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首領宅邸的樓閣第三層,這座宅邸,或者說整個聚落的主人憑欄而立,俯視着一名嬌小的入侵者與她的樓閣衛隊凌然對峙。

這支二十人的衛隊是黑羽最精銳的戰士,單憑戰鬥力而論,這支隊伍拉出去的話可以摧毀大陸上絕大多數的聚落。

然而,氣勢上處於劣勢的並不是入侵者的一方。

芷唯依的眼神變了。

看見守衛們聚集的瞬間,芷唯依就拋棄了“不痛下殺手”的天真想法。

迄今為止,芷唯依已經經歷過無數場戰鬥,見識過無數種戰況,然而就難易度來說,自己即將面對的這場廝殺,將刷新芷唯依對“最困難”的認知。

利用短短數秒的對峙,芷唯依將每一名對手的情報記在心中——體型、兵刃、架勢、表情、站位……再以此推斷他們的力量、技術、相互之間的默契度、準備以何種戰術對付自己……

對面的守衛們雖然嚴陣以待,卻並不着急,畢竟時間並不站在芷唯依這邊。

外院的守衛遲早會從混亂中緩醒過來,自己在外院下的黑手也會被發現,若是讓救火的守衛們也加入對芷唯依的圍剿,那就一點勝算都沒有了。

最先行動的果然是芷唯依,她兩手一甩,將兩支從中間掰斷的箭矢擲向其中兩名守衛。

眾目睽睽之下扔出的暗器自然是沒有擊中守衛的可能,在射擊延長線上的兩名守衛閃身躲開。

鐺————

斷箭準確命中了芷唯依想讓它們擊中的目標——被兩名守衛擋住了火盆。

裝滿炭火的火盆掉落在地,然而附近的守衛用腳尖挑了一下火盆的邊緣,讓它倒扣下來,將火源整個扣在封閉的空間里,並沒有像外院一樣點燃草坪。

“這招已經不管用了,惡徒!”踩着火盆底的守衛憤憤地對芷唯依說,“你就這點本事了嗎?卑鄙小人!”

芷唯依不理會守衛的嘲諷,因為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她抬眼觀察牆沿上的幾個哈耳庇厄,果不其然,這幾個人都不同程度地讓瞳孔反覆聚焦,似乎很難在照明條件變惡劣的情況下看清自己。

進門的時候,芷唯依注意到哈耳庇厄守衛的儀容均有些瑕疵,不是衣領沒理好,就是耳羽微翹,似乎是睡下之後被叫起來緊急戒備的樣子。有夜視能力的哈耳庇厄到底還是少數,現在面對的這幾個不在其中,否則不太可能一個也不安排值夜。

“上!”

一聲令下,守衛們紛紛散開,圍成一個半圓將芷唯依包圍起來,哈耳庇厄振翅起飛,居高臨下俯視着只能行於地面的芷唯依。芷唯依唯一的退路就是剛剛被自己打開的大門。

砰————

芷唯依向後伸手,抓住了大門的把手,用力一拉,將大門緊閉,然後從裡面插上了銷子。

這並不是自斷退路,而是為了在解決掉這群守衛之前不被外院的人打擾。

不少守衛都因此皺起了眉頭。

何等狂妄!在芷唯依看來,並非她自己而是守衛們被逼入了絕境。

守衛開始縮小包圍圈,而芷唯依並沒有等他們靠近的意思,她挑了一個目標發動襲擊。被攻擊的虎人守衛揮劍彈開石刀,跟進一步乘勝追擊。

虎人高舉大劍斬向芷唯依,傾注全力的一擊無法防禦只能躲避。

芷唯依果然後跳離開劍圍,這正中虎人的下懷——這一劍不是為了殺死芷唯依,而是迫使其後退,落入從後面圍上來的同伴手中。

然而芷唯依就像是背後長了眼一般,壓下一個仆步,讓身後的一記橫斬從頭頂上掠過,然後將彎曲的腿重新頂起,重新與虎人交鋒。

石刀與銅劍相擊,迸濺出火星,芷唯依不拘泥於快速擊倒對手,在揮開虎人的劍之後,立即以腳跟為支點旋轉身體,格擋背後偷襲者的劈斬。

守衛們都是訓練有素的戰士,相互間的配合也很緊密,因此,芷唯依能從他們的動作上讀出很多信息來。

剛才虎人的那一劍,故意以高舉的動作傳達出“斜向重擊”的意圖,讓芷唯依只有閃避這一個選項,用意過於明顯。而虎人視線的方向越過了芷唯依的頭頂看着她後面,這讓芷唯依幾乎不用思考就判斷出虎人在配合隊友兩面夾殺自己的打算。

腹背受敵着實危險,因為芷唯依的視角範圍只有三分之一個圓,她敏銳的聽力在嘈雜的環境里大打折扣。無論怎麼努力,芷唯依的觀察範圍只能涵蓋一部分守衛,所以,她必須通過能觀察到的對象的反應,來推測其餘方位的守衛意欲何為。他們銜接的越緊密,芷唯依就越容易判斷,每一個手勢、每一個眼神,都能成為芷唯依預判的確據。

一個背步躲過佩劍的連刺,芷唯依調轉石刀的鋒刃,左手按在石刀的底部,把石刀插進了為讓出攻擊位置而向側面避讓的守衛的胸膛。從手感上判斷,這一刀插得不深,可能沒辦法致命,不過那個出血量足以讓傷者和她周圍的人慌亂一陣了。

沒時間讓刀尖深入以擴大戰果了,芷唯依踢了一腳守衛,把刀拔出來,順勢向後翻滾躲避接下來的戰斧橫掃。

眼見又一擊到來,芷唯依及時將蹲姿改為單膝跪地,雙手握持石刀反手格擋。守衛從上方用力按壓劍身壓制芷唯依,似乎向這樣把芷唯依釘在地上。芷唯依只是一偏刀鋒,就令守衛的劍從一邊滑開,而守衛的身體也因失去了芷唯依力道的支撐,向前傾倒。

芷唯依拽住守衛的領子向下一拉,讓守衛的身體整個蓋在自己的頭頂上。

原本瞄準芷唯依背後空門的一劍在半空中停住並收了回去。芷唯依一刀插入守衛的腹部,先讓她因劇痛而無法對自己實施攻擊,然後頂起身上的守衛,以雙手和肩膀的力量將她掀翻過去,砸倒了接近的守衛。

無力化了兩個,還剩十八個……

芷唯依一邊在心裡默算,一邊警戒周圍,她驚奇地發現所有人都後退了至少一步,似乎不是擔心誤傷同伴所致。芷唯依猛一抬頭,天空中一隻利爪向自己襲來。

“唔!”

芷唯依不能向任何方向後退,否則肯定會撞上嚴陣以待的劍刃叢林,她原地起跳,在垂直面上與哈耳庇厄的飛踢擦過,同時扭動腰部反使出一記橫踢。

哈耳庇厄將翅膀防禦,撥開芷唯依的腳尖。二人先後落地,斜向著地的哈耳庇厄處於一個不利的姿態上,她幾乎是側坐在地上的,無法防禦來自身後的攻擊,但是周圍的守衛並沒有上前解圍的意思。

芷唯依從哈耳庇厄的後面揮刀相向,而哈耳庇厄的應對也很及時。她的腳爪扣入泥土之中,利用右腿的爆發力,將整個身體以腳爪為發力點“甩”了起來。起身之後,哈耳庇厄反身一記,翅膀宛如一把釤鐮,劃出非常大的攻擊範圍。

哈耳庇厄的翅膀和手臂一樣,以肘關節為界分為前後兩個部分,所以能夠使出“兩段擊”。芷唯依先是後退一步,躲過大臂橫掃,然後屈膝讓前翼的“補刀”落空。哈耳庇厄收回左翼,以右翼發起相同的一擊。

來到黑羽聚落之前,芷唯依曾與不止一名哈耳庇厄戰士交過手,他們會謹慎使用易受傷的翅膀交戰,一旦被迫落地作戰,哈耳庇厄通常會利用利爪的抓地力和強勁的腿部肌肉向對手使出一套迅猛的連環腿。而這名哈耳庇厄守衛異於同族的攻擊方式,原因是……

芷唯依以餘光瞥了一眼周圍,圍住她們的守衛不僅沒有靠近配合哈耳庇厄,反而離得更遠了。一瞬間,芷唯依得出了結論。她冒險後退了一大步靠近其他守衛,果不其然,哈耳庇厄沒有對自己窮追不捨,而是雙腿蹬地,振翅起飛——踢腿的動作會導致重心後仰,導致哈耳庇厄無法起飛,守衛們後退也是為了給哈耳庇厄讓出振翅和升空的空間。

不過芷唯依可不會配合他們,趁哈耳庇厄試圖低空掠過人群的時候,芷唯依高高躍起,抓住了哈耳庇厄的腳踝。

儘管張開翅膀的哈耳庇厄從視覺效果上給人以孔武有力的感覺,實則他們為了飛行而將身體極度輕量化,以至於翅膀上的骨骼都是中空的腔骨。別看這個哈耳庇厄比芷唯依高出整整一個頭,論體重,反而是芷唯依略勝一籌。

芷唯依抓緊哈耳庇厄的腳踝,把自己的身體向上一甩,劇烈改變的重心讓哈耳庇厄無力保持平衡,一頭栽了下去,原本砍向芷唯依後背的大刀也因此命中了哈耳庇厄。

揮刀的守衛在最後關頭轉了一下刀把,錯開刀鋒,讓刀身拍在了哈耳庇厄的翅膀上。縱然如此,哈耳庇厄的骨骼也發出了“咔嚓”一聲,單看哈耳庇厄翅膀彎折的程度就知道她再也無法重上藍天了。

哈耳庇厄慘叫着撞進了人群,使包圍圈出現了一道空隙。

芷唯依向缺口的方向突圍,但是立即有兩個高大魁梧的米諾陶斯守衛堵了上來,輪番以石錘石斧對芷唯依施以打擊。

面對一擊可以震動大地的力量,芷唯依不可能與之正面對抗,只得退回包圍圈內。只不過,兩個體型巨大的守衛竟然擠在一起,令芷唯依起疑,他們似乎不僅僅是為了將自己頂回去,可能是利用體型來遮擋芷唯依的視線。

他們將什麼東西隱藏在身後了呢?芷唯依無法讓視線穿透米諾陶斯的身體,但她可以從周圍人的反應上找出答案。

其他守衛也在移動,不是縮小包圍而是變成了兩塊夾板,將芷唯依至於一條筆直的通道里。與此同時,所有手執長兵器的人都將武器豎了起來,好像是為了避免它們成為阻礙。

答案顯而易見了,芷唯依連續退卻幾步,為接下來的行動做準備。

兩名米諾陶斯也不追擊,而是迅速將人牆組成的通道的“入口”讓開。

一個持槍的半人馬四蹄生風沖入了通道內,早有準備的芷唯依側身躲過槍頭,抓住半人馬的腰帶翻身騎在了她的背上。

半人馬也不含糊,騰出一隻手把腰間的彎刀拔出來,反手向自己的背部上方刺去。芷唯依抓緊半人馬的腰帶,把身子一歪,幾乎是“騎”在了半人馬的側腹上。

在芷唯依的認知中,半人馬有一個明顯的弱點,那就是重心很高,而且越是健壯的半人馬這個弱點就越明顯,尤其是在她身披重甲還坐了一個人在身上的情況下。

芷唯依這一歪騎,半人馬立即感覺到自己要被拽倒,她不得不放棄減速停下的打算,本能地向反方向傾斜身體以配平重心。她有些顧此失彼,拿槍的那隻手沒有注意,被芷唯依看準時機奪下了長槍。

“你這個……”

半人馬又氣又急,卻沒有辦法反擊。不過她倒也不是特別害怕,因為芷唯依這個歪騎半人馬的姿勢也很難對自己實施攻擊。自己只要拐個彎兒,把芷唯依撞到樹榦上就能解圍了。

她還是把芷唯依想得太簡單了。

芷唯依將長槍向半人馬的兩腿前腿之間一插。被自己的武器狠狠絆了一下,半人馬以無法制止的勢頭狠狠摔在了地上。芷唯依則是蹬踢了一下她的側腹,及時離開了半人馬的後背。

“呼……哈……”

敵人的數量尚未減半,芷唯依已然感到體力不支。

半人馬將芷唯依帶出了包圍圈,對面的敵人衝過來還有一點時間,芷唯依可以調整一下呼吸。

正當芷唯依這樣想的時候,她的背後就遭受了重重一擊。

芷唯依還記得這種感覺,那是哈耳庇厄慣用的腳爪掠襲。剩餘的哈耳庇厄不想重蹈斷翼者的覆轍,以用不落地的形式襲擾芷唯依。

由於離開的人群,芷唯依沒有能預見到來自背後的攻擊。值得慶幸的是,在夜裡看不清東西的哈耳庇厄相互之間沒有配合,所以芷唯依遭受的只有一擊,而不是它的三倍。

芷唯依的背包替她擋了一下,它被哈耳庇厄的腳爪扯開,裡面的東西全都灑了出來,其中包括幾根系有重鎚的繩索。芷唯依眼疾手快抓取其中一根,向還未飛遠的哈耳庇厄甩了過去。

繩索纏上了哈耳庇厄的腳踝,在重鎚的慣性作用下又繞了幾圈把它纏緊。

芷唯依把腳搭在綳直的繩子上,用力向下一踩,哈耳庇厄就化為了人肉流星錘,砸進了人群中。

嗖————

一支箭矢向芷唯依射來,芷唯依躲閃不及,被鋒鏑劃破的臉頰。

射箭者是一個站在院牆上的守衛,或許是因為腳下的瓦片實在是不太穩,這個人的準頭不是很好。儘管如此,弓箭手的存在迫使芷唯依不得不回到人群中,擁有遠程武器的守衛是很棘手的敵人,在芷唯依騰出手來收拾掉之前,只能接近其他守衛,把他們當肉盾來封鎖弓箭手的暗箭。

迎着一擁而上的守衛們,芷唯依義無反顧地衝鋒上前。

面對仍然占數量眾多的守衛,芷唯依仍有一個優勢,那就是憤怒。不是芷唯依的,而是那群守衛的憤怒。

眼睜睜看着一個個同伴被打得遍體鱗傷,越來越多的守衛無法按捺向芷唯依還以顏色的衝動,他們漸漸不在意配合,僅憑一腔熱血舉起了武器。

第一個高舉銅錘襲來的守衛被芷唯依擒住手腕和腰帶,轉身摔了出去。芷唯依甚至還順勢奪下了那根銅錘,反手照着守衛的腦袋錘了下去。用力之猛甚至讓質軟的銅製錘柄出現了彎曲。

第二個趕到的守衛一把攬過芷唯依的肩膀,從背後對她施以抱擒。芷唯依的動作更快一點,在守衛的雙手還未扣緊之時,一記向後的肘擊將守衛打得彎腰弓身。守衛的抱擒沒有完全鬆脫,芷唯依一轉身,將守衛腰間的匕首奪下,將其刺入守衛的腹部,這才把氣力全無的守衛推開。

守衛的攻擊令芷唯依毫無喘息的餘地,受傷的守衛還沒倒地,砍刀就又劈了下來。芷唯依架起匕首格擋,在止住砍刀的一瞬間,另一隻手裡的石刀刺入了守衛沒有覆甲的腋下。

“啊啊啊啊!”

腋窩受傷的守衛痛得大聲嚎叫,但仍憑着憤怒之情向芷唯依揮拳。芷唯依張開五指,放任匕首從手中滑落,包住守衛的拳頭向後拉,卸除力道后一扭手腕,守衛因吃痛而將身體順着手臂扭曲的方向傾斜,被芷唯依趁勢以刀柄猛擊側頸,當場暈厥。

緊隨而來的另一名守衛一把撥開同伴的身體,舉劍相迎。芷唯依勾起腳面接住掉落的匕首,一抬腳把匕首踢回手中。

匕首與劍刃相接,一路劃出火星抵到佩劍的護手上,迫使守衛無法收劍。

芷唯依微微傾斜匕首,將守衛的劍往側面一推,擋下側面襲來的刀鋒,然後騰出手來賞了為自己擋刀的守衛一石刀。

守衛倒地不起,芷唯依將沾滿血與油脂的匕首換成守衛的單手劍,反手握劍,讓劍身貼在自己的小臂上充當護甲。

鐺——————

劈砍在劍身上的刀被彈開了,芷唯依伸直手腕,劍鋒對準了使刀的守衛向前突刺。劍身穿過了守衛的身體,整個劍刃都沒入其中直至護手。

芷唯依雙手推動佩劍和守衛,將她釘在了一棵樹的樹榦上。

之前依靠配合還能和芷唯依打得有來有回的守衛們,突然發覺自己竟然處於了劣勢。

…………

……

“沃姆聚落的戰士,都像芷唯依這樣強的嗎?”

俯視着急轉直下的戰況,黑羽向身邊的狼姐問道。

“這麼可能……”狼姐面色凝重地看着左支右絀的芷唯依,語氣中有幾分詫異,“如果沃姆聚落的人都是這樣的怪物,大陸上最強盛的聚落一定不是您所在的這個。”

“說的是啊……”

又一個哈耳庇厄在俯衝時遭到突然反擊,翅膀被割裂的她奮力掙扎着想要飛離芷唯依,被後者投出的長矛從後方穿透了另一側的翅膀,最終落入塵土之中。

黑羽的手裡攥着一枚哨子,本來是要在芷唯依快不行的時候吹哨,讓自己的人停止攻擊的,現在看來,這東西完全是多餘的。

“恩克圖雅,如果讓你現在去和芷唯依交手,能贏嗎?”黑羽饒有興緻地問。

“有艾茵的‘幫助’的話,可以輕取就是了。”

狼姐此次來黑羽的宅邸並沒有帶武器,但她的手還是下意識地摸到了身後——如果狼姐背着刀的話,那裡是刀柄的位置。

“不耍手段的話?”黑羽追問道。

“難。”狼姐如實說道,“得看芷唯依的體力還剩多少了。”

“萬全狀態下贏不了?”黑羽對這個回答稍稍感到意外,轉頭看着狼姐。

“毫無疑問。”

“換成那孩子呢?”

黑羽此言一出,侍立在二人身後的冰藍一下子把集中在黑羽身上的視線轉移到了狼姐的身上。冰藍沒辦法像眼前這二位一樣氣定神閑,她緊張地等着狼姐說出答案。

狼姐也察覺到身後的“熱切”視線,她撓了撓臉蛋,沒有直接從是否中二選一:“若雨啊,她稍微有點嫩啊……”

聽出這句話的弦外之音並不難,對冰藍這樣冰雪聰明的人來說更是容易。

“黑羽大人!”冰藍激動的大喊出來,聲音中明顯帶着哭腔。

“你放心。”黑羽轉過身,把手按在冰藍的頭上,“我不會讓那孩子出事的。恩克圖雅。”

“在。”

“你帶着艾茵下去吧,時機你自己掌握。”

“遵命。”

“放心吧。”黑羽摩挲着冰藍的頭髮,又說了一遍。

“嗯……”

冰藍輕輕點了點頭。

…………

……

“咕啊!”

被砍斷了跟腱的米諾陶斯倒在地上,再起不能。

殘存的敵人就只剩下院牆上的弓箭手了,芷唯依抬頭向她望去,冷峻的眼神讓弓箭手由后心升起一股惡寒。

弓箭手與芷唯依一樣是一名貓人,但在她看來,屹立在沉寂下來的戰場中心的芷唯依根本不是自己的同族,而是一個披着人類外皮的鬼怪。

能在內院擔任守衛的人,哪一個不是心體技全方位出眾的?貓人守衛自己也對弓術頗有幾分自信……至少在遇到芷唯依之前是這樣的。

在剛剛結束的戰鬥中,弓箭手多次改換位置,試圖找到芷唯依的破綻。但每次她拉動弓弦的時候,自己的視線總能迎上芷唯依金黑二色的眼眸。芷唯依現在還好端端地站着,足以證明自己一箭也沒中。

現在,芷唯依的目標終於輪到自己了。

嗖————

射向芷唯依的一箭被她從地上拔起一支長矛,單手轉動形成了一面圓盾彈開了。

芷唯依將長矛舉過肩膀,擺出了投擲的姿勢。弓箭手還記得芷唯依是怎麼用長矛來對付哈耳庇厄的。她轉身跑了起來,遠離芷唯依。

弓箭的射程比投槍要遠,拉開距離之後精度也更高,弓箭手必須在芷唯依無法換手的距離上尋找機會。只是,牆沿上的瓦片讓以平衡性著稱的貓人也難以站穩,她不敢冒險用倒退的方式拉開距離,只能背對芷唯依跑動。

芷唯依改變了握持長矛的姿勢,她雙手抓握矛身,矛頭微微上翹,然後追逐着弓箭手跑了起來。

背對自己的敵人通常會因無法把握自己的位置而不安,因此動作十分單純——想要迅速拉開距離逃離或者到達安全處再回頭,加之那名弓箭手為保持高度優勢而不願意從牆沿上下來,讓芷唯依很容易預判幾秒后弓箭手的位置。

芷唯依在加速到最快的時候,猛地把矛頭往地面上一插,撐着矛身一躍而起。

有了長矛的助力,芷唯依躍上了只靠雙腿難以企及的高度。弓箭手在最後關頭髮現了飛踢而來的芷唯依,在牆沿上瞬間急停,向後一仰身,制止了自己的身體與芷唯依的腳跟相交。

芷唯依從弓箭手的眼前掠過,踢擊落空了。但在她們眼神交匯的一剎那,芷唯依一把抓住了弓箭手的領子,拽着她一起翻下圍牆。

有一種傳言說,貓人無論從多高的地方掉落都會手腳同時着地,而如果把兩個貓人綁在一起扔下懸崖,就會出現二人一同在空中翻滾不停的有趣景象。今天在黑羽首領的內院院牆上,芷唯依和貓人弓箭手算是正是打破了這個沒有根據的傳言。

芷唯依掐着弓箭手的咽喉,膝蓋頂住她的腹部,以此施力將弓箭手壓到了自己的下方。

啪!

弓箭手以背朝下的姿勢硬生生砸在地上,後腦勺收到了劇烈的衝擊,瞬間昏死過去。

芷唯依保持着單膝跪在弓箭手身上的姿勢,從弓箭手的腰間拔出了她的佩劍。

最後一道院牆業已突破,樓閣,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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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設圖:恩克圖雅(狼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