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去往那位大人的身旁!”

“她在呼喚我們,她在呼喚我們!!!”

“讓我們出去!否則你們會直面她的怒火!”

此起彼伏的叫喊伴隨着各種超自然力量捶打鋼鐵牆壁發出的沉悶聲響,一眼望去,這個四周都被金屬牆壁包圍了的空曠房間里擠滿了穿着白色拘束衣的人,或者說,祭者,無論發動能力與否,每個人的眼中都閃爍着那不祥的黑金色光芒,而在幾十米上方高高架起的走道里透過特製玻璃俯視着這些的士兵們對此早已習以為常,全副武裝的他們手持自動步槍呈四角站位,保證不會漏看下方的拘束設施里的任何一個角落,這下面倒也不是所有祭者都在反抗,一些人只是蹲踞在角落裡,無言的看着這些人振臂高呼的樣子或是乾脆把頭埋在腿上,雖說拘束設施的牢固程度本就十分可靠,但最好的證據莫過於下面這些祭者通過能力丟出的各種超自然攻擊手段,都沒能給周圍的牆壁留下擦傷或是些許凹陷以外的任何損傷,無論是能夠粉碎混凝土的音波,正不斷猛擊牆壁,足以徒手撕開坦克裝甲的怪力,五彩斑斕的光束割刀,或是四處亂飛的各種混亂能量聚合體,在持有這些強大能力的祭者們鬧騰的期間,就已經有幾個祭者被波及其中而當場喪命,這沒有演變成內訌也只是因為他們不過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罷了,雖說把許多持有危險能力的祭者聚在一起肯定不是個好主意,但他們現在確實是被集中在了一起。

封閉的裝甲門上下開啟,身穿白色制服的男人帶着他的幾名護衛一齊走了進來,大門隨即緊閉,從佩戴的軍銜來看這個男人似乎是某個特別行動隊的隊長,互相敬禮之後,他將夾在身側的文件從文件袋裡取出,遞給了正監視着下方拘束設施狀況的士兵之一,簡略的情況概述上印章的顏色還十分鮮紅。

“命令已經下來了,全部處決。”

“是。”

簡短的語句決定了下方這些祭者的命運,不過他們兩方誰都不會,也不需要對此感到什麼自責就是了,男人只是傳達了上級的命令,而士兵們只需要執行命令,一如既往簡單且明晰。

這些祭者的被異常現象對應局拘捕的日期也並不一致,最近的可能是一個星期前,最早的則可能是幾年前就被關押在這裡了,通常來說這是沒必要的,因為大多數祭者都不會有機會在獨面異常現象對應局后活下來,除非是成組織有規模的活動,或是有着極其強大的能力作為支撐,畢竟異常現象對應局的主旨就是根除這些危害世界秩序的不安定分子,但他們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被異常現象對應局認為有進一步研究或是獲取情報的價值,所以才會特意留下來轉移到各個不同的設施。

不過那也到此為止了。

就在最近,這些祭者的行動變得十分不安定起來,用他們自己的話說就是“看見了預兆,聽見了呼喚。”,詳細情況基本只有上級,具體來說就是那些高級別的軍官,特別行動隊的領袖,或是特派里的部分人士清楚,一般士兵能夠了解到的只有“祭者們的頭目試圖聚集他們發動一次大規模騷亂。”的程度,這沒什麼影響可言。

很快,持槍戒備的士兵們緊跟在男人的身後一路慢跑出去,只留下設施內的祭者們,任由他們繼續使用各種稀奇古怪的能力對四周的牆壁狂轟濫炸,當裝甲門再次緊閉,四周的燈光同時熄滅,進而讓那些鬧騰的祭者們也不禁在短短一瞬安靜下來,當紅色的警示燈閃爍起來,再次照亮他們彼此時,咒罵聲和能力的聲又一次喧囂起來,而那些最開始就蹲踞在牆邊的祭者們此時已經陷入了更進一步的絕望,無助的抱住自己的頭。

“煩死了!你們這些慫蛋有空在那哼哼唧唧的還不如快來幫忙……!”

什麼都沒有說的祭者,只是指了指牆壁下側的一些痕迹。

不規則的抓痕深深潛入牆壁,有些只是留下白色的痕迹,還有些幾乎是挖掉了構成牆壁的一層合金,可這些痕迹在這些祭者們到來之前就存在已久,因為那些不斷吵鬧的祭者在此時也注意到這些痕迹,可卻沒有一人能記起自己有對這牆壁做過什麼能留下這種痕迹的事情。

嗤……

像是一個超大型氣球開始漏氣的聲響不知何時在房間四周響起,眾祭者們雖說在反應上無可避免的有所不同,但或多或少都在尋找這陣怪聲的來源,只不過當有人意識到的時候,似乎為時已晚。

最靠近聲音來源的祭者倒在地上,高舉起來的雙手胡亂揮動的同時猙獰的重複抓握,本該光滑平坦的面部青筋暴起,憋到開始發紫的臉上浮現出來的血管如今透出一種讓人深感厭惡的青色,或許更接近綠色……嘴巴張大到牙齦已經完全露了出來,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們投毒了!都離遠點!!!”

不知哪裡傳出這樣的一聲大喊,祭者們受其影響,連忙採取任何可用的臨時措施遮掩自己的口鼻,用自己的雙手,或是脫下的外套和衣物,極少數人能夠利用能力來封閉住氣管或是將之前呼出的二氧化碳重新化作氧氣,短暫的維持住呼吸。

附近的祭者受倒下的男人突然的變化所驚嚇,連忙向後退開,本就十分擁擠的拘束設施在被迫空出這樣的一圈空地后更顯擁擠,可就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倒在地上的祭者狂亂的動作遲緩下來,他雙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一反之前渴求氧氣的姿態,就好像是才察覺到自己究竟吸入了何等劇毒一般,以足夠就這麼掐死自己的力道竭盡全力扼住咽喉,他在掐死自己之前,他的指甲就已抓爛了皮膚,一道道血痕開始不斷佔據他的脖頸,直到他的指尖都插進皮膚些許,這名祭者才總算不再動彈,也不再呼吸。

萬幸的是,看見這樣一副悲慘的死樣后,不會有什麼人產生想接近他的想法,再加上本來就是陌生人的緣故,僅過了幾秒,倒下的祭者臉上那些可怕的青筋里開始泛起更加混濁的顏色,隨後爆裂開來,數十道暗綠色的液體四處飛濺,只有被擠在最近距離上的祭者遭了殃,實際上,這已經沒什麼所謂了。

眨眼的功夫,拘束設施內不再能聽見那些亂七八糟的能力胡亂轟擊牆壁或是作為唯一出口的裝甲門的聲音,作為替代,伴隨着倒地的聲音,一陣陣嗚咽開始自地面升起,站着的祭者們接二連三倒在地上,重複着第一個倒下的人做出的可怕動作,看來,面對這種浸透了血液的毒素,再怎樣凶暴的能力也無事於補,鋼鐵牆壁上的抓痕現在變得不再醒目,只因倒在牆邊的人抓出了更多猙獰的痕迹,之前曾用能力保持呼吸的祭者們如今也加入了地上的受害者們,在接觸到這些無形毒物的瞬間,保持使用的能力就宣告無用,沒有味道可言的毒突破了所有防禦,鑽入每一條血管,而這毫無疑問也是來自某個祭者的能力……如今,就算意識到這點也沒有什麼辦法能保住自身的性命了,當最後一位祭者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時,瀰漫在設施中的毒氣非常及時的停止了散步,將其釋放的專用排氣口也重新將閥門鎖緊,生怕浪費哪怕一立方米的毒氣。

總計6.02秒,關押了各式各樣祭者的拘束設施從一片喧嘩歸於寂靜,這裡已無法感受到任何生命的氣息,只有一堆正以極其異常的速度開始腐壞的屍骸,就連他們身上的拘束服也隨之一起腐朽,皮革,布料,血肉粘在一起最終化為塵土。

設置於天花板內側的洒水器從設施的頂端與四角伸出,一齊噴出清澈透明的水流,將地面上殘留的污穢悉數沖刷洗凈,而這些混濁的污水很快就從設施邊緣不知何時開啟的縫隙里滲透下去,此刻,除了地面的些許水痕,根本沒有任何證據能表面這個房間里幾分鐘前還站着近百名祭者。

“不會有些可惜嗎?一下子損失這麼多實驗對象。”

“沒什麼,後面再派人去補充些回來就行了,這些傢伙都因為某些原因開始活躍起來,上面的意思就是立刻排除不穩定因素,以免引來他們的同伴之類的。”

“嗯?我還沒聽說過祭者之間的感應有這麼……”

“詳細的就別問了,那是機密,連我也不清楚具體的緣由。”

透過上方的鋼化玻璃望向空蕩蕩的設施內部,穿制服的男人不禁感嘆道。

hl市廢墟

距離整個城市消失的慘劇已經過去了幾周時間,超脫現實的光景在經歷了這段時間后總算向人們的常識靠近了些,沿着完美的圓形邊界那些殘留下來的建築或是道路,成千上萬的藍色帳篷與臨時修建的水泥房屋拔地而起,在霧氣瀰漫的晨間映出光芒。

這些帳篷大部分都是用來收容倖存……更準確來說是因為身處城市外側從而沒有被波及的市民,哪怕他們如今的數量可能只佔原本人口總數的百分之三左右, 因為整座城市基本都被毀滅了的緣故,生活上受到的影響不必多言,心理上的折磨更是讓人們無所適從,戀人、子女、父母、親戚、朋友、同事,數之不盡的關係都在那吞沒一切的金色浪潮中不復存在,不留任何痕迹的消失在這世界上。

好在身心俱疲的他們至少得到了異常現象對應局最大程度的照顧,不必睡在失去水電與天然氣等各種對生活而言所必須之資源的家裡,同時還得忍受這些沉重打擊帶來的持續性傷痛。

除了保障生活物資,異常現象對應局也派遣了專門的精神顧問團隊駐紮在當地,儘可能撫平倖存市民們遭受的創傷,畢竟,只是抹去異常,並不代表能將其造成的影響也一齊抹去,傷痕已然刻下,能做的只有儘可能的將其撫平,對於秩序來說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不如說,秩序正是為此而生。

某處帳篷區,頂着機械頭盔的男人向前行走的同時正有條不紊聽取屬下的彙報,同時做出指派,他的身邊時刻跟隨着幾名身着統一的白色制服,頭戴兜帽的人,因為兜帽的遮擋加上陰沉的天氣,就連看出他們的性別都不大可能,不過他們並不對白鷺周邊圍着的那些異常現象對應局工作人員與各個行動隊的隊長造成什麼影響,看來只是在守衛他的安全吧。

“看啊!是白鷺!”

“白鷺總局長在這裡?!”

隨着一聲驚呼,白鷺隱秘的行程安排算是就此泡湯,不過他本來也沒打算真的要瞞住所有人就是了,當帳篷外面傳出第一聲呼喊他名字的聲音開始,接二連三的有人從帳篷里鑽出來,陰沉的眼神在看見那頂象徵性的機械頭盔的瞬間泛起了光亮,這種效應漣漪似的在帳篷之間擴散開來,更多的人走了出來,雖說反應不一定都那麼強烈,可這畢竟是能一睹傳說中的英雄之風采的絕佳機會,人們不一定都十分了解白鷺所立下的種種功績,但有一點是當今世界一致認可的,那就是在他的帶領下,異常現象對應局才能夠引領這個飽受摧殘的世界走向復興。

對於四處湧出,高舉手裡沒有網絡的手機試圖拍照的民眾,戴兜帽的守衛們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只是以適當的手勢和動作為白鷺清出一條建立在保證安全距離基礎上的道路以便他繼續前行,白鷺本人也完全不對這些懷着好奇或是憧憬眼神看向自己的人們感到介意,不時熟練的揮一揮手,就像平常面對記者們那樣,隨着圍觀群眾的增加,負責護衛白鷺的衛兵也在不知不覺間增加了不少,對於一些行為過分的民眾,他們也毫不留情的高舉手中的步槍,然後砸下槍托。

原本幾分鐘就能走完的路程,現在額外花了將近數十分鐘才到達目的地,一座用於臨時指揮部的倖存建築,看起來大概是還未完工的商場,空曠的大廳里四處堆放着未使用的木材與磚塊,以及堆積的水泥,在此基礎上又四處接上了與柴油發電機相連的電線,用於維持各種設備的運行,因此顯得更為雜亂,而在這裡面忙活的工作人員在看見白鷺掀起厚重門帘,現身於還沒立起大門的通道時,也不忘一齊向他敬禮。

“倖存者的收容區域從這個區域到C區再擴大一倍,把那些還沒完全失去機能的建築全部用作住所。”

和許多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員站立在桌前的白鷺,一絲不苟的用手指在平面地圖上做出標記。

“巡邏隊要時刻保證外圍的安全,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想趁此機會“大展身手”一下的傢伙來搗亂,反應色檢查每三天進行一次,如果有祭者你們知道該怎麼辦。”

“物資分配為什麼沒按最開始的那套方案來?如果你想問是誰定的,那制定它的本人就在這裡,就在你面前。”

“我會繼續從別的管理區調派人員過來補充,所以放開手去搞建設吧。”

簡短的會議過後,白鷺基本完成了當前對hl市事件的初期處理方案,留下詳細的提案后便繼續前往周邊進行考察,支開所有護衛,走向圍起所有帳篷區邊緣的警戒線最外圍的外圍,他站在被消蝕出完美弧形的廢墟邊緣,準確來說是坑洞的邊緣,直徑一萬平方公里的坑洞足以讓任何位於其邊緣的事物變得渺小,白鷺身上的風衣在不斷掠過巨坑上方的紊亂氣流中前後飄搖,找到了個不錯的位置后,他蹲了下來,腳尖離圓滑的邊緣幾乎沒有距離,稍有不慎,他就可能落入這堪稱是地獄入口的深坑之中。

坑裡看不見任何東西,至少在這個位置是無法看見的,有的只是一片遮蔽了底部的黑暗,不過白鷺也早都通過在高空拍攝的實時畫面看到了那下面的狀況, 只有黑色的土壤,以及一大灘看起來如同湖面的積水,除此以外什麼也沒有留下,周邊建築的管道和地下電纜,以及地鐵都被完美的截斷在弧形的斷面上,他思考着重建此處的方法,雖說會花上很多時間,要投入的人力和物力也不計其數,但只要不放棄,這座消失的城市或許終有一日能夠再度聳立起來。

拍了拍褲子上的土,站起來的白鷺想的更多的是讓整座城市都就此消失的力量,或許只能說那是神力吧,人力所不能及之事,用來形容這種狀況恐怕再合適不過了而現在,他正在等待……

和預計的時間差不多,腳步聲在身後響起,不過他還是故意裝作一副沒有聽見的樣子,入神的望着深不見底的深坑。

“如果,在,這裡,把你踹,下去,會怎樣?”

紊亂的語調和謎一般的間隔,讓白鷺終於選擇回過頭去,他不知道森無是否有辦法看見自己頭盔里的表情,但他姑且還是選擇以微笑迎接他的到來。

“那事情可就大了,就算是我,摔進的這麼離譜的坑裡大概也免不了受傷吧,不,直接摔死在底下也說不定,那樣一來的話異常現象對應局會就此失去領導力,世界也要再次步入終結……之類的玩笑挺沒勁的。”

完全不在乎森無越走越近,白鷺轉過身去繼續望向深坑,不過幸好森無最後只是站在了他的身旁,沒有真的像說的那樣,照着白鷺的屁股狠狠來一腳,雖說他確實是有這個想法。

“只是接替我的話,無論權力層面還是指揮層面都準備的很完善,不過他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所以我死了的話最大的問題還是計劃會就此失敗吧。”

連身上還粘着血跡和別的什麼的作戰服都沒有換,雖說那本來就很難看出來,森無在安置好安琪后直接過來這裡,畢竟現在他們兩人是白鷺的直屬部隊成員,要知道他的動向不是什麼難事。

“哦,所,以,我,們,從那裡,回來了。”

對白鷺的“計劃”完全不感興趣,森無只想快點做完簡報然後回去休息,不過說是休息,其實也只是繼續去四處亂轉罷了,就像是隨機刷新在地圖上的稀有怪那樣。

“嗯,辛苦了,那麼任務的情況執行的如何?”

幾天前的事現在仍歷歷在目,不過森無倒是沒有受到多大打擊,簡單閱覽了一下數據庫里的文件,森無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用,說,的,還是,傳過,來?”

“啊哈哈哈……要是讓你說的話估計我得站在這好幾天了,所以傳過來就好。”

沉重的機械頭盔發出一陣微弱的電流聲,此時白鷺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森無,然後再看向面前的深坑。

“比起這個,有什麼感想嗎?在面對傳說中的第一教條之後。”

沒有多說什麼,森無只是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白鷺,然後對他豎起中指,對此,白鷺也只能聳起肩膀,無奈的笑了笑。

“你,不會,最,開始,就,知道吧?她,在,那裡。”

“嗯,沒錯。”

不做任何辯解或是掩飾,白鷺爽快的承認了這一事實。

“具體的途徑請自行想像了,不過我確實是在知道那位第一教條也會出現的基礎上派你們去清理那裡聚集的祭者,任務本身是順帶的,畢竟不削減他們的數量的話後面別的部隊也會很難辦,最重要的當然還是……”

機械頭盔伴隨着着白鷺抬起頭的姿勢上揚了些許,看似沉重的質量似乎並沒有對白鷺的動作造成過多影響。

“將來你們要面對的無名,便是與她如出一轍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