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沒時間發獃了。

(  )的聲音憑空響起,灰界這才將注意力從喧嘩的街道上收回,不過他也差不多接受了這種特別的聯繫方式,於是他迅速嘗試着在腦海中組織起只有他和不知身在何處的(    )能夠聽見的話語。

怎……怎麼了……?

跑起來吧,和你在一起的那個……不用我說是誰了吧?總之她現在的情況相當不妙。啊,不過先說清楚我可什麼都沒做。

(     )所說的人物灰界連思考都不用便已經得出,只是對於她後半句故意的辯解仍有半信半疑,畢竟就算是遲鈍如灰界,面對(    )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也不得不開始有些產生疑問了……

比起明繪現在的處境,那些疑惑似乎根本不值一提,即使知道或許自己又要因此被(    )利用着做些什麼怪事,灰界也不會又一點怨言。

她怎麼了……!?

被一些麻煩的傢伙纏上了,就是這麼一回事,和往常一樣,我沒法直接出手干涉,其他人我也已經通知了,位置你應該看得見,那就拜託咯。

如(    )所說的那樣,一道由數個圖形與閃着光的線組成的平面圖逐漸浮現在了腦海中,而領悟到了線的一段是自己,另一端則是要前往的地方后就連“自己究竟能做到些什麼”這樣的理性思維都顧不上,灰界立刻邁開步子全速奔跑起來。

說起來,你這傢伙真的是一點都不懷疑啊?

前提是那麼做有用啊……

嘿,你這不是很熟練嘛,不過,我又~差不多到對“保守秘密”之類的事感到無聊的時候了。

全速轉過又一個街角的灰界已經感到體力有些不支,他完全沒有察覺到腦海中浮現的指引比起實際距離要短了太多,可他卻不得不繼續保持集中力來感應(    )所傳達的話語。

關於你之前懷疑的那件事,現在我能夠確信的是那不是祭者,至少不是經由我手完成獻祭的祭者,雖說沒法像與你們之間的聯繫那樣感受到它,但纏着它的那些傢伙已經足以說明問題了,而它之所以能夠無視華晝的能力認出你來……也與它所持有的某種能力脫不了關係,而其正體或許正是……

喚醒你那沉眠於遺忘牢籠中的力量之物。

被重新塞回轎車裡的明繪,即使身體已經在那源自靈魂身處對作為同族的生物在眼前被屠戮的景象所帶來的,壓倒性恐懼所固定,可現在,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視線會透過淋滿血液的車窗,一直隨着面前那道白色的鬼魅所飄動,每當她稍顯停頓,下一刻就會有一名身着長袍的人四分五裂,或是身首異處,即使是看着同伴在眼前倒下,那些睜大眼睛的影子仍然義無反顧的不斷朝着明繪所在的轎車發起衝擊,踏着同伴已經圍成一個圓形的屍骸向飄忽不定的純白之影揮下他們抽出的匕首或是短劍。

已經無法用暴行來形容的場面,其中卻蔓延着一股難以言喻的美,那道純白身影的雙手配合著身體幽靈般迅捷的動作,用她指尖形成的劍刃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又一道飄逸的流線,就像切開豆腐那樣輕而易舉的將朝自己襲來的利刃與握着它的手臂一同整齊的切落,輕輕踮起的鞋尖在柏油路上平滑的轉動,一道道鮮紅便連接在一起,漫天的血花如同舞會上用作慶賀的香檳般灑落一地,鮮艷的點綴那身有如冬日初雪般潔白的禮服。

只可惜這駭人的舞者並沒有對此感到太多自豪或是什麼類似的情緒,就因為身後的轎車裡坐着個高層幹部的家屬,或者說她的監視對象,安琪就不得不選擇接近作戰這種麻煩的方式而不是在百米開外用槍把車打爆讓這些瘋癲的信徒一起上天。

確認視線內的選取框已無明繪以外的活物后,安琪甩了甩手,將從指尖中延伸出的劍刃回歸到附着在指甲上的銀色物質,隨後轉身走向轎車,拉開了車門。

“久等了呢,明繪。”

看着眼前年歲似乎與自己無異,全身都被濺上血跡卻毫不為之所動的女性,就連明繪都一時感到了語言是多麼蒼白的一種事物,即使嘴巴張開了些許,顫抖着的雙唇卻沒有說出一句話,甚至無法詢問她為何在此,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又是怎樣做到一個人將那些可怕的教徒們屠戮殆盡。

“不好,老師說禁止在她面前動手來着,嗯……別害怕之類的就算現在這麼對你說大概也用吧,總之和你看見的一樣,打算危害你的傢伙已經不存在了。”

鮮紅的瞳孔中已不見一絲殺意,而是笑盈盈的眯了起來,安琪強迫自己擺出一個儘可能溫柔的笑臉,然後稍稍彎下了膝蓋,捻起兩側的裙角行禮,嘗試以此讓明繪理解自己並非敵人這件事,畢竟根據她最近所習得的知識,人們對於面露微笑的人基本不會抱有太大的敵意,然而在這樣的情形下也只是無用功罷了。

“你……你是……?”

試着讓疑團得以解決的思考終於還是壓過了縈繞的恐懼,明繪小聲的問了出來。

“我的話……本該有個專屬的編號,不過現在也姑且算是有個名字,安琪,嗯,這樣稱呼我就好。”

本就對現狀一無所知的明繪聽到安琪的回答后更是一頭霧水,可她很清楚此刻自己唯一該做的事就是找機會從這染盡腥紅的道路,從面前這位能夠直立行走和說話的兵器面前逃脫。

“這樣啊,那我……”

“沒必要的,就算讓你開着這個跑我也能在幾分鐘內追上,何況是要憑藉你這雙還在發抖的腿呢?再說了,我也不是來傷害你的。”

看着安琪拍了拍轎車的車頂后,明繪也只能將準備打開另一扇車門逃跑的身體重新回歸到坐正的姿勢,她並不是被安琪的恐嚇所嚇到,只是覺得逃跑的結果確實是如她所說的那樣顯而易見,以她剛剛展現出的,超出人類範疇的反射神經,根本沒有任何逃跑的機會,但從她的舉動和言行上來看至少現在自己確實不會受到傷害。

“這就對了,本來我們的見面應該是一個月後的,只是沒想到教會的這些傢伙居然這麼快就開始行動,那我也只能出面阻止……總結下就是,這些傢伙打算傷害你,而我是被派來監……觀察,並保護你人身安全的。”

“可是為什麼……他們到底是誰?為什麼會找上我?”

“居然是第一次嗎?還以為你對這種事早都習慣了。”

發現明繪驚慌失措的原因不僅僅是自己剛剛那場痛快淋漓的戰鬥,安琪不可思議的眨了眨眼,而明繪的疑惑也更上一層。

“不不……我已經不是太明白你在說什麼了,從那個什麼教會還有別的亂七八糟的開始。”

“你不是明付博士的女兒嗎?畢竟以他的職位來講家屬確實算得上是很不錯的要挾材料,被人盯上也是理所當然的。”

在意想不到的場景中聽見父親的名字,這讓明繪本來就已經亂透了的大腦變得更加沉重起來。

“詳細的還是一會再談吧,既然我都露面了那可能就得……”

說著的同時,安琪站到了車門的一旁,示意明繪走下來。

“什麼意思?”

“計劃的一部分,現在得把你帶回去,至於下一步是什麼就跟我沒太大關係了。”

“別想!除非說清楚你為什麼會知道他的事!”

“我說啊,想聽書面報告之類的一會會有人跟你說明白的,我來這裡只是為了帶你回……”

“喂……!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遠處傳來的男性的大喊,讓安琪不得不收起未說完的話,將頭轉向了聲音的來源,而明繪聽到聲音的瞬間便認出了其主人的身份,面帶驚喜的透過後擋風玻璃看了過去。

停在原地的一輛出租車前,站立着對兩人而言都不陌生的身影,灰界正喘着氣,朝她們的方向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