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叮噹看着盥洗池上方鏡子中的自己。
上一次照大鏡子是什麼時候來着?
她好像忘了。
是小學畢業的時候嗎?
被母親按在鏡子前,看着她用梳子強行把亂七八糟的頭髮調教得服服帖帖。
一想到當時頭髮被強制拉扯造成的痛感,叮噹就稍稍打了個哆嗦。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後來叮噹就沒再讓母親管過自己的頭髮。神奇的是,自從她不管之後,叮噹的頭髮就乖了許多——就像現在這樣,只有幾撮不服管教的頭髮。
叮噹想,如果現在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鏡子中的自己的話,那麼那個詞絕對是「陰鬱」。
亂七八糟的頭髮,厚重的黑眼圈,提不起精神的眼睛……以及身上鬆鬆垮垮的藍格子睡衣。
(……)
(對啊。)
因為沒有出門見人的必要,她一直沒換下睡衣。
(我剛才見黑子見陸見父母…穿的都是這件衣服嗎?)
她繼續盯着鏡中的自己。
叮噹拽了拽領子,睡衣也隨之抖動。
(嗯,沒錯。)
(我竟然忘了。)
(黑子竟然沒提醒我…??難道說她覺得我穿這件衣服很正常??)
可這衣服怎麼看都是睡衣。
(……好煩啊。)
(可是,想這些也沒用了。)
叮噹撇了撇嘴,轉身去拿花灑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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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完腳上的泥之後,叮噹從衛生間里出來。
三個人一齊看着她,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們…這麼看我幹嘛?”
叮噹視線落在父親身上,咽了一下口水。
父親抱着手臂,用鼻子輕哼一聲。
“沒什麼。”
他說著,用嚴厲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叮噹。
“如果你真的是婚姻小精靈的話,請告訴我和我的愛人,我們現在應該做什麼。”
(這可真是困難啊。)
如果父親問的是關於怎樣證明她是婚姻小精靈,或是她身上這件衣服是怎麼回事,那她還能快速回答——隨便編個答案就行。
但是「現在應該做什麼」就不太一樣了。
“嗯……先嘗試一下今晚兩個人什麼都不做?先分開睡一次?”
叮噹提議道,順手將身後衛生間的門關上。
父親面露難色,但還是點點頭答應了。
“嗯……請問有什麼問題嗎?還是說,你覺得這個很難,成功率很低?”
叮噹慢慢走到黑子旁邊,坐下。
她雙手放在膝蓋上——用手摸着膝蓋骨總讓她能夠安心幾分。
“不,也不是這樣。”父親搖搖頭,“只是我好久都沒一個人睡了。自從和悠悠在一起之後,就再沒和她分開過了——”
見黑子一頭霧水的樣子,父親趕忙補充,“啊,抱歉,我都忘介紹了。悠悠是我妻子的名字。”
“那請問你的名字是…?”
“凌浩。”
叮噹脫口而出。意識到什麼不對之後,她用手捂住嘴。
面對父親疑惑的眼神,叮噹將手慢慢放下。
“這是在接任務時知道的。如果你不相信,也無所謂。”
父親聽完叮噹的回答,聳聳肩。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你們有地方住嗎?如果你們婚姻小精靈,呵,沒有地方去的話,可以在我們家裡住一段時間。”
“可,可以嗎?”
叮噹驚喜道。
“當然可以——如果你們能忍受工作日時自己做午飯的話。”
父親點點頭。
“我們周一到周五都不在家吃中午飯,你們得想辦法自己解決。”
“可是,飯錢…?我可不覺得這是免費的。”
叮噹微眯起眼睛,想要從父親的面部表情中看出什麼來。
“我們婚姻小精靈——沒有錢。”
“呵,我要你們孩子的錢幹嘛,”父親閉上眼睛搖頭,“再說,你們兩個小孩子還能吃多少?是吧,親愛的?”
他轉頭看向母親,微笑。
母親只是笑着點點頭。
“那麼,你們兩個婚姻小精靈有想和我一起睡的嗎?”
母親繼續說著,側頭微笑。
“不要多想,只是因為這裡只有兩間卧室——其中一間卧室里的是單人床,另一間是雙人床。浩可以睡沙發——”母親拍了拍想要發牢騷的父親的肩膀,“好啦好啦,這是你不用「buysomeapples」向我證明你是個男人的方式。”
“所以說呢,叮噹和黑子——名字應該沒叫錯吧?你們兩個人需要有一個和我一起睡的哦。”
黑子懟了下叮噹的手臂。
(那也只能是我了。)
叮噹在心中嘆了口氣,慢慢舉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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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乎,叮噹和母親躺在一張床上。
說來也奇怪,她從未和母親一起睡過。
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叮噹就自己一個人睡了。
躺在床上,聽着隔壁房間傳來的不好的聲音,逐漸入睡。
這便是她的童年(?)
於是,她曾認為「buysomeapples」沒有什麼問題,不是什麼令人尷尬的事,不是需要藏着掖着去做的事。
但是事實卻不是她想的那樣。
她還記得那次放學的校門,那個揪着她罵的大媽。
那時的「你媽就是個婊子」仍然縈繞於耳畔。
叮噹一想起來就覺得心痛。
從那時開始,她就覺得「buysomeapples」是錯誤的,不該存在的。
但是又不得不存在。
她曾將這些畫下來,這樣一來,感覺就像是,不是她父母的人做了這樣的事,而她的父母沒有。
可是,這不過是心理安慰罷了。
這本子里的人物的名字都和她父母一樣。
而且,她從未感覺那種痛苦離開過自己。
畫本子,不過就是麻痹感情而已。
如果看到那個大媽,她還是會害怕,會逃跑,然後被所有人抓住,像個犯人一樣,從大媽那裡接下「你媽是個婊子」的「無期徒刑」。
而本子凈化不一樣。
——也許可以。
以孩子的心理健康為要挾,讓她的父母減少「buysomeapples」的頻率——就像那些普通人的父母一樣。
她已無法拯救自己——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除非,她能穿越到過去,對父母做現在做的事。
可她作為本子凈化師擁有拯救這個世界的能力。
既然有能力,就要去做啊!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她還記得幼時看過的超級英雄的電影中,主人公的家人對主人公這樣說。
(既然我有能力去拯救,去凈化,就一定要去做。)
(希望這樣,能拯救像我這樣的孩子。)
因為父母的錯而深深陷入痛苦之中?
(一個,哪怕我只能拯救一個,我也會去做。)
叮噹咬緊嘴唇。
(不想…再讓別人感受到與我同樣的痛苦。)
突然,叮噹感覺有人用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她立刻轉身。
是她的母親的手。
“請問…您剛才這是…?”
“看你好像很害怕,我就拍拍你,給你勇氣嘍?”
叮噹想起了很小的時候,母親和她玩的「勇氣」的把戲。
小時候的叮噹不敢自己一個人上衛生間,她的母親為了鼓勵她,就會在她的掌心吹一口氣,告訴她這是「勇氣」。
只要不鬆開手,就不會害怕。
於是,叮噹回房間之後才會將緊攥着的手鬆開——畢竟,走過黑咕隆咚的走廊也需要勇氣。
現在想想,叮噹感覺人的心理暗示也是蠻厲害的。
只靠一句話和一口氣,就不會害怕。
也就只有天真的小孩子能做到了。
“謝謝——那麼,我轉過身繼續睡覺了。”
叮噹翻了個身,拽緊被子。
“嗯……我現在睡不着,能聊聊天嗎?”
聽到母親的請求,叮噹自然無法拒絕。
“當然可以。”
“你似乎很討厭做——”
“對不起,請不要說那個詞。”
叮噹打斷了母親的發言。
“你可以用別的詞代替,但真的,千萬不要把那個詞說出口。”
“好吧。”母親嘆了口氣。“你似乎很討厭buysomeapples——是這麼說的嗎?你們之前好像用這句話掩蓋了那個詞。”
“不能說是討厭吧,只是因為這個buysomeapples,我的人生軌跡發生了很大變化。”
“我本來不想當什麼——額,婚姻小精靈的。但是因為我父母buysomeapples的事,我被很多人討厭。我有時候在想,啊,要是他們從來都不做那樣的事就好了——但那是不可能的。「buysomeapples」並沒讓他們的婚姻出現裂痕,我也無法干涉他們的婚姻。不管是現在、過去還是未來,他們都會一直不在乎我的感受,繼續buysomeapples。”
“婚姻小精靈當然有父母了……難不成你認為我是從石頭裡蹦出來?”
“哦哦哦。那麼,你從來都沒和父母提過你的感受嗎?”
“嗯?”
“你從未和你父母說過,你不想讓他們繼續buysomeapples嗎?”
(……)
不能說沒有。
叮噹只是問過母親為何要「buysomeapples」。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親愛的婚姻小精靈。”
叮噹深吸一口氣。
她好久都沒問這個問題了。
“你為什麼要buysomeapples?”
“因為很爽啊。”
(果然,還是這個理由。)
叮噹暗暗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即使你們的buysomeapples,會對你們的孩子造成巨大心理陰影,也無所謂嗎?”
母親沒有回復。
叮噹只等到了一片靜寂。
“也是,”她苦笑着爬起身,“你又不是我媽,自然不會因為我的痛苦而改變。”
“叮噹,你要幹什麼?”
(那當然是從這個房間離開。)
「噼啦——」
就在這時,窗戶破碎。
憑藉著月光,叮噹能隱隱約約看到床邊有一隻體型龐大的怪獸。
(黑色怪物,雜念。)
叮噹咽了一下口水。
“啊啊啊,這是什麼??”
母親躲到床邊。
渾身冒着黑氣的怪物扭頭看向這邊,下一秒,朝母親衝去。
叮噹伸出左手,想要阻擋怪物的攻擊,嘴隨之而動。
“防禦矩陣——”「防禦矩陣_啟動」
巨大的、由藍色亮線構成的五邊形屏障擋在母親面前。怪物的爪子接觸到屏障,只能讓屏障稍微抖動。
“呼——”
叮噹驚出一身冷汗。
她差點忘了這是本子的世界。
在本子中,她是可以讓煙灰構築武器的。
(那麼…我最近見到過的,最有殺傷力的冷兵器是什麼?)
「零生成Number105。」
「生成成功1,生成失敗0,跳過0。」
「動態構成_居合刀。」
煙灰No.3187話音剛落,叮噹手中便出現了一把太刀。
(那麼……)
她端起武器。
(來,細數你的罪惡吧!)
「動態輔助平衡_開啟」
她揮刀朝雜念砍去。
雖然動作不太標準,還有些拖沓,但是仍然起效——雜念躲閃不及,被刀刃削去半條胳膊。
「吼吼吼吼————————」
雜念大吼着,慘叫着。
「砰——」
卧室的門被打開,門板撞擊至牆壁,反彈時發出巨大的聲響。
父親和黑子一同從門框內擠出,異口同聲地大喊:“發生了什麼?”
「指令_分解」
叮噹手中的太刀消失。她拽起母親,將母親帶到父親面前。
“快離開這裡,但是,不要離開這間屋子。”
說完,她將兩人向外推去。
「防禦矩陣_啟動」
「叮——」
防禦屏障再度開啟,阻礙了雜念的爪擊。
「吼吼吼吼吼吼吼——————!!!!!」
雜念的大吼聲比剛才的還要巨大。
“煙灰No.3187,能做到將整個房子都用防禦矩陣保護住嗎?”
叮噹深吸一口涼氣。她知道,這黑色怪物永遠不會單獨出現。
「可以。」
“那就交給你了。”
「零生成Number105。」
「生成成功1,生成失敗0,跳過0。」
「動態構成_居合刀。」
叮噹提着太刀,再次向雜念砍去。
雜念這次竟然未反應過來,被攔腰斬斷了。
隨後,這隻黑色怪物漸漸化為黑色粉末,隨風而逝。
「指令_分解」
「半永久防禦屏障_生成」
「半永久防禦屏障生成成功」
窗戶上蒙了一層藍色半透明的屏障。
叮噹看到這屏障,稍稍安心。
(那麼現在……就只需要去看看外面還有多少雜念了。)
“黑子——”
叮噹清了清嗓子,呼喚着身後的隊友。
“準備好了嗎?”
她回頭,看着撲向自己的黑子。
“誒————————??”
下一秒,二人出現在空中。
黑子又一次帶着叮噹跳窗了。
第二次,二人平安降落到草坪上。
「半永久零生成_啟動。」
「動態構成_匕首_成功。」
「半永久零生成_啟動。」
「動態構成_匕首_成功。」
叮噹把住手中的匕首,環視周圍的黑色怪物。
(三隻。)
她在心裡默念着,回頭看了眼黑子。
令她吃驚的是,黑子沒拿出自己的手炮,而是拿着和她一樣的匕首。
(也對。)
之前黑子把手炮寄放在研究室里了。
(嘛,反正還有防禦矩陣在。)
她聳聳肩,拿着匕首對準雜念。
「不,叮噹。你們是無法對抗雜念的。」
叮噹手中的匕首開始嗡嗡作響。
“可是,我除了這件事之外,就沒什麼可做的事了。”
她輕輕向前踏出一步。
“真正讓我困惑的是……為什麼會有雜念生成。”
“不僅如此,”她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黑色怪物,“為什麼雜念只會攻擊本子凈化師和與本子凈化師接觸過的本子里的人?”
她掃視四周,不錯,黑色怪物們並沒去攻擊小區里的其他居民。
它們只聚集在叮噹她們身邊。
「……這個是禁止事項。」
(……)
(好吧。)
“那麼請構築手炮。”
「好的。」
「零生成Number101。」
「生成成功2,生成失敗0,跳過0。」
「動態構成_手炮。」
叮噹抬起手臂,對準黑色怪物。
「砰——!」
從手炮中噴出一條光柱,穿透了一隻黑色怪物。
光柱和手炮隨即消失。
叮噹抬起另一條手臂,對準第二隻黑色怪物。
「呲啦——!」
黑色怪物被光柱切成兩半。
光柱和手炮又一次消失了。
“還有最後一隻。”
「零生成Number105。」
「生成成功1,生成失敗0,跳過0。」
「動態構成_居合刀。」
黑色怪物從遠處跑來,沖向手無寸鐵的叮噹,伸出它巨大的爪子。
「防禦矩陣_啟動」
防禦屏障為叮噹阻擋下黑色怪物的攻擊。
叮噹兩手空空地站在原地,盯着黑色怪物的眼睛,毫無懼色。
“就是現在。”
黑子憑空出現於黑色怪物的上方,拿着由透明藍線構成的居合刀的她揮刀斬落黑色怪物的頭顱。
黑色怪物的屍體隨風而逝,草坪上又只剩下叮噹和黑子兩人。
“那麼……到底是本子凈化師的行動會導致雜念的生成,還是本子魔改師的行動會導致雜念的生成……還是說,只要干涉本子,就會有雜念生成呢?”
叮噹喃喃自語着,抬頭看着月亮。
“我也不知道。”
黑子搖搖頭。
“但是我知道,凈化必須要繼續。”
兩人從草坪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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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叮噹看到相擁在一起的父母。
“誒,你們,你們回來了?”
父親揉着還沒睡醒的眼睛,向叮噹打了個招呼。
“你們沒事吧?剛才我好像睡迷糊,看到怪物了。”
“的確是你睡迷糊了。”
叮噹輕聲回答。
“大概是你剛才太想「buysomeapples」然後出幻覺了。”
“兄弟,這很正常。”
說完,叮噹拍了父親的肩膀。
“那麼,剛才在我們不在的時候,你們有在「buysomeapples」嗎?”
父親眼神躲閃着。
“很抱歉,我們剛才什麼都沒做。我本來是想做什麼的,但是悠悠剛才問了我一個問題——”
“如果我們「buysomeapples」會對孩子的心理造成傷害,那麼我們應不應該繼續「buysomeapples」呢?”
叮噹聽到父親說的這句話,心臟緊了一下。
“那麼…你的答案是?而且你根本就不需要向我道歉。”
父親抱緊母親,輕撫她的頭部。
“愛的表達方式有許多種,不只有「buysomeapples」一個。我不認為「buysomeapples」不能存在,因為「buysomeapples」不是錯誤的,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至於為什麼「buysomeapples」會帶給你痛苦…”父親正眼看向叮噹,“那也許有你父母的一部分責任,但是也有那些討厭你的人的錯。”
“「buysomeapples」從來就不是錯的,錯誤的只有時間,場合和對象。”
“孩子,如果你父母「buysomeapples」會讓你難受,那你一定要告訴他們你的感受。”
“怎麼,”父親挑挑眉毛,“這麼看着我幹什麼?我可是有婦之夫,知道嗎?”
叮噹點點頭。
(這兩個人終究不是我真正的父母,和他們說什麼都不會改變現實的情況。)
“那麼,你們這兩個婚姻小精靈是不是可以離開了呢?”
不苟言笑的父親擠出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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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當咣當——」
車廂震動着,發出聲響。
清火睜開眼睛。
這個聲音她早就習慣了。
她掀開被子,慢慢起身,拉開窗帘。
嗯,現在是清晨。
太陽還未升至高空,外面光線不是很足,玻璃也因為室外室內的溫差而上了一層霧水。
清火用手擦了擦玻璃,湊近,看向窗外的風景。
外面是一片田野,軌道旁的地方雜草叢生,十分荒涼。
然而清火能看到遠處的農家。
也許只是很少人願意來軌道旁邊而已。
「呀,清火。沒想到你醒的這麼早。是因為溫度很低嗎?這可不太對啊,我應該把溫度設置成了你最喜歡的19度。」
米克洛伯茨輕輕在清火腦中說道。
(當然不是。)
清火輕聲嘆氣。
(只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從卧鋪上站起身來,對着門上的鏡子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我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是嗎?呵呵呵呵呵呵……那就出門看看吧。」
清火點點頭,將門拉開。
進入走廊之後,她還不忘看一眼房間——沒錯,還是一個人都沒有。
(幫我上鎖——我可不希望有什麼趁我不在,來偷東西的小偷。)
「在門把手附加一層火焰加護就可以了。」
(謝謝。)
清火輕輕觸碰了一下金屬制的門把手。
然後,她跟着直覺,慢慢向車廂前方移動。
她總感覺那邊有點什麼不對勁的東西。
“站住,舉起手來。”
清火身後傳來了一個幹練女性的聲音。
清火想回頭看看這個人是誰。
“不許回頭,聽話,舉起手來。”
清火緩緩將兩手舉起,慢慢轉身。
她看見了一名身穿警服的女性。
女警手中的槍對準清火。
“那個,女士,我剛剛才從房間出來…”
清火陪笑着說。
“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閉嘴,跟我走一趟。所有的獸人都有嫌疑。”
女警皺眉,毫不留情地說道。
“好好好…”清火聳聳肩,像是在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
要是在公共場合出現了什麼不好的事,獸人永遠都是優先審查對象——不管他們的社會階級如何,不管他們有沒有不在場證明。
這也是很多獸人討厭公共交通的原因之一。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在戰爭結束之前,的確有很多獸人都是犯罪分子——他們的家鄉被侵佔,合法的工作和權益都被紅色帝國剝奪,無奈之餘只能做違法的事情維持生活。
要麼當盜賊,要麼當奴隸。
如果是你,你該怎麼選?
許多人都認為自由是第一位的。
於是,便有了越來越多犯罪者,也有了更多歧視獸人的人。
獸人被認為是未開化的、不文明的種族,也和他們以前的行為有關。
為祖上的行為買單一直是清火配合警察審查的理由。
但是她覺得有些煩了。
明明那些事情都是很久以前的事,為什麼人們不想去遺忘呢?
現在他們更正了自己的行為,大部分人都是遵紀守法的人。
為什麼還要繼續歧視呢?為什麼還要繼續執行「審查嫌疑人一定要有獸人」這種充滿歧視意味的規定呢?
“那個…我手裡沒有武器,能把手銬什麼的放下嗎?”
清火垂下耳朵,猶豫着。她不想無罪就被那破手銬禁錮住。
她什麼都沒有做。
女警也並非是那樣不好說話的人,她看着清火,嘆了口氣。
“那好吧。”
“對不起打擾你了,但是這座車廂里只有你一個獸人……所以,拜託了,請跟我走一趟。”
說完,女警轉身,用手勢示意清火跟上。
“事實上,這列車裡發生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什麼事情?”清火問道,“我剛才一直在睡覺,什麼都不知道。”
“誰都在睡覺——我剛才才被乘務員叫醒。”
女警抱怨着,拉開車廂門。
“有一名漫畫作者在車上失蹤了。”
(啊…)
清火心一沉,感覺大事不妙。
“請問那個漫畫作者的名字是……?”
“冬青。”
(不是…藤池?)
清火暗暗在心中鬆了一口氣。
女警察察覺到了這一點,湊到清火眼前。
“你怎麼聽到那個名字,還開心了一下?你和那名失蹤的漫畫作者有什麼關係嗎?”
“不不不,完全沒有,”清火搖頭,愣愣地看着女警察,“我只是害怕那個失蹤的漫畫作者,是我認識的。”
“哦?”女警察挑了挑眉毛,“那你倒是告訴我,你認識的那個漫畫作者的名字?”
“藤池。”
清火如實回答。
“嗯…”女警察點了點頭,“的確有這樣一名作者。啊,你要不要去見見她?”她指了指前面的車廂,“她在前面。不過,你確定嗎?”
“怎麼,你還覺得我是犯罪者?”
“不,”女警察放慢語速,“那個孩子是個本子畫師。你確定要和她接觸嗎?”
(本子……畫師?)
清火可從來沒聽過這種消息。
“藤池是本子畫師?”
她提高聲調,跟着女警察繼續向前走着。
“沒錯,你確定要和她接觸也無所謂。只是希望你能做好心理準備。”
“啊,順帶一提,那個叫做冬青的失蹤作者,也是名本子畫師。”
(……為什麼本子畫師都在這車上??)
清火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藤池了。
“啊,藤池。”
女警察停了下來。
“你怎麼從房間里出來了?”
“我透透氣。”
藤池推了下鼻樑上的眼睛。
“對不起。”
“這沒什麼對不起的。”女警察笑着說,“對了,你的朋友來了。”
“誰?”藤池驚道,抬起頭看向女警察,也在這時看到了女警察身後的清火。
“啊,清火,你,你來了。”
藤池看起來十分害怕,雙手還顫抖着。
她抱緊懷中的寫字夾板——清火知道藤池不想讓她看到這板子後面的內容的原因了——全都是色圖,怎麼可能會讓她看。
(怪不得她一直躲躲閃閃。)
(我當時還說了我是本子凈化師。)
(我還以為她害怕我……是因為我是獸人。)
清火突然感覺不太舒服。
在她印象中,本子畫師都是那種油膩的宅男,為了滿足私慾,就用筆畫出各式各樣的美少女,然後再用筆凌辱他們。
然後也讓她的母親失蹤。
這樣小的女孩子是本子畫師?她第一次見。
說起來,這也是她第一次見到現實中的本子畫師。
「那麼,清火該做些什麼呢?眼前就是你的仇家——本子畫師哦?」
米克洛伯茨在清火耳邊煽風點火道。
「那可就是你最討厭的一類人哦?」
(閉嘴。)
清火甩甩腦袋,手搭在女警察的肩膀上。
“我剛才都忘記自我介紹了——警察女士,我的名字是清火,是一名獸人,我也是一名本子凈化師。”
她心情複雜地盯着藤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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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因為有人問「buysomeapples」是什麼音色,所以解釋一下。
這個梗出自小馬寶莉同人《友誼就是巫術》中的消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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