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完營地里的屍體后，已經是天光大亮了。澆滅了大火的夜雨在朝陽初升之時就停下了，留下一地血與灰混合的污水。

營地里的人和出發時的數量一樣，不過多多少少都帶傷挂彩了。

短暫的休息后，我們頂着正午的烈陽聚在一起討論之後的計劃。由於大多數桁架和支柱都拿去搭路障而被焚毀了，我們只能勉強搭了一個小遮陽棚，四個人擠在一起席地而坐。

草原上頻繁傳來號角聲，但望風的莉安始終沒有發出警報，應該是拿瑪哈在設法收攏同伴，至少在短時間內不會有精力組織進攻了。

最初的一段時間裡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對未來感到不安與迷茫，就連一向我行我素的卡莉烏斯都沒有要開口的跡象。

因為莉安不在，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考慮的事和她們不太一樣，我在想的不是怎麼做，而是做什麼。

是逃，還是守。

逃跑的話，可以讓莉安把我們一個一個地運到河對岸去，只是小歐這個體量的人莉安沒辦法空運，她傷了一條腿，被丟下的話必死無疑。最重要的事，要逃的話，救援莉莉耶的行動就無法繼續了。

至於防守，最大的阻力則是要說服這些剛剛險象環生的人再度面對危險。

我看了看海德，又看了看卡莉烏斯。

不確定因素就是這兩個人。

他們是我雇傭來的，不會為了救我們聚落的首領搭上性命，而且有實力在逃跑和留守之間二選一。從立場和利益的角度切入大概率是不行的，那就只能……

“海德。”

“誒？”被叫到名字的時候，他愣了一下。

“你傷的最重，也是最辛苦的，聽說你戰鬥的時候差點暈倒是嗎？”我以同情的語氣對海德說，“是我太勉強你了，不該要求一個鹿人和我們一樣到這裡冒險。所以我尊重你的想法，就算你想逃跑我也……”

“地精！你說誰要逃跑了！”海德噌的一聲站起來了，他的角要是還在，非得把遮陽棚頂出幾個窟窿不可，“你憑什麼說我要逃走！你答應我回去之後搬空倉庫的！是不是想賴掉我的報酬！”

“抱歉抱歉……”我假裝歉意地低頭道歉，免得我忍不住勾起的嘴角被他們看見。

海德氣呼呼地坐下了，這下應該也能堵死卡莉烏斯的後路了。畢竟她口中“吃草的”都敢留下來繼續戰鬥，心高氣傲的卡莉烏斯總不至於在這種時候舉手說“我要跑路”吧。

做什麼決定了，接下來就是怎麼做了。不過，這就不是我要思考的事了。

“我們可以把工事一路修到河邊，再讓莉安小姐去通知劇團長他們，讓他們開船過來，這樣就能一邊補給一邊輪換人員作戰了。”小歐適時地提出建議。

“好！事不宜遲，趕快行動吧。海德，你去通知莉安……”

“我聽見了。”剛提起莉安，她就回來了。莉安收起翅膀擠進遮陽棚里，拿起水袋喝了幾大口。

“情況怎麼樣？”我迫不及待地問。

“拿瑪哈，沒撤退。數量，超過一百。”

“就是說它們還準備打過來嗎？”

莉安點了點頭。

“那我們抓緊時間吧……”

莉安嚴肅地搖了搖頭，說：“不行，來不及。”

“那……”

“我有，辦法。”

莉安把她掛在腰間的布袋解了下來，當我看到裡面的東西時，突然覺得前路一片光明。

那是一隻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