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生總是設想自己永遠長不大,即使一提到‘未來’,也會覺得那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名詞。到了國中生后,這份感覺仍然不變,‘感覺成為大人是很遙遠的未來呢’偶爾會有這樣的想法。

即使升上高中,也一直覺得成為大人的日子離自己遙遙無期,學生時代的自己,就是一生中最精彩的輝煌,也許短暫的時期,會成為永恆也說不定。

這樣的想法已經持續了好幾年,晃過神來時才發現,原來‘未來’就在眼前,已經成為那個時候憧憬的‘大人’了。

當櫻花的花瓣從眼前飄過去的時候,剎那總算有了一種‘成長了’的感覺,彷彿一瞬之間成為大人。沒什麼實感,也有點驚訝,感嘆之後,剩下的只是默認了這樣的事實。

春天來了,櫻花樹盛開的季節里,坡道兩側充滿了浪漫的花香。天氣正好,晴朗的天空留下幾道軌跡雲,飛鳥也匆匆略過,底下是熱鬧的學生。

“學長,恭喜畢業!”

式部會長站在操場的中心,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他那優雅的舉止,充滿秀氣的面容,很快吸引了大波迷妹,大家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幾乎緊挨着式部的身體。其他的畢業生周圍也圍着一圈學弟學妹。

剎那也曾羨慕過這樣的場景,兩年前的他還在擔心‘會不會到了我畢業的時候無人祝福啊?’。

現在想想,這根本就是多餘的擔心。因為與她的邂逅,得到了更多的羈絆。

剎那看着身邊、坐在輪椅上的少女——宮城結衣。

然後……

“嗚啊啊啊!真的畢業了!沒想到真的畢業了!羽島學長,結衣學姐,恭喜畢業!不,還是不要畢業了,一起留級陪我嘛!”

“小惠,不要說傻話了。”

看着少女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手裡還捧着一大朵鮮花。剎那心裡一陣感動,鼻子一酸,雖然知道分別的一刻在所難免,但畢竟是感情深厚的朋友,只要有心見面的話,還是能夠再見的。剎那張開雙手,打算接下學妹最後的贈禮,就在他微笑着擠出淚水,接近相澤的時候……

兩人擦肩而過,相澤撒嬌地撲進宮城懷裡,宮城寵溺地摸了摸相澤的頭,不斷地安慰她。

“我離不開學姐你啦!學長只是順便而已~”

“順便是什麼意思啊?小惠,枉我照顧你多年,你卻如此待我。”

“學長只是經常欺負我吧?”

嗯,雖然是事實,但不想承認,難得今天是這麼好的日子,剎那還想,好歹相澤算是他頭號第一學妹,起碼有點表示吧。

“你看別人家的學長有那麼多學妹送花送擁抱,你好歹也送我一朵花吧?”

“唔……我是有考慮啦,今天出門的時候匆匆摘了一堆廁所草想送給羽島學長的,後來覺得太髒了就扔掉了。”

“你這傢伙……”

相澤大概想起了手裡抓着廁所草時的滋味,臉上露出厭惡的表情。

“剎那君,雖然小惠不夠坦誠,其實這花就是送給我還有剎那君的,對吧?”

宮城推了推相澤的肩膀,笑着問道。

“結衣學姐,你好壞心眼噢!”

相澤羞澀地鑽進宮城的懷中。看上去煞有其事,剎那差點就要鼓掌表揚這位可愛的學妹了。

可是啊,你送的是百合花,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此刻,剎那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必須上前把相澤從宮城的懷抱中推開。

小打小鬧之後,相澤留在宮城身邊,和剎那一起推着宮城四處走走。盛大的校園,正好趕上櫻花盛開的季節,染上櫻色的風景,看上去比以往更有魅力,也許不曾好好欣賞過學校,只有到了今天才恍然發現:原來學校的場地是那麼的大。

不只是畢業生,學弟學妹們也聚在一起,無關前輩後輩身份,大家又哭又笑。有的互相交換聯絡方式,有的當場告白,被眾人圍起來起鬨,有的刻意把校服改短,最後一次違反校規。

畢業時候發泄情緒的方式多種多樣,就連平時少見的天台,也在今天一天特別開放,只要仰頭望去,就能發現一對情侶正在天台熱吻,連學校廣播站的麥克風也被學妹搶走,向某個即將畢業的學生告白。

剎那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感受到如此熱情的氣氛。去年的這個時候,由於沒有認識的前輩,他們只是打了場醬油。

“天降神罰!”

身後突然響起熟悉的聲音,話音剛落,剎那感受到了生命威脅,及時回過頭去,在炸毛的掃把劈中自己頭部之前躲過了致命一擊。

“你幹什麼啊!”

“切,沒打中。”

靈異社的社長——節草綱娜咬了下嘴唇,一副‘真能幹啊!’的中二嘴臉,再次揮起掃把,從斜角度切過來。

“哈!”

“羽島流閃避!”

憑着靈活的身體,剎那又一次躲過了襲擊。連着兩次偷襲失敗,節草沮喪地扔掉掃把,鬧氣彆扭來。

“哇啊啊啊!惱火啊!為什麼打不中啊!”

“幹嘛突然襲擊我啊?”

“羽島親!咱不想畢業啊,畢業了的話,靈異社一定會垮掉的,只剩下天上天下在學校,會無依無靠的啦!”

節草跟帶孩子的媽似的,左右手臂下摟着天上天下,兩個可愛嬌軟的小蘿莉可憐巴巴地看着剎那。

“如果這個時候鬧點事情出來的話,會被留級的吧?”

“用掃把偷襲我算什麼事啊……”

宮城轉了下椅子,面對着天上天下,帶着溫柔的笑容朝她們招手,天上天下就像是受到天使的召喚一樣,突然被吸引過去了。

“宮城學姐……”

“……恭喜畢業。”

被宮城摸頭殺的滋味是什麼,剎那還沒有嘗試過,一直以來都是他摸頭殺宮城,看每次宮城摸頭殺相澤的時候,相澤就像吸了貓薄荷的貓似的變得溫順起來,此刻天上天下也是如此,他也好想被宮城摸頭殺。

“節草同學,不用擔心,我看天上天下已經長大很多了,不要緊的。”

“可是……靈異社不可能經營的啦,沒有一個想加入的學生……”

“那是理所當然的啊,不過……”

剎那回頭望向社團大樓五樓的角落,那裡是奇葩社的部室,已經活躍了兩年的時間,雖然其中在升上三年級后,他們進行社團活動的時間變少了,但在那裡留下了難忘的回憶是毋庸置疑的。只不過,他們也沒有新社員加入,等剎那和宮城畢業后,就剩下相澤一人了,奇葩社也會被廢社,和靈異社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稍微有點可惜呢。”

“如果覺得可惜的話,下學期就抓緊拉新社員吧,小惠。”

“辦不到啦。”

“色誘?”

“白痴學長!你在想什麼呢!”

相澤的臉一下子就漲紅了,擼起袖子,伸出她的小拳頭,便要朝剎那這邊揮過來,然而手太短了打不中,於是她往前走幾步再揮拳,還是夠不到,又往前走了幾步。

“嘿!”

“好了好了,到此為止!你在玩什麼賣萌遊戲啊。”

“才沒有!”

剎那還想說色誘真的很有效,畢竟自己當初就是看中了宮城才跟進來的。不過看宮城已經用責備的目光注視着自己,他乖乖閉上了嘴巴,。

“剎那君,不要讓小惠做奇怪的事情啦!要是碰上奇怪的男人就不好了。”

“那也是個問題呢,要是奇葩社進來壞學生就不得了了,那麼果然還是廢社好了。”

“小惠,你不會寂寞么?”

“沒關係啦~學長學姐不在的奇葩社就不再是奇葩社了,以這種形式廢社也不錯。況且,我在同級里也有好朋友!”

嗯,這麼快就看開了。

剎那還以為如果是相澤的話,一定會不停地哭鼻子,鬧了半天才會甘心。看來相澤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脆弱。

“啊,對了。”

相澤突然想到了什麼,從包里拿出一本書來,鄭重地交給了宮城。

“學姐,這是送給你的禮物。”

“禮物?”

與其說書,不如說是裝訂本,封面什麼都沒有,宮城有些困惑。

“嗯……這是我的新作,想送給學姐,是專門為學姐寫的哦。”

“咦!?是這麼貴重的東西么?那不應該拿去投稿么?”

“不要緊,原稿我已經保存好了,雖然是複印件,但也是絕無僅有的複印件哦。”

相澤擦了擦鼻子,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謝謝你小惠!這是最棒的禮物了!”

宮城激動地傾出上半身,摟住相澤的脖子,結果動作太大,差點從輪椅上摔下來,剎那及時扶住宮城的下肢,將她抱回輪椅上。

“嘖,酸臭味!”

節草咂了咂舌,捏住了鼻子。然後帶着天上天下朝其他地方走去。

“話說回來,小惠,我的那份呢?”

在抱住宮城的那一刻,剎那有瞄到書名——《盛夏的白雪》,感覺是個十分符合宮城的書名。如果是剎那的話,那相澤送的書應該叫《甜瓜味的檸檬》之類的。

“沒有哦。”

原來如此,書名叫《沒有》啊,乍一看是個不起眼的名字,實際上大有內涵,因為是‘剎那’,一瞬間之間,所以《沒有》,旨在美好的事物轉瞬即逝。真不愧是相澤。

剎那喜滋滋地伸出了手,卻遭到了相澤白眼。

“所以說,我只寫了結衣學姐的份啦,羽島學長的沒有~羽島學長的禮物,光是這幾年來的回憶就足夠了。”

真不想承認這不堪的事實啊……太慘了,明明自己也是畢業生,卻什麼禮物都沒收到。

可惡!

剎那忍不住朝式部投去羨慕的目光。

“不過,不只是這個……”

“嗯?”

相澤抓着剎那的手,示意他回過頭來。

“羽島學長,我有一樣非你欣賞不可的東西。”

“什麼?”

相澤眯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后,慢慢睜開眼,漂亮的雙眸寄宿着強烈的心意,目不轉睛地看着剎那。她舉起手,像是為了給自己打氣般握緊。

“我,想讓學長看到的禮物,是未來的我。”

“哈?”

“正如你讓我看到了死後的未來,我也想讓學長你看看,重生之後的我。”

“小惠……”

“這個禮物,你覺得如何呢?哎嘿嘿……”

說完,相澤感到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這樣的禮物雖然莫名其妙,不過確實很有她的風格,想必是最好的禮物了吧。

“嗯,我等着。”

“小惠,我也等着!”

畢業典禮才剛剛開始,熱鬧的氣氛有增無減,剎那等人走到操場那邊,一堆眼熟的後輩立馬圍了上來,認清臉后才發現大半都是曾經受過奇葩社關照的學生,還有一部分是受到去年文化祭、相澤和宮城同台演唱的《絆》的影響。

雖然宮城坐在輪椅上,行動受到限制,但本人的魅力卻絲毫未減,她坐如芍藥,輕輕撩起耳邊的頭髮,帶着柔和的笑容,接受了每個人的好意。

看着這樣的畫面,剎那突然想到了宮城剛轉學過來的場景。

那個時候,大家對宮城並沒有什麼好印象,在班上、學校都沒有相處過來的少女,沒想到有一天也能成為大家仰慕的對象。而拜奇葩社的功勞,也有幾個學弟學妹過來祝賀剎那。

那之後,由依和花鈴,古手川還有橘貓木木也來了。

“哥哥,結衣姐,恭喜畢業~”

“羽島哥哥,姐姐,祝你們白頭偕老~”

如果口袋裡有零花錢,首先給花鈴一份,給由依的是雙倍。

“羽島同學的哥哥,宮城同學的姐姐,恭喜畢業。”

“喵~”

橘貓還是老樣子,看到剎那的時候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那之後,剎那發現國見小野也混進來了。

“啊哈哈~我是跟蹤羽島同……我是特別來祝賀羽島大哥的!”

國見嬉皮笑臉地撓着頭,被花鈴狠狠地瞪了一眼,不過好像誤以為那是深情的注視了。

“哎呀~羽島同學,不要那麼熱情的看着我嘛~”

“嘖!”

“花鈴,今天是畢業典禮,給我點面子。”

剎那按住準備上前的花鈴,她的戰力比平時飆升了兩個位數,真不知道國見小野是怎麼活到今天的,剎那突然產生了興趣。

幾人聚在一塊聊聊天,小打小鬧一會兒后,吉田也湊了過來,在校期間最後一次被她揍了一頓之後,剎那提議大家一起合影。

年輕的國見小朋友熱心地舉起相機,幫剎那等人合了張影后,提議想和花鈴合張影,結果當場被擊昏。

“放心,我會讓他失去今天的記憶的,畢竟不能破壞哥哥和結衣姐的畢業典禮。”

花鈴一臉痛快地拍了拍手,把國見的‘屍體’拉出學校。由依和古手川也一臉擔心地跟了過去。橘貓木木轉了個身,慵懶地看了剎那一眼,搖搖尾巴也拍屁股走人了。

“羽島,就算畢業了,也別忘了常來看看我。畢竟你是我一手培養出來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為母。”

“到現在才說這些漂亮話嗎?”

吉田像是要忍住淚水般捏了捏眼角,揚起嘴角,邊走邊揮手。獻上祝福的學生們也漸漸離去,後來還是只剩下剎那、宮城還有相澤三人。

廣播站的廣播混入了其他的聲音,這次是清澈的女聲向畢業生們獻上的祝福,大家安靜地傾聽着辭藻華麗的祝福詞。祝福詞結束之後,有些人激動地抬起老師喝彩,有些人繞着整個校園追來追去。

正如每個班都有那麼幾個愛顯眼的傢伙,教學大樓三樓的某個窗戶突然打開,大量的卷子和紙張揮灑而下,在櫻色漫舞的半空中下起了試卷雨,也有告白信和祝賀信混入其中,底下的學生頓時一片嘩然。

剎那推着宮城,和相澤一起參與其中,順手便抓到一張告白信。

——其實我覺得宮城結衣學姐挺不錯的,人很漂亮,胸部也很大,雖然下肢不便,好想交往看看啊~

“誰!是誰寫的這封信!”

剎那的喊叫瞬間被學生們的歡呼所淹沒。宮城抓住他的手,笑着搖了搖頭。

“就算有人找我告白,我身邊可是有笨熊。”

“不,我只是對他的眼光很認同,結衣小姐的胸部真的成長了很多,我都看在眼裡。”

“剎那君!”

宮城氣得鼓起腮幫子,捏了下剎那的大腿。相澤趁亂踮起腳,狠狠地敲了下剎那的頭,然後得意地繞到右邊,躲在宮城旁邊。

“有空隙!哎嘿嘿!”

“你是小孩子嗎……”

和煦的風吹起,吹過宮城和相澤的裙子,將試卷和櫻花捲走。剎那抬起頭,按住額前被吹亂的頭髮,仰望着充滿櫻色的天空。

斑斑點點,如同樹葉間的縫隙,透過的光線讓人忍不住眯上眼睛。又像夜空的星星,裝飾起純粹的天空。

也許只是自己的幻想,又或許是某種契機,天空漸漸浮現出某個畫面,那是剎那小時候的樣子,某天惡作劇被附近的老人抓住,老人的名字已經記不住了,但老人跟他講了許多當時的他聽不懂的事情。還有,關於自己夢到未來的事情。

不知不覺,剎那牽起了宮城的手,緊緊握住。

“剎那君?”

“沒什麼,只是這樣子的話,會很安心。”

遠處的式部接到了話筒,進行一番演講后,他吸了口氣,彷彿傾盡了所有的力氣。

“各位!恭喜畢業!”

結果,他真的成為大人了,雖然在那之後,還會認為當初的自己有些幼稚,那也無所謂了,因為在這前進的路上,不再是一個人悶騷度過。

剎那別過頭,窺視着宮城幸福的笑臉。相澤看着這樣子的剎那,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所以,即使畫上了句話也沒關係,反正那之後還會再起一行。

沒錯,他們的路遠遠沒有結束。

這是關於我與宮城小姐的青春戀愛喜劇。

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