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傾注在早已落入沉寂的昏暗街道,這個時間段不會有任何人來到這片還未開發完成的新街區,這也為他們的行動提供了很大便利。

翻在地上的警車車頂仍閃着紅藍的光,一旁落下的雨也透出同樣的顏色,從碎裂的擋風玻璃后不斷溢出的血液與雨水混在一起流進低洼地帶,卻又很快因為一雙又一雙飛奔而過的軍靴被高高濺起,那些人全身被黑色的戰術護具包覆,背後以及左胸前的口袋上印着由一圈英文字母組成的標識。

異常現象對應局,他們在這裡只意味着一件事,常規力量應付不了東西出現了,從接到通報到他們通過直升機空降到目標區域,整個過程都被嚴格控制在了五分鐘內。

“α隊過來掩護!往後撤往後撤!!!”

“這裡面沒人,都瞄着門口不要吝嗇子彈,從裡面出來什麼鬼東西都給我打爛!”

從破碎的玻璃門后,現身的是化作實體的陰影,濕潤而黏滑的聲音從它的越發張大的口內傳出,裡面滿是匕首般尖銳,被黃色菌落覆蓋的利齒與獠牙,它的獸面透着讓人望而生畏的野性,不斷收縮着,面部的筋肉甚至快要擋住它被毫不均勻的黑金色塗抹了的混濁雙眼,喉嚨在不斷咕嚕作響,翻湧着的惡意簡直快要噴薄而出,它正被難以忍耐的飢餓所折磨,從外形上看已經很難讓人猜出這隻失落者究竟屬於原生還是由祭者變化而來,更無法看出性別,就連它自己也不清楚,記憶早已化作無數碎片無法接續起來,一切都被黑金色的火焰所纏繞,唯有它作為人臨終前的最後一幕永遠縈繞在腦海之中。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身處究極的虛無之中,眼前身着黑金色禮服的瑰麗少女只是冷眼相待,赭金色的雙眼中沒露出哪怕一絲憐憫或是悲哀,她早都知道結果,不過是打算親眼見證這位祭者的末路。

“很遺憾。”

就連多說一句安慰的話都覺得多餘,少女就這麼轉身離去,而這位“前”祭者身邊的空間也逐漸碎裂,它不得不帶着這異形的身軀與支離破碎的意志回到現實,失落者是異對局在它們出現后不久出於它們不尋常的生態體系而命名的稱呼,失去了一切,理智、自我、得到的能力,剩下的只有無止境的狂暴與崩壞,多麼相襯的名字。

這就是獻上祭品后未能成神之人的可悲下場,迎來翹首以盼的“儀式”,卻在那之中被斷定為無資格者,只能看着自己的身軀被詭異的力量變換成無法辨認的形體,在掙扎與尖叫之中化身怪物。

結有厚重肌肉的前肢從門后伸出,狠拍在滿是玻璃碎屑的地面上,人的話語此刻對它來說是充滿挑釁意味的嘲諷,在飢餓與怒火的雙重作用下兩條前肢都聚集了力量,朝着人群飛撲出去,面前的士兵們同時扣下扳機,子彈的雨划著異色的光痕向失落者飛去,通常的武器對失落者來說幾乎沒有任何用處,但這些彈頭上纏繞了一圈直徑連一毫米都不到的“光環”的特殊子彈,總是能夠對其造成應有的傷害。

在永不消逝的恨意驅動下,那些冒着偏金色血液的彈孔彷彿不存在似的沒有對失落者的行動造成任何影響,它的眼裡已沒有對周圍環境的認知,唯有眼前這些持槍排成陣列的人在視野中格外突出。

hugaaaaaaa!!!!!!

它們的吼聲總是介於嚎叫與某種不知名語言之間,讓人難以分辨,對一般人來說這樣的嘶吼足以剝奪他們的戰鬥意志,可在這裡的是異對局,為了對付這樣超脫常理的怪物而存在的專家們。

“散開!α隊退後補充彈藥,β隊繼續射擊,不要讓它跑出建設區了!”

黑色頭盔下,面罩里的眼睛都無比冷靜的通過瞄準鏡鎖定着胡亂攻擊四周的失落者,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是第一次面對這種異形的敵人,悲鳴愚者發生時付出的巨大犧牲以及後來持續了五年的“清掃作戰”中所積累的經驗讓他們鎮定自若,通過數年的研究他們得出了結論,即使在生物形態上超越了人類的知識範圍,但它們終歸是生物,通過正確的方法便能夠殺死。

後退的隊伍迅速找到了掩體更換彈夾,而其他人一刻不停的向失落者傾瀉着子彈,側身躲過揮擊過來的利爪,準確的估算出面前的怪物飛撲出去后落地的位置向後翻滾,沒有理智的失落者瘋狂攻擊着離自己最近的士兵,卻只有幾次命中,因為腳下濕滑的地面而沒能使出撕裂他們的氣力,僅僅是將士兵遠遠擊飛出去,不過如他們計劃的那樣,在長時間的集中火力下失落者最終還是變得遲緩下來,分布在遠處高樓上的狙擊手們已經等待了不知多久,在它嘶吼着威懾周圍的士兵時果斷開槍,同樣纏繞着光環的大口徑子彈準確命中了失落者早已布滿彈孔的扭曲四肢,可離讓它倒地還差了些許。

從隊伍里突然衝出的黑影,帶着目鏡的士兵們甚至都沒看清那是否是一個人,失落者的四肢就就在他的切割下噴出一陣金色的血霧,隨後倒伏在滿是雨水的地上。

“各隊保持距離,聯繫醫療小組過來,然後派人……喂,那邊的!我說了保持距離!這傢伙還沒死透!”

黑影的真身從隊伍中走出,是一個男人,不知何時他的頭盔已經不見蹤影,用來隱人耳目的面罩也被他放了下去,雨水順着他浸濕了的頭髮不斷滴落在護具上,無視指令在異對局內是相當嚴重的違規行為,可他卻不以為然的繼續向前走着,周圍的隊友也沒有上前阻攔。

走到伏在地上的失落者面前,男人抬起右腿踏在它形如野獸的頭上,從腿側的槍套里拔出刻着文字的銀色手槍,一併頂了上去。

幾聲被雨聲以及直升機旋翼劃破空氣的聲音遮蓋的槍響后,失落者偏金色的血從生着獠牙的腦袋裡濺上男人的槍與臉龐,看着它的眼睛不再閃爍讓人作嘔的異樣黑金色光芒,男人心滿意足的伸出手抹乾凈臉上的金血。

“這是最後一次警告,不要再違反命令,否則你……”

“好知道了,保證不再這麼干。”

敷衍的不能再敷衍的口氣讓指揮官扶着前額嘆了口氣,他在轉來這個隊伍之前究竟對多少同事說過類似的話了。

“任務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