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意外
因為李可和鞠曉彤的攪和，本就讓薛世衍略顯尷尬的場面更加混亂了。
五個女生的目光齊聚到他身上，彷彿一把把寒芒畢露的銼刀。
“我可以給你當全職主婦哦？”鞠曉彤誘惑說。
“嘖，你不許選她！”這是惱怒的李可。
“你們別鬧了，讓他自己選不就好了？”夏果看似勸阻，目光卻牢牢盯着薛世衍。
“選我選我！”
嗯，最直白的就是李秋妤了。
這幾個女生中唯獨秋瑜沒有說話，把腦袋埋在胸口，手指卻在衣服上着魔了似的擰了又扭，其內心之掙扎可見一斑。
說實話，薛世衍真沒想到從沒談過一場戀愛的自己有一天會被這麼多少女環繞，而且她們還競相朝自己拋出橄欖枝……
這是只有在遊戲里或夢中才會出現的場景吧？
好吧，姑且算是遊戲。
可就算是遊戲，也足夠薛世衍吹噓的了。
但他一點兒得意的想法也沒有，只覺得頭疼。
【這時候必須冷靜下來，找出一個最安全的答案。】
李可和鞠曉彤首先可以排除，因為她倆明顯是來湊熱鬧的。李秋妤也可以排除，她性格開朗做事不考慮後果，之所以拋出這麼爭議的問題擺明就是抱着吃瓜的心態，無論結果是什麼只要過程有趣就行了。
那麼剩下來的就是秋瑜和夏果……
過去秋瑜對他不假辭色，甚至可以說厭惡，但隨着彼此之間的接觸，秋瑜相比以往開朗了許多，對他也開始以“哥哥”的態度對待了，只是他倒沒想到以秋瑜冷僻的性格，也會對這個問題這麼在意。
夏果是他的青梅竹馬，兩人從小長大，對彼此非常了解。按理說薛世衍應該毫不猶豫地選擇夏果，但是……
他瞥了眼秋瑜，摸不清對方的想法。
以李秋妤的說法，這個答案不局限於情侶，家人、朋友都可以，前者他可以直接選擇夏果，畢竟另外兩人是他的妹妹，他還不想作死。但家人和朋友都行的話，就不得不考慮秋瑜的心情了。
如果選了夏果，會不會讓她失落？
【應該不會吧……】
薛世衍嘲笑自己自作多情，秋瑜的男性恐懼症還沒好呢，怎麼會在意一個男生會不會選她。但想是這樣想，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
不是作為男性，而是作為哥哥，好不容易開始接觸外界的秋瑜很需要他的支持吧？
如果這時候選擇了她，是不是能多少帶給對方一些鼓勵呢？
——雖說這只是個遊戲，秋瑜的特殊情況也不得不讓他更加謹慎。
畢竟女孩子的心是很敏感的。
“所以表哥你到底選誰啊？”
李秋妤的話把他問住了。
無論是選擇夏果還是秋瑜，都會讓他無所適從。
選了夏果，可能會讓秋瑜不開心，那麼之前難得建立起來的信任就白費了；但選擇秋瑜同樣讓他為難，因為他沒有忘記在那個深山中，有一個女生在大雨中向自己告白。
【如果是夏果，會做什麼選擇呢？】
就在這時，秋瑜桌上的水杯不小心被她拍到了地上，俯身去撿的時候割到了手指。
深紅的血液順着白嫩的肌膚流淌。
“哇，創可貼創可貼！”
李秋妤慌慌張張去找創可貼，鞠曉彤照顧人照顧慣了，第一時間扶着嚇傻了的秋瑜到洗手間里去。
“怎麼這麼不小心啊。”李可也有點兒擔心，望着洗手間的方向說。
【只是‘不小心’嗎？】
回想着剛才秋瑜看似“不小心”拍掉水杯的動作，夏果柳眉微蹙。
因為這個變故，眾人一時之間也顧不得玩什麼真心話大冒險的遊戲了。酒店房間里沒有創可貼，李秋妤說前台估計有，便風風火火跑了出去。
“你沒事吧？”薛世衍走到洗手間門口。
秋瑜這時似乎安定多了，被嚇到的神情多少緩和了點，對他輕輕點頭“嗯”了一聲。
“找到創可貼了嗎？”鞠曉彤問。
“沒，我表妹去前台拿了。”
“那先用毛巾包一下吧，免得血再流出來……可惜沒有酒精。”
薛世衍取下一塊乾淨的毛巾，小心翼翼包裹住秋瑜受傷的手指，這過程中秋瑜始終低着頭，眼神複雜又愧疚。
她只是想幫薛世衍解圍的，但還是讓對方擔心了。
李秋妤到前台那裡要到了一疊創可貼，回來給秋瑜貼上，之後眾人也不再提遊戲的事。
到了中午，薛靜宜給這群餓了一早上的孩子們帶了飯菜回來，這才得知秋瑜不小心傷到手指的事，責備又心疼。
“下午你們準備怎麼玩？”李可問。
“不如我們一起吧？”李秋妤說，“先去購物，順便去小吃街轉一圈，之後再去海灘。”
“你還沒吃夠啊？”
薛世衍吐槽。
“我可是餓了一早上耶！這點兒東西哪裡夠！”李秋妤理直氣壯，“聽說這裡有個很有名的小吃街，昨天沒去，今天說什麼也要嘗嘗。”
商量好了，一行人離開了酒店。
他們先逛了逛幾個大商場，李秋妤買了副太陽眼鏡，戴在臉上很得意，還讓李可給自己拍照；夏果買了頂灰色的假髮，給薛世衍戴上，讓幾人都笑彎了腰。
李可是個宅女，除了生活必須品和攝像裝備之外沒什麼特別想要的，因此沒買。倒是鞠曉彤給她買了條圍裙，讓她多學學做家務。
“你要死啊！”
“對啊，你再不幹家務活，我就快累死了。”
逛的最嗨的就是薛靜宜了，她不在乎錢，看到喜歡的東西就買下來，不一會兒空空的手上就多了一大堆衣服袋子——這還是讓女兒和侄子分擔了一部分的結果。
“我為你爸感到悲傷。”薛世衍說。
“有啥好悲傷的？我媽花錢他別提多開心了，不花他才悲傷呢……哼，對女兒還沒有對老婆好，我要買什麼還得我媽去開口才行。”
對她爸爸這個“妻奴”，李秋妤很有怨言，不都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嗎？這可是上輩子的情誼呢！結果她爸對女兒和老婆完全是兩套標準！
可惡！
二、選擇
看到老媽大手大腳花錢，李秋妤別提多心酸了，索性化悲痛為食慾，到了小吃街之後瘋狂買東西，全都塞到了嘴裡。
“你也不怕噎着——”
薛世衍很無語，有必要這樣嗎？
李秋妤不管，照樣吃，不一會兒就滿嘴的油，肚子鼓起來跟懷了三個月的孕婦似的。
“還吃？你都快吃成小胖豬了。”
薛靜宜對女兒吃醋的行為覺得很有意思，笑着點了點她的鼻尖。
李秋妤做鬼臉：
“我就要吃，我就要吃！吃窮你！”
“那你可得好好努力了，我卡里還有這個數呢。”薛靜宜比了個數字。
李秋妤當即黑了臉，張牙舞爪像是要吃人：
“太過分了！老爸給了你這麼多零花錢，你都不給我買東西！”
“你才多大啊就滿腦子花錢？想花錢自己掙去，別想不勞而獲。”
“那你呢！”她氣鼓鼓地跺腳，“你不也整天在玩嗎！我還上學呢，比你累多了！老爸每個月給我的零花錢連你的零頭都比不上！”
“呵呵呵——當你說出這句話，就說明了你我之間的差距啊。”
一對母女彷彿宿敵般針鋒相對，讓其他人大開眼界。
薛靜宜居高臨下地說：“對你來說，我老公給你的是零花錢，但對我來說，我給我老公的才叫零花錢，你——懂了嗎？”
“你、你……他是你老公，還是我爸呢！”
“正因為是你爸，才要培養你從小養成勤儉節約的好習慣啊，不然以後沒人敢要你怎麼辦？”
“哼！我天生麗質，人見人愛車見車載。要個男朋友還不是手到擒來？”
“那你就讓你男朋友給你花錢咯？”
“好！”
李秋妤生氣的一口把手裡的半個煎餅果子吃掉，三兩下咀嚼完一抹嘴巴：“你瞧好了，我這就去找一個願意給我花錢，還把我捧到手心的男朋友，到時候不給你花！”
剛要轉身，薛靜宜一把按住她的肩膀：
“你敢？”
“你……你欺負我！”李秋妤委屈巴巴地盯着母親，快要哭了。
“我怎麼又欺負你了？”
“你不讓我找男朋友！”
“你才多大，就找男朋友？”薛靜宜好笑地抬起兩隻手，搓弄女兒的臉頰。
“酥……酥睨字雞縮地！（是……是你自己說的！）”
“我說讓你找男朋友是現在找嗎？真是的，我真是把你寵壞了。你給我記住咯，要是大學之前你敢找男朋友，我把你男朋友的腿打折！知道了嗎？”
薛靜宜說這話的時候笑眯眯的，語氣卻很果斷。
一點兒不像開玩笑。
【你哪裡寵過我啊！】
想起在老媽支配下經歷過的“屈辱”，李秋妤心中淚如雨下。
每次老爸老媽結婚紀念日外出旅遊都沒有她的份兒，這就算了，關鍵是這對夫妻眼中完全只有對方！待在家裡比學校還難受，每時每刻都要被這兩人的恩恩愛愛曬到，讓她這個作女兒的十分不爽。
那麼喜歡對方乾脆你們搬出去住得了！
你們是不是忘了還有一個女兒的存在啊！
“小姑，你就別逗表妹了，”看不下去的薛世衍走過來，“咱們現在還在外面呢。”
就像很久之前說過的，這對母女都是神經大條的人，興緻來了根本旁若無人。
“嗚嗚嗚——還是表哥最關心我。”
李秋妤委屈的縮到薛世衍懷裡，拿眼睛瞪自己母親，“和某些戀愛腦的人完全不同！”
“哦，是嗎？這麼喜歡錶哥，那你以後跟表哥住唄？”
“這可是你說的！”她打蛇隨棍上，“等這次旅遊回去我就要搬家！我要搬到表哥家，和秋舅媽她們住一起，再也不理你了！”
“你到時候別哭着鼻子跑回來就行，打擾我和我老公的兩人世界。”
薛靜宜聳聳肩，讓李秋妤恨得牙痒痒。
這哪裡像個母親的樣子！
“這家人真有趣。”鞠曉彤彷彿看到了一個新世界。
夏果尷尬的笑笑，沒想到薛世衍的小姑比她女兒還能鬧騰。
【上次怎麼就沒發現呢？】
因為東西太多，去沙灘之前要先回趟酒店。夏果三人住在另一個酒店，泳裝也放在那裡，幾人便約好過會兒電話聯繫。
分開之後，薛世衍他們回到酒店房間把小姑買了一大堆的衣服玩具之類的東西放下，再帶上昨天買的泳具，到沙灘與夏果三人會合。
“表哥，咱們去坐快艇吧！”換好了衣服，李秋妤很自然的摟住了薛世衍。
被少女獨有的柔軟碰觸到，薛世衍羞臊的咳嗽一聲，不動聲色抽出手，詢問秋瑜的意思。
“你們去吧，我不想把衣服弄濕了。”
於是最後坐上快艇的只有薛世衍、李秋妤和夏果。
海灘上鞠曉彤和薛靜宜兩人在聊天，秋瑜無所事事地望着快艇上的三人，手不自覺地玩着沙子。至於李可，她對游泳興趣不大，換衣服的時候還能見到人，此刻抱着她的相機也不知跑哪裡去“取材”了。
快艇破開海浪急速行駛，被激起的海水飛濺上來，把三人淋了個通透。
李秋妤大呼小叫，也不知是害怕還是興奮，薛世衍坐在兩位少女中間，沒有一隻胳膊是空着的。
夏果緊貼着他，呼吸着略帶海腥味的空氣，心情彷彿也隨着廣闊無垠的大海而舒暢起來。
沒有比此刻更好的時候了。
原本以為只是一場社團的旅遊，卻意外遇到了薛世衍。這個驚喜讓她不知所措又甘之如飴，心想這或許就是上天給予的安排，在此時此地，遇到最喜歡的人。
夏果喜歡薛世衍。
自從告白之後，她就不再迴避這一點。
過去她總把薛世衍當做“弟弟”，認為心中更多的是保護欲而不是喜歡。然而直到薛世衍為了弟弟進入深山，生死不明的時候，她才終於理清了自己的感情——
她是愛着這個人的。
甚至想要永遠在一起。
【‘愛’么……】
通過肌膚的接觸感受到對方的體溫，夏果閉上了眼睛，彷彿能聽到薛世衍的心跳。
“愛”這個字對她來說過於陌生。
因為早熟的思想和聰慧的腦袋，夏果對身邊的同齡人提不起半點興趣，最多當做消遣的“玩具”，時不時拿來逗樂一下。
但薛世衍是個例外。
原本以為是“玩具”的存在不知不覺在心中佔據了重要的位置，直到意識到的時候才驚覺這個看似柔弱的男孩已經成了不可或缺的人。
她無法想象沒有薛世衍參與的人生會是怎樣。
會是更好，還是更壞？
這都無關緊要。
如果沒了薛世衍，她會無聊的，無聊到什麼都不想做，連維持人際關係的圓滑都不想裝下去了。
她本來就是這麼懶散又冷漠的人。
只是因為薛世衍，才勉強自己與他人相處，並在這過程中收穫了意料之外的友誼。
“人是會變的……”
“你說什麼？”薛世衍扭過頭來。
湍急的水流聲遮掩了兩人的聲音，夏果目不轉睛地盯着薛世衍的側臉，喃喃自語：
“我喜歡你，但不會永遠喜歡你。人是會變的，就像我以前不會想到自己居然能交到真心相待的朋友……不要讓我等太久啊，世衍。”
我怕。
我怕不知什麼時候你在我心裡的位置會被別人取代掉。
就如同你當初佔據了那個位置一樣。
夏果垂下眼帘，幽幽嘆了口氣。
亦如這大海，空蕩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