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雪絨帶走體溫,肩頭的冰冷稍稍將我從沉思中拉回。

本想拍了拍肩頭,卻略有遲疑。

看着被白雪覆蓋的髮絲,令我想起它們曾經的樣子。

想來也是那異樣的發色也是我們結緣的契機,原本厭惡的存在,此刻卻倍感懷戀。

“記得那天也是雪天。”

自言自語中,呼出的氣很快便結成白霧,彷彿言語也具有了實體。

“那是與她相處接近兩星期後的某天,也是這個地方。”

那時的我也是坐在這個鞦韆上,雖然不知道還是不是原先的那塊木板,但那份帶着孤獨的涼意卻讓我彷彿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天。

一個白髮赤瞳的女孩在這裡哭泣,她第一次哭的那麼傷心、那麼痛苦。

當時,她被一群不認識的小孩叫做“吃人的紅眼白髮殭屍”。

他們不知從哪聽來她最怕的是喪屍,便經常以此捉弄我。

那種既陰森、像人又不能算作人的怪物彷彿她心中的影子一般,讓她無法面對。

“你可是男子漢,怎麼能這麼沒出息地坐在這裡哭?而且聽劉阿姨說,你比我還要大兩歲!”

“他”不知何時坐在她對面的滑梯上,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的態度,一如既往的讓人喜歡不起來,卻又一如既往的讓她無法拒絕。

明明住了那麼久卻依舊把她誤認成男孩子,讓她的感情一下子爆發出來。

“你、你難道,從來不哭嗎!你是男子漢嗎!”

她怒吼回去,想要與“他”吵上一架。

“當然,我可從來都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哭的!”

“他”信誓旦旦地自誇,但當時的我卻不知憑何確信他似乎說的不是假話。

“你、你又不是生長得像我這樣!你之前不也一直沒有陪我玩嗎?你騙人!我長得那麼奇怪,別人都說……”

然而她的感情依然沒有發泄完全,從對“他”的埋怨轉向自怨自艾,僅僅為了駁倒“他”。

然而,“他”的回答卻令她出乎意料。

“你好吵!男孩子怎麼能那麼婆婆媽媽的!而且,你明明很特別嘛,一點也不奇怪,銀色的頭髮像這些雪一樣白多漂亮!眼睛、眼睛也很美麗,像太陽一樣!我明明一直想與你成為朋友的!是你一直躲着我才對!”

自記事以來,除了父母,只有“他”誇過她的樣貌,而“他”也是首個明確想與她成為朋友的孩童。

“嗚嗚……真的嗎?”

“當然!你不哭我們就是朋友了!我帶你去找那些傢伙評理去!”

“他”如此帥氣地回答了。

現在想想,那大概是她喜歡上“他”的契機。

“嗯!我叫……蘇q……清,你呢?”

但當時的她又懼怕他因為她是個女孩而疏遠她,於是她編出了一個假的名字。

“我叫……姬良方,對,叫我良方大哥吧,吼吼吼。”

不過,“他”也沒說出自己的真名,這方面兩人也算是扯平了。

那時,“男孩”為了讓女孩相信“他”的話而將自己最重要的秘密告訴了女孩。

“蘇清小弟,讓大哥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這樣你也一定會信任我的。”

明明比女孩要小兩歲,卻讓女孩喊她大哥,不過她因為好奇與得到朋友的興奮便也沒有多加在意。

“我啊,能夠‘嘗’出謊言的味道。”

起初,女孩還不相信。但做了些許試驗后,“他”不僅清楚地分辨出女孩所說的言語是否屬實,甚至還能給每種謊言標上味道。不過,很奇怪的是,當時的“他”卻始終沒有發現女孩性別與姓名的問題。女孩猜測,似乎“他”所堅信的事“他”便無法確認,但因為已經過去10年,便也無從考證。

之後又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而女孩從那是便對“男孩”產生思慕,直到現在演變成不知能否稱作是“愛”的感情。

雖然當時的少女並不明白自己內心的想法。

但是,“我”現在能肯定,“我”是喜歡“姬鈴芳”這個人的,不僅僅是因為她的過去。

我喜歡她的現在,她的一切。

不僅喜歡挑出我毛病的“他”,喜歡那個不服輸的“他”,喜歡那個能包容我的“他”。

更是喜歡現在這個可愛的她,笨拙的她,強勢的她,也是在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她。

但現在還沒到時機,我僅僅能確認我喜歡她,但我不能肯定我是“愛”她的。雖然我希望能夠對她更加了解,卻不知道我是否有能力去陪伴她的一生。雖然我希望能觸碰她,卻不知道我是否有勇氣去接納她的一切。

而這些則需要時間去沉澱,讓這顆“喜歡”的植株長出“愛情”的果實需要我細心的呵護與培養,而現在,我正要去為這個果實除去它最大的隱患。

“千……姐,我有話想對你說。”

我的“秋風”再度吹過耳畔,順着“風向”,對我而言特別的她就佇立於原先滑梯所在的位置。

“嗯。”

我,即將接受她的“審判”,帶着平靜的心情。

(3)

“首先,千姐,對不起!”

身穿風衣的她她深深地彎下腰,弄得雪白的圍巾在風中繚亂舞動,似乎犯了什麼很大的錯誤一般。一上來就將我的步調打亂,真是鈴芳的風格,不過,還好這麼一點小小的驚嚇我早已預料到。

“鈴芳,我,才是要對你說對不起。你是對的,我確實一直對你沒有完全信任。”

我連忙扶起她,可當我看見她那眼圈泛着玫瑰紅,心臟又彷彿被狠狠地刺了兩刀。

“還有,我不應該,跟鈴芳賭氣、不應該發脾氣撕壞那張紙條。”

我羞愧地低下頭,但很快臉頰被千姐溫柔的雙手扶住,讓我不用再低頭。那雙手依舊是那麼溫柔,那麼柔軟,帶着一絲薄荷的清香。

“沒事,我也在賭氣,也有我不好好說明的錯,只要千……姐原諒我並看完那張紙條,我也是能原諒千姐的。”

“嗯,我現在怎麼可能去因為這種事而責備鈴芳。起碼在‘這裡’,我會對鈴芳完全信任的。”

“那麼,千姐,我們目前互不相欠了。不過……”

“不過什麼!?”

這一轉折使我有點失態,看着我慌張的樣子,鈴芳微笑地摸了摸我的頭,示意我把話聽完。那隻手彷彿帶着魔力一般,安心感使我完全按照她的步調行走。

“第二點,我要告訴千姐一個秘密,然後我希望千姐能夠聽完我問的一個問題后再說些什麼。”

“好……”

雖然不知道鈴芳想說些什麼,但是我們間決裂的可能性已經降到微乎其微。

“千姐,這個秘密除了你也只有你哥哥‘蘇清’知道,我想他應該沒有告訴你。你有從他那裡聽過什麼秘密嗎?”

“沒有。”

畢竟“他”就是我,“我們”間是不會有任何秘密的。

“嗯嗯,是真話呢。那就告訴千姐吧,我能夠‘嘗’出謊言的味道,厲害吧。”

“嗯,厲害。”

確實是很厲害的技能,即便再次聽她說出我也會得出如此感想。

“誒誒?你相信我?”

“嗯,畢竟我說過現在我要信任鈴芳的。”

“也不像是假話呢……感覺被完全信任反而有點失落。那麼,千姐,準備好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我意識到真正的審判來臨。我扶了扶被風吹散的發梢,將它們規整在耳垂之後。微風在我們兩人間吹過,將迷茫吹走,將怯懦吹走,留下真心。

“千……是不是喜歡……我?不是朋友……或是親人意義……上的喜歡。”

雙頰泛着桃紅的她異常可愛,用手遮擋着朱唇的她是那麼純情,將臉斜側,不敢直面着我的她也是那麼的有趣。

我應該早就猜到自己的心情早已暴露無遺,在她那能“嘗”出謊言的能力與機敏下,我居然還妄圖將自己完全掩蓋。

但如今的已經不會再迷茫、不會再怯懦更不會再滿口謊言了。

“我……喜歡鈴芳,鈴芳的一切,無論性格、樣貌還是品行。不是朋友與家人的喜歡,而是喜歡鈴芳管束這我時的認真、喜歡着鈴芳陪我玩遊戲時……”

“嗚哇哇哇,好了,千……姐的心情我已經收到了,”滿面通紅的鈴芳用手堵住了想繼續告白的我,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麼我也準備給千……姐一個答覆。”

噗通,心臟狠狠地跳動了一下,雖然我已經自認為做足充分的準備,但面臨這個“生死關頭”,我的腦內便思緒雜亂。

究竟是成功還是失敗呢?鈴芳真的能接受女孩子間的戀愛嗎?如果成功的話,接下來該說些什麼呢?如果失敗了呢?……

無數的疑問與自我否定構成着現在的心情,但唯獨一條是不會變的,只要遵循這條路標走便足以。

“嗯,無論何種結果,鈴芳,我都會接受的。”

“那麼……讓我喜歡上你吧!”

她說著類似漫畫中的台詞,實在是有些過於違和,但覺得在她口中說出感覺卻異常合適。

“欸?鈴芳……接受,我?”

“不,先別急。我只是說千姐如果能讓我喜歡上千……姐你的話,就能接受你的心意。既然你相信我且相信我有着能‘嘗’出謊言的“味覺”,那麼也應該相信我是不會說謊的吧。”

“嗯……我相信鈴芳。”

雖然不知道鈴芳是抱着何種目的給予接受我的告白的機會的,但就現在的狀況,我也需要更長的時間去了解現在的她。

“那麼,鈴芳,我也……”

“等一下,我還沒說完。要讓我喜歡上你可不容易的,你要想清楚,放棄也沒關係。畢竟,你需要在你哥哥回來前去變得比他更令我動心。既然你選擇了我與他相遇的地方發起挑戰,我想你應該是從他那裡聽說過的吧,我們間的其他往事。因而,我可以保證,我不會因為男女的差異而對你們有所偏單的。當然,如果千……姐想要放棄,我們還是可以做朋友的。”

“……嗯……”

欸……果然是這樣,雖然想再說些什麼,但內心覺得已經夠了。若是我連過去的自己都無法超越,何談讓她喜歡上現在的自己呢?畢竟,我即便是距離過去的自己,甚至還差的遠呢。不過……我並不會就此滿足的。

“既然……那個……鈴芳半接受了。我的那個……告白,以後能否稱我為……千……呢?”

說話又變得斷斷續續,果然我還差得遠呢,但是我是不會放棄的。

“嗯……千……”

鈴芳竭盡全力努力的樣子,在此刻也可愛非凡,真的很想用相機照下來。

“嗚…嗚…嗚…嗚…姆,要一起吃嗎。”

千姐拿出那盒pokey,那盒帶有紙條並寫着:“嗚姆,要一起吃嗎?”的pokey。

她拿出一根並咬了一口,遞過來。

“多謝,款待。”

我咬了上去,而後,額頭傳來一陣酥麻的觸感,軟軟的像是果凍但帶着溫濕。

“欸?”

“是……是……給你的獎勵與保證,這下下下下,能相信我的話吧,當然,也是作為教我製作草莓蛋糕的,獎勵……”

“嗯,一起做草莓蛋糕吧!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