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眼前说是嬉皮笑脸倒还完全不至于而且反正也做不到的骷髅自称,她是个活在这世界四五千年前的某个“勇者”,实际上就一直躺在我刚来这地方的时候的那具棺材里,克拉拉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因为一些民俗学考察问题直接把她衣服拿走了,所以现在除了捡来的一件雨衣只能全裸(倒不是说骷髅全裸会怎么样)。

以及,对,“她”。

曾用名是格雷,醒来的缘由是维托把整个驻龙镇带飞的时候差点把她也带飞,目的是把扰人安宁的他打下来解气,需要的道具是根本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某把什么她的圣剑。

我很怀疑这中间到底有多少是真的,我当然还很怀疑死人的脑瓜是不是都能好好运作,但真的要说的话我并不想知道这两个问题的答案。

啊,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还有更要紧的问题。

“行了,书的事先不提,我清醒过来也有一会了,我觉得你应该也明白我想知道什么:你到底是怎么把我……”

“没错没错我明白,你看起来也冷静了不少,所以听好。”她直接点头,“当时,你和你叫克拉拉的那个小死灵师朋友被一个吸血鬼背着正要往最近的可能有医疗人员的地点赶,我正巧遇到了他。他叫自己埃尔金,如何?有印象吗?”

“……你确定不是个,呃、精灵吗?”

“他们差别没多大这点先不提,我确定——不过他倒是说过自己是被一个精灵拜托的。”我本以为这里会出现什么偏差,不过后面一句一听倒是说得通,“他说你们两个是从那座地城掉下来的,但只有你情况还算正常。我大概和他提了嘴我是谁又要做什么,他就把你给我了。”

“等等、就这样?”我当然是很感激这么简单直接的前情提要了,但这一说自己怎么好像是什么交接道具一样转手就给别人了,“就这么简单?没别的了?他就这么信你了?”

“是啊就这样,而且这其中的原因事后看来很简单。”格雷说到这里才停顿下来,可能是总算想要用理性选择一下修辞和说法,而这让我有一点紧张,“……不过,你接下来应该更想问‘那克拉拉现在在哪里’,对吧?”

这让我的确开始紧张。

“对、对。”

“那好吧,到头来你还是得知道——就从这里开始:楚门你昏迷的两天里,这个国家,发生了一件不怎么有趣的事。我还没有完全掌握这几千年都发生了些什么,所以没办法归纳得太好……对了,你喜欢看报纸吗?我去看看这家人的信箱里有没有,应该会是这里的头条新闻所以只要是报纸就可以,稍微等等。”她自说自话地起身,脚掌骨噼里啪啦地踩着地板朝看起来像是玄关的地方离开了。

这让我真的非常紧张——啧,行了,我在骗谁?

这从来都不是什么悬念,克拉拉只要还待在这里一天,结局会变成那样的可能就永远都存在,尤其是现在,我从那个下午起就很清楚这点,只是我也一直觉得什么都不做同样可以勉强侥幸。

毕竟深究起来我也本就什么都做不了。

这么想着,几分钟后,我甚至能像是灵魂出窍一样感觉到自己正一脸死相地看着印刷在头版的克拉拉的胸像。

“……那听好了?重点从这里开始:‘格雷维亚籍死灵师克拉拉·荷什努·玛尤特罗伊那——这名字真长——现由调停者与先祖灵魂合力明示为前日西南边境法师平原自辖领驻龙镇覆灭一事之真凶……”

但像我之前说的那样,这种事说是我从来这里的时候就隐约在期待都不能算错。

「穿过眼前这最后一片树林之后大概就能看见被那条飞龙摧毁到乱七八糟的城镇的废墟。

然后克拉拉可能会不知所措乃至泪流满面地蹲坐在地。

取决于剧情走向地上可能会有居民的尸体也可能没有,四周可能是一片火海也可能只剩下满眼余灰。」

可笑或者不可笑的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但到头来也全都应验了。

可笑还是不可笑。

“我说,你没走神吧?”

“我当然没、啊,算了,我走神了。但,呃,你继续,我听着呢,你可能看不出来但我真的听着呢。”

“如果觉得受不了就告诉我,反正你这样子也知道大概了。”

“她还没死呢。”

“挺乐观的,不错。那么——”

泛黄的干瘪指骨戳着版面,格雷在我耳边照本宣科地棒读下去,非常恐怖。

视线再度失焦,我好像仍然盯着包围在看不懂的鬼画符中间的死灵师胸像,而她好像已经被纸页的折痕套上绞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