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块街道中央的半开井盖。

而此情此景开始让我浑身冷汗。

“怎么了?我已经替你们打开一半了,不下去吗?有什么问题?”

“不、就……”

好臭啊。

“啊啊,对,对。”守卫朋友恍然大悟地从后腰掏出一份大概是什么合约的折叠纸页展开,“我还没确认两位工人的大名。要是不确认这个签个名打个勾的事后很难交差登记今天份的时薪,对吧?我懂的。”

哦淦。

“不不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嗯?我都想起来了,确认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吧?”他又掏出一根笔好像在打算勾掉什么玩意,大概是那份合约上的另外两个摸鱼睡到现在还没来的正牌水管工的尊姓大名,“让我看看……两位的名字是?”

“马、马里奥和……”这必不能怪我我真的只知道这两个水管工的名字,“路……”

“马里奥?我没在这上面看到这么读的名字……稍等一下,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要是我蒙对了这世界才真的是搞错了什么,“不,不对,完全没有这个名字,你们两个到底——”

哐,的一声。

守卫朋友的下巴、不,整个头颅,然后是上半身,全部失衡磕在了井盖上,随后一股脑整个头朝下跌进了半开的下水道里。

我眨了眨眼,然后听见地底深处传出的粘稠落水声。

“你要是稍微机灵点打发掉他,他现在就没必要下去了。”格雷拍拍手撩下雨衣,“好在听起来肯定是已经晕了,不然我们还得赶紧跳下去让他再吃点苦头。”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没必要下这么狠的手”抛到脑后。

“……看来勇者不是只会用圣剑啊。”

“废话,不然我怎么可能这副模样还一拳把你揍晕过去。另外,这个还是楚门你穿着吧,我这副样子也没什么怕脏的必要了。”

她伸手把雨衣递给我,然后一跃而下。

“我其实觉得你现在其实反而应该比我更怕脏。”

下方第二次传来略显湿粘的落水声:“你说什么?”

“得,现在说也晚了。” 我套上雨衣,握住管道的栏杆憋住气慢慢往下爬,“你看,我要是沾上什么脏东西那也只是皮肉不干净,但格雷你现在——”

“……啊。”

“……对吧。”

“……说来丢人,但我复活之后头一次好像有点想哭。”

原来不是想吐吗,“别担心你连眼珠子都没有。”

“住口。”

非常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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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之后我今天剩下的所有时间都要用在洗脚上。”

格雷非常愤慨地(大概吧)狠狠一脚跺在淹没到膝盖的污水里,飞散的斑点粘在她剩下的每一根骨头上。

“你知道你现在浑身都——”

“是的,住口,我感觉自己再说一个字都会吐出来。”

哦你原来想吐啊。

“安心你没有消化道。”我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因为这句调侃翻涌而上的怨气并决定转移话题,“那、总、总之咱们拿那个守卫朋友怎么办?”

“给他翻个个扔一边就行,还是说你觉得亲自灭口更好?”她满不在乎地(大概吧)看着背朝上浮在一边的守卫朋友,“或者我们也可以让他慢慢呛死在这里。”

于是我拖着他翻了个个,“我说实话有那么一点想要灭口。”

“是啊,那样更保险。”她点头。

“……我还以为你要劝我一下呢。”

“为什么?想要灭口的话灭就行了,你身上还有那把骨刀不是吗?剥掉他的护甲插进胸口就完事了,他正晕着呢。”

“想着堂堂勇者至少还有点道德心,之类的。”

“活着的时候有可能,但现在估计是没有。”胸前忽然一阵空落,眨眼过后才发现格雷已经把六个装拿在手里,“我现在唯一明确感觉得到的只有早一刻也好地拿回自己的剑这件事,剩下的都——我说过吧——像是在做梦。”

“……”

“如何?你下不了手我也可以做。”

“免了。”我伸手讨回六个装,“要是你拿回圣剑变回原样,‘在臭气熏天的堵塞下水道为了灭口谋杀无辜’可就是个天大的噩梦了。”

“那就随你的意思来。但按照经验来说,我觉得这么下去难免会不得不杀人。”

“不瞒你说我也这么觉得。”

“嗯。”她将骨刀交还,“我也没别的意思,你到时候只要下得去手就行。”

“如果我告诉你驻龙镇那茬里有一小半的责任在我身上,你会少担心一点吗?”

她正要在污水中迈开的脚步停了下来,“你做了什么?”

“问题就在于我什么也没做,我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变成那样,然后勉强捡了一条命回来。”

“啊啊,那种。”不知是她在笑还是周遭的什么阴森回声,“那种算不得什么责任。还以为你直接插了一脚呢。”

她重新朝我完全没数的方向步行起来。

“我还没那么有能耐。” 我只得跟上,“算了,不说这个——你知道这接下来要往哪里去吗?”

“不算‘知道’,毕竟那份地图上不包括地下管道的路线,”她继续前进着,“不过既然是故障,那朝积水和气味越来越过分的地方去就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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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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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格雷蒙对了。”男人又咽了一口唾沫,“就是……怎么说,到最后我们真的整个人都淹进去了,你最好是做好了准备。”

“淹、淹进什么……?”艾德丽塔知道答案,但跑动时不怎么顺畅的大脑还是不小心问了出来,“别,别告诉我。我已经闻出来了。”

另外,是的,他们并没有在原地交代前情提要,而是顺着她打出来的缺口一路狂奔回了另一处收缴违禁品的库房并锁上了大门。外侧传来一阵阵撞击门锁的响声和威吓的大喊,不过她一个月前就崩裂了应当是本镇唯一一个驻留法师的脑壳,只是这么几分钟的话,一切都还安全。

“是啊我……”一脚踢开本就虚掩的井盖之后,男人忍不住干呕了一嗓子,“我也不想多说,你下去就知道了——好了,格雷确认完这里是地方之后就回去了,她现在应该已经把马车停在出口等着了,咱们最好别让她等着。”

“好……好,可这个‘格雷’到底是谁?”艾德丽塔四下张望,快步从摆满了枪弹刀剑和卷轴的一面墙上胡乱取下了些什么,“老爷子的什么关系人吗?”

“说来话长。我们有一大堆事要好好谈谈。”男人说到这里愣了一下,“……对了,我问一下:你真的愿意加入我们吗?”

“哈?”

“不、就,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们也……”

“你这人是怎么?脑子突然抽风了吗?我们这可是正在逃跑啊,难道我还能不加入?”艾德丽塔收好最后两盒子弹,小跑着往掀开了的下水口就要飞身跃入,“希望你的马车里有冲澡的地方。”

那么,省去不愉快的脏污描写,省去我们的第一主角的多余的考虑,艾德丽塔跟着楚门沿来路回到了地表,进入了格雷停在一旁的马车,远远地逃离了下水系统还需要继续瘫痪数日的寻锤镇,并在受惊之余一枪轰散了格雷的脊椎骨。

好,可喜可贺,这次的故事总算可以从这里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