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主人公楚门被突然下降的弹簧折叠梯急速展开直击后脑当场毙命,本故事接下来将从在场任意一位男性主角的视角继续展开。

开玩笑的,我被打的地方比较接近额头,只是很疼而已。

但说真的,我醒过来睁眼前就着头疼回忆了一下这一晚上闹腾出来的破事,心里实在是有点受够了的意思。

这种感觉大家都会有吧?

像是周一早晨不想睁眼不想上班不想上课这样的心情,不过我转生前到底也没找到工作可能不太好理解上班这方面具体如何……大体上来说应该是一样的,我猜。啊,另外,请看到这里的社畜们不要带着自己劳苦功高你算老几就在这里把我们和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臭学生相提并论的无处发泄的压抑怒火找我寻仇或者愤怒地离开,算我求求你们了。

虽然这么忙碌的社畜应该不会有空来看我废话或者发火就是了。

耳边听得到一些脚步声和说话声,估摸着离自己恢复呼吸还在不知道床还是沙发上转了个身的事实被人注意到还剩十几秒到一分钟不等。

那就和被克劳迪娅抓住那时候一样,来想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打发一下时间好了。

哎,从哪里开始好呢。

啊,对,就从之前遇到的最新的那位女性开始好了。

一般来说,轻小说有这样一个特征,或者说其实通俗小说都有这样的特征:连续登场的新角色,尤其是有名有姓有外表乃至心理描写的女角色,会成为日后比较的重要配角。还在列车上没下来的那位到底算不算是这种角色出于各种原因我都很难讲,不过因为梯子把我打出血然后递给我手帕的这位应该算是——起码我希望她不会也就那么被列车一类的东西用每小时几十公里的速度一路直接载出这个故事,当然不是说我希望真的被载的那位回来(不如说她越远越好),但每出场一个新角色然后没一会就死的死(虽然被克拉拉插活回来了)不见的不见也太诡异了。

诸位自然可以说在一般人的生活中每天都有可能遇到很多互报姓名之后就再也不见的人,但我直到转生前都是个没朋友没工作的尼特族,哪怕和便利店售货员的相遇以及礼节性寒暄都让我记上起码一个礼拜不止。

这么一来,轻易地被外力推到这样不停地和人相遇的异世界的自己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这个故事有我这样的角色来讲述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就好像自己能在山洞前轻易举出四个自己惨死的未来那样,我此时此刻还是觉得不幸是比较合适的回答。

没错,不幸,不幸,不合格。

姑且还是很诚实,克劳迪娅说得很正确,自己确实是诚实到让人感到不适,确实是这样。

那这么说,我又是为什么不愿意离开?

这看来是诚实也回答不了的问题。

这么想着,我像是开始忍受不了眼前的黑暗那样睁开眼。

“……”

侧过身的自己睁眼时自然连视线也是侧过去的。

“我还以为你会干脆就睡下去来着。”

“……这算是赖床,大概。”

所以如果有人在一边一直盯着也自然是能在一瞬间看到的。

“头还痛吗?”

“应该没痛到影响什么,不对好像就没感觉……克劳迪娅还有这车的主人去哪儿了?”我挣扎着,不,其实挺不费力地从身下的临时床铺坐起并环视周围,同时发现自己的后脑其实一点也不疼,“这车已经开了?”

“哎哎,开了哦,朝着国境线外最近的镇子。除了霍帕先生之外的人现在都在楼下修被克劳迪娅太用力拽坏的梯子。”克拉拉还是一副头发都没干透的样子,穿着和克劳迪娅一个款式的罩衫,很遗憾的是和克劳迪娅一样看不出一丁点的身材曲线只是单纯很可爱,实在是非常遗憾非常抱歉,“我姑且在用修复术给你的头部治疗……看来还算有用?”

可能是在山洞里的经验起作用了。

“啊,完全没感觉,这种手艺要做医生也完全可以,嗯。”我这次很聪明地滤掉了不该说的那半句话,同时试探着摸了摸自己的伤口。

确实是除了没擦干净的血迹之外一点淤血或者痛感都没有,山洞里的经验真的起作用了。

“那就好,死灵师对仆从做出的损害还是有相当一部分责任的。”她见我确实没有活动不便的模样,就放心了似地站起身,“要是出事了就麻烦了。”

你现在说这种话是真的没什么说服力的我的好姐姐。

另外稍微停一下。

我听到国境线外这四个字。

“……你刚才说国境线外。”

“嗯,我刚才试探着问了他们能不能干脆把我们送过境,那位霍帕先生倒是考虑了一下就很干脆地答应了,大概是工会调查官的身份可以做到吧。”克拉拉点头,“他真的是个好人呢,也不怀疑我们。”

我其实觉得可能是自己和克劳迪娅说她是雇佣杀手这件事让他从不怀疑变成了不敢怀疑。

“啊、嗯,是啊,还白给我两瓶解药喝——等等,这么说我真的要回去了?用别的国家的传送门就可以了?”

“哎哎,是的。我也可以不用继续逃亡,毕竟维托那种等级的地头蛇出不了境应该是理所当然的。说实话,不想欠工会人情是一码事,但能帮到这个地步的话我实在是有些吃惊,也就没有什么怨言可说了呢。”

“……这样吗。”

“就是这样,不知道克劳迪娅是不是因为这点才劝我进来。”

“不不应该不是,”简直搞得好像自己之前的一切心理活动和克劳迪娅的友情体现完全没有意义似的,“我觉得她只是没被什么个人恩怨冲昏头脑所以知道无论如何能搭的马车都是好马车而已。”

不过这种事说出来才会没意思。

何况很多时候事情就是会这样。

你问我什么事情会怎样?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如果要我用高中时的口气来解释,那也就是“好不容易产生的所谓羁绊毕竟只是渡过某种难关时才会显得强而有力的东西”这回事,其脆弱程度等同于遇水即溶。

唯一能让它们在故事中显眼的原因只是因为本身就充满了苦难的故事。

试想好不容易集齐友情坚实职业分工明确的冒险小队的勇者在令人感动的集结环节过后的翌日阅读晨报新闻时发现魔王在同一日当晚心肌梗塞猝死享年两万三千岁全剧终——总之请试想这样一个情节。

然后换一个角度。

试想好不容易冲入魔王城的勇者小队浴血战斗成功击倒在战斗中心肌梗塞病发猝死享年两万三千岁的魔王并在令人感动的战后眺望雨过天晴微风吹拂的魔王城外的世界却突然发现自大气层外突入成堆陨石将所有成员包括整个世界打入一片精品陨石遁中全员惨死全剧终——总之请再试想这样一个情节。

任何突如其来的转机或是不可控外力都能把所谓的羁绊打得粉碎再让它连结不了什么花或者希望或者其他随便东西只能随风消散。

明白了吗诸位?就是这么一回事。故事就是这样一回事,任何打破这样的羁绊的家伙都是罪该万死毫无诚意自作聪明的创作者……看来维托大爷也看了不少厕纸。

但这是从故事的角度来看,而事到如今在这一大堆突发事件里险些猝死的自己到底在不在什么故事里,回答应该是不在了,没什么故事会这么乱来的,就算把主角变成自动贩卖机也没什么人敢再三破坏结构本身,所以只能是不在,是的,我很诚实,我说实话,我的耐心用尽了,再发生什么突发事件我也懒得把它扳回所谓的正轨了。

——但我难道就真的愿意这么离开吗。

不愿意。说得直接些,比起回家,我宁愿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什么该死的跨位面传送门在我以最后一个转生者的身份误入之后全部失灵而世界也因此陷入混乱。然后?然后我就不得不和身边的美少女踏上永远没有止境的轻浮冒险最后两手空空不知所踪,也不愿意回到让我醒过来时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在棺材里的死气沉沉的居所,我不愿意,更何况如果我搞错了自己其实是自杀的那就更不愿意。即使是异世界这样烂到我根本不愿意多看一眼的题材,我也不愿意回到比这更烂的现实里去,我不愿意。

再让我诚实,再自私些地说吧,我甚至对克拉拉并不在意——当然她是美少女(拼音注音),简单来说漂亮到我无法自控地想要赞美她,但这必须建立在我还在这个世界,而她还在我身边的前提下。

因此我唯一在意的,只是我能够离开自己醒来前的某个地方,并且不需要回头。

克劳迪娅说得不错,我终究是诚实到让人反胃。如果现在存在什么让这个世界剩下的传送门全部失灵的按钮,我会毫不犹豫地摁下去,十次一百次一千次那样摁也无妨——说来自己转生之后哪怕连最烂的超能力也没有一两个,如果哪位神灵看到愿意把上述的按钮交给我,我也会心怀感激地好好使用的。

忽然回想起初次和克拉拉见面的时候她说的那句话。

很高兴你这么明白事理,有些转生者可是非常难沟通的。

或许,我只是说或许,我那些被送还的前辈们在回到现实前,也会这么近乎疯狂地在心中自白,乃至拒绝踏进那扇门。

那其中有多少是看厌了异世界题材的小说读者呢。

他们尝试过有样学样地维持降临在自己头上的故事吗,他们最后失败了吗。

是的,应该全都失败了。

而我,我毫无疑问地也要失败了。这种支离破碎的故事和意味不明的登场角色除了失败没有任何形容方法,无论怎样尝试去感动自己或是考虑一些正常人根本不会考虑的问题,最后还是会无法维持,被干脆隔绝出这个故事的舞台。

可能我从一开始就害怕自己会落得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走的结局回到现实,所以才会拼命地用和故事有关的闲话安慰自己。、

原来如此。

“那个,楚门?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

啊,你还在,很好。

克拉拉显然已经习惯了我会楞神的缺点,对我愣住的模样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回到我那些没有成功被尽数送还前辈们的话题。

“我没事。顺带一问,你真的就打算这么一直逃下去吗。”

维持不了的话就自己编一个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