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们就在这分开吧。”

“好,就照说好的办,仪表探测半径约在五百米,你按逆时针搜,我按顺时针搜;记得,速度第一。”

“恩。”

交代完话后,两人各自背过身,向自己负责的区域走去。李离掏出备用手机开始借助定位系统进行导向,而芙尔柯则从包中抽出一张地图,循着自己提前做好的标记开始寻路。

以2区的中心北小门街道为起点,为着验证那幅九宫图确实可信之故,两人踏上了探测法幅的道路。

 

 

数小时后。

李离停在一个大红色的邮筒前,看着仪器上分毫不动的指针,发出一声长叹。

“虽说体现在图纸上是一片空白,但这未免也太安分了。”

他边低声自言自语地抱怨,边划动起手指用地图软件定位起下一个邮筒——这是他在多年的巡视工作中所获取的经验:城市中的邮筒常以固定的密度分布,因此只要以这些邮筒为地标,一个接一个地搜寻下去,就可以轻松而又顺利地完成工作。

在完成定位后,他瞟了眼屏幕右上角的数字,确认了一下时间——

“三点钟,照这个速度进行下去,应该能在傍晚前搜完一区。”

他说着从衬衫的口袋里抽出那张绘就了九宫格的图纸,细细地看了一会儿。在将目光移向4区后,他的脸上现出一丝不悦的神色,像是对图纸上法幅的分布抱有什么不满;但只过了一会儿,他的表情就复归平常。再对着那九宫格的右半侧看了会儿后,他收起图纸塞进衬衫口袋,向下一个目标走去。

 

 

李离边观察路况,边穿街走巷地向前走,虽说心里并不抱什么期望,但还是时时刻刻地注意着手中仪器的动静;而这仪器是绝不叫人失望的,不管你看多少回,不管你看得多认真,也不管你的表情多吓人,它都是坚决不肯动的。

李离孰视起手中这块钟表似的仪器,面色严峻地思考起一个问题:这东西是不是被老师摔坏了?

他停下步来,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此时所在的地段算得上十分僻静,于是打定主意,轻轻念诵道:

“Time-Block!”

下一秒,他握着仪器的右手忽然剧烈颤动起来,与此同时——

“叮铃铃”!!!

那钟表似的仪器开始发出震天般的声响,惊得李离魂飞魄散。

李离下意识地伸出手,想立刻按下静音按钮,却发现自己的手动得像蜗牛似的慢,愣了一会儿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处于时空的慢速流动之中(准确地说,会神术是只对施法者起效的、营造错觉的法术,而绝非改变现实世界的时空法术,By教会百科全书)。

耳边是火灾报警铃似的冲天声响,手上是足以震得他脱手的剧烈颤动,尽管明知这法术在现实中只能持续0.75秒的时间,但李离还是竭尽全力在度秒如年(实际的感官时长为7秒)的慢速时空中向那个该死的仪器拼命地伸出手去,只为早半秒钟把它关上。

“哈啊——,哈啊——……”

7年…不对,7秒…啊不,0.75秒过去了,李离喘着粗气,用左手大拇指狠狠地摁住仪器上的按钮;尽管它的指针在会神术结束的那一刻就已经归于零点,但他还是以看待杀父仇人般的险恶目光紧盯着它,生怕它再闹出什么动静来。

急喘了几口气后,李离以机警的动作迅速环顾四周,在来回看了几遍后,他才确信刚才的声音没被任何人听见,终于能松上一口气。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器械,边喘气边说道:

“居……居然被机器耍了。”

不怪他这样谨慎。这东西虽说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却实实在在是警方专用的高科技产品,要是一个不小心被路边的巡警发现,那他今晚就可以去拍拘捕照,然后C站出道锒铛入狱了。

“还好没人……”

李离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快步离开“案发现场”,向下一个目标走去。

 

 

金色的霞光映着西边的天空,时近黄昏,日光渐暗了。

李离搜完1区最后一小片地块后,顺手掏出兜中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是下午四点三十分,再过半个小时,太阳就要下山。

虽说自那以后仪器就再没挪动过一次指针,但只要仪器本身没有问题,任务就算是圆满完成了。出于安全上的考虑,李离和芙尔柯约定入夜后就停止搜寻,但由于芙尔柯不会使用手机,只愿意用公共电话联系李离,所以这剩下来的半小时时间只能用来等待她主动联系自己了。

想到这,李离抬头仰望身前的石制门楼,看着门匾上用鎏金大字写就的“西小门”三个字,陷入了沉思。

“呼……”

小看了会儿后,他轻出一口气,以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表情向前——也就是那幅九宫图上所绘的4区位置——走去。

 

 

半小时后。

李离驻足于一栋附属某医院的大楼前,呆呆地仰头看着。不知是时间太晚了,还是这医院本来就冷清,尽管他已在原地站了近十分钟,仍只有少数几个人曾从他身边走过。

“好久没来了。”

他张开嘴,没发出声音,只以口型这样念道。

话是这样说,他却还是站在原地,没往里走的意思。

恰在此时,从他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人声:

“小离啊,你来啦?”

听到这声音,李离立刻回过头去,一眼就看到了已许久不见的吴大婶。只见她穿着一身洁白的制服,手里捏着护士帽,正用讶异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你是来看小凌的吗?”

她看着李离,疑惑地问道。

“吴大婶好。我…我只是路过而已。”

李离刻意笑了笑,想借此掩盖自己的尴尬。

“什么‘吴大婶好’,一段时间没见,就喊得这么生分……上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啦,得快半年了吧?”

“恩,差不多吧。”

“我听说你上个月来过,不过我那时候在其他病房,没遇上你。下次来可以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我好空出时间见见你。”

“不好意思麻烦您,怕给您添麻烦,况且我妹妹的状况一直就是那样,也没什么能向您问的。”

“说这什么话!我和你父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难道我怕你麻烦我吗?”

“这……”

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受到呵斥,李离尴尬地摸起后颈,对着一脸不悦的吴大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看他这样子,吴大婶像是误会了什么,接着说道:

“你不用怕那些什么明里暗里的歧视,这说到底是教会经营的医院,就算他们把坏话说到天上去,也影响不了谁。要我说,只要读过书识字的就该明白,一个人的好坏是他的天性和家教定的,和会不会黑魔法有什么干系?你说是不是。”

“我不是这意思……”

李离正待解释,又被她打断,只见她伸出手来紧握着李离的手,又以和善的笑意对他继续说道:

“你有没有时常联系那个阿姨啊?就是我帮你找的,半年前刚换来照顾小凌的那个陈阿姨。我看她挺上心的,人也老实,让人放心。话说回来,小凌这半年可长了不少个啊,你知不知道?走,我带你去看看。”

“我知道…诶,要上去吗?等等……”

李离被她狂风暴雨般的言语攻势打得晕头转向,只懂唯唯诺诺地点头,眼看这吴大婶又满脸带笑地要拉自己上楼,李离慌得手足无措,心里想拒绝,却不知该怎样开口。

恰在此时——

When I was darkness at that time

震えてる唇

部屋の片隅で I cry

……

一串陌生的铃声响起,打断了吴大婶的动作;李离愣了会儿后,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手机在响,虽然已经记不清这铃声是谁设的了,也暂不去管这铃声他是否喜欢,但此刻听着这首歌,他心里只有一句“Good Job”可讲。

“吴大婶,我接个电话。”

他顺势轻挥开吴大婶的手,自然地背过身向不远处的花坛走去,同时接起电话说道:

“喂。”

与此同时,从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惨烈的哀嚎声:

“华生,快来救我!!!”

“谁是华生啊喂!!”

“总之你快点来,我在教师宿舍门口等你!”

“欸?!老师,发生什么了…喂?”

李离话音未落,就听到一串“嘟……嘟……嘟……”的忙音。

以为自己走出了麻烦,转眼间就跌进另一个大坑里。李离脸上浮起微妙的笑意,眨着眼睛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现状。

他接着转过头去,竭力挤出谦和的笑意向吴大婶低了低头,就转身向医院外跑去。

一般来说是由福尔摩斯而不是华生来解决问题的吧?

——他一路跑着,满脑子想的都是这样的话,可谓是结结实实地被芙尔柯的迷之设定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