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過來!啊!!!”

凄慘的尖叫聲,回蕩在街道之上,那些人類的聲音因為恐懼和絕望顯得異常扭曲,街道上,飛濺的血液將四周的牆壁、地面都塗抹成了一種讓人覺得恐懼的猩紅色,那些從天而降的扭曲怪物在街道上橫行,即便陰陽寮已經做出了反擊,但合成妖獸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派出的陰陽師數量要遠遠小於合成妖獸的數量,面對這樣的怪物,即使是出動警察或是軍隊都是無濟於事,這根本不是普通人類能夠處理。

索性自發組織起來的御靈級陰陽師們在陰陽寮的陰陽師到來之前先控制住了情況,但隨着時間的推移,受害的人數越來越多,市民們的恐懼與哀嚎慢慢地竟是催生出了一些低等級的禍妖,這些禍妖完全沒有目標地無差別攻擊着手無寸鐵的路人們。

“呼……”年輕的陰陽師單膝跪下,他的靈力已經所剩無幾了,可眼前那隻巨大的詭異妖獸,此時正叼着一個年輕女高中生的胳膊,那女孩還活着,劇痛和恐懼讓那個女孩發出痛苦的哀嚎,而那隻妖獸卻彷彿想要玩弄她一般遲遲不肯將那女孩吞下,而是用一隻手指像是撥動一隻玩偶一般,撥弄着女孩單薄脆弱的身體。

雖然很氣憤,但他也沒有辦法,這隻妖獸身上散發的妖氣很強,如果自己貿然上前,非但不能救下女孩,沒準會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

鐺——一陣鈴聲響起,清脆的鈴聲回蕩在慘叫聲之中竟顯得有些空靈。

“哎……”他的身邊,傳來一聲沉重的嘆息聲,那聲音不像是人類發出來的聲響,就彷彿是破舊管風琴中響起輕微的殘響。

“這大概就是人間煉獄之景了吧。”

年輕人轉過身,只見自己身邊站着一個頭戴竹編斗笠,手指一串念珠的人影,等年輕人仔細一看,這才發現,這人無論雙手還是腦袋都是清一色的金屬。

“機械手和機械腦袋?!”

“這些妖物,身上也散發著絕望的氣息,就讓貧僧,來讓你們解脫吧。”那僧人說著,慢慢地抬起手中的念珠。

“渡——”

【京都·二條城】

立花幸子將手中的短刀丟在地上,她有些輕蔑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鈴鹿御前,她一腳踩在鈴鹿御前的身上:“這柄短刀,是用上百隻妖怪的血浸泡而出的,刀刃上所附着的怨念,就是致命的毒藥,被這種刀刺中,別說是你了,就算是須佐恐怕也會動彈不得吧。”

“鐺——”清脆的鈴聲忽然響起。立花幸子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身批僧衣,頭戴斗笠的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房間之中。

完全沒有感覺到這人的氣息,無論是呼吸還是靈氣,都完全沒有感覺到。

這傢伙,是什麼人?

“煩請抬一下腳把,那個女妖怪,看樣子快死了一樣。”

“你是什麼人?”立花幸子皺眉問道。

“只是個路過的僧人罷了。”

從聲音來判斷,應該是個男人,但這個僧人的聲音伴隨着很重的金屬音,讓人懷疑他的發聲器官到底是什麼東西。

“你想救她?”

“慈悲為懷嘛。”

“那我就先殺了你——”

嘩啦——

立花幸子的耳中傳來一陣念珠晃動的聲音,這是她失去意識之前聽到的最後的聲音。

眩暈感和疲憊感在瞬間俘虜了她的身體,就好像被母親的手安撫着一般,讓人感覺無比地安心,也正是這種安心感,讓她竟是緩緩睡了過去。

“我不會什麼殺人的法術,但是還是請姑娘好好睡一會吧。”

空海緩緩地取下戴着頭上的斗笠,整個二條城已經因為妖怪們的戰鬥而變得殘破不堪,空海輕輕地嘆了口氣。

此時,如果城樓之上的大岳丸和大天狗的位置再高一些的話,他們會發現,彙集到二條城的妖怪們都像是發獃般地站在原地,而那些從空中落下的合成妖物也不知所蹤了。

不過兩人並沒有注意到這種變故,無論是大岳丸還是大天狗,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對手的招式上,雖然兩人都很不願意承認,但兩人內心都很清楚,這不是一場能夠速戰速決的對決,無論是近身的肉搏或是運用鬼道與妖術,兩人的實力都無限接近於平級。

“決勝的關鍵就在於專註和細節了。”兩人心裡都很清楚。

雖然沒有了三把神劍的防護,但大岳丸依舊有鬼王面所帶來的力量加持,如果是純粹的力量對抗的話,那大天狗要略微吃虧一些,但大天狗的優勢就在於,他能夠利用天空,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守都要更加靈活一些。

就在大天狗深吸一口氣準備進行持久戰的時候,眼前的大岳丸的動作卻是突然頓住了,緊接着,大天狗便看見他臉上的面具慢慢地竟是斷裂了開來。

“沒想到現在這個時代,除了酒吞童子還有能夠凝聚鬼王面的妖怪,不過可惜,離酒吞童子還有些差距。”

無比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大天狗一邊將長刀收入刀鞘,一邊轉過身,他看着身後的人,開口道:“空海法師......您下山了啊。”

“昂,晴明請我下來幫忙,不過看到這幅景象,我倒是有些慶幸,還好我下來了。”

大天狗這才注意到,整個二條城的妖怪似乎都被定住了,而那些合成妖獸,也都已經消失了。

大岳丸看着碎裂開來的鬼王面,當大天狗呼喚出面前這個“人”的名字時,大岳丸便已經確幸,之前自己聽到的那個聲音,那股強大的靈力,就是眼前這個人所為。

而且,空海法師,那是和安倍晴明同一時代的人物,他還活着嗎?

“我是個殘留在時代夾縫中的幽靈,你看我的樣子,也不能稱之為真正的人吧。”空海摘下斗笠,露出金屬的腦袋,那張臉只能隱約看出眼睛和嘴巴的位置,完全不像是一個人類的面孔。

“你究竟是......什麼東西?”在阿弓流為說出最後這句話時,他只看見眼前閃過一道刺眼的亮光。

黑羽純看着阿弓流為呆立在原地,手中握着的顯明連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他......”

“暫時讓他安靜一會,現在依附於八神家的妖怪們應該都集中於二條城了吧。”空海緩緩地戴上斗笠,他朝着黑羽純揮了揮手,“走吧。”

“那其他妖怪?”

“我已經處理好了。”

“處理......”黑羽純本想在問什麼,但他突然察覺到一絲異樣,二條城的妖氣,似乎完全消散了。

【幾分鐘之前·入口處】

就在遠呂智決定再次發動進攻,強行突破鬼欺和赤霄給悟空致命一擊的時候,他的動作卻突然停了下來。

遠呂智站在原地,就在剛剛一瞬間,他捕捉到了一個奇怪的靈力波動,那種靈力和他之前接觸過的靈力有些不同,而且最重要的是,遠呂智的本能讓他感覺到了,這股突然闖入二條城的靈力非常危險。

而且,就在這股靈力闖入的一瞬間,除了他自己和眼前三人的妖氣,整個二條城的妖氣就彷彿完全消散了一般。

“究竟是......什麼人?”遠呂智看了看眼前的鬼欺和赤霄,雖然很不情願,但眼下的情況確實讓遠呂智產生了撤退的念頭。

“就到這吧。”遠呂智低聲念了一句,“下次你們就不會這麼好運了。”

說罷,遠呂智的身影化作紫色的霧氣飄散了。

赤霄和鬼欺見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兩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們看着倒在地上的悟空,露出一種難看的苦笑。

“看樣子,是得救了啊。”悟空用如同蚊子哼般的聲音說道,“那傢伙怎麼突然撤了。”

“你應該也感覺到了吧,突然有一種很強的靈力進入了二條城,而且那種靈力給人的感覺......”鬼欺搖了搖頭,“不,應該不可能,袁小希應該還沒有醒過來才對。”

“但確實是非常接近於真言書的靈力。”赤霄接過話茬,“但源明初應該還沒有把袁小姐的靈魂帶出來才對。”

“想那麼多也沒用。”悟空慢慢地爬起來,明明受了對一般人來說足以致命的傷,但他身上的傷口卻已經開始快速癒合了,“不過,你們不覺得二條城突然變得太安靜了嗎?”

“那些圍攻二條城的妖怪.....”

由於空海法師的介入,京都境內爆發的妖物危機在最短的時間內被鎮壓,沒有人知道空海究竟做了什麼,但可以確定的是,從空海進入京都市,到完成全部的妖怪鎮壓行動,只花費了短短的五分鐘。當陰陽寮的陰陽師抵達二條城的時候,他們只發現了原地不動的上千隻妖物,還有在二條城內陷入昏睡的立花幸子以及大岳丸。

另外,重傷的雪女和鈴鹿御前也同樣被發現,與雪女同時發現的,還有八神家的陰陽師雪之下黑白的屍體。

【京都·占星台】

“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在姜厭舟那傢伙腦袋上開個瓢。”五月在心裡惡狠狠地咒罵著,同時她雙腿發力一躍而起,在她躍起的瞬間,附着靈力與妖氣的重拳砸下,整個房間都產生了一種令人不安的震顫。而且,自從被那柄看起來很破舊的太刀擊中之後,就一直覺得昏沉沉得。五月用力地晃了晃腦袋,似乎想把那些眩暈感都從腦海中甩出去一樣。

要命的是,面前的這台“高達”的動作靈活的就像是一個普通的人類,而不是一個大型的偃甲,雖然攻擊的方式比較單一,但五月的直覺告訴她,這東西的能力不止於此。

就在五月試圖擺脫眩暈感的短短數秒,巨大重拳迎面而來,五月一時間來不及躲閃,只得抬起手臂強硬地接下這一記重拳,這一拳讓她不得不後退了數步,大腦的眩暈感也使得她有些使不上力氣。

“可惡......”五月用力地甩了甩腦袋,“這些傢伙,儘是用一些奇怪的武器。”

此時,駕駛着雙生偶的風間優姬看到五月的樣子,她心裡很清楚那把舊太刀的用處,被那把刀砍中的人,不會受到肉體的傷害,但是由於靈魂被撥動所以會產生強烈的眩暈感。

五月往後退了幾步,她的雙腿微微彎曲,讓身體盡量保持平衡,就在這時,那個拿着太刀的人影又撲了上來,就在刀刃快要擊中五月的時候,只聽一聲槍響,一顆藍色的子彈飛射而來,那人抬起刀刃一擋,子彈擊打在刀刃上發出一聲脆響,也就是抓住這個空檔,五月一把抓住那個人影的領子,五月一躍而起,將那人朝着身下一按,同時自己的膝蓋頂在那人的小腹之上,整個人向著地面墜落了下去。只聽“轟”的一聲響,兩人砸在地面,一時間煙塵四起,雙生偶中的兩人視線都被遮蔽了。

在一片煙塵之中,慘叫聲接二連三地響了起來,風間姐弟認得這聲音,那是七人同行的聲音。

發生什麼事了?

得趕快驅散這些煙!

雙生偶的面部,大概是嘴巴的部分緩緩張開,淡藍色的靈力混雜着妖氣匯聚在那張開的嘴部,噴涌而出的靈力衝擊就彷彿是一道光束將整個房間分割成了兩半。煙塵逐漸散去,只見手握雙劍的姜厭舟緩緩地從煙霧之中走出來,他的身後,七人同行的法器都掉落在地面上,但人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到底,做了什麼?

風間優姬和風間左衛門心中都不禁泛起這樣的疑惑,而被姜厭舟完全吸引注意力的他們,完全沒有注意到,五月,已經消失在了兩人的視野之中。

隨着一陣劇烈的搖晃,兩人感覺自己的後背被一股猛烈地衝擊擊中,五月的一記重拳猛砸在雙生偶的後背上,靈力和妖氣隨着這記重拳傳導進雙生偶內部,左衛門清晰的聽見雙生偶傳來一種細微的斷裂聲。

“咳——”左衛門的耳邊傳來優姬劇烈的咳嗽聲,雙生偶所受到的傷害如實地傳遞到了駕駛者的身上。

“這樣不行,得想辦法。”

左衛門催動指尖的靈力,注入的靈力使得雙生偶按照他的指令完成了一個誇張地上身一百八十度的旋轉,五月似乎也沒想到這個大木頭疙瘩居然還能做出這種動作,她懸停在半空中,準備揮拳的手仍舊舉着,而等待她的,是雙生偶的一記沉重的頭槌,以及如雨點般紛至沓來地重拳。

整個占星台似乎都因為雙生偶的猛攻而變得搖晃起來,五月只覺得耳邊似乎有一個隆隆作響的水泵,又像是爆炸一般的劇烈聲響,轟鳴聲和震動甚至讓她覺得有些頭暈。

不過,這連續的重拳卻沒有命中到她的身上。

姜厭舟站在了她的面前,右手的每一根手指之間都夾着一張符籙,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間也捻着一張符籙,不多不少,剛好五張。五月和姜厭舟相隔的距離讓她剛好能看到符籙上的文字,準確地說,那不像是一般符籙的文字,它看起來更古老,就好像不存在人類認知世界中的古老咒語。

“太乙雷聲應化天尊。”姜厭舟用低沉的聲音吟誦着咒語,手指間的符籙之中,古老的神代文字迸發出細微的電光,這些符咒並不是姜厭舟自己準備的,這是他來之前,托源明初製作的符籙。

這是注入了雷神之力,依靠神明的咒印所完成的言靈——雷神咒符。

姜厭舟將手中的符籙一把拋向空中,已經注滿靈力的符籙懸浮在半空中,每一張符籙之中都迸發出耀眼的雷光,而那些雷光纏繞交錯,交錯在一起的雷電彙集成了長劍的模樣。似乎是察覺到了危險的信號,雙生偶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可是已經太遲了,雙生偶已經被五柄和它同樣高度的“雷劍”所包圍。

姜厭舟的手臂一揮,隨着一聲低吼,五柄雷劍橫置過來,劍鋒所指皆為中央的雙生之偶,劍鋒之中迸發出駭人的雷光。

“敕!”

雷神法·五帝劍迎

五柄劍應聲而動,五月只見雷光暴漲而出,炫目的白色映入眼帘,靈力的衝擊似乎要將整個房間給掀開,雷聲轟鳴,熱浪四起,姜厭舟的身影在耀眼的白光之中逐漸消失,等一切平靜下來之後。五月才緩緩地睜開眼睛,她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覺得陌生。

剛剛的房間,還有雙生偶,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武器,甚至風間姐弟,都完全消失不見了,整個房間像是被某種刀刃削掉了一樣,只留下一個圓球形的空洞,姜厭舟直立在五月面前,他背對着五月,一句話也沒有說。

或許五月也沒有注意到,姜厭舟的雙手有些發顫,他是術法的發動者,他比五月更直觀地體會到術法的威力。

雖然沒有詳細地看到過程,但他很確定,五帝劍迎發動的瞬間,洶湧的雷霆之力幾乎是要將空間整個蒸發,這還只是源明初施加了部分力量的符籙,注入其中的還是姜厭舟自己的靈力。

那如果這個言靈,由源明初自己發動的話,將會是什麼樣子啊……

姜厭舟平復了一下心情,他抬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五月:“回去吧。”

“小心!!!”

【靈質界】

又是一聲嬰兒啼哭的聲音,美代子伸向袁小希的手突然一頓,因為眼前的袁小希,正緩緩地走向背後的那扇門,她彷彿被什麼東西吸引了一般,徑直地朝着那扇門走去,她的口中似乎呢喃着什麼,但是美代子聽不清,準確地說,那不像是人類的語言,更像是某種古老深奧的咒語。

“我來見你了。”

話畢,袁小希一把推開了面前的門,也正是在那一瞬間,美代子看清了門后的光景,無論是現在還是生前,那都不是她能夠理解的場景,在那扇門的背後,泛起幽藍色的光芒彙集成一個繭一樣的東西,不對,更像是人類的胚胎或是子宮,而那子宮破裂了一半,從中探出的是一隻手,和一個腦袋,她看不清那頭顱上的五官,因為她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那幽藍色光芒彙集的那層外殼所吸引了。

那外殼之上,長着一隻眼睛。

“小希快回來!”美代子大喊着,她不知道面前的東西究竟是什麼,但她心裡認定,這不是能輕易觸碰的東西。

“來陪我——”

美代子快步地沖了上去,她嘗試着去握住袁小希的手,可就在她的手指觸碰到袁小希的瞬間,兩個靈魂產生了瞬間的連接,美代子能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消散,而飛散的靈子正在與袁小希產生融合。

那些靈子將重塑她的靈脈,她將獲得新的生命,如果,她沒有被困在這道門內的話。

美代子回頭望去,門正一點一點地關閉,而她的視線,也逐漸消隱。

袁小希緩緩張開雙手,似乎想要擁抱面前那個怪異的東西,而她的目光動作,看起來像極了一位面對自己孩子的母親。

大門已經幾乎關閉了,狹小的縫隙中,外面的景色正不斷消失,沒有人進來過這扇門,當然也沒有人知道如何出去。

就這這個時候,一隻手突然攔住了正在關閉的大門,那扇門被用力的推開,那隻手一把拉住正欲擁抱那“怪物”的袁小希。

美代子在與袁小希完全融合之前終於看清了那人的模樣。

源明初站在門口,他一把把袁小希擁入懷中,以一種兇狠的目光瞪着眼前的“怪物”。

那怪物似乎也愣住了,它沒有再發出聲音,像是放棄了一般,平靜了下來。

源明初抱着袁小希向後一躍,那扇門也慢慢地關閉,而就在這時,源明初的耳中突然響起一個空靈的聲音:“我會歡迎你再來這裡的。”

大門關閉,留着源明初有些獃滯地站在原地。

“是……源明初嗎?”一個有些陌生卻又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源明初緩緩地轉過身,氣喘吁吁地源釋空站在他的身後。

“爸……”

“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