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筒:在嗎?

四憲余:不在。(表情)

八筒:我回來的時候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八筒:我們今天不是去遊樂園嗎?那裡有個“水魔方”的分區,是可以玩水的。

八筒:穿上泳裝的五尋晴會是怎麼樣呢……(表情)

四憲余:舉報了。

四憲余:對現役JK想些奇怪的事情,你是人啊?

八筒:就是隨便想想。

八筒:“老師?”五尋晴歪着頭,撐起比基尼的景色吸引住四憲余的視線,因為剛從水裡出來的原因,她潔白的皮膚還沾着水珠。

八筒:悠悠滑落。

八筒:“喂!四憲余你這傢伙是不是在偷看?那麼想看我就讓你看個夠啊!”

四憲余:wwww——

四憲余:措不及防。

八筒:穿着白色泳裝的七重月允緊緊抓着四憲余的手臂,“不許放手。”明明是這麼冷淡地說著,卻做了很長的心理準備才把頭埋進水裡,雙腳開始打水。

四憲余:反差萌,這個可以有。

八筒:她抬起頭,“呼,看來游泳也不是這麼難。”

八筒:“接下來你就自己——”

八筒:手臂感受到的力道更重。

八筒:七重雨茗則是穿着高中時期留下的日式學校泳裝。“我可不會穿那種暴露度高的泳裝。”

八筒:“黑髮Youngest daughter最棒了!”

八筒:然後就被她跳起來飛踢。

八筒:輕小說當然不能少了搭訕情節,“哈?像你們這樣的愚民是那麼不知廉恥、敢來找本小姐約會?我建議你們去臉朝下玩水滑梯,或許還能讓你們混沌的腦子稍微清醒一下。”

八筒:可當金髮混混把手伸向她的時候,她退縮的動作反而激起讓混混想要欺負她的心情。

八筒:她的雙眼已經開始泛淚,就在這時,四憲余終於站了出來。

四憲余:說得好,金髮混混。(表情)

四憲余:那麼九條千秋呢?

八筒:我仔細一想,九條千秋不是能用萌屬性套的人。

八筒:一進輕小說情景就泯然眾人矣的美少女有什麼存在的必要嗎?

八筒:怎麼不說話了?

四憲余:你完了……

八筒:嗯?

四憲余:前兩句是九條千秋髮的。

四憲余:我這套房子不是九條千秋牽線的嗎?她有這裡的鑰匙。

四憲余:然後剛剛她進來說以後都和我一起住。

四憲余:我的手機就順帶被搶了。

你的好友八筒已下線……

輝月區的靈感典當店同樣位於區域的邊緣,然而店面檔次不僅完虐建在垃圾回收站旁邊的舊坊區靈感典當門店,服務也是一等一的細緻入微——穿過自動門的時候侍者上來代為保管外套,然後詢問典當靈感的客人是要日式還是國式還是西式的服務,將他帶到對應的房間由專門的靈感審閱師負責。這個職名只是因為“審閱”聽起來比”審核“柔和,到了舊坊區的靈感典當店客人就基本只能叫負責人“老闆”了。在審核期間店員會送上對應風格的點心,點心質量由靈感審閱師根據客人靈感的質量決定。打個國式的比方,如果靈感有趣,審閱師會叫來江南師傅製作的灌湯包,而如果不有趣,審閱師會叫來小學徒製作的白玉饅頭。同樣,名字和內容的聯繫並不會像想象中那麼牢固。

坐在桌后的穿着高開衩旗袍的七重雨茗拚命扯着布料、想要遮擋那些過度暴露的部分,卻始終是徒勞無功,她紅着臉、雙眼泛淚瞪着旁邊穿着長衫的八筒。

“八筒你……你這個混蛋!”

“誒,這個是髒話,小孩子不能講哦?”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七重雨茗幾乎要從椅子上彈起來,但想到這樣自己的大腿會被八筒看的清楚,於是又咬牙切齒地坐好、繼續扯布料。八筒的視線落在上面,進一步引起了七重雨茗的抗拒。

“不許看!”

“不是這個……這件衣服很貴的,不要那麼用力扯它……”

“你們靈感典當平時就是這幅德行嗎!讓女生用這種暴露度高的服裝吸引客人——”

“不是。”

八筒正色道。

“我是想到今天你會來,特地用來坑你……不是,是特地為你準備的!”

“你的真心話出來啦!

七重雨茗非常厭惡靈感典當行業,只是忽然收到了八筒“要不要來體驗一下生活?”的邀請、加上自身計劃需要才來到了這裡,和八筒一起擔當“一日靈感審閱”——早知道就不來了!說到底顛覆輕小說業界和輕小說業界有什麼關係,自己根本、完完全全沒必要在意螻蟻的想法呀!後悔了!

就在這時,一個身形消瘦、穿着格子衫和牛仔褲的男生走了進來。

“歡迎光臨~”

八筒微微鞠躬然後笑道,而對方在看到七重雨茗的時候獃滯了一會,然後才拘謹地坐進了兩人的對面。

“我們將在這裡完成對客人你的靈感的審閱並給出恰當的價格,審閱標準有新奇度、內涵深度和市場契合度,但我們希望是不要在意最後一點,靈感越是超前越是值錢,市場契合度僅是寫在規則上的符號,我們審閱師亦不會在實際的工作中過多考慮這個問題——你是第一次來吧?”

“嗯……”

“在一開始,我們需要你用一句話描述你的靈感,就像是現在越來越長的輕小說標題一樣,請把它寫在標題欄。”

八筒把紙筆遞到客人的面前,紙是表格,有標題、元素、主線、內涵四個欄目,除了標題都是選填。客人一開始有些疑惑,肯定是沒有對這次的靈感有過概括,但這並不是難事。

“我寫好了。”

“我看一下。”

八筒拿回表格,看了一下標題。

“先點菜吧,白玉饅頭一籠~”

“喂。”

七重雨茗一下子湊過來表示反對,八筒會意,兩人開始交頭接耳。

“你怎麼對別人的靈感那麼不尊重……”

“你看看這個標題就知道了。”

八筒把那行字出示給七重雨茗看,上面寫着根據相關法律無法現實的內容,讓七重雨茗的表情瞬間陰沉下來。

“你們寫輕小說的都是這樣的變態嗎?”

她冷淡地提出了合理的質疑並鄙夷地看着八筒,而八筒當即否定。

“只有十分之九是這樣。”

“那和全部有什麼區別?”

“區別大了,我可以保證,剩下的十分之一輕小說作家在性方面的愛好都是非常正常的,他們喜歡的至少還能是人類。”

“你對於正常的標準已經扭曲了,去看醫生吧,我可以出錢。”

七重雨茗轉向那位客人,儘可能維持禮貌的語調說道。

“非常抱歉,你的靈感我們不能接受。”

“誒……”

對方不敢置信。

“為什麼?這個靈感不是根本沒人寫過嗎?把××完全放進××裡面像是騎摩的一樣戰鬥——”

“我沒想到你居然還能有把這種事情大聲說出來的勇氣,你可以高興一下,你剛剛說的話很快就會變成呈堂證供。”

八筒急忙伸出手擋在七重雨茗面前。

“那個……我的這位同事是新來的,她總是喜歡開些莫名其妙的玩笑。”

“這種玩笑還是少開些比較好,對輕小說作家來說不尊重。”

都賣自己的靈感了還能叫作家嗎——本想這麼吐槽的七重雨茗被注意到的八筒完全捂住了嘴。嘴唇堵在不熟悉男性的手心,七重雨茗拚命搖着頭想要躲開,可八筒讓人被迫閉嘴的動作太過熟練。

八筒賠笑着。

“不過她說的不能接受靈感確實是……你的靈感固然有趣,但我們也知道鄰國之前出了一部機戰動漫和這個差不多,為了避免被指責抄襲的可能性,我們不得不放棄這個靈感,還請見諒。”

“那麼在全世界推崇性開放的世界,男主在電車遭遇女性非禮,貞潔危機之時忽然出現穿着遮擋全身白袍的女性恐怖分子散發戒色傳單。”

“這個不行。”

“那麼不用玉足踐踏男性就會融化的魔法師——”

“這個也不行。”

“嘖。”

對方露出有些不爽的表情。

“看來我只能拿出我珍藏已久的最終靈感。”

“願洗耳恭聽。”

八筒把之前的表格重新傳回去讓他書寫,這次他用橫線劃掉標題,然後直接在主線欄落筆。八筒瞄了一眼。

“在類似大逃殺的儀式中、召喚師必須通過××的方式給異種僕從補魔——”

“我們還是聊聊騎摩的的那個吧。”

淡色主調的歐式會客廳里,復古打扮的八筒大口吃着先前點的白玉饅頭,忽然覺得嘴干,於是向坐在旁邊的七重雨茗說道。

“去倒杯紅茶。”

“我為什麼要給你這傢伙倒紅茶?”

七重雨茗不滿地挑起眉毛,同樣變換了裝扮、現在的她穿着簡潔的女僕裝,黑色秀髮上亦有髮帶。因為是非常正統的那類,七重雨茗這次並無顧忌,看上去落落大方、比起八筒更有貴族風範。

“你不是女僕么?”

“為了讓你愚鈍的腦袋明白,寬容的我決定賞賜給你這個知識——如果女僕裝被套在你那個寫書就會吐的朋友身上,你會覺得他是女僕嗎?”

八筒的腦海中浮現出無數張臉龐,除了花鳥以外都沒有能在套上女僕裝之後就被稱為女僕的“萌度”,但七重雨茗絕對不是在說花鳥,他於是搖了搖頭。

“不會,我只會想飛起來給他們一腳。”

“那麼套上女僕裝的就不一定是女僕,不是嗎?”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那個——”

坐在對面的初中生終於提出疑問。

“一開始的時候我就想問了,為什麼我點的西式服務會出現一籠饅頭?”

“問的好。”

八筒磨蹭了下雙手。

“因為我們剛剛沒吃完,浪費糧食不是好習慣。”

“第二個問題……你們還打不打算接待我?”

“不打算。”

“為什麼?”

初中生明顯露出了不滿的表情,而八筒不以為意。

“因為你還是小孩子,小孩子應該更加珍惜自己的人生,從現在就開始典當自己的靈感,會養成不知勞動辛苦的壞習慣。”

“怎麼跟我家裡那些大人一樣……”

“我本來就是大人。”

初中生於是轉而尋求七重雨茗。

“那麼你呢?”

“別直接用你,那很不禮貌——叫我大姐姐。”

“……你同事怎麼跟小孩子一樣?”

八筒拚命壓制着抓起蒸籠要和初中生SOLO的七重雨茗。

“放開我!這個不懂禮儀為何物的小孩子就是應該接受教育!”

“教育不是打幾下就能完事的!你也是!不要再擺臭臉惹你姐姐了!”

“呼……呼……”

七重雨茗用深呼吸平復心情,可說話時聲音還有未能消去的怒氣。

“那麼,你這個初中生究竟能給我們怎麼樣的靈感呢?如果只是上課時忽然有美少女衝進來帶你坐着Bugatti Veyron去修真的妄想還是算了。”

“惡意的輕小說隱喻,斃了。”

初中生則是將早已填好的表格交給兩人,表情依然不是很好。八筒接過來,和七重雨茗一起閱讀。

標題:影子教室

元素:欺凌、師生關係、影子演繹

主線:教師A在某次留校到夜晚時發現自己的教室會有影子演繹上課景象,而在特定時刻影子們會互相攻擊,經過多次觀察,A發現首先發起攻擊的是學生B,同時班級里亦出現學生的接連缺勤,A於是試圖在晚上影子的演繹中尋找線索。

內涵:無

“嗯……感覺是可以的,欺凌題材和師生關係在紅線的邊緣不能亂寫,但反過來,如果有優秀的懸疑作家把握好其中的度量,銷量的上限也會很高。女僕覺得如何?”

“我不是女僕!”

七重雨茗用手肘頂得八筒捂住胸口縮在一起,沒有表示意見。八筒在疼痛緩和之後繼續道。

“請問你的理想價格是多少?”

“5000——”

“我認為你可以報更高的價格。”

初中生為八筒這不符合他身份的話語感到驚訝,七重雨茗也是一樣。

“報更高的價格……你認為可以有多少?”

“20000,輕幻文庫當然會對這個價格表示懷疑,但經過討價還價后我們可以讓最終價格落在10000到15000的區間。”

“這個靈感值那麼多錢?”

八筒笑着點頭。

“就是值那麼多錢,而按照行規,我們會先暫付三分之一,剩下的部分在出版後補上。”

初中生仍然不願意相信這些,他的目光落在八筒手中的自己的靈感上,八筒主動交還給他,似乎在示意自己好好考慮。表格被捏着邊角,展露上面自己寫下的文字。

“意向如何?”

“……還能再高些嗎?”

“不能了,這是不能引入長篇創作的靈感,我們只能考慮單卷完結的輕文學和可能的多媒體策劃。”

“那就這樣吧。”

初中生放下表格,像是放下了一個重擔。

八筒和七重雨茗在典當店的飯堂解決午餐。七重雨茗手托薄餅,把泛着鮮嫩光澤的鴨皮放在上面,均勻地鋪一層細蔥絲,依尋求淋酸甜醬汁,小心包成卷放進嘴裡。她發出了“嗯……”的聲音,應該是對這道菜很滿意。而八筒把蟹肉苦瓜湯呈好,在七重雨茗面前擺了一碗。

“北方人?”

“不是,怎麼了?”

“我一直覺得只有北方人在吃飯前不會喝湯。”

“我家是習慣把湯放在最後……不對,我為什麼要和你說我家的情況啊?”

“你問我我問誰……”

八筒一手端着碗,一手拿起筷子去夾蒸籠里的綠豆糕,七重雨茗原以為會直接去吃,沒想到八筒居然把綠豆糕放進湯里攪來攪去,咬了一口后重複這過程。

“這樣好吃么……”

“嗯?挺好的,我從小時候就喜歡這種吃法。”

“什麼湯都這樣?”

“太油膩的不會,我最中意的是蘿蔔湯泡白飯,只不過剛剛想到好久沒喝過螃蟹湯,就點了這個。”

吃完綠豆糕之後,他又把薄餅丟了進去,有那麼一瞬間七重雨茗覺得薄餅受到了侮辱。

“我說啊。”

“怎麼?”

“剛剛那個影子的靈感,為什麼你要給它那麼高的價格。”

為什麼做這種違背立場的事情?像是在這麼問着,七重雨茗看着八筒。八筒咀嚼着因為湯水而飽滿的薄餅,然後咽入肚中。眼睛飄忽了一會,重新回到七重雨茗的身上,和她對上視線。

“你覺得不值這個錢嗎?”

反問,而答案理所當然。

“不值。”

七重雨茗解釋道。

“為了劇情張力需要,影子的演繹作為現實情況的投影會在之後的創作中受到扭曲,對學生B的心理或者是別的學生也可以、影子的演繹是以象徵形式承擔主線的線索責任,現有國內的校園欺凌題材作品數量較少,這樣的微創新確實有可能拿到相對銷量,但上限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高。”

“確實如此。”

“那麼——”

八筒放下碗,轉而去包片皮鴨。

“你忽略了一點,我們買下的靈感不僅僅是靈感,只是一個參考性質的組合,之後輕幻文庫擁有的寫手會對錶格上的靈感進行拆解、重組,寫出屬於那個寫手的作品,而不是要完全照着表格上的寫。你可以這麼理解,我們買下的是觸發器,用於觸發專業寫手的靈感。”

“用靈感養靈感?”

“不錯。”

“我感覺有些噁心。”

“天下文章一大抄,看你會抄不會抄——所謂藝術就是對藝術的改編。”

他把包好的食物一口咬下近半,臉頰鼓動着、還含糊地繼續說話。

“反倒是你,怎麼想幫我壓價了?”

七重雨茗的眼瞼稍微放低。

“我是秉持能者居之的,他的靈感配不上那個價格,我當然要表示質疑。”

“你比我更適合當審閱師。”

“這不算是讚美。”

“我也覺得。”

過了一會,七重雨茗又問道。

“同樣是可以拆解的靈感,為什麼你對前一個人給出的價格那麼低?”

“摩的那個?”

“嗯。”

對前一個人、八筒最後還是決定以1000的價格買下他所說的各種靈感。八筒稍微想了想表述方式,卻不由得笑起來。

“因為他是個混子。”

第三個客人選擇了日式的服務,鋪設着榻榻米的房間里,四憲余看着正坐在另一邊的、穿着和服的兩人,臉上的表情冰冷,他吐槽道。

“你們兩個看上去像新婚夫妻。”

“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夢話還請等晚上你回家鑽進被子里再說——你來這裡做什麼?”

四憲余沒有回答七重雨茗的問題,只是讓八筒點菜,送上來的飯糰吃完才再次開口。

“我只能在這裡吃到那麼好吃的飯糰,還有肉,以前我自己包的那些只有鹽的味道。”

他抓起旁邊的杯子給自己灌溫茶,然後伸出另一隻手打了個響指。

“紙筆。“

八筒把它們遞過去,四憲余飛快地寫着,表格用了十多張,疊起來推回八筒面前,八筒卻沒有看一眼。

“這是誰的?”

“撲街部的。”

四憲余轉起筆,然後掉落在桌面上,聲音聽起來吵鬧。八筒不自覺笑出來。

“撲街部已經解散了。”

“三叄弎已經告訴我了,現在他們正在辦理變更社團的手續——這就是你的餿主意么?坐在這裡和七重雨茗一起做收購的那一邊?”

“不,她是我叫來玩的,加入這邊的只有我一個人,而且我負責的不是前台。”

“我知道,你現在是靈感典當的總經理。”

“我想給你一個驚喜。”

“你已經讓我足夠驚訝了,我應該想到九條千秋那傢伙不會只是讓你轉告我不要參加天梯賽,她是個優秀的行動派。”

“我無法拒絕這筆交易,你也知道,在這個位置是真的很賺錢。”

八筒頓了頓,繼續道。

“現在原撲街部成員全部併入你的自進團,把你那超低的個人分的影響降到了最低,你想帶着五尋晴混分的事情就泡湯、沒必要了。”

“現在我只要一通電話,相信你的他們就會被其他社團吃掉。”

“你會這麼做嗎?”

“我會,收下他們是情誼,而不是本分,而且你食言了。”

輪盤賭時戰敗的八筒應該協助五尋晴。四憲余看着八筒的眼睛,八筒卻沒有表現出動搖,反而聳聳肩。

“我沒有食言,這就是我能做的——我在接受和九條千秋的交易時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拋棄他們吧,四憲余,帶着你的徒弟去搞什麼自離城作者天梯賽,到最後你會後悔的。”

四憲余在思考時瞥了一眼旁邊的七重雨茗。

“距離我明白整個事情還差那麼一點點。”

“那一點點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重要,我的提示只能到這。”

“行吧,說回原題,這些靈感你打算出多少?”

“一份五百。”

“只有那麼一點?”

四憲余笑着。

“起碼也是八百吧,這是你留下來的價格。”

“你也說了,那是我留下來的價格,現在我已經走了,價格自然要作出相應的變化。”

“你變了。”

“哦?”

八筒被挑起了興趣,四憲余說了自己毫不知情的事情。

“我變在哪裡?”

“變在你會說謊了——這些東西送給你,你自己留着吧。”

說完,四憲余直接起身離開。等他離開了房間八筒才拿起紙堆最上面的那張,裡面的靈感自己見過,倒不如說過去曾經和四憲餘一起討論過。第二張、第三張也是如此,不是印象深刻,但都在記憶中有殘留。只要在數據庫里查一下就能確認,不過被擺在這裡恐怕就不會在裡面有——這些都是自己長久以來都認為被九條千秋賣掉了的靈感。現在,它們都回到了自己的手邊。

在那之後沒有客人的時間兩人都在對已經買下的、堆積數據庫的靈感進行分解,雖說與靈感有關、但無聊的時間還是佔了相當比重。和性相關的怪異過頭反而讓人無語,異世界、未來幻想、超能力三大類的則是同質化嚴重,不乏名字不同但效用相同的設定——買下它們是因為“名字及其出處”也是或許能激發寫手的創作慾望,那麼對設定的考究也處於審閱師的工作範圍內。七重雨茗活動了下肩膀,拿出手機看時間、發現已經接近自家的飯點,於是說道。

“我要走了。”

“哦,拜拜。”

相對於八筒來說過於冷淡的反應讓七重雨茗有些不適應。

“沒什麼要說的嗎?”

“嗯……”

八筒想了一會,抬起頭。

“今天玩的開心嗎?”

“不開心。”

實際上是無聊的工作,除去四憲余莫名其妙的出現、其他兩人給出的靈感都不能算是有靈性。七重雨茗沒有把這個評價說出來,有說不清的心緒,而八筒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般笑起來。

“是那個吧,不知道那個混子是什麼意思。”

未等七重雨茗回答,他就繼續解釋道。

“和你的想法一樣,或者說大部分人都有自覺,輕小說不能算是高端的東西,混子就是在說這類人。”

“你是混子嗎?”

“我當然是,四憲余也是。”

“你把我討厭你們的理由解釋得很清楚。”

“不過——”

八筒刻意停頓了一下,在短暫的時間裡,七重雨茗已經知道他想要說的,只是想要攔住他已經不可能。先前那心緒開始泛起,七重雨茗總算明白了它的正體,那和她知道姐姐加入創作國輕時的感受到的是同樣的。

就像是居高臨下和居下臨高只不過是一枚硬幣的正反面。

七重雨茗已經向上拋擲出它,在空中旋轉着,避不開八筒言語的錨定。

“你應該知道的,國輕界只是一個場域,裡面裝着很多混子,除此之外的都和你一樣,比如那個初中生,就算是九條千秋坐在這裡也會給出高價。”

還記得我在遊樂園說的嗎?

我們只是互相利用的關係——只要利弊權衡之後傾向前者,我們的立場可以頃刻反轉。

八筒的臉看起來順眼不少,他問道。

“你覺得我和九條千秋誰比較好用?”

七重雨茗沒有回答。

天氣是剛入秋時恰到好處的微涼,距離撲街部不遠的公園裡仍是綠色主調,有老人圍着石桌下象棋,而南源抱着鳥籠坐在旁邊的長椅上,饒有趣味地逗弄着畫眉,注意到花鳥向著自己走來,他端正表情。

“花鳥。”

“嗯,怎麼了?”

“我今天叫你過來是要跟你說一件嚴肅的事情。”

花鳥坐進南源的旁邊。是淺色毛衣搭配牛仔褲的普通裝扮。

“有事情電話里說不就好了……要我出來這裡,我沒帶電腦的。”

“就是帶了電腦也沒辦法一下子解決,先商量着想想辦法比較好。”

他的嚴肅也讓花鳥緊張起來。

“該不會是我在書里鍵政被有關部門發現了吧?”

南源楞了一下。

“你什麼時候鍵政了?”

“當我沒說。”

“不是,這事你要說清楚啊,出了事連我也會下水的——”

“好啦好啦,別關注這點,你說的問題到底是什麼?”

南源還是一副難以釋懷的表情,自己對時事關注不多、對鍵政內容完全沒有警惕,或許花鳥的作品裡真的有惡意的隱喻自己沒看出來……現在只能把重心放在另外一邊。

“這個問題牽扯到你作品裡的出版與否,我再確認一下,這第一卷已經完全寫完、沒有餘地了吧?”

“嗯。”

“那完蛋了。”

南源翻了翻白眼。

“主編說你第一卷的字數距離出版的最低字數要求還有一萬字。”

……

經過了漫長的沉默,花鳥忽然綻放出笑容。

“我寫一萬字後記就好了——”

“你又不是只有挂名的後記作家!”

南源吐槽道,而花鳥雖然是笑着說出了像是搞笑的內容,實際上她的眼神是空洞無比——剛剛那句是純粹的破罐子破摔。

“別看我這樣,我寫起後記是一等一的厲害,初中的時候老師要求寫周記,我的周記每次都會被拿到講台上念……”

“太真實了,可是我們真不能寫一萬字的後記,那可能會給作品的後續銷售造成不良影響。”

“國輕的後記作家,這樣不好嗎?”

完了,這貨真絕望了。

這是在南源預料之內的,在故事結構已經圓滿的情況下增加情節只會破壞原本的敘事節奏,而就算是增加部分場景的描寫、對於一萬字的差距來說也只會是杯水車薪。南源在來到這裡之前就已經思考很長時間,也得出了唯一的答案。

“我說花鳥,其實我們還有最後的辦法。”

“說。”

“我們——寫番外吧!”

南源努力振奮花鳥的精神。

“和正篇題材所必須的嚴肅不同,番外可以風格奔放些,角色也不用局限於男女主人公,可以把視角轉移到配角身上——應付主編的理由我都想好了,就是擴大世界觀!”

“可是之前不是說不能擴大世界觀嗎?”

“因為是番外所以沒關係!”

花鳥眼裡的迷霧終於稍微消散。

“那我就試試看。”

過了三天,南源收到了花鳥傳過來的電子文檔,故事內容還過得去,但問題是……

“怎麼只有八千字?“

“這是我最後的番外了,剩下兩千字我用後記補好不好?”

“不好,最起碼也要壓到一千字。”

“我告訴你,因為商業原因強硬要求作者增加自己作品裡的字數違反了文化從業者的基本道德——”

“你還給我狂起來了?現在合同還沒給你,拒絕你的投稿只是動動手指的事情。”

“對不起。”

然後花鳥重新傳了作品正文。

“我修改了部分描寫,還在開頭增加了文檔形式的自離城形勢介紹!”

“加起來只有五百字。”

“我真的不行了……求求你讓我寫後記吧!”

“加起來只有五百字。”

含義不言自明。

晚上南源快要入睡時,手機忽然有信息提醒,他眼皮顫抖着,在黑暗中坐起來解鎖手機。

“我成功了……只有五百字的戀愛喜劇……絕對是劃時代的創作……”

“既然能寫戀愛喜劇為什麼不幹脆把剩下的字數補滿呢?”

“嗚嗚……”

“而且我想了想,我們青葉文庫完全不收輕小說,麻煩刪掉重寫。”

在那之後的幾天南源都沒有再收到花鳥的信息,主編已經開始詢問自己關於這件事的進展,南源支支吾吾答不出來,只好尷尬地撤退,然後坐公交輾轉再次來到撲街部的店面。只有三叄弎在場,看起來氣色不好。

“我找花鳥。”

“什麼事?”

“她作品的事情。”

“在樓上角落的房間,她已經自閉很久了。”

南源走上樓梯,在二樓玄關換成拖鞋,繼續到走廊的盡頭,昏暗中能聽到門對面微弱的敲打鍵盤的聲音。

“花鳥?”

“……”

“我來催稿了。”

“……在現實聽到那麼恐怖的話還是第一次。”

房門打開了縫隙,南源看到穿着碎花睡衣的花鳥消沉着,頭髮凌亂、眼角低垂,開門的動作也小心翼翼。這是由儲物間改裝的房間,空間很小,只有單人床和床上的小桌子,上面擺着花鳥的筆記本電腦,也有散落寫滿字的稿紙。花鳥在旁邊不敢繼續說話,而南源撿起其中一張,內容不敢恭維,其他的也差不多。

“心態越差,寫的越差,自閉是寫不出好的作品的。”

南源嘆了口氣。

“我饒了你了,剩下就用後記解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