又沒說以什麼方式在一起。情侶、朋友，家人，很多方法不是嗎？還是說……表哥你以後結了婚就不認我這個表妹了？”
說完她裝出泫然欲泣狀，抬起手指去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淚。
薛世衍真是怕了這個戲精，只得投降承認是自己思想齷齪，和純潔善良的李秋妤一點兒關係沒有。
“哼，這還差不多——那麼你選擇說呢？”
此刻她臉上哪還有一丁點兒的“悲傷”之情？全是興緻勃勃的吃瓜模樣。
這是一道必死題，李可以及鞠曉彤兩人可以忽略，大家本來就不熟，不選是對的，選了才麻煩。而真正的難題在秋瑜、夏果和李秋妤三人。
無論選哪一個都是雷區。
夏果饒有興趣的看着他，似乎並不在意結果，但熟悉她的薛世衍知道，夏果是那種秋後算賬的類型，吃不得半點兒虧；
秋瑜倒是出乎意料表現出緊張的模樣，讓薛世衍小小的驚訝了一把。在他看來秋瑜應該是真正最不在意的人，此刻卻用手指繞着發梢，還悄悄拿餘光瞥向這邊。
【呃——什麼情況？】
提出這個難題的李秋妤把腿從椅子上放下來，雙手撐着下巴，眼巴巴望着他，明媚的眼眸中閃爍着期待的光，就差喊出“選我選我！”了。
嗯……
薛世衍感覺頭頂懸了一把刀，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
這時李可也跟着湊熱鬧，或許是之前的腦補，對薛世衍又恢復了最初的好印象：“小帥哥，我看你這麼為難的樣子，不如選我吧？我可以每天給你拍照哦？”
“床照嗎？”鞠曉彤笑。
李可翹着嘴唇對她說：“怎麼，不行啊？”
“呵，當然可以。不過嘛……選你的話恐怕以後就有的累了，不會做飯不說，房間都不會自己收拾。”
“……說、說這個幹嘛！”
“沒什麼啊，只是給這個少年提個醒。”鞠曉彤撐着半邊臉，調侃完李可又對薛世衍說，“與其這樣，不如選我呢，至少我會做家務。”
“等下——這只是選‘在一起’的人吧？和你會做家務什麼關係！”
李可頗有些吃味的說。
但鞠曉彤彷彿沒有聽出來，輕笑一聲：“不是說也可能是情侶么？我覺得他人不錯，想讓他當我男朋友，怎麼了？”
“你……”
鞠曉彤這若無其事的樣子讓李可十分氣憤，即便知道對方是故意氣自己也快壓抑不住怒火了！
這個死女人！什麼話都敢往外面說！
被鞠曉彤刺激到的不光是李可。
夏果微微皺眉，對她輕輕瞥了眼；秋瑜坐立不安，手捏成拳頭緊緊貼在大腿上，表情明暗不定。
兩人都很反感鞠曉彤輕佻的語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