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
“呀......”
彼方被天命騎士帶走的這一天里,米歇爾心不在焉地將自己投身於道館。親眼看到彼方殺死兩名貴族被天命騎士帶走的場景，還有天命騎士揮劍殺死提爾凡的場景.....一想到這些，米歇爾的心就有如蟲蛀似的無論如何沒有辦法靜心下來。
【自己當初就應該出手阻止騎士帶走彼方。】
會有這樣的念頭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作為唯一的交心朋友同時又作為自己的啟蒙師傅，米歇爾對彼方揣有的感情並不能以普通的友情一言蔽之。準確要說的話，這個意外之中出現的人將他從欺凌於自責之中拯救出來，毫無藏掖地將他的所學所會盡數傳授，又經過為期一月的劍術補救特訓和狩獵,現在米歇爾的等級已經全然追趕上剩餘二十名學員的平均線之上了。
畢竟作為等級和實力都位於學員頂點的三名貴族都在中午的事件中喪命了。
這件事情阿爾弗雷德校長應該還不知道，難以想象如果他知道天命騎士當場處決了提爾凡二等侯爵時，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愈是想到這些，米歇爾揮出的劍就愈發不穩。逐漸的在揮劍過程中在腦海浮現出來的不是劍所發出的效果光，而是血液噴濺出來的樣子。Pang——Pang——Pang連續三次平均而又勻稱地偏離木樁，米歇爾的木劍就要把手腕震脫臼地搖晃着他的全身。雖然柯爾貝是為木本植物，但由於生長極其緩慢，一層一層的年輪緊緊貼合在一起，不使用放大水晶貼近觀察的話就沒有辦法看到木質紋路。由此粗製成的學員佩劍雖然劣質，從重量上來說卻完全不輸於雙手砍刀。只要有絲毫分心的話就很容易令使出的劍技偏離軌道。
在此之前的準確率已經達到百分之八十五以上，像這樣連續三次未命中目標的情況對米歇爾的自信心可謂重塑性的打擊，就在米歇爾喊出“四百七十一”，使出的水平斬擊再次偏斜地撞在道場中的木樁時，被反衝震脫落的木劍一下子彈起，戒尺般地回彈到米歇爾的腦門。滿眼金星的米歇爾晃晃悠悠着身體搖晃後退了兩步，自暴自棄地平仰倒在冰涼的木質地板上。
“呼~~呼~”
大口喘着粗氣閉上眼睛，額頭滿是鹽分的汗水滲進被木劍敲出的鼓包沙沙作痛。
“五百.....”米歇爾扶着太陽穴，呼哧呼哧猛跳的心臟搏動之間，米歇爾不斷用最小的聲音重複着這句話。
這個數值是彼方才剛開始傳授劍技時為米歇爾定下的目標，每天連續揮劍五百下。雖然彼方自己每揮完一百下就要美名為一組地休息二十分鐘，米歇爾卻可以不停歇地揮出兩倍的數量。隨着訓練不斷增長的力量，這一次眼看就要達到預定目標。
“還差多少啊.....三十九....不對...二十九。”
明明只剩下平常一組六分之一都不到的量，這一次卻感覺全身都要散架了似的不願動彈。平常的時候都是兩人輪換來練習唐竹和橫一文字的動作，每當其中一人體力不支的時候就暫作休息，換另外一個練習。因為宿舍中的兩人合用一間屋子，這樣交替訓練的動作和彼方一起就很容易演變成實打實的基礎劍技對決。到了狩獵地點附近，就可以拉開架勢進行更高等級劍技的狂轟濫炸。
【果然彼方不在身邊的時候還有有些寂寞啊。】
【也不知道現在彼方被帶到了哪裡，還好嗎？】
“怎麼可能會好...”米歇爾露出自嘲似的笑容。
殺人的罪過可是過去的烏爾斯鎮，剛剛明白事理的孩童都會知道的死罪。彼方可是親手殺死了兩名貴族，雖然從人命的衡量上無論是否身為貴族，都享有同等的重量。可這並不意味着彼方犯下的罪行只是殺死人這麼簡單的事情。根據艾克利斯神的權衡，很有可能加上僭越，冒犯貴族什麼的其它罪名。雖然已經沒有比死刑更上一等的刑罰，但是對於如何處置死刑的罪犯，在《最高遵從聖約》上卻完全沒有寫明，米歇爾也不曾像高等貴族那樣受邀前往觀摩。雖然就算有幸受邀自己也不會去看....但從另一方面考慮也就是說，雖然死刑只有一個，但是死刑的執行方式卻完全不受限制。
越想到這裡米歇爾就越發不安，畢竟在艾莉希婭之中殺人的行徑可是幾年都難得一聽的駭聞。雖然是弗洛利爾他們有錯在先，但難保不會以儆效尤。
“彼方他.....應該....還活着吧？”
在打開那個之前，米歇爾從地上坐起。兩隻手在胸口交疊在一起，接着翻過手心十指相扣，以握拳的動作將額頭抵在兩根拇指之上做祈禱狀。這是像十二神明禱告時的最神聖動作，意味呼喚神明降臨。是非重大慶典、婚禮、葬禮等不能夠使用的禮節。可既然是禱告的話，慈愛而寬容的神明應該會聽到自己的祈禱。
將這個動作保持了十秒之久，米歇爾才挪開雙手，伸出的食指顫抖着打開了好友列表。
喉嚨哽咽了一下，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口水咽下的米歇爾閉上雙眼，手指朝着那個列表點擊了一下。
“應該不會這麼快就被處決吧.....”
嘴裡念念着的米歇爾等了兩秒，才畏懼似的睜開了一隻右眼向那個方向窺去。上面顯示的文字，是能夠令他安心下來的內容。
雖然不能顯示所在方位，也沒有辦法打開通訊頁面，但只要彼方的名字還沒有好友列表中消失，就意味着彼方還活着的事實。雖然彼方才被帶走了不到五個小時而已，加之關押審判以及最後艾克利斯神的最後的裁決，整套流程下來少說也要一個半月的時間。就算是執行死刑的教會祭司也不能逾越神明的意志，這對米歇爾來說，多少給予了一些蕭瑟秋風中的寬慰。
“這樣算來.......”
米歇爾反覆掰動手指細數。天命騎士之爭一般為期三個月，從初選到今天已經過去了兩月，也就是說到白首季上旬的時候，就應該如期舉行最後的選拔賽。滿打滿算授予騎士鎧甲和飛龍，以及登記在案的時間，應該恰逢彼方被酒神審判的最後一天。而最後角逐會在生存賽中績點名列前15的人之中進行三天，一對一的全力對決。但如果生存賽中的死亡慘重，這個日期也會相應地提前。
“也就是說....”米歇爾的有手指朝着右上角劃過，打開的菜單就像鱗粉的蝴蝶那樣閃爍不見。因為接下來的話，米歇爾全身聳起了米粒似的雞皮疙瘩：
“還趕得上。”
不知不覺間已經將天命騎士作為既定的事實，米歇爾捶打了兩下酸痛的大腿為自己鼓勁。
這個時間進行外出訓練，在修恩貝洛高原最西面與沙漠巨蜥戰鬥的其他學員應該已經在返回的路上了。至於不惜於每隔幾天就會有一兩名成員犧牲的代價對沙漠蜥蜴進行討伐，莫妮卡修道士是這麼解釋的：
“因為蜥蜴與龍擁有種族上的相似性，但蜥蜴生性殘暴，偶爾會發生有個別脫離棲息地轉而對城鎮居民大肆屠戮。因其擁有碾壓性質的等級，雖然只是精英怪，但危害程度不亞於B級隨機首領。如果不進行定期討伐來控制數量的話，這種災害的頻發程度就會遠遠增高。況且通過這種作戰也能對今後也許要面對的巨龍擁有更加充分的認知....”
關於這一點莫妮卡也早在課程上就以教授，天命騎士所乘騎的飛龍需要自己捕捉。雖然還沒有發生過騎士被飛龍殺死的事情，但至今都還沒有飛龍同伴的，也並不只有一兩名。
“如果一直抓不住飛龍的話，就會收繳被授予的神器，降格為下階騎士進行團隊作戰。雖然下階騎士也同樣是榮耀的身份，但我相信來此參賽的各位學員都是以能駕馭飛龍馳騁的上階騎士為最終的目標.....”
更為重要的一點，雖然莫妮卡修道士從來沒有言明，但在那一天，十年前的米歇爾看到的那名黑耀騎士的坐騎的確就是蜥蜴的樣子。前些時日因為從薩沙醫師那裡接受治療而特例准假修養，現在差不多恢復如初了。
“最後一點，讓你們提前懂得騎士所會遭遇的殘酷戰鬥。如果還沒有做好赴死的準備的話，我希望沒有覺悟的學員能夠自行退出，畢竟敵人可不會跟你們開玩笑，更不會手下留情。所以————”教堂之上的莫妮卡拉長了聲音，“請做好覺悟的同學在下堂課之前準備好遺書呈交上來，教會會負責保存他們，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這便是莫妮卡修道士在征討蜥蜴前的最後一堂課上所講的全部內容，這段話米歇爾至今記憶猶新。
米歇爾扶着右肩朝着順時針和逆時針的方向分別轉動了五圈，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這樣的話差不多是時候恢復進行討伐的功課了。不然好不容易秘密訓練提升上來的等級要是被落下的蜥蜴討伐追趕上來的話，就真的得不償失了。
啊，對了......
就是這個。
米歇爾重新躺下身子，接着鯉魚打挺地從木地板上騰起，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木劍奪門而出。
今天並不是修鍊場開放時間，這個時候的道場雖然不是完全無人打理的狀態，但只要不在上課期間，就沒有必須使用多長時間才能離開的規定。況且每天揮劍五百次並不是一蹴而就就能完成的事情，就算差了那麼二十幾下也全然不會有質的改變。
奔跑在去往秘密傳送點的路上，雖然剛剛劇烈運動產生的汗液還沒有完全消退，紅葉季傍晚的晚霞敷在米歇爾的鼻尖令他忍不住的想要噴嚏，可如果不快些進行狩獵的話，這一天又會被這樣荒廢過去，更重要的是如果不找些事情做來把大腦填滿的話，就會不自制地設想彼方的處境。這樣子不行....
米歇爾搖頭提醒自己，順帶着在奔跑地途中一顫一顫地將木劍替換為系在腰間的神器。就算擔心也毫無意義，眼下最優先的還是應該提升等級，然後順利地成為天命騎士才是救出彼方的根本所在。
.........
可當米歇爾趕去最常狩獵的地點，距離白銀鎮最近的天空牢獄伊卡姆斯的時候，才發現因為錯過了最佳狩獵的時間，最高效的場地都已被專門的狩獵隊佔據。根據先來後到這種不成文的規定，在上一個狩獵隊離開之前，如果想要立刻使用的話就需要排隊靜候。不過....
米歇爾在周圍饒了兩圈，很快就將一副“這樣不行”的表情掛在臉上搖了搖頭。按照這樣的隊列等候下去，參考團隊作戰的續航能力，大概要一直等到凌晨才能輪到自己。那個時候就已經不是被莫妮卡修道士訓斥一頓這麼簡單的事情了。要是因為失蹤尋找被發現了在懸崖邊上搭建的傳送據點的話，雖然條例上沒有禁止這樣做，但如果因此發現了違規藏匿和使用恢復物品的話，就會從賽選中除名。
不對，根本不用這麼麻煩，只要沒有按時在夕十一時鐘聲敲響之前回到宿舍，就已經順利地達成開除成就。
如果是彼方，大概會選擇另闢蹊徑選擇去別的地點進行狩獵。適合單人刷怪的地方也不是沒有，倒不如說在兩個月前的伊卡姆斯還只是鮮有人光顧的地段，也就是說狩獵的大部隊將等級提升至五十至六十之間，也只是這段時間才發生的事情。可是伊卡姆斯的怪物數量稀少，唯一一塊能夠同時霸佔三個刷怪地點的樞紐被佔據后，再想要單刷的話就不得不在幾個地點之間來回跑動，甚至可以說光是跑路就佔據了一半的狩獵時間。畢竟怪物的刷新同樣需要時間，雖然不用像人類那樣複雜的繁衍，不過要是狩獵成員更加密集一些的話，也時常會有飽和的情況出現。為了避免那種每狩獵半小時就有二十分鐘無怪可刷的強行休息時間，這個時候主動轉移狩獵區才是最明智的決斷。
米歇爾自然也能夠想到這一點，但主要的問題還是在於過去的狩獵一直都是彼方帶領。而與兩人等級最為接近的怪物就在伊卡姆斯。雖然也不是僅此一家，可對自幼只接受過家師言傳身教的米歇爾，就連離開安全區都是不久之前才發生的稀奇事件，更不用說各個地區的最佳狩獵等級了，米歇爾對怪物等級的認知就如同一張白紙。
“不過....”米歇爾抬起頭，順着自己手指的方向向遠處眺望。在穿越濕地森林的沼澤之後的山巒上，聳立着一座白塔似的建築。以目前的距離僅僅能看到一顆極其微小的十字星光點掛在已經西沉的暮色之中。只有從這裡向白塔的對角線之間經過的地方，才有聽彼方提及過。
但那怎麼想也不是自己能夠安全前往的區域，從魔界花向上，怪物的等級呈現斷崖式的增長。從灰霾的雲層中依稀浮現的碩大黑影，只要用索敵技能查看的話，因為巨大的身形，即便很遠的距離也能夠探索到敵人的等級。
艾莉希婭的等級上限雖為100，但是也偶爾會出現突破這個等級上限而無法顯示數字的怪物。比如在各個地區都會發生的隨機災害boss，再比如在燈塔四周高空棲息的骸骨巨鯨————
“等級為？？？”
米歇爾難以置信地閉上眼睛，過了兩秒揉搓着再次睜開，在等級一欄上覆蓋的三個問號依舊沒有改變的跡象。
汗顏着撓了撓頭：“怎麼看也不像是能夠狩獵的怪物啊~~”
為了尋找新的狩獵地點，米歇爾像無頭蒼蠅那樣隨機穿梭於各個地圖之間。為了使自己後來的時候不在迷路，每到一個從未去往的地點，米歇爾就會認真地在手心記下浮現在視野中央的名稱，以燒焦草根塗抹的方式。
在終於把左手手掌塗黑之後，米歇爾才受不了地仰天長嘆了一口氣：“彼方我該怎麼辦啊，我迷路了....”
就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呼救的聲音。尖叫的聲音令米歇爾倒抽了一口涼氣。
呀啊啊啊啊........救命......
拖着尖銳而細長的尾音，毫無疑問是女孩子的聲音。
遇到危險了嗎？米歇爾下意識地迴轉身體四顧，幻境森林中彌散着淡淡的粉色薄霧，只不過在夜色的掩護下，若不是身前間隔一秒閃動的熒光，米歇爾也差些沒有察覺。
明明是怪物等級只在中下游的區域，這個時間的幻境森林卻不見一人，只有托着長長尾音尖叫的女聲不斷從身前傳來。
跟彼方一起狩獵的時間米歇爾也多少養成了隨時警戒的自覺，加之幻境森林的名稱.......
握住腰間的白劍剛剛邁出一步，米歇爾就突然想到什麼地收回了左腿，用胸口捂住口鼻的同時，撿起地上一塊撕裂開來的碎布，從上面鋪灑了解毒藥水，另一半生口吞下之後，才系在面龐地朝那個方向奔去。
幻境森林是一塊每當晨間夜裡都會有濃霧阻隔視線，極易迷路區域。雖然此時的薄霧不足以遮擋視線，但順着呼救傳來的聲音小跑五分鐘后，米歇爾即刻覺到危險似的反手拔出短劍，以防禦的姿勢彎腰放低重心，兩手交疊地擺在胸前。
那名倒地的女生微閉着雙眼就倒在米歇爾的身後，像是恐懼那樣顫動着眼皮，雖然看起來並沒有致命傷，但從少女腹前傷口汩汩流出的血液，以及渾身各處生出的紫色淤青判斷，應該是同時被附加了中毒流血的debuff，說不好昏迷也是這個原因所為。
米歇爾戰戰兢兢地從口袋撥出一瓶藥水在地，向後退了一步的同時將那瓶試管狀的玻璃瓶藥水踢動着觸到那名少女的手背。
“醒一醒.....還活着嗎？”壓着極微弱的聲音頭也不回地重複言道。
雖然不明現在的情況究竟如何，但從身邊彌散着逐漸濃烈的粉霧，米歇爾能夠感到壓迫胸口的危險氣息。如果不是危險至極的話，他也絕對不會放一名深度昏迷的女孩不顧，試圖讓她自行蘇醒過來。只是現在的情況着實不允許米歇爾有毫釐的分心。
“還好嗎？”
少女並沒有回應米歇爾的呼喚，她那像電流般微顫的手指雖然已經很努力地向前，可就是沒有向前挪動出哪怕一毫米的扼距離。
還有意識....恐怕女孩微顫的身體也是對不明所以的情況自發產生的恐懼，五分鐘前才尖叫救命的少女，此時的嘴巴只能像擱淺在沙灘中的魚那樣吃力地一張一合，卻始終沒有任何聲音沖盪出來。
果然還是沒有辦法熟視無睹.....
米歇爾迅速回身撿起丟在地面上的試管藥水，啵~一聲地單指撥去軟木塞后，輕輕抱起少女的頭將裡面的液體一點點地輸送進少女的嘴角。同時嘴邊安撫道：
“這個是解毒藥水，味道會有點苦，喝下它大概五分鐘后就能解除麻痹狀態......”
明白這個蹲伏動作危險性，米歇爾再次回頭四顧。已經能夠感受到很濃重的危險逼近的氣息。如果有彼方在的話，自己大抵可以將後背放心地交給他。可整個深林之中因為濃厚的雲霧環繞，整片視野都被框定在了五十公尺之內。來時還在身旁兩側的兩排杉木已經無處可尋它們的蹤跡，整個耳邊除了草木，就只有少女費力呼吸而產生的簌簌聲。
“聽着，雖然我不知道這裡會出現什麼樣的怪物，但我會負責引開它。等到你身體能自由活動之後....就馬上離開......”
原本想為少女確定方位，可不斷內縮的能見度已經讓他迷失了來時的方向。
“....總之.......那邊都好，馬上離開.....”
藥水只能夠解除特定的狀態，雖說治療流血什麼的藥水米歇爾也有隨身攜帶，但現在已經不是可以悠閑暢飲的時刻了。
米歇爾露出一個強顏歡笑的表情：“如果到了安全區的話，記得幫我找幾個得力的隊友來救我....就這樣....”
丟下只傾灌了一半的玻璃容器，剩餘的液體鋪灑了一地澆灌在青色的草坪上。起身迎擊的瞬間，米歇爾就感到一股高速地衝撞將其掀倒十公尺的距離。后翻了三個跟頭才終於用劍咬住地面，草坪被切開一道細長而鮮明的直線。頂住強風拍打的米歇爾只能眯起雙眼防止帶有鋒利鋸齒的青葉傷到眼睛。敞開的索敵技能中一隻龐大的飛蛾從迷霧中竄出，從高空拍打着鱗粉的羽翼盤踞在高空緩緩降落。
凝視着巨大的飛蛾，米歇爾念出了怪物的名字“毒粉天蛾......”
其實心中早有定數，倒不如說當來到幻境森林，看到烽煙似的濃霧彌散開來的時候，米歇爾心中就已有定數，可真的看到四隻，每隻足有自己兩個臂展長度的翅膀呈開屏的樣式張開來時，還是不受控制地喚起米歇爾的恐懼。雨露潮濕地凝結在米歇爾的發尖，混合著汗液從額頭流下。
“.......A級？”
在艾莉希婭所有人的共識中，共劃分了從E至S不等級別的隨機boss中，A級與S級被稱作“災難”或是“天災”級首領，超過B級通常就需要天命騎士來進行圍討，可現在的濃霧天氣不同於普通的大霧，不論眼前的翅膀如何扇動颶風，淡粉色的煙霧都像是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似的毫無反應。這樣子就算天命騎士也沒有辦法鎖定怪物的具體方位.....等到支援，最少也是半小時以後的事情了......
“那個時候.......”
米歇爾的視線落在了位於天蛾身後不遠處的少女身上。因為只灌輸了一半計量的解毒藥水，藥效與毒性中和也許需要加倍，乃至三倍的時間。
【能夠撐十分鐘已經是奇迹了.....】
心裡不斷重複着如此的低語，本能驅使米歇爾應該逃離於此。他的等級遠高於倒地的少女，按照末尾淘汰的法則，沒有對天蛾造成傷害之前，它會優先選擇低等級的人進攻。這個時間加上濃霧，根本沒有辦法再進行狩獵了，不管怎麼說為了彼方也必須要在夕十時，最晚十一時的時候趕回學校，最少最少也要保證自己活下去才有救彼方出來的機會。要與災難級的首領交手......根本就是自裁的行為.....
【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的.....】
米歇爾緊閉上眼睛搖頭。
【可是明明已經對那個女孩許下承諾了.....】
【在不趕回學校，如果迷路的話就前功盡棄了.....無論是彼方，還是愛麗絲，都再也沒法見到了。】
“彼方....我該怎麼辦啊.....？”
在米歇爾猶豫的期間，原本懸浮在米歇爾面前計算他和少女仇恨值的天蛾似乎有了結果，像是略表失望的那樣緩緩轉過身去。
當初愛麗絲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死的吧...如果當初早一些將愛麗絲拉到自己的身邊，而不是眼睜睜看着巨石滾落下來....大概就不會死....還有彼方，他也說過那個名叫蒂婭的女生也是因為自己膽怯才晚了那麼一秒......
彼方應該會原諒我的吧.....
“我不管了！”
米歇爾的劍從遲疑中蘇醒過來，在濃霧中拖拽出一道筆直的光芒一閃而過，超光速的劍端瞬間越過五米的距離，還微等米歇爾站穩腳跟，右手的神器便自發似的拉扯米歇爾的上軀，配合腰肢最大限度的扭轉，腳跟搓地的動作一氣呵成，斬擊的動作從空中留下一道平齊地面的廣域弧光。
“嘿————呀....”
像撕扯棉布那樣發出割裂的聲音之後，沿着腹背紋路水平切開的天蛾霎時間爆散開來，化作晶瑩閃爍的鱗粉，下雪似的緩慢飄落。
下意識地往身後看去，那裡並不存在天蛾的真身。索敵技能不能分辨真身，但畢竟可以快速識別周圍存在危險的敵人和怪物。可森林中彌補的濃霧似乎擁有屏蔽的功能，僅僅在視線之內才能夠顯影敵人的位置，這樣一來“索敵”就毫無作用可言。失去這一輔助功能，米歇爾心臟猛跳了兩下向後退步。在關閉索敵技能的時刻，頭頂噗噠噗噠的聲響突然化作空氣炮對準了米歇爾，跳躍急閃的瞬間，螺旋狀的氣流在腳底爆炸，掀起風暴令近身的米歇爾失去了平衡而撞在樹上。
杉木的置地並不堅硬，與柯爾貝比起來更是相形見絀。在過去時日經常遭到宛如鋼鐵般堅硬的木劍捶打之後，這樣的疼痛米歇爾已經可以做到全然不去在意了。
可是令他驚覺的是另外的事情.....
“一.....二.......”
米歇爾依着樹樁旋轉視線，他涵蓋的視野中一共有四隻一模一樣的天蛾像牢獄的牆壁那樣層層包圍，折斷的樹榦後方濃霧之中，仍有兩隻天蛾窺伺着，米歇爾感受到危險的氣息而最大限度扭過頭去：
“......六隻...？”
從未遇到過的情形，就算從艾莉希婭有文字記載以來，篆刻在中央神殿的石碑之上，被傳抄成見聞錄收錄在各個圖書館中的《天災記錄冊》中，也不曾有過複數隨機boss的記載，更何況數量在六隻以上。不僅如此，米歇爾的手腕也開始出現了中毒的初期癥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