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行蹤不定的兩人,現在正若無其事的分別坐在沙發與遠處的椅子上,而在場的其他人也沒有對此感到任何奇怪……

“吔?你倆咋回這兒來了?”

除了依舊不太懂得用大腦去回顧事情起因之類的深奧事物的華晝,知道了前提還提出如此問題這一點使他的愚蠢程度進一步加深,至少他身邊的人們也不會對此感到奇怪,畢竟是早已熟知了的事情,而那個所謂的前提,就是在凌晨時分,奈束苑和余伏一起走進基地的幾十分鐘前召集了眾人的(     )作出的簡短說明。

雖說比我預計的要快了不少……但黒界開始行動起來了,具體的不妨讓我們向那兩位久未謀面的同伴了解一下。

時間仍然徘徊在夜晚與清晨之間的曖昧時段,不過已經逐漸可以透過窗戶看清天際邊緣的白色光幕,昨日的眾人幾乎可以說是在遊樂園玩了整整一天,因此獲得的疲憊也是同等的沉重,比如還戴着睡帽就下來了的華晝,總是那樣鬧騰的他現在的語氣都變得有些有氣無力,作為昨日遊玩時的主力的夕茉,當然被暮留在了樓上,靜靜的睡着,畢竟她回到基地和其他人道晚安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樓睡覺,就連以往都照做不誤的洗漱都完全忘記。

總之,在姑且也算是全員集合了的狀況下,所有人都坐在了會客室內,不過比起坐在遠處的余伏,奈束苑看起來比平常要更為焦躁了不少,略為急促的呼吸,閃爍怒意的眼神……以及從灰界走進會客室時就一直盯着他的視線,對此感到不解的當然不只是灰界,坐在了他旁邊的明繪也不禁思索起究竟是什麼能讓仰慕的歌手以如此不友好的視線盯着自己的朋友,不過在此之前,余伏倒是出人意料的以對華晝愚蠢提問的回答,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氛圍。

“可能的話我也不想,只不過是某個無聊的女人非要我回這邊來才給我進行說明罷了。”

余伏帶着輕蔑的斜視看向王座上的(     ),她倒是完全沒有對此表達什麼意見,而奈束苑也只有在(     )做出什麼細微動作的時候,才會稍稍收起她充滿不愉快的眼神。

“那可不行啊,相信你也已經切實的感受過了,他究竟有着怎樣的實力,在此基礎上我認為就算是你也該意識到自己的無力了。”

(   )的嘲弄沒有激怒余伏,而是讓他緩緩移開視線,靠在了身後的靠背上,余伏當然清楚,差那麼一點他可能就會迎來一個比戰敗更加凄慘,甚至是死亡的結局,對於延續了他的復仇之路的(     ),也只能像這樣以平淡的反應來答謝她的“慷慨”。

“是啊,再不爽也得認,這次真的差那麼點可能就要反而被做掉了,我沒打算找什麼借口,不過,這也只是基於他有着某種沒法輕易搞明白的特性罷了。”

只是在門口與余伏恰巧遇上,然後沒說什麼就一起走進來了的奈束苑在聽見余伏的描述后更是急不可耐的想要向在場的眾人表達她的見聞,大多數時候都有着良好修養的她,又怎會在(     )的面前做出這番舉動呢?

“之前你們兩位不在的時候,我們已討論過這方面的問題了,那位破壞者,嗯……現在他被我們叫做黒界。”

聽到(     )再次念出這個實在是無法抱有什麼好感的名字,灰界本能的感到一陣顫抖,無論如何,這個正威脅着要殺了所有人的可怕存在確實是自他的意識中分離出來的,若說是毫無關聯就有些讓人難以信服了,準確來講如今的灰界也不會接受產生了那樣想法的自己……不過從奈束苑那裡傳來的,比任何時候都要充滿敵意的視線還是讓灰界不斷的想找到什麼可以進行迴避的方式。

“黒界?那果然是和你脫不了干係啊!”

徹底放棄了忍耐的奈束苑,一下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不過在深呼吸了一口氣用以平復情緒后,她還是乖乖坐了回去,現在的她已經換上了另一身外套,在經歷那樣的一場惡戰後,原來那件十分中意的針織衫外套已經完全報廢,於是她在黒界消失之後特意回去換了一身衣服,才趕到了基地,現在對她來說,之前那些有待處理的業務問題好像已變得算不上什麼苦惱了。

“怎麼?看你這樣子該不會是也碰上那玩意兒了?”

調整了椅子轉向的余伏難得以沒有什麼諷刺意味的語氣向奈束苑拋出了問題,畢竟對他來說,那確實是一個需要認真對待的對手。

“那還用說,不但碰上了,還莫名其妙的打了一場,雖說是事後才發現的……那你大概也明白他身上有着什麼特殊的地方吧?”

嘖了一聲后,余伏從椅子上起身,雙手插在大衣兩側的口袋路走至眾人視線之前的茶几附近,平常看起來總是那麼沉重的大衣,現在竟然會隨着他前進的步伐而搖擺起來。

“就像是看穿了你所有動作的行動方式,對吧?”

微微點頭示意后,奈束苑的視線再度落在了灰界身上。

“我與你雖說還談不上是十分熟悉彼此的關係,但無論如何,在經歷了這麼久的相處之後,我早已記下了你的聲音,畢竟我就是在做與聲音緊密聯繫在一起的工作,不靠能力也能輕鬆的辦到這一點,對我來說世上不存在什麼聽起來很像或是類似的聲音,不同就是不同,哪怕在常人聽來確實是沒有任何區別……”

僅剩的左眼中,閃過的是她在回想起稍早前經歷的那場惡戰時感受到的厭惡。

“那聲音毫無疑問,就是你本人的聲音。”

當明繪回過頭看去,灰界的反應和她猜測的完全一致,因為這……不能算是完全沒有理由的指責感到消沉而低下了頭,而作為指責者的奈束苑在看見明繪的反應后,也只好作罷,將手抵在唇前清了清嗓子,開始組織起她接下來打算說的話。

我就是你。

許久之前,於黑霧瀰漫的鏡像世界中回蕩的話語仍然停留在灰界的記憶中,久久未曾散去,那時仍在幻象之中,不斷與低語戰鬥的灰界沒有閑暇去深思這句話背後的含義,可現在,他逐漸能夠將這些碎片似的線索一一拼湊起來,得出一個讓他難以正視的真相。

“等你見到他的真面目時便能明白了。”

灰界的憂愁對(     )來說當然是不值一提的,坐在王座上的她帶着十分自然的神情靠在身後的椅背上,直到她的雙眼露出一絲熟悉的狡黠之後,才重新坐直了起來看向眾人。

“現在最需要答案的,是讓你們兩個非常頭疼那種特性吧?不過為什麼呢?明明是初次遇上的敵人卻好像是早都掌握了自己會怎樣攻來……”

故意再次重複一遍早都擺在桌面上的問題的同時,(     )也從王座上站了起來,在眾人面前來回行走起來。

“原因很簡單,對你們來說和“黒界”的戰鬥是“第一次”,可對他來說,和你們的戰鬥可能早都不下千次,甚至更多,即使是頭腦再怎麼不靈光的傢伙,在面對已經交手過那麼多次的敵人時,也一定能在很大程度上看穿對方的舉動吧,和遊戲的熟練度差不多是一回事。”

像是對自己最後用到的比喻感到十分滿意一樣,(     )自滿的閉上雙眼,嘴角也上揚了些許。

“明白了,你之前說過,那個“輪迴”里存在着的破壞者,一直以來都以做掉我們所有人為目標而不斷持續着輪迴這一過程……我可以理解為我們什麼都不記得,而他記得這中間發生過的一切嗎?就像你那樣。”

“本以為你是那種會對思考之類的事情感到頭疼的類型呢,真是不錯的想法,以及,完全正確。”

抬起雙手為余伏獻出一陣短暫的掌聲后,(     )十分穩當的坐回了王座上,本以為需要花些時間才能解釋清楚的東西,能夠得到如此迅速的理解確實會讓她感到欣喜,這大概也在她的預料之中吧,不過比起得到了合理答案的她,其他人的反應看起來到沒有那麼高興了,比如奈束苑。

我記得一切。

人影在消失前以灰界的聲音留下的這句話語,其含義在此刻得到了完全的解釋,在聽見余伏做出的說明后當即錘了一下沙發旁邊的扶手,她還沒能得出一個答案,敗給這樣犯規的理由到底該不該視作是一種恥辱,而在剩下的人還在想着些什麼時,華晝一如既往的率先喊叫了出來。

“喂!!!他記得之前發生過的全部事情的話,那要找出我們的弱點然後乾死我們不跟玩似的……等等,也不對啊,真的要全部記得的話之前不就該整死我們了,咋還拖到現在,不會是個憨憨吧?”

“確實如此,不過兩件事並不矛盾,他記得輪迴中發生過的一切,而你們……至少是大部分人也一次次順利的生存下來,直至下次輪迴開始。”

不知不覺間,王座上的(    )已經出現在了落地窗前,將閉合的窗帘向兩側徹底撥開后,注視着開始浮現於天空彼端的亮白色,在這樣的遠距離下,坐在她後方的眾人仍然能從側臉看見她那雙赭金色瞳孔中散發出的熒光。

“那麼,你應該早都準備好具體的對策了吧?”

面對余伏的質問,(     )一下子轉過身來,帶着她標誌性的神秘笑容回應道。

“當然沒有。”

“什麼……?”

“哈????”

實在是與預想相差太多的回答,讓余伏直接條件反射般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過於猛烈的動作讓沒能立穩的椅子直接倒在了地上,除了他和華晝,剩下的人即使沒出聲,眼睛也因為(   )這不合時宜的否定回答而睜大了不少。

“因為根本沒必要啊,明擺着的事,之前我和余伏說到過,他接下來很可能會對你們每個人發起襲擊,這背後的理由也很簡單,沒能奪取灰界的身體,而是被從中強行分離了的他需要依靠戰鬥這樣的行為來儘可能為自己恢復力量。”

聽見(    )做出的說明,余伏和奈束苑可以說是在同一瞬間想起了在戰鬥中感受到的其他異樣,除了自己的攻擊被輕易看透,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那個黒界完全違反生物特性的行動模式,在進行長時間的高強度戰鬥后不但沒有像常人那樣逐漸出現體力下降的情況,反而像是比剛開始戰鬥時更加具有活力,他越發迅猛的攻擊當然能在這之後輕易的壓制自己,這也是最後沒能贏他的重要緣由之一。

“啥玩意啊,啥叫靠戰鬥來恢復力量?”

“需要一個形象比喻的話……那就像是熱身吧?讓原本遲鈍的身體在經過適當的活動后發揮出比原本更強的實力。”

“那我們到底該咋整啊!?越打越厲害到後面弄死我們不就是分分鐘的事了???”

雖然再怎麼說也不會擔心到像華晝這樣需要通過擾民的方式大聲喊出,可在場的大多數人在明白了(     )所說的事之後,也不免開始有所顧慮。

“有什麼必要東扯西扯的,既然都說了他越和我們戰鬥就越會變強,那在最開始將他徹底抹殺就行了。”

余伏的思考總是以效率和可靠性為前提,在他看來,之前的那次失敗並不是因為真的無法與黒界匹敵而敗下陣來,而是因為那時還完全沒能理解他的性質,只憑現在了解到的情報,余伏就已經有足夠的自信可以據此做出更進一步的計劃來完全消滅那個戰鬥狂。

“下次遇上我不會再讓他活着離開。”

“能那麼簡單的話我們就都不用在這裡了呢,不過,我並不會阻攔你,儘管去嘗試吧。”

無視了(     )的燦爛笑容,從椅子上起身的余伏一言不發的向後走去,拉開門離開了會客室,奈束苑看到他離去的背影才想起似乎還有些應該詢問他的事,不過在看了一眼王座上的(     )之後,她還是選擇老實的坐在原位。

“目標是所有人……也就是說不但是他們兩個,我們剩下的人接下來也可能會遭到那個黒界的襲擊?”

“把可能去掉也沒關係的,雖說不能排除他會針對某個人直至他死亡這樣極端的情況,但大多數時候確實如此,他會依照自己列下的順序依次對你們發起攻擊,現在奈束苑和余伏都暫且算是安全了吧。”

對於(    )的說法,奈束苑竟一時不知道是該感到不快還是慶幸,雖說現在經過(    )的說明使得她理解了那個所謂的“黒界”究竟是以何種形式得以進行那樣高強度的戰鬥,並最終壓制自己,可仔細思考後,她發現自己居然沒法像余伏那樣,作出“下次肯定能夠解決他”這樣肯定的定論,那些纏繞在黒界周身的憎惡,狂暴,一切都讓奈束苑感到本能上的反感,而這反感比起激發她的敵對意識,更可能是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她的意志。

“要注意的是,無序的不止是順序,時間也是如此,就算是在我這句話說完的下一個瞬間他就出現在我們面前也沒什麼可奇怪的……當然,這只是個玩笑,除了我和你們,無論是誰也不可能輕易找到這裡的位置,不過,他雖說沒有理智之類的東西可言,智商還是有的,他很清楚以現在的實力不可能做到一口氣幹掉我們所有人,所以才會一如既往的選擇某一個人開始下手。”

對此,暮的第一反應當然不是自己或其他人的安危,她很清楚,雖說對手比起以往似乎更為強大,但在這裡的人們,包括她自己,都有着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護自己的力量,故而她所擔心的就只有還在樓上的房間里睡着的夕茉,她確實已經能夠使用只屬於她的某種特別能力,但以目前的狀況來看,夕茉如果想用那個不穩定來保護自身顯得還是會有些不足,不過……

“那夕茉……也被他盯上了嗎?”

抱着賭博似的心態,暮儘可能自然的向(     )詢問道,可能的話,暮希望能夠從她那裡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因為(     )曾說過,夕茉是在她預料之外的存在,而(      )在聽到她的問題后,眼神中居然亮起了一絲不可思議,隨後便重歸於她平靜至極的面容。

“我說了是全部,每一個人,甚至連我都被算在內,當然了,就連那邊的明繪也不例外。”

被突然叫到名字似乎並沒有讓明繪做出什麼驚訝的反應,只是用略帶倦意的眼神看了一眼(    ),然後來迴轉頭看了看坐在四周的眾人,稍加思索后坐直了靠在沙發上的身體。

“這樣啊,那就來唄,我倒想見識下是個怎樣的傢伙呢。”

說著,明繪就熟練的用胳膊肘照着坐在她旁邊的灰界來了一下。

“所謂黑化的你和你比起來,哪邊更強一些啊?”

“那……那當然是……”

在灰界對還做出怎樣的回答感到猶豫不決的時候,明繪倒是毫不在意的繼續說下去。

“怎樣都無所謂啦,他要是來找麻煩的話想辦法對付就是了,比起這個,現在我突然覺得叫他黒界對你來說是不是有些過分了?好像都是你的錯一樣。”

“這倒不會……再怎麼說也確實是從我這裡跑出來的什麼,我是沒什麼意見。”

聳了聳肩后,明繪繼續以一個隨意的姿勢倒在了柔軟的沙發上,相較之下,暮就沒法以如此輕鬆的心態去面對(     )所說的話了,雖說她上次看見黒界是在奈束苑的那場演唱會上,即使還沒有像余伏和奈束苑那樣親身經歷了與他之間的戰鬥,可只是想起那時在現場感受到的一切,暮的擔憂就更加深刻的開始在腦海中蔓延,她實在是不願想像那種讓人後怕的局面,一旦黒界真的盯上了夕茉,自己究竟是否能保護好她……

“咋着還真怕了?怕啥啊!有我在呢,管他黒界綠界還是藍界的,敢來就整死他!是吧?”

雖然形式還是那麼誇張,但對於華晝在這種時候及時送上的寬慰,暮自然是從心底里感到高興,可惜的是她早都無法以一個簡單的微笑作為對華晝的回應,於是,她揮出了緊握的拳頭,以平常的一半力道溫柔的將他放倒在沙發上,她感謝華晝總是在關鍵時刻對她的關懷,但絕不容忍他趁這種時候悄悄摟住肩膀想這樣偷奸耍滑的勾當……不能總是這麼縱容他。

“那麼(    )大人……接下來需要我做些什麼呢?”

總算找准機會可以直接和(     )交談的奈束苑毫不猶豫的利用了這個機會,走到了離她的王座最近的位置坐下,(      )也沒有對她的行為做出什麼反應,將眼神移到她身上,思考了大概一兩秒后說道。

“你已和黒界交手過一次,剛剛也說了,如果是按着以往的輪迴的話,他在一段時間內不會再來找你的麻煩,如果你沒什麼要處理的事了的話,不妨就繼續留在基地這邊幫忙吧?”

(     )的話語讓奈束苑將直到剛才位置還讓她十分煩悶的許多合同與文件內容,以及敗北帶來的恥辱和不確信全部拋到了九霄雲外,即使不開啟能力,她的眼中都像是要閃出光芒一樣,驚喜至極的她立刻點了頭表示同意,按着本來的預定她是打算在這裡了解關於那個什麼黒界的情況之後回到酒店繼續準備那些需要她親自出面解決的事務,不過,現在她已做出決定,應該說最開始就該如此決定,無論她那位可憐的經紀人是否能做到,把接下來的問題都一併拋給他就好,這麼一想的話奈束苑瞬間感到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十分愉快。

“不知不覺又天亮了呢……差不多就是這樣,說了這麼多也挺累的。”

背對着身後的落地窗外浮現的晨曦,(     )站起身來充分的伸了個懶腰,便帶頭離開了會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