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睜開雙眼的明繪,身體本能的抖動了一下,差點從椅子上滑落的她一把抓住扶手,揉了揉眼睛才將大腦內沉眠的神經重新連接起來,感受後頸傳來的輕微痛感的同時,飄忽不定的記憶也隨之而來。

先是怎麼來着,坐車回去的半路被一群穿着黑袍莫名其妙的傢伙攔下,司機和平常服務自己的那個青年都死在了眼前,然後一個可能在下雪天根本找不出來的白色女孩幾下就把他們全部秒殺,再接下來……對了,灰界也來了,明明平常做個引體向上都費勁的他好像被什麼奇怪的東西附身了一樣!居然能跟那個女孩打的不相上下……

到底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夢啊?

明繪使勁搖了搖頭,好像這麼做就能將這些連她都覺得莫名其妙的記憶給甩出去一樣,但在這之前,她發現了更值得在意的事情。

這是哪裡?

低頭看了看,明繪發現她正坐在一張有些寬大的辦公椅上,即使是這樣不明所以的情況,鋥亮的黑色皮革里填充的棉花也讓她倍感舒適,而面前則是明顯被整理過的辦公桌,除了一塵不染的顯示器,看起來有些老舊的書本,以及冒着熱氣的紙杯外別無他物,而一陣陣嘈雜聲正不斷的透過比起房間整體要嶄新許多的木門傳入明繪的耳朵。

從辦公椅上跳下,明繪活動了一下因為久坐而感到疲軟的身體后就筆直的走向了緊閉着的門,然後按下門把手,但無論她重複幾次按下與抬起的動作,嘗試推開或拉開,木門都毫無反應,毫無疑問是被鎖上了,接下來能做的恐怕只有在這個陌生的房間里靜靜的等着……那樣做的話她還是明繪嗎?

用手緊緊握住冰涼的門把手,明繪將她僅剩的氣力全部使出,同時不斷以最小的幅度活動着門把手想要以此將其拆下,露出門鎖后只要再找些尖的東西插開就好了,對於因為某些緣故曾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被關在房間里的她來說這種簡單粗暴的方法早已熟記於心,只不過在門把手脫落前,把手下突然響起的解鎖聲,以及門的另一側傳來的力量讓明繪不得不立刻放開了門把手向後退去,環顧四周想要找到任何一件可以用來防身的物品。

有人打開了門準備進來了。

一把抓起桌面上那本還算厚重的書後,明繪將它舉過頭頂,時刻準備砸向那個進來的人,對於那個人可能的身份她並不是毫無頭緒,綜合之前發生的種種來看,會將她關在這裡的人除了那個白色的……記得是叫安琪的奇怪女孩以外不會再有別人了,可是面對那樣冷血無情的殺人機器僅憑這麼一本書究竟能做些什麼?

無論怎樣,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想辦法逃出這裡,然後想辦法找到灰界……前提是這真的不是一場過於讓人無語的夢。

門被緩緩推開了,透過還未徹底開啟的門縫明繪清晰的看見了,和模糊記憶里同樣過於潔白的裙角正輕飄飄的隨着其主人的動作飄動,這讓明繪砸下書本的決心更加堅定,可當門徹底被打開時出現在她眼前的,卻是讓她差點就這麼坐在了地上的某人。

安琪確實站在門外,而她的身旁還站着一個中年男人,合身的白大褂里穿着隨處可見的襯衫,略顯蒼白的鬢角卻完全無法掩蓋明繪對這男人的久遠記憶,在他開口之前,明繪的言語跳過她的意識率先說了出來,而手中的書本也在不知不覺中落到了地上。

“爸……爸爸?”

聽見明繪對自己的稱呼,中年男性有些難為情的將他的視線投向地板,隨後才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樣重新抬起了頭,直視已經快呆掉的明繪。

“嗯,好久不見了,明繪,真的是長大了啊。”

在進入房間前,中年男性忐忑不安的表情此刻已經變得無比柔和,即使明繪仍無法完全理解究竟發生了些什麼,可在她確信面前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父親后,情不自禁的將她的手握成了拳狀。

“那接下來就讓我和她……單獨談談,可以吧?”

略為不舍的移開了打量着明繪的視線后,中年男性對着一旁的安琪說道,而後者隨即點了點頭。

“為什麼不呢?老師正是為此把辦公室騰出來了,有什麼事的話我就在隔壁,那還請慢慢聊,明付博士。”

看着暫時陷入沉默的兩人,安琪簡單的行禮過後就轉身離去了,可沒一會她又像是想起什麼一樣走了回來對着呆立在原地的明繪說道。

“看你好像還暈乎乎的,如果是我下手太重了的話那抱歉啦,畢竟你那麼鬧騰我也挺難辦的。”

再次向明繪行禮以示歉意之後,安琪總算正式離開了他們兩人的視線,而這位被稱為明付的中年男性隨即將明繪往房間里輕輕推進些許,然後反手關上了身後的門。

“她沒為難你吧?不過也希望你不要怪她,畢竟要把你帶來是……”

“你為什麼在這?”

與明付滿臉的熱忱完全相反,明繪露出了從未有過的冷淡表情,從看到父親和安琪一起出現的時候開始,她的腦中就已經閃現出了最不願、也不能接受的猜想,一直以來瞞着她的工作原來就是指這種事嗎?和一個冷血無情的殺人機器一起將自己的女兒拐到這樣不明所以的地方來。

“嗯?我工作的地方其實不在這裡,是他們告訴我把你帶回來了,於是我就直接安排了一架飛機從總部趕來了……當然,你現在肯定是有不少想問的事吧,在回答完之後我再做解釋。”

“你的工作到底是說什麼?那個徽章是……異對局?”

看着明付的左肩上那個經常在時政新聞中出現的標記,明繪一時不知該作何感想,也許是過去沒能注意到,也可能是隨着時間的流逝自然而然的忘卻了,可至少現在站在這裡的她從未料想到,父親居然會跟那麼不得了的機構有所關聯,在那起事件過後接管了各國並治理的井井有條,逐漸穩定因為事件而受到創傷的,世界的秩序……至少在看到之前發生的血腥一幕前她是這樣相信着的。

“是的,一直以來瞞着你和你母親完全是因為保密條例的緣故,我返回總部后就幾乎沒有離開過那了,要着手的項目實在是多到不可思議……但這幾年都沒能照顧你,真的很抱歉,原諒我,明繪。”

愧疚兩字直接寫在明付的臉上,他張開雙臂,想要給明繪一個擁抱,但後者向後退了幾步的舉動也只能讓他作罷。

“行了,我大概懂了,那你知道我到這裡前發生了些什麼?”

“嗯,剛剛的那個女孩已經跟我說明過了,讓你看到那些真的是難為你了。”

“那……那倒是沒什麼,灰界……跟我一起的一個男生呢?他也被帶到這了嗎?”

故作鎮定的明繪想起那些看來確實是現實的非現實場面時仍顯得有些心有餘悸,但她知道比起恐懼本身那個前來將她從恐懼中救出的人更值得她去關切。

……

說出灰界的名字時,明繪不得不回想起他在自己眼前發生的可怖變化,那樣子簡直就像是……

“男生?她沒跟我提到過啊,一會我會去向她確認的。”

“哦……但是,那個叫安琪的到底是什麼?她不會也是跟你一夥的吧?”

看着明繪沒有絲毫玩笑之意的眼神,明付知道自己的回答會決定她對自己從本部來到此處的“目的”抱有怎樣的態度,可他並不想這麼快就對自己久未謀面的女兒施以謊言。

“該怎麼說……關係上來說只能算是同僚吧,不過她大概是特派的人,我和她也是第一次見面,而她只是為了跟我彙報你的事,僅此而已了。”

“這樣啊……”

回過頭看了看之後,明繪直接坐在了辦公桌結實的桌面上,雙手搭在桌沿上隨意的搖晃起她的雙腿。

“那你到底是為了什麼回來?反正也不可能是特意來看我的吧。”

將有些落寞的目光瞥向別處,明繪等待着父親解明他的真意,畢竟這是根本無需動用她那敏銳頭腦就能得出的結論。

“那我就直說吧……雖說比預定的時間提早了不少,但現在教會的那些人已經察覺到了你的存在,我必須把你帶回總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