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獨處
“什麼嘛……你穿衣服的速度倒挺快的。”
“你在失望個什麼勁兒啊！”
趁着剛才和夏果扯淡的間隙，薛世衍迅速穿好了衣服，不過泡泡之類的當然沒時間清理，讓他看起來很滑稽。
“嘁——誰稀罕。我是來給你送乾淨衣服的，趕緊收拾了過來。”
夏果把捧着的乾淨衣服丟到旁邊的籃筐里，沖薛世衍做了個鬼臉就走了。
順便還拉上了門。
【這傢伙……】
之前還板着個臉，現在又這副樣子，薛世衍都不知道她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了。
洗乾淨身體，他走到那個籃筐前，彎腰提起裡面的衣服。果不其然，又是一套女裝，還是和他第一次女裝時那件十分相似的弔帶長裙。
“居然還有褲襪……”
看着手裡輕飄飄的物品，以及籃筐裡面一雙紅色皮鞋，薛世衍臉都黑了。
——【一定要穿哦！】
鞋子里放着一張紙，紙的右下角還有個吐舌頭的簡筆畫。
回到大廳，薛世衍的新形象又引起了女生們的注意。之前COS“小丑小姐”時，女生們只是堵着薛世衍強勢圍觀，動手的只有聞人不箏，而經過“槍戰”之後，女生們對薛世衍的生疏感基本消失了，“瑤池小仙女”的形象更加鮮明，因此——
“喂！不要亂摸啊——！”
薛世衍被女生們圍住，大腿不知道被誰摸了一下。
“好光滑……”
很快，他的胸部也被襲擊了。
女生們化身痴漢，對柔弱無助的薛世衍上下其手，而李可那個拍照狂魔不但不幫忙，還變本加厲地指揮着女生們，衝著薛世衍一通狂拍。
薛世衍忍無可忍，仗着男生的力量優勢硬是從包圍圈中闖出了一條路。
從大廳里逃出來，身後的腳步聲迅速逼近，薛世衍左右看了一眼，忽然手腕被人拉了一下，踉蹌着退入到一個黑暗的房間。
啪——
燈亮了。
薛世衍看清這是一間狹小的儲物室，而拉着他手的，正是夏果。
夏果仍然COS着那位紅髮的女騎士，抱着手，戲謔地盯着薛世衍：“一會兒沒見，你怎麼又這副模樣了？”
薛世衍的白裙子都被那些女生們揉皺了，臉頰緋紅，凌亂的劉海貼在滿是汗水的額頭上。
“你以為這是誰害的啊！”
他抱怨。
若不是這套衣服，他怎麼可能被當做玩具一樣蹂躪？
“你是說怪我咯？”
夏果撇嘴，一副“不識好人心”的模樣：“你以為這是哪裡？你原本那套衣服被小箏扔到洗衣機里去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從一堆COS服里挑出這件稍微比較正常的，你還怨我？”
“還是說……你比較中意那套小丑服？”
一想到“小丑小姐”那套COS服的恥度，薛世衍猛搖頭。
夏果說的也對，這裡是聞人不箏為【腐爛姐妹會】提供的秘密基地，就算是準備了衣服，也不可能有男裝。
這個事實讓薛世衍更加沮喪了。
“有什麼關係，你很有經驗了吧？而且……”夏果上下打量着薛世衍，“哼，明明在網上扮女生，還裝出不情願的樣子。你個悶騷男。”
【悶……悶騷男？！】
“誰悶騷啊！”
“除了你還有誰？呵，裝得還真像，連我都被騙過去了……嘖，區區一個薛世衍。”
夏果的語氣中隱約有一絲不甘。
薛世衍翻白眼，搞不懂夏果這莫名其妙的好勝心。
但他也明白夏果並沒有被騙，“瑤池小仙女”毫無疑問是女生，而且還是他的班長大人。
不過這一點他不能說，只能讓夏果的誤會越來越深。
“你知道我最討厭被人騙的感覺吧？”
夏果話鋒一轉，直球對決。
薛世衍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既然“承認”自己是“瑤池小仙女”，他就預感到會有現在的場景，甚至可以說，以夏果風風火火的性格居然能忍到現在才是奇迹。
也就是薛世衍了。
正因為這個人是薛世衍，才能讓夏果的心緒如此紊亂。她原本不打算這麼快拆穿，給薛世衍時間坦白，也給自己時間整理心態，然而聞人不箏那丫頭打亂了這個節奏，讓夏果不知該用怎樣的態度面對薛世衍。
所以她的態度才會如此反覆。
哪怕再不爽，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個青梅竹馬總是能很輕易就讓自己氣餒。
生氣氣不起來，而裝出無所謂的態度又感覺軟弱，好像認輸了似的。
“對不起——”
薛世衍低頭認錯，但這個態度卻又讓夏果更加惱火。
“我……真想揍你一頓！”
她用力把薛世衍推到門上，身子貼上去，高高舉起拳頭。
薛世衍認命般閉上眼睛，只是眼皮止不住的抖——對於夏果拳頭的威力，他還是怕的。
“你不躲嗎？”
“……如果這能讓你消氣的話。”
【又是這可憐兮兮的模樣……】
對着那張熟悉而嬌柔的臉蛋，夏果終究是下不去手。
“就像真正的女孩子一樣。”
“——欸？”
“哼，有時我都懷疑你是不是生錯性別了，”夏果放開薛世衍，退後幾步，坐在一個箱子上，“這件事我就姑且原諒你了，但下不為例！另外作為懲罰，我要你畫一個以你自己為主角的耽美漫畫！”
“啊？”
“‘啊’什麼‘啊’？不樂意？”夏果睥睨着薛世衍。
“不……這，這個嘛……”
薛世衍汗如雨下，感覺到夏果的氣勢又陡然拉高了。
以他為主角雖然哪裡怪怪的，但若是能讓這件事敷衍過去，也不是不能接受——反正又不會少一塊肉。
可讓薛世衍為難的是，真正的“瑤池小仙女”是黎冬瑤，他可一點兒都不會畫畫！
“至於劇情嘛，這個我會找時間寫出來的，”夏果壞笑，“到時候就拜託你了哦，小仙女老師？”
“我覺得可以再考慮一下……”
“不行。”
夏果臉拉了下來，讓薛世衍叫苦不迭。
“總之就是這樣了，你做好心理準備——可不要到時候借口說沒有時間。”夏果從箱子上跳下來，拍拍褲子，往門口走，“咱們回去吧，她們這時候應該消停下來了。”
從薛世衍身邊經過，握住門把。
她頓了一下，沉默片刻，又轉頭模模糊糊地說：
“那個……嗯，就是在南島的時候……”
可還沒等薛世衍回答，她又搖頭說：“算了，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你忘了吧。”
兩人回到俱樂部大廳，李可正捧着相機對着一堆COS女生瘋狂拍照。她們這時候大多穿着男性服裝，其中還有薛世衍比較有印象的——就是上次黎冬瑤畫的角色。
等等……
男性角色？
“夏——果——”意識到自己被耍了，薛世衍咬牙切齒地看向夏果。
但夏果只是“誒嘿~”一聲吐了吐舌頭，見薛世衍臉色不善，立馬腳底抹油跑到鞠曉彤身邊，給對方來了個大大的熊抱：
“彤彤我愛你！”
“喂——”鞠曉彤差點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推倒在地上，“果果你想壓死我嗎？”
“嘿嘿嘿~”
“發生什麼開心的事了？笑得這麼傻。”
“有很傻嗎？”
“嗯，很傻。和偷吃到瓜子的倉鼠似的。”
薛世衍吐出一口氣。
表示很習慣了。
【那麼容易就相信夏果的自己真是大傻瓜。】
難得剛才他還以為冤枉了夏果而略微有些愧疚。
現在想來，那時她恐怕肚子里早就笑開花了吧？
那隻腹黑狐狸！
六、看電影
亂糟糟的俱樂部大廳已經被女生們簡單地收拾過了。大約到了晚上9點，聞人不箏叫上幾個女生和自己一起把其他房間的沙發拖出來，半圓型堆在一塊超大的屏幕前。
做完這些，她累得喘了口氣，這才轉身拍拍手對其他人說：
“停一停，停一停！現在該進入下一個環節了！”
她將事先準備好的碟片放入藍光播放機中，鑲在牆壁上的液晶屏幕立刻亮了起來。
隨之而起的，還有一段抒情的鋼琴曲。
薛世衍不明所以，被夏果拉着找了個位置坐下，而其他正在擺Pose拍照的人也紛紛過來。
鞠曉彤看向坐在一起的夏果和薛世衍，微不可察地笑了笑，抓住想要坐到夏果旁邊的李可，在對方疑惑的眼神中走向沙發的另一邊。
很默契的，夏果和薛世衍兩邊位置上都沒有人過去坐，彷彿那是個禁區。
倒是聞人不箏這丫頭無所顧忌，放完碟片就一屁股坐到薛世衍邊上，對他微微一笑：“小仙女前輩，這是你最喜歡的動畫電影哦？”
嗯？
薛世衍一愣。
有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隨着鋼琴曲舒緩地彈奏，液晶屏幕上出現了動畫的OP，只見裡面一個女角色都沒有，全是或粗獷、或俊美的男性。
他的心又揪起來了。
自從到了這個狼窩，他緊張的心情就沒一顆消停。
——像過山車似的，起起伏伏，起起伏伏。
【誰能想到，我一個鋼鐵直男居然會跑到這裡陪着一群腐女看BL動畫……】
“小仙女前輩，你臉色看上去不是很好啊？”
“嗯……我忽然想上個廁所，你們……”
薛世衍想藉助尿遁逃跑。
但他還沒來得及起身，手就被旁邊的聞人不箏死死摁在了沙發上：“你逃不掉的，哼哼哼……”
聞人不箏陰鷙的表情一閃而過，隨即又露出可愛的笑容：
“啊——！我知道了，小仙女前輩肯定是因為沒和大家一起看過，所以有點緊張吧？沒關係的，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嘛！”
她可沒忘記剛才“槍戰”時的屈辱。
小小的胸膛中燃燒着復仇的火焰。
“你說對吧，果果前輩？”
“是啊，世衍，”夏果幫腔着，“再說了，你洗澡之前不才從廁所里出來嗎？這麼快又要上廁所……”
她故意用一種挑剔的眼神看向薛世衍，眉頭微蹙，似乎在憂慮什麼。
【你這什麼眼神……】
薛世衍被她盯的渾身不自在。
在聞人不箏和夏果的一唱一和下，薛世衍的尿遁戰術胎死腹中。他不得不在兩個女生的夾攻下正襟危坐，心不甘情不願地看着液晶屏幕上的羞恥畫面。
“二之宮……”
“老師……”
“二之宮！”
“老師！”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這部BL動畫的男主角是個愛把自己打扮成女性的人，和此刻的薛世衍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是一所中學教語文，同時兼任圍棋社團指導老師。
因為家裡姐姐眾多，男主角從小對自己的性別認同產生了障礙，以女性自居。
隨着年紀的增長，男主角不得不在外人面前偽裝自己的癖好，然而一回到家裡就會進入“女性狀態”。根據劇情介紹，男主角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出車禍死了，全是姐姐們把他拉扯大，而對於他的異常行為，溺愛弟弟的姐姐們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男主角還對裁縫很有天賦，自己和姐姐們的許多衣服都是他設計製作的。
這些還不是全部槽點，最讓薛世衍無言以對的是——男主角根本一點兒都不像女生，倒不如說，身材頎長魁梧的他更像是個拳擊手。
或許體育老師才是更適合他的教師崗位。
圍棋啊、裁縫什麼的，一點都不符合他的氣質！
“這絕對哪裡有問題吧！”
見到這位男主角穿着自己縫製的漂亮裙子，沒有一點自覺地出門逛街，薛世衍開始懷疑這到底是BL動畫還是搞笑動畫了。
“這部動畫當年的票房可是能排在動畫電影的前五呢，可經典了！”聞人不箏說。
【我認為大部分人是衝著‘搞笑動畫’去的。】
“世衍是起了好勝心嗎？”夏果調侃，“也難怪呢……畢竟像世衍這樣完美的女裝可是很少見的，所以對男主角的態度很從容吧？”
“才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好勝心！”
他堂堂一個鋼鐵直男，為什麼非得對BL動畫里的男主角較勁不可啊！
——只是他現在這裝扮實在沒有什麼說服力……
隨着劇情的推進，另一個主角也登場了。
這個人叫“二之宮和也”，是男主角班上的學生。
彷彿兩個極端，二之宮同學體型矮小，容貌秀美靚麗，卻出生黑道背景，是“山禾組”的大少爺。
他是學校聞名的不良少年，明明長得乖巧可愛，最擅長的反而是各種崩壞囂張的顏藝表情，把逃課打架當做日常。
兩人“第一次”相遇是在男主角被混混們調戲的場景——薛世衍看到這裡又忍不住吐槽：這些混混的口味這麼重嗎？
在混混們淫蕩的奸笑聲中，我們的二之宮同學閃亮登場。他趿着木屐，把校服當做斗篷披在肩上：
“喂，你們哪邊道上混的？”
他嚼着口香糖，操着混混口音，大搖大擺走了過來。
“知不知道這地盤是我罩的？”
很顯然，這群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混混們並不認識這位“山禾組”的大少爺，一見居然是個中學生，紛紛大笑：
“哪裡來的小鬼，你以為是在拍電影嗎？”
“就是就是，滾回去吃你娘的奶吧！哈哈哈哈——”
二之宮同學被這樣嘲諷，原本懶洋洋的表情瞬間黑了。
“大爺我三歲就戒奶了——”
話音未落。
二之宮同學帥氣地將校服一扔，木屐將地面踩得噠噠響，獵豹一般沖向了距離最近的一個混混。
“你們這群不知死活的蟲子！”
啪！
電光火石之間，二之宮同學被一巴掌扇到地上。
“這小子是來搞笑的？”
一個混混甩了甩手。
“二之宮同學！”男主角整顆心都揪了起來，擔心地喊。
“呸——”站起來吐了口血水，二之宮疑惑地看向被混混們堵住的男主角，“小姐，你認識我？也罷……既然可能是認識的人，我就更不能不管了。”
“這人腦子沒病吧？”看到這裡，薛世衍又吐槽。
且不說他不自量力的行為……難道他就沒發現那個所謂的“小姐”是個男人嗎！
而且他是你老師吧！是你每天都能見到的老師吧！
你就一點兒都沒認出來嗎！
“別說話，馬上就要到最精彩的時刻了。”聞人不箏全神貫注地盯着屏幕。
二之宮的行為激怒了混混們，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然而縱使如此，他還是一次一次站起來，眼神堅定而固執。
“這小子是鐵做的嗎？”
混混們打的手都疼了。
“哈……哈……這就認輸了嗎？我還沒有使出全力呢。”二之宮同學鼻子淌着血，猙獰地笑說。
【我愈發確定這是部搞笑動畫了。】
“二之宮同學，你不要管我了，快走吧！”
“男子漢怎麼可以對需要幫助的女性視而不見——來吧，讓我瞧瞧你們的本事！”
“二之宮同學……”
男主角眼角濕潤了，緊抿着紅艷的嘴唇，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就在混混們又要衝向二之宮時，“她”忽然怒吼一聲，砂鍋大的拳頭重重打在了一個混混後腦勺上。
這個混混當場倒地，不省人事。
“看到這樣的二之宮同學，我好像也有了勇氣，”對混混們驚駭的表情視而不見，“她”淚眼婆娑地盯着搖搖欲墜的二之宮，“所以……這次換我來保護二之宮同學吧！”
“艹……你個臭娘們兒竟敢打我兄弟？”
一個混混操起水果刀衝過來，被男主角隨手繳械，再抬腳踹在褲襠上。
“惹怒女生，可是會遭到報應的哦！”
男主角彷彿化身狂暴的黑熊，秋風掃落葉般將所有混混打倒在地。
任何人都承受不了“她”的一巴掌。
直接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