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界的視界中,一切都眩暈般的蒙上一層幻影,僅僅是因為博士不久前一個名為“開燈”的小舉動,並不算明亮,但足夠讓灰界看清整個房間的燈光不斷的將不可理喻的畫面輸入他的視網膜。

他知道了不久前那股像是醫院裡特有藥味的來源,來自被天花板上落下的鐵鉤懸掛住的“像是人”的什麼物體,而那上面的牆壁灑滿乾涸已久的血痕,可最讓人詫異的是整齊分布在房間四周,末端連接到了房間中央那張桌子的罐狀物,每一個都和有人的大小,而裡面也確實裝着人。

“進入正題吧,雖說那傢伙的意思是不留活口,但對我來說殺和不殺區別都不是太大,畢竟全殺光的話……”

博士不再踱步,徑直的走到了灰界的面前。

“可就沒人能告訴我“她”的下落了。”

隨着那個簡單的第三人稱被說出,博士的眼中……

漆黑而混濁的某種情感波浪般湧現出來

那眼神,讓灰界倒吸一口涼氣,那絕不該是人,甚至長了眼睛的生物該有的眼神,愛憎、憤怒、悲傷、歡快,彷彿將這些無比矛盾的形容全部揉進一個眼眶裡。

僅僅是一個第三人稱,連名字都沒有提到,但灰界卻本能的察覺到“她”究竟是在指誰。

神秘少女使壞般的笑容再次浮現在腦海中。

“不……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就是想要隱藏她是不是想要奪走我最愛的她是不是想要把上帝對我的恩賜搶走你這個該下地獄的惡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博士歇斯底里的吼叫讓灰界感到恐懼,此刻他面前的與其說是人,更接近某種發狂的野獸也說不定,猙獰的表情扭曲了他的面部,甚至能看見他脖子下暴起的一根根青筋。

“啊,失禮了,反正監控上確實只有你一個人在自言自語……之類的我覺着不可能吧。”

博士再次按下手裡的控制器,牆壁上再次開始播放畫面,時間是一小時前,也就是灰界被送到這裡之前在牢房裡的樣子,和灰界記憶中的基本一致,除了自己突然開始瘋狂掙扎的部分,但最大的問題是……

整個過程確實只有灰界一個人,頭看向牆壁,好像那裡站着誰似的說著話,從狂亂中恢復過來之後也一樣,低着頭虛弱的對着牆壁自言自語,直到兩個士兵進來將他帶走仍然對着空無一物的牆壁說著什麼。

哪裡都沒看見少女的身影。

“別奇怪,那傢伙沒法被一般的監控器材拍下來。”

咔噠

是槍栓被拉動的聲音,說著的同時,博士不斷縮小着自己與灰界的間距,而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已經緊握着手槍,瞄準了灰界的膝蓋。

“這一發要不了你的命,但你最好在四個關節被全部打爛之前說出來她的……”

難以言喻的醜陋笑容掛在博士的臉上,而灰界早已失去了說些什麼的餘地,何況少女從未告訴過他有關自己的行動哪怕一個字。

“把你知道的她的一切,全都說出來。”

博士沒有等待太久,隨着自己的性子扣下扳機,子彈也隨着槍聲筆直的飛出。

……

“在這邊,暮!!!”

已經準備好因劇痛而大叫出來的灰界緩緩睜開自己緊閉的雙眼,本以為是博士的手下留情,卻發現子彈就這麼停在了自己膝蓋前,而手槍的槍口還冒着雕塑般靜止的火,以及表情保持着剛剛那樣扭曲的笑容一動不動的博士。

可是剛剛的大喊肯定不是自己發出的。

距自己有些距離的大門被從外面踹開,一位和剛才運送自己的士兵同樣打扮的人走了進來。

“哈,果然我的第六感是無敵的,無論什麼意義上都趕上了。”

向著這個隱藏樓層趕來的時候,華晝大概猜到了會在這種設施里的人是誰,於是讓暮在上面的樓層隨時準備使用“能力”,結果上來看確實是救了灰界,而他無視了一邊帶着奇妙表情射擊的博士,走上前去解開綁住灰界的束具。

“等等……你這是幹什麼?”

灰界此刻的心情有些難以言喻,不久前暴揍自己一頓後送到這裡的士兵此刻正溫柔而迅速的解開自身上的束縛。

“啊?噢噢,忘了這個了。”

面前的“士兵”眨了下眼,一陣黑金色的光輝從他的眼角散去,成熟的男性面孔漸漸變的年輕起來,穿着的護具也化作一陣粒子隨風飄散,幾十秒內便從一個全副武裝的士兵換成了穿着輕便外衣的、看起來和灰界年紀相仿的青年。

事到如今,或許灰界沒必要再對這種難以理解的事感到驚訝,但他回想起旁邊這個自稱為“博士”的男人不久前所說的關於能力的事,毫無疑問這就是了。

華晝解開束縛后,帶着一絲少有的謹慎觀察着四周裝着“人”的容器。

“你到底是……?”

灰界活動着自己因被束縛過久血液循環不暢而麻痹的手腳。

“總之是同伴啦,是同伴,讓我拿出證據的話……呃,你應該記得那個穿禮服的超漂亮的女孩子吧?”

神秘少女再一次被提及,而灰界也不得不開始疑惑,她與這些莫名其妙的事究竟有着怎樣的聯繫。

“我覺的我想忘都不一定能忘。”

“那就是了!她叫我來這把你帶回……我估計這大叔把你折騰的夠嗆,總之先跟我走。”

“……”

“哎,沒時間磨蹭了!”

華晝一把抓住灰界的胳膊,開始拉着他向著實驗室的大門跑去。

“等等,那個博……”

灰界扭過頭看着那邊用槍指着空氣的博士。

“別管了,我也挺煩他但現在揍他也好還是把他的槍奪過來崩了他也好都毫無意義,那傢伙把能力停下全都會復原的!!!”

“那些士兵呢???”

“你還真是愛操心些沒用的!!!看看後面那些罐子里裝的是啥???”

華晝奔跑着的同時指了指裡面漂浮着類人物體的容器。

“是什麼???”

“人形兵器!!!”

兩人跑出了更遠處的裝甲大門后,華晝拿起掛在胸前的對講機說道。

“我帶他出來了,可以恢復了,還有不要等我們,直接上去找車,就藏在大樓後面。”

“難得讓你慌了下啊,究竟發現什麼了?”

對講機嘈雜地傳出有些冷淡,卻很溫和的女聲。

“別提了,虐殺博士,還有他那些惡趣味作品。”

博士這個頭銜之前增加了一個讓人畏懼的詞彙

“嘖,這就是禍不單……”

對講機陷入了沉默,華晝重新發動能力後繼續帶着灰界向上層進發,而裝甲大門的另一頭……

博士發現自己的子彈並沒有如預想的那樣擊穿灰界的膝蓋后帶來自己最為熱衷的鮮血淋漓與不絕於耳的哀嚎,而是射入了空無一人的床墊里,收起了槍后摸了摸下巴。

“有意思,是停止了我的體感時間還是停止……這就是他的能力?”

調出不久前的監控,這位“虐殺博士”回顧了發生的一切。

“原來如此,來了另一個小傢伙啊。”

一個響亮的響指之後,眾多容器中一個標有”16“數字的容器緩緩發出紅光。

“只有十六號調整完了嗎?無所謂了。”

扭曲的笑容再次爬滿博士有些蒼老的面容。

容器里充盈的綠色液體不斷從底部設置的排水管排入地下,徹底排干后,裡面被各種儀器鏈接着的“人”露出了真容,只有比一張椅子高一些的身高,但那形態似乎是刻意的模仿着那位驚為天人的少女般。

與她同樣的黑色長發,但髮絲中卻參雜了不少線狀傳感器,明顯被調整過的面部上帶着環狀的目鏡,幼小的軀體身着用特殊材料製成的“禮服”,而她的雙臂……

從肩膀往下,兩隻手臂都是鋒利的合金刀刃,隨着柱形容器緩緩打開,她的目鏡由紅光轉換為黑色與金色相間的光芒,象徵著她的全部機能正式啟動。

她的編號是16,也是她唯一的名字。

鏈接着16號的全部儀器依次脫落後,從容器中緩步走出,對着虐殺博士屈膝跪下。

“16號啟動完成,偉大的父親啊,您的命令是什麼?”

從她的口中傳出的是如同機械的混響,若不仔細傾聽的話恐怕很難辨別這聲音主人的性別。

“把那些不聽話的傢伙帶……啊算了全殺了。”

博士敲了敲屏幕上的兩人。

“如您所願。”

“啊,等等。”

“您還有什麼命令?”

“果然是之前那次壞的太嚴重了嗎,怎麼重置都重置不過來,聽着,對我沒必要這麼嚴謹,畢竟你可是我最愛的女兒之一啊。”

博士向前走了一步,簡短的擁抱了一下16號並小心的避開她兩臂搭載的刀刃,即使她根本沒被自己寫入有關這個動作的相關資料。

“那您的意思是?”

“隨意點,就叫我父親……或者爸爸就好。”

16號不解的歪了歪頭。

“是,父親或者......爸爸就好。”

連斷句位置都一模一樣。

“回來再詳細的看看是哪的問題吧,總之,全部,殺光。”

博士的話音未落,被稱作16號的少女……或者武器就徑直衝了出去,來到了裝甲大門前。

“16號沒有出門權限,但根據父親命令的優先順序,合理的解決方案……”

兩把合金製成的刀刃散射着讓人膽怯的寒光。

“切斷。”

清脆的斷裂聲后,厚重的大門上顯現出兩道X型的切痕後分成了四個有着鏡面般平滑切口的三角落到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