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泣,黑暗已至(6)    

  快要把房間塞滿的假髮,在我的眼前就是一個不可多看的光景,我想要趕緊逃離這個現場。不過,櫻庭汌依然待在房間內,沒有想要走的意思。

  “櫻庭汌,這個房間內應該不會有什麼線索的吧。”   站在一旁的中村刑警,臉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看起來他也不是很想看到這個場景。

  “中村刑警,每次魔女案,屍體身上都會帶着一縷黑色的頭髮是么。長短和真戶刑警現在的頭髮長度差不多,也就是說,讓真戶刑警挑選和屍體匹配長度的假髮,讓鑒識課的人帶走進行比對。說不定,可以找到一些線索。”

  “可是,這些頭髮都說不定是化學材料所做,找不到DNA呢….”

  中村刑警的臉已經完全拉下來了,他好像立刻就要吐出來了一樣。

  “假髮一般不都是從商家那邊進貨來的么,如果這些假髮都是安藝和真自己製作的,從客人掉落的頭髮收集起來做假髮。雖然這個聽起來是很噁心的癖好,不過還是有這個可能性的。”

  “櫻庭汌你的意思是說,安藝和真也有可能是參與了殺人案件是嗎。宇治宮愛知和古田皇的死亡,我們雖然都有把安藝和真加入進入猜測,可是安藝和真也沒有必要要做這些可以明擺擺暴露自己的事情啊。” 

  “他們是在模仿以前的魔女案,所以做着魔女案做過的事情,依葫蘆畫瓢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不做的話,我們反而還會懷疑到安藝和真理髮店店主的職業身份。這樣做的好處,反而事態沒有發展到這一地步,我們還不會看到這個場景。”

  “有道理….那麼就要麻煩真戶刑警你了。”   中村刑警退了一步,他壞笑了一下,看起來是在偷偷竊喜真戶刑警要陷入麻煩的境地了。

  “…..不着急,我們先去看看其他的地方。”  沒想到真戶刑警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想要逃跑。我們也不好繼續說什麼,櫻庭汌說完了他的想法后,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離開了那個假髮地獄之後,我們來到了看似是安藝和真房間的地方。一打開門,便是整理好的床鋪,桌子上各種東西擺得整整齊齊的,牆壁上似乎還留下了膠帶被撕下來的痕迹。

  房間內很整潔,也對應了安藝和真要請皆川小姐來見面的事情,想到這裡我又一次的傷感了起來。

  中村刑警一走進房間,便朝着桌子走去。他戴起手套之後,便拉開抽屜,我們一下子就看到了抽屜中放着一本看似合同書的東西。

  中村刑警拿了起來,他把合同書擺在我們面前。合同書上白紙黑字寫着,正是古田皇給他簽的陰陽合同的保險合同書。這個是安藝和真的乙份,甲份應該是在古田皇的保險公司那邊。

  “和之前的線索沒有任何的出入,這個線索先帶回去吧。”  中村刑警把合同放在了桌子上,接着翻找抽屜里的其他東西。

  “我找到了,安藝和真的手機。”    中村刑警一下子就拿出了一個手機,他把手機開機后,開始翻找着資料。

  “你們來看這個。”    中村刑警的語氣瞬間了起來,順帶影響到周圍的氣氛。他把手機放在桌子上,點開了自己剛才看的Line的聊天記錄。

  中村刑警給我們看的,並不是安藝和真的曖昧對象,皆川小姐。Line的聊天對象上面標註的備註寫的是,宇治宮愛知。

  看到這個名字,我瞬間震驚了,根本還沒有反應過來一下子發生了什麼。

  中村刑警快速地滑動手指,把消息記錄滑到了最開始的地方。

  :我是宇治宮愛知,古田皇的女朋友。我知道你最近發生的事情,你想要殺了我的男朋友。我也很痛恨我的男朋友竟然做了這般事情,我很噁心和他在一起,但是我又逃脫不了他。我也不敢和他正麵攤牌說,我發現了他做的那些骯髒之事。我想問的就是,安藝先生你願意的話,介意和我聯手嗎,我們一起殺了古田皇。

  :殺了古田皇?你不是開玩笑的吧,而且我們連面都沒有見過,一下子就說這個事情,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

  :這些事情,我們可以慢慢磨合的,只要安藝先生你有這個想法,我當然是願意和你一起懲戒惡人的。

  :你為什麼想要殺你的男朋友,你們始終是有感情的不是嗎。你勸他自首就可以,你殺了他你也會背上罪名的。

  :他間接害死了你的母親,就是背上了一條人命,不過這個在法律很難查證的不是嗎。我想要直接讓他遭受懲罰,重重的懲罰。他會家暴我,自從追到我之後,就到處拈花惹草,我已經快要受不了了。但是稍微有一點想要反抗的意頭就會被他打得更慘。我只有忍氣吞聲,等待機會。現在,不正是我們的機會嗎。

  :….我很理解你的痛苦,可是殺人這個事情,我真的做不來,我…不是那麼有勇氣的人。

  :那安藝先生你好好想,想明白了聯繫我。

  :我想明白了,我要和你一起合作,這幾天我思來想去的,還是覺得只有殺了他這個辦法才能解恨。我們既然是兩個人,也可以配合得天衣無縫的。我最近想了一個計劃,你想要聽嗎。

  :真的嗎,安藝先生,真的太好了。計劃的話,我這邊也很早之前就想了一個,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先看看我的嗎。

  :好的,不過計劃這個事情,我們當面說吧,當面說也比較能說清楚。

  :好,那安藝先生你約定一個時間和地點,我去找你。

  以上便是目前有的聊天記錄,我們都很清楚全部的聊天記錄不止有這麼多,其他的關於案件的記錄,安藝和真應該是為了防止自己被調查的時候,找到關鍵性的證據所以刪掉了。

  只不過,最重要的是為什麼安藝和真沒有刪除完全,而依然留着一些呢。他是什麼時候刪除這些聊天記錄的,在刪除聊天記錄的時候又遇到了什麼事情,導致他停止做這件事情。

  中村刑警關掉了Line的聊天界面,他打開了這個手機的郵件,奇怪的是,這個手機根本就沒有保存郵件的記錄。難不成,他們也有郵件往來,安藝和真也全部刪掉了嗎。可是,應該會保存其他的郵件啊,這樣就是真的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中村刑警皺起了眉頭,他退出界面打開聯繫人的界面,接下來讓我瞠目結舌。這根本不是安藝和真經常使用的手機,聯繫人空空如也,手機卻有插入SIM卡。

  “看起來,還要繼續查很多的東西….”   中村刑警很是無奈地說了一句,我們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情況了。

  也不知道,這樣順下去調查后,還能發現什麼…又能發現什麼呢…頓時我陷入了我迷茫的世界。世界重新開始劃分,迷霧撥開之後,展現在眼前的是層層疊加的線索謎團。堆積在一起,讓你應接不暇,沒有絲毫喘氣的機會。 

  “手機上,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可以看的東西了嗎。”

  我有些急迫地問到,中村刑警的眉頭更加緊鎖,他打開了備忘錄。驚喜的是,備忘錄還保存着一個計劃,這個計劃應該就是安藝和真一開始就打算要對古田皇執行的殺人計劃。

               殺害古田皇的計劃

  想要和宇治宮配合,先準備一輛車,讓宇治宮把古田皇約出來,帶到某一個比較隱蔽的地方(需要提前找好,例如周圍沒有監控的小巷之類的)。然後,約好見面地點之後,把古田皇先迷暈,拖進車內、換上宇治宮愛知提前拿出來的睡衣,再殺死古田皇,隨便拋屍到一個地方。

  看完了安藝和真的計劃,我們覺得很是諷刺,因為這個計劃就和櫻庭汌的猜想差不多,說不定,安藝和真正是因為這個計劃而死的。

  自己被自己設定的計劃而死,這個世界太具有戲劇性了,戲劇性到我都有點想要發笑。

  這個世界,戲劇性的場景到底還有多少,我可以知道嗎,我….需要去知道嗎。

  這個時候,我看到放在抽屜里還有一本像是日記本的東西,我拿起了那個日記本,完全忘記了自己是沒有戴手套的狀態。

  其他三個人也沒有制止我,我自顧自地打開那本日記本,翻到了第一頁。

  :最近理髮店的生意變得忙起來了,今天找員工,來了一個長得很清純的女生,外表也看起來青春的樣子。說話細聲細氣,也很溫柔。和她簡單地聊了幾句關於理髮的事情后,發現這孩子竟然對髮型那麼有研究,看起來是一個很好的員工。

  :新員工正式來理髮店工作了,第一天就給一些老顧客帶來了很好的印象,服務顧客也有自己獨特的方法。之後能改進一下理髮的技術,就是一個完美的員工了。

  :今天還真是累得夠嗆啊,整天到晚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不過,和新員工出去外面吃飯了,還和她聊了一些東西,這小姑娘還真是可愛啊。

  :皆川小姐今天請假,也不清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工作還是一如既往啊。

  :皆川小姐最近的工作狀態真好啊,對顧客也很上心,越來越對她有信心了。

  :今天皆川小姐生病了,去她家探訪了,發現生活一直都很拮据,沒想到皆川小姐還是一個大學生,一直以來都沒有發現。外表柔弱的她,內心那麼堅強,承擔了那麼多事情。

  :今天和皆川小姐談了一下心,和她聊了很多事情,關於她家裡的事情….真的太過悲慘,希望我可以好好的陪伴她,度過這些難關。

  :我是真的喜歡,皆川小姐。

  日記本寫到這裡就沒有了,安藝和真也沒有寫下日期,就只有簡短的幾句話。

  我默不作聲,接受着中村刑警和真戶刑警透射來的疑惑視線,我感覺…自己好像要哭出來了一樣。明明自己沒有看到什麼實質性的內容,心中卻感觸萬千,彷彿自己就是經歷了一樣的事情。

  可能,是我自己自動帶入了那些話吧,自己…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回憶起了和櫻庭汌的種種,和櫻庭汌的點點滴滴。我想着,自己是不是也應該要寫一本關於回憶和櫻庭汌記憶的日記了。

  到時候,也許和櫻庭汌共同偕老之時,回首看來,可以滿心釋懷。    

  或許這樣很可笑,通過別人的事情,代入了自己的生活經歷。可是,我總是會不自覺地做出這等可笑的事情。

  我蓋上了安藝和真的日記本,心中早已淚如雨下。這是無聲的哭泣、是悲慘的哭泣、也是不值得別人同情的哭泣。

  “中村刑警,真戶刑警,你們兩個人去他們家裡搜證吧,我和櫻庭汌先離開。”

  我很清楚,這句話一說出口之後,就像是在鬧脾氣的小鬼一樣。我拉着櫻庭汌的手,把安藝和真的日記本扔到了他的床鋪上,我和櫻庭汌剛走到門口的時候。

  “中村刑警,你們加油。五祭說,她買了中國的火鍋底料,說是很好吃的東西,我記得她是這樣說的。等到我們這個案件調查結束后,她邀請我們去她家吃火鍋。”

  拋下這句話之後,我拉着櫻庭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公寓門口。一直走到公寓的樓下,來到街道之中。

  “澤人前輩。”    櫻庭汌呼喚了我一聲,我沒有回應他。而是繼續拉着他的手,我不知道要拉櫻庭汌去哪裡。但是,腳步愈發的加快了起來,櫻庭汌也在遷就着我同時加快了他的腳步,和我的速度保持同一頻率。

  “櫻庭汌….”   不知道為何,我說話的時候已經帶着明顯的哭腔了。

  我一直低着頭,不敢看櫻庭汌,不敢面對雙腳之外的世界。我是不是在逃避着什麼,還是說….我這樣的做法也是在取消和否定我自己。

  “安藝和真的日記本上,寫了什麼東西。”    櫻庭汌恐怕早已察覺到了我的情緒變化,他說著質詢的語句,卻用着不帶鋒芒的語態。

  “只是寫了一些很平常的東西….對….很平常的東西。”   我努力壓制着自己的情緒,回想起來安藝和真的日記上寫的種種。

  我想,我是時候也要主動地邁出一步了,這樣把櫻庭汌拉出來,也不能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說。這是典型的鬧彆扭和不負責任的表現。

  可是,我又能做什麼呢。我做了之後,櫻庭汌還是會遷就我的,不管做什麼…他都是會遷就我的…既然如此的話,那我就做一件最具有勇氣的事情吧。

  讓櫻庭汌遷就我,我也想知道,這件對於我來說最有勇氣的事情,櫻庭汌是不是也跟我一樣持有相同的看法。如果是的話,我肯定會撲到櫻庭汌的懷裡大哭,假若不是,這是正常的表現。

  畢竟,這是我突如其來的,單方面的任性。沒有一個人,有必要繼續遷就我。

  我轉過身去,緊握住櫻庭汌的右手,我緩緩抬起頭,剋制住自己眼眶裡即將掉落出來的淚水。此時此刻,還不到時機,絕對不能在櫻庭汌面前露出….

  “櫻庭汌,你…願意見一見我的父母嗎。”   

  這是,我的人生當中,邁出地最有勇氣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