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问好像也晚了……你应该没受什么重伤吧。”

距离我被厚重粗糙的硬木法杖抡倒在地过去了大概,我想想,不知道有没有一分钟。

看得出克拉拉确实对我的性骚扰行为很生气,不过身上的瘀伤还是让冷静下来的助人为乐异世界美少女(重读)压抑起不快感发问。

顺带一提,此时的我认为她除了被性骚扰时脾气有点大之外性格上没有不正常的地方——也就是完全没有不正常的地方,不像大部分日式作品的性格鲜明的女角色那样让人头疼——所以被打到清醒的自己完全没有生气,不如说在趴倒在地思考自己刚才是哪根筋不对的过程中还对她的好感度上升了不少。

当然事后会证明我在某种意义上错得离谱否则她也做不了在荒郊野岭刨别人祖坟的勾当,但这是后话,那种大概在本章结尾就会提到的后话。

“可能需要看医生或者是牧师一类的人怎么说。感觉上和被同班同学打了一顿的区别不大。”我从伏地的状态撑手起身,试图当作之前的尴尬问题没有发生过一样用正常的语气向克拉拉回话。

“我们要去的那个镇子里两种都有。”

“哪一种不要钱。”

“都要,但你是无助的异世界人所以理论上有临时的医疗保障,不用担心。”

这什么狗屎资本主义异世界我现在就要回家。

啊,其实也可能是社会主义或者别的什么,但无论是哪种医疗保障这四个字眼都让人提不起劲。不知道是被我之前的转生者输入的观念还是其实被送回家的异世界人里有什么社会学先驱,但无论哪一种都让人提不起劲。

这么一想能这么快被送回家真是太好了。

“等我回自己的世界再说吧,就不浪费这里的社会资源了。”

“这倒是很像个不会性骚扰别人的好公民的样子,和刚才比起来完全是天差地别啊楚门先生。”

“……我知道刚才是我不好,但不管怎么说用法杖把人抡到浑身瘀伤还是有点小题大做了。还有不要用敬语表示距离感我会心痛的。”

“你想说偷窥别人的内衣这种行为不是问题吗。”

“那是——”

“停,停,我知道你接下来想说什么,我甚至可以用你们的语言中的两种准确地写出那四个字。”克拉拉微微低头伸出五指示意我住口,非常没有人情味,“‘不可抗力’——是吧,你是想说这要死的四个字吧?我说得对吧?躺在棺材里所以不小心看到了什么也没办法,是吧?你的下一句台词就是这个,对吧?”

看不到脸色,但耳朵好像还是红的,虽然我觉得这种场合下比起羞涩因为对方真的要用虚拟作品里的扯淡理由给自己开脱气到满脸通红才是可能性更大的原因。

“……你连这种东西也知道还挺让人吃惊的。”戴着翻译器的我不好确认她说那四个字的时候是不是发音准确就是了,“可这也算是客观事实吧。”

“‘性骚扰’和‘不小心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的区别显而易见也是客观事实。”

“有道理,是我太过分了。”确实是正论,我不禁只能点头,一句机灵也抖不出,“请原谅我,拜托了。”

或者说我不知道自己要是继续抖机灵的话还会被那根长棍抡几下。

不要误会,我是个无耻的平等主义者,真的被打伤的话就算对面是美少女(重读)我也一定会还手的。

问题是包括法杖在内的长柄武器是真的很难躲。

“我会考虑一下的。”克拉拉把法杖重新背到身后,打量起我周身被钝器打出的紫色淤青,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将右手向我伸来,“当然我自己刚才反应过激也是客观事实。”

“其实还好了。我是那种容易出淤青的体质,不知道你见过没有。”

以前没有考虑过,不过现在一看这种体质其实很适合做搞笑作品的主角不是吗。

“啊这样吗。”她的指尖带着微妙的白光,看上去可能是自己眼花或者她准备施展什么恢复法术,但无论如何,近在咫尺的问题答案在听了我的解释之后就干脆地收了回去,“那就算了。”

有点可惜,稍微治疗一下内出血的毛细血管不是也很好吗。

不过这么看她应该是个神职人员了。

不是我说,这年头穿得像是个女巫一样一身黑背着枯枝做的法杖的神职人员可不太好建立角色印象。

虽然内衣真的是白色的,不知道她穿的是不是成套的所以也不能下定论。

我超严谨。

“……刚才是什么治疗法术吗。”

“啊,虽然还不够专业人员的程度。不过我想着你要是真的痛到受不了的话还是聊胜于无。”克拉拉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渐渐消逝下去的白光,“但你那么说我就不浪费精力了。”

果然是神职人员,这么听上去好像还非常弱。

事实上学徒或者是见习者之类的身份确实符合她看上去的年龄——不妙,这是个没有性格标签也没有特殊能力的女角色,也就是说除去美少女(重读)这个要素之外,克拉拉其实不是女主角。

也就是说可能只是那种作画精细的背景女角色。

虽然话又说回来了,我也不是什么男主角。

这么一想倒是门当户对,请和我交往。

“请和我交——咳!”

妈耶差点说出来了。

“啊?”

“请呃,请和我再多交流一些。”

“你马上就要回家了吧,跟我搭讪也没什么好处的,还是快点走路吧。”

“我呃,我就不能对你是‘异世界人’这条事实本身感兴趣吗。”

“有点失礼但是有道理。”克拉拉偏头看了我一眼,“那楚门想聊什么?”

“实、实话说也没什么具体的话题,我现在只觉得你是‘那种神职者’真是太好了。不然按照别的作品对神职者的固有印象,我现在可能就已经被掏出连枷或者钉锤之类的打到骨折了。”

题外话,连枷其实没什么人气,以及背着长剑之类的武器的牧师会把我砍成什么样我根本不敢想。

“我打得还蛮用力的。”

“你看,所以我说你是‘那种神职者’真是太好了。”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自己是神职者了?”克拉拉不解地问道,“我好像没有和你说过自己名字之外的事情吧。”

“那那根法杖还有治疗术是怎么回事——啊,那你其实是个法师吗。”

好,黑袍说得过去了。

我还真是挺迟钝的,没有想到“会用神术的法师”这类设定。

“……说起这个来,我其实也一直有个问题。”克拉拉站定脚步看向我,“楚门你应该看得出我看过一些你们的世界的传说和故事吧?”

啊,是啊,这设定能方便地让作者玩烂梗,我当然看得出。

“是啊怎么了。”

“你们那些故事是很有意思,我不否认。但是,有些故事的作者为什么觉得那些空手就能变出光束和火球的怪人需要特地用死去植物的枝干引导生命力呢?这其实没有什么意义吧?”

什么,这个异世界的法师不需要法杖而且还能发射光束吗,这倒是挺新鲜——稍微有点新鲜——好吧也不怎么新鲜。

“呃……可能是手里拿根东西看起来很神秘吧。打个比方,你觉得拿着一根拐杖的老头和不拿拐杖的老头哪一方比较强?”

“……不拿的?”

克拉拉迟疑的神色让我意识到自己的比方其实很烂。

“总、总之那什么,那些故事的作者是觉得拿的那方更强的那种人。”于是我连忙转移话题,“比起这个,既然不是法师的话,克拉拉你到底是什么?”

“会去偷偷挖别人的墓的施法者会是什么?”像是对我的联想能力表现出失望一样,她叹了口气把法杖又从背后取下,“这根枯树枝对我们来说就像能吸水的海绵一样,这么说你能明白吗?还是说我要亲口告诉你?”

“……巫妖?”

“死灵师啦死灵师。”克拉拉摆摆手又叹起气,“我还以为你从看到我刨别人坟不小心找到你的时候起就猜到了呢。”

“所以治疗术是?”

“修补尸体会需要所以我姑且有在学。”

她理所当然地又从掌心发出白光,我这才意识到那份微妙感来自于色调上的不同。

一般作品里象征着神术的那种光晕不可能是这种冷到像节能灯一样的纯白色。

用唯心些的观点来看,可以说是“毫无生命力的惨白色”。

以及节能灯这比方真烂啊。

“……所以你经常亲手去碰尸体吗。”

我在心中建立起指挥着千军万马的死灵大军的黑袍美少女的假想图。

这倒是很适合做女主角,某种意义上。毕竟传统的恶之女干部放到今天大部分人也只会觉得可以攻略,道德上有破绽的恶人做主角完全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看来这个不那么传统的故事终归还是会向趋势妥协的嘛(笑)。

“其实一般在学校里我们都是去市场批发家畜练习的。”

“哦原来如此——啥?”

她这次真的是在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着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举例来说鸡就很方便。体型不大,课上完之后还可以一起去家政课教室顺带上烹饪课之类的东西,啊对了还可以就那么当午饭吃掉如果搭上土豆之类的主食的话,我是比较喜欢面包就是了,但是家政课额外提供的食材一般只有土豆所以只好勉强一下——”

她开始滔滔不绝地和我讲述起某种我难以接受的日常生活景象。

与此同时,我在心中建立起指挥着一窝双眼无神的老母鸡的黑袍美少女的假想图,并将上一张放入回收站。

不过活着的老母鸡难道双眼就有神吗。

“——另外我们一般会穿黑袍是因为沾到血很难处理。你在听吗?”

“啊,啊啊,在听的在听的。你的校园生活还真有意思啊(棒读)。”

“……是哦。总之就是那么一回事了,死灵师没有你们那个世界的人想得那么死板,说到底也就是一类技术而已。”她在一瞬间好像若有所思,但最后还是“啪”地一下,自豪地合上双手,“希望这能让你回到自己的世界之后不要再被主流文化的刻板印象冲昏头脑。”

不虽然我完全没在听但你刚才说的也就是一般轻小说里女高中生的日常小事吧,不要搞得好像真的说教大成功一样。

以及说到这种「自豪的桥段」,你为什么没有“挺起胸口”。说真的,为什么,就算没有巨乳的标签你也应该这么做的不是吗,作为女主角一点都没有放送软核杀必死的自觉就是在自掘坟墓这个道理你不明白吗,明明是死灵师却不明白吗,一开始被人看光的内裤只是巧合吗——

……算了反正我要回家了没自觉就没自觉吧。

“……不过就算你这么说,挖别人的坟也肯定不是件好事吧。”

“啊啊,毕竟这个国家不怎么喜欢死灵术就是了,就算去向镇政府申请尸体使用权也只可能被打回,我就索性擅自这么做了。”克拉拉高扬的语调并没有因为叙述的无力现实改变,“这是完全的违法行为,不如说我再这么呆下去一旦被发现就可能会被驱逐出境。”

“那你怎么听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因为我终归还是找到了价值连城的宝物。”她说到这里轻快地打了个响指,不过没有吹起口哨,“虽然怎么入手变成了问题,不过那确实是宝物。”

啊,是在说我吗,是在说我吧,请和我交往。

“我猜肯定不是在说我。”

“嗯不是你。”

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