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為啥非得走過去啊……”

“車送去保養了,一次都沒付過我油錢還白坐這麼多次,這麼幾步路就忍着吧。”

“好好,為什麼非得這個鬼時間搞什麼演出,公交都沒得坐誰會去看啊,這麼給人添麻煩的偶像能有幾個粉……”

看着一旁喧鬧的兩位,灰界的頭上似乎憑空出現了不斷閃爍的鎢絲燈泡,為了將它抹去而努力的尋找一些話題。

“咳,對了,為什麼那個……呃,( )沒跟我們一起?”

連能說出口的名字都沒有,灰界只好用那奇特的感受代替了稱呼,不過即使不這麼做華晝與暮也知道他在說誰。

“我去了的話可就沒人看歌手的演出了,那不是太可憐了嗎?”

俯首弄姿地留下這麼一句后就消失在華晝的視線中,而後者浮誇的模仿着她的聲調重複了一遍。

“她這麼說。”

“這樣嗎……不過我們到底要做些什麼?”

“誰知道呢,所謂順水推舟就是這麼回事啊!還別說我挺喜歡這種感覺的。”

“是啊,畢竟不會擔心的只有你這傢伙了。”

說著的同時暮敲了下華晝的頭。

“和之前救灰界的時候一樣,找到我們的“同伴”,然後帶回去見( )。”

暮倒是熟練掌握了對( )的稱謂,準確無誤的再現了那異樣的感覺。

“從這邊拐過去就到了,哎我去……”

走在兩人之前的華晝只顧着回頭說話,沒能注意到從路邊停靠的出租車裡下來的男性,就這麼撞了上去。

“走路看着點!”

“抱歉抱歉,沒注意,嘿嘿。”

男性皺了皺眉,拍展自己的衣服后立刻走到不遠處的地方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什麼。

“喂,看那邊。”

順着暮指着的方向看去,市體育館近在眼前,龐大的橢圓形建築中閃耀着燈光,但這看過不知道多少次的夜景根本無所謂,讓他們感到震驚的是從中延伸出的,很難在深夜得以一見的人群,手裡拿着熒光棒與寫着歌手名字的熒光板,暮他們站着的位置離門口至少還有幾百米,可隊列卻從入口、台階、馬路一直延伸到自己觸手可及的距離,這是毫不誇張的形容,站在前面的華晝只要伸出手就能再碰到同樣加入隊列了的,剛剛撞到的男性,距離入場還有些時間,卻已有如此之多的人群在場外等候着,而暮所看見的隊列甚至只是其中之一,隔了些距離的位置至少還有同樣長度的幾列,大部分成員都是男性,而且讓人不得不懷是否有足夠容納他們的空間,但不僅僅是人數導致的雜亂感,空氣中瀰漫著某種讓人陶醉的甜蜜、以及某種……

混濁而黑暗的窒息感。

“大概是錯覺吧。”

就算知道這種話不能說,但暮仍在心裡默念了一下走進了隊伍,而位於前端的隊列已經開始接受安檢。

“啊不好意思,這個我忘了拿出來了,你看畢竟挺貴的能不能通融一下……”

被安檢儀發現帶着打火機這種明顯違禁了的東西的男人熟練的賠笑着,試圖往他手裡悄悄塞一小捲紙幣來尋求“通融”。

而保安果斷的將他的手推了回去,還沒等男人裝出一副更生動的苦瓜臉,就先微笑着說道。

“先生,您身上沒有任何違禁品,請快些入場,後面的觀眾還在等待檢查。”

“哎?噢噢噢,真是謝謝,謝謝!”

奇怪着的男人趕緊將錢又收了回去,拿回自己的票后迅速離開,而保安用那閃爍着微光的雙眼目送他走入會場後繼續履行自己的職責。

稍久后

“我看看位置……D13、14、15,應該是這下邊吧。”

一邊看着左手拿着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座位區域,華晝觀察着四周的座位走下樓梯,轉眼便看見了標着D的區域,轉過身去示意兩人找到位置后,華晝先走了進去,摺疊的椅子早都被放下並坐滿了人,想要在其間行走可謂舉步維艱。

整個會場的燈光似乎是為了迎合深夜這一主題調整的比較暗淡,但足夠在其中來往的人們看清自己腳下的路,不得不說對於沒什麼機會參加大型活動的三人而言這是相當難得的場景,外面等待着的人潮通過環繞場內的門沿向下延伸的階梯移動到各自的位置,理所應當的座無虛席,環境紛擾到讓他們甚至有些聽不清就坐在自己旁邊的人在說什麼,暮坐在了中間的位置上,剩下的兩個男人分別坐在她的兩側。

“哎,看那傢伙,坐這我都能聞到他身上一股土的味道。”

華晝在不經意間將頭探到耳旁的低語讓暮着實嚇了一跳,在觀察那個人之前本能的狠狠擰了一把華晝的大腿,讓他露出五官都快要扭成一團的奇妙表情來後悔自己輕率的舉動后,姑且還是看了眼華晝指去的方向。

也難怪華晝會大驚小怪,坐在一旁的男性與周遭穿着隨意的觀眾確實有着一眼就能看出來的異樣感,暗淡燈光下都能看到大衣上面與面料顏色完全不同的大量土漬,大概就是華晝說的味道的來源,簡直就像是剛剛從坑裡爬出來一樣,而且明明是在室內,還故作神秘的戴着兜帽從而無法觀察他的面部。

這麼顯眼的傢伙是什麼時候坐過來的?

將這樣的疑問簡單的在腦內劃過后,暮再次擰了上去。

“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啊啊啊啊啊我知道我知道了鬆手鬆手!!!”

華晝壓低聲音的慘叫還沒結束,頭頂的燈光從天花板的邊緣處開始依次熄滅,只留下照亮通道的必要燈光,與光線一起消失的還有四周觀眾們的喧鬧,從嘈雜歸於寂靜,只用了短短几十秒,而這一切都只為說明一件事……

主角來臨了。

隨着聚光燈深沉的啟動聲,一束淡白色的光線從頂部灑落,將空無一人的舞台照亮,麥克風的影子孤獨的矗立在原地等待自己的使用者,但觀眾們似乎早都知道會是這樣,沒過太久,另一束光照向了環形場地第一層最遙遠的通道。

人們尋求的,名為奈束苑的少女早已立於門前,伴隨她前進的步伐,歡呼聲不絕於耳,灰界他們的位置側對着走向舞台的她。

“低調到從不露面的理由只可能是因為除了聲音以外一無是處吧?搞不好意外是個醜女啊。”

像這樣的懷疑在各種媒體提到她的時候絕不會少,但只要是在深夜親臨現場聆聽過她聲音的人,都知道不過是無稽之談罷了。

在微弱的人造光線照射下,被額前劉海下的陰影些許遮擋的瑰麗面容哪怕是遠觀都讓人神魂顛倒,微卷的長發在她肩后輕輕擺動,輕便的裙擺更透露着她的活力,就如“夜鶯”之稱般,輕盈而富有生機。

無論是幾乎光顧了她每一次演出的死忠粉還是因為難以按耐的好奇而第一次前來的人,一同為她的美麗傾倒,僅僅是見到她,自己捨棄的睡眠時間與門票的錢就得以回報了。

“雖說我的興趣不是這種,但我感覺……”

說著的同時華晝拿出不知從哪裡弄來的熒光棒。

“我粉上她了!”

無視了揮舞起熒光棒的華晝,暮繼續警惕的觀察着觀望着,她可沒有忘記( )所說的事,就在這裡,這座體育館內有着至少兩位和自己一樣持有某種能力的祭者,不過比起什麼不對勁的事,倒是發現對面座位上有個拿着手機的傢伙,無視了門口就有寫着的禁止拍攝虎視眈眈的把鏡頭瞄着場地,看起來就是那種沒道德的粉絲了,可就算想上前阻止,從距離上來講也做不到,只能寄希望於保安之類的能快些發現他。

“那個……我可以就叫你暮嗎?”

從見面開始就一直糾結着該怎樣合適的稱呼不是那麼熟悉的女孩子的灰界,總算迎來解決這滑稽問題的機會,順帶也能增添一下自己從剛剛開始就不斷消退的存在感。

“啊?不然還怎樣叫?”

因為專註與觀察揮着手向觀眾們致意的奈束苑,暮並沒有太在意灰界的問題。

“抱歉……”

“別動不動道歉,怪噁心的,你以為華晝那麼叫是有什麼含義就錯了,我的名字只有這一個字。”

“這……這樣嗎。”

回過神來,奈束苑已經站在了舞台上,適當調整了一下麥克風之後環繞全場的音響發出了她的聲音。

“晚上好,非常感謝各位願意在這樣的深夜前來陪伴我,這次是我在這Z市的首次演出,希望各位能夠……”

奈束苑清脆的聲線突然有些顫抖,那是她的呼吸系統受到刺激,肌肉急速收縮所發出的粘滑聲調,但就算是咳嗽都是這樣動聽,不會讓人有絲毫想要責怪她的想法,稍微低了一下頭向觀眾們表示歉意后,她繼續說道。

“呵呵,我可能稍稍有些緊張了,畢竟是第一次來到這樣繁華的城市,見到這麼多的觀眾,剛剛的失態還請讓我用歌聲來向各位彌補,那麼敬請欣賞第一首,《???》。”

先是觀眾們雷鳴般的掌聲與歡呼,接着從音響中傳出的前奏讓三人為之一驚,旋律本身就十分激烈,加上立體聲的效果變得更加震耳欲聾,但很快她的聲音就將這一切淡化。

她的聲線完美的切入旋律之中,將歌詞中描述的情感淋漓盡致的傳達給所有人,這似乎是一首隱藏在高昂曲調中的哀歌,描述了一位少女在月亮下遭遇了可怕的異變。

不僅僅是歌聲,她在唱着的同時也用動作詮釋着歌中的場景,仰望、哀嘆、孤獨的起舞,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揮舞着手中的熒光棒為她喝彩,整個會場都染上了與她的裙擺同樣的紫色熒光,華晝早都加入了他們胡亂揮舞着手裡的熒光棒,灰界也正後悔着為什麼沒買一根,連暮都有些聽的入神,畢竟她的聲音簡直撫慰了靈魂,直達心靈深處。

除了那邊帶着兜帽的男人仍然冷冷的盯着舞台。

歌曲漸漸迎來高潮,她的姿態也愈發熱烈,舞台上的歌手一手接過麥克風,緩緩抬起自己的右手,緊接着讓人驚異的一幕發生了。

與舞台噴射出的火花一同,從她的背後出現了不自然的陰影,兩根有着弧度的棍狀物從她柔美的後背緩緩突出,撐起了她的衣服,緊接着完全將其貫穿向兩側猛地伸展開來,伴隨被風吹動的膜狀物特有的聲響,圓弧狀的翅膀在她背後綻開,比起天使,那形狀無論是誰都會聯想到蝙蝠或者惡魔。

就像歌里唱到的那樣,一雙對於她那輕盈身姿而言稍顯巨大的雙翼,黑色翼骨間被有着混濁顏色的薄膜連接着。

觀眾們沸騰了,為這前所未見的特效歡呼起來,可歡呼中的他們並沒有誰發現,也無法發現,每一處進入場內的門都已悄悄的關閉並上了鎖,好像裡面早已散場似的。

“噢噢噢噢這TM真帥啊!!!世界上怎麼能有這麼又帥又漂亮聲音又好聽的人啊!!!她是女神吧!?肯定是女神啊!!!”

一旁的男人不緊不慢的轉過頭來,像是看着節日里在家中胡鬧的小孩子一樣看了眼華晝,隨後搖了搖頭。

華晝早已把來這裡目的與理智一同丟到了座位入口處的垃圾桶里,但旁邊的“土味男”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無動於衷,這讓他開始覺得自己被小瞧了,便推了一把他的肩膀。

“喂,你這傢伙難道不懂欣賞嗎!?”

“真是羨慕你。”

“啊?羨慕什麼啊!?羨慕我能全身心沉浸在她的歌聲里嗎?”

“不不不……是羨慕你明明是有着與眾不同的力量的人,卻還能裝作什麼都沒察覺到的沉着冷靜啊。”

華晝嗨過頭的表情瞬間凝固了下來。

“你是在說什麼?”

男人指了指舞台上將翅膀收攏在自己兩側,仍在歌唱的奈束苑。

“那可不是特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