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晉，我覺得，你下次可以試試多給孩子們講一些有關你故鄉的故事，他們一定喜歡聽的。”
在又一節通用語課的課後，莫羅斯這麼對陳晉說道。
“你講艾露澤亞的民間故事也不錯啊，我都已經被他們叫成‘木頭’了。”
“你一直在旁邊站着不說話，當然會被他們叫成木頭……”莫羅斯在隨身的背包里翻找着什麼東西，最後摸出了一個蘋果丟給了陳晉。“接着，你一直說很想吃的蘋果。我實在是沒辦法幫你弄到菠蘿什麼的東西……再說了，那到底是什麼？”
“嗯……是南方的水果。”陳晉看着手中的蘋果，那蘋果散發著一股誘人的香味，紅黃相間的花紋布滿了整個表皮。
他只是某一天在莫羅斯睡前隨口和他提了一句他想吃水果的事情。
“南方啊……那還真的弄不到，快馬加鞭都需要一個月才能運到帝都吧。怪不得我不知道，那個東西估計只有皇家才吃的到了。”
“居然是這樣么……”轉念一想，這個時代對等的生產力的確是沒有辦法在一個北方地區吃到南方才有的東西。”我把蘋果切成兩半，你也吃一半唄？“
說完，他就將手伸向了腰間，卻撲了個空。
【啊……對呀，我現在沒有拿劍的必要了。】
“那你可能還需要去內務部借個刀子，實驗室的刀可是不允許使用的。算了吧，我不吃也沒關係的。”莫羅斯搖了搖頭，沖陳晉笑笑。“不用那麼失落，我本來就不是特別喜歡吃水果的人。”
“我剛剛的表情，很失落？”陳晉摸了摸自己的臉，當然沒有感覺出什麼異樣。
“你是想家了，還是想安德烈了？”他也有和安德烈一樣看穿人心的能力，不過顯然，莫羅斯更喜歡把看到的事情說出來。
“都沒有……只是，我本來一直帶着一把劍。現在突然過得這麼安穩，有些不是很習慣啊。”仔細數來，他到異世界已經快半年了。每次他都是好不容易到了一個以為可以安穩下來的地方，就會馬上發生不好的事情。
【感覺就像是有人專門找我的麻煩一樣。】
“安穩的生活不是好事么？在科恩，安穩的生活才是正常的呢。”兩個人走出了教室門，沒有意識到身後有三個小影子跟在了他們的身後。“你真的不打算給孩子們講一下你故鄉的故事么？我上次聽得你講的‘俄羅斯’的事情還挺有意思的。”
陳晉知道，他指的是在塔外，莫羅斯告訴陳晉，他雖然是個艾露澤亞人卻不喜歡喝酒的事情。當時的陳晉，脫口而出一句“不喝酒的毛子還是頭一次聽說。”，順理成章的便給莫羅斯解釋了‘俄羅斯’這個國家是怎麼一回事。
“不了吧，說得太多了，難道不會暴露身份么？我可是‘沒有記憶的特殊能力擁有者’啊。”陳晉搖了搖頭，否決了這個提案。
“比起那個，陳晉。”莫羅斯突然停下腳步，表情嚴肅的轉過身來。“別動。”
“哦，好的？”
陳晉已經習慣於莫羅斯突然叫住自己，讓自己呆在原地不要動什麼的了。每次莫羅斯這麼做的時候，一定都是他臉上有東西，他的衣服沒有整理好，或者是有什麼不老實的小孩想要惡作劇。
“白痴健，你的腳露出來了！”明顯的，今天是最後一種情況。
“又是那三個小孩子么……”這一次，陳晉沒忍住，說了出來。
“啊！木頭已經發現我們了！”
“噓——！沒事，只是被木頭髮現了而已！”
就在三個小孩還在爭論的時候，莫羅斯已經繞過了陳晉。他隨手向空氣里一抓，便提起來了一個小孩。同時，陳晉只覺得眼前一閃，另外兩個小孩獃滯的站在了莫羅斯面前。
“怎麼又是你們三個……”莫羅斯無奈的看着自己手上拎着的名叫‘君’的小孩，發現她的手上拿着一個牛皮紙包裹着的東西。“你又想幹什麼？”
“這……這這這個是給老師你的！”站在原地的曉琪急忙解釋道，被懸在半空的君也一臉緊張的趕緊將手中的東西遞了過去，而健則是在一旁瘋狂的點頭。那點頭的頻率，就像練鋼琴的節拍器調到了最快速一樣。
“曉琪生日！她家裡寄過來的年糕！這是我們故鄉的傳統來着，生日要吃年糕的！”
氣氛凝固了那麼幾秒。
【真是三個活寶！】陳晉一邊這麼想着，一邊走過去幫莫羅斯接過了年糕。
“放下她吧莫羅斯，我猜他們只是想要給你們一個驚喜。”
“不……等一下，粘糕是什麼？很粘的糕么？”莫羅斯緩緩地放下了君，一臉茫然的看着陳晉。
“噗——你要是這麼理解也行，原來你在科恩這麼久還沒吃過年糕么？”顯然莫羅斯的科恩語學的還是不錯的，只是他的確沒聽過這個東西。
“什麼啊木頭居然知道這個東西……”健似乎很失望的樣子，這一點被莫羅斯捕捉到了。
“不過老師，你之前在和晉說什麼呢？”曉琪是少數幾個不會叫陳晉‘木頭’的人。似乎是因為上次她哭的時候，陳晉拿了個橘子到她面前去安慰她，得到了她不少的好感。
“想知道？”
“想知道！”
“等你們能流利的用通用語和我溝通的時候你們就能知道了。”莫羅斯與陳晉私底下交流其實一直用的是艾露澤亞語，整個法師塔內也就他們兩個人會這一種語言。
“老師你耍賴皮啊，你和木頭聊天明明用的都不是通用語！”
“那我上次的那一篇小作文呢？”這話一出，健馬上閉了嘴。小作文是陳晉提出來的一次作業，所有人中只有健沒有完成。
“這，這之間有什麼關係么！”
“不好好努力的人才會覺得是別人在耍賴呢。”莫羅斯揮了揮手，一副要趕他們走的樣子。“你們下一堂課快上課了吧？不要遲到了。”
“呀！對啊，下一節課是符文課！”健打了一個激靈。
“完了！這次再遲到可就要罰抄一百道符文了！趕緊跑啊！”說完，君拉起兩個人撒腿就跑。
“小心腳下，不要摔倒！以及，謝謝你們的年糕！”莫羅斯沖他們三個孩子喊道。
“那三個小孩還真是喜歡你啊。”
“畢竟我一直是他們了解這個世界最佳的渠道啊。”
“唉？”
莫羅斯的回答讓陳晉有點意外。
“那三個孩子，五歲就來法師塔了。他們三個是同鄉，也是一起長大的人了。”他長嘆一口氣，表情複雜的看着三個人離開的方向。“他們在這裡呆了四年，還一次都沒有出去過。”
“四年？！一次都沒有出去？”法師塔還算是蠻大的，除了主塔以外，圍牆之內都是他們的活動區域。可是若是讓人一直呆在這裡的話……
【‘這裡只是一所特殊的管理機構，並不是監獄。’】
陳晉的後背突然出了一陣冷汗。
“那你……出去過么？”
“‘有啊，維爾駑帶我出去的。其實只要等這些孩子們成年，他們便可以在一名侍衛陪同的前提下外出了。我們也一樣，怎麼，你想要到帝都的街市上逛一逛么？”莫羅斯說的很自然，陳晉卻只覺得奇怪。
“科恩為什麼要對法師有這麼多限制呢……”
“他們已經對法師很好了。放在其他地方，這些孩子可能連命都沒了。人們害怕法師，你也看到一層的那一口大鐘了。只有人類的法師才會有‘暴動‘這一現象，我親眼見過一次，雖然是在很久之前見到的了。”
“有一個問題……莫羅斯，如果法師‘暴動’的同時又沒辦法控制下來，會怎麼樣呢？”
“周圍的一切都會被夷為平地。”莫羅斯閉上了眼睛。“那種狀態下，想要阻止他們，只能砍掉他們的頭。”
【不會那麼巧吧？！】他想起了山洞裡見到托婭的最後一幕——吉榭爾砍下了她的頭，而吉榭爾之前是為教廷工作的。教廷，獵殺法師的最大勢力……
陳晉不想再往下想了。
“當然也有一種說法是，‘法師們真正的自由之地是一片黃沙’。”
“是沙漠之中的國家么……？”
“不知道呢。沙漠中的國家，可是要比這一片被諸多屏障隔離的極東之地還要神秘。我只見過來自那裡的人，還從未見過去到那裡又回來的人。”
【沙漠諸國么，如果能告訴萊安就好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那個與他決鬥過一次的少年現在應該還在埃爾多爾，不知道過着怎麼樣的生活。【精靈們，應該會對他挺好的吧？】
兩人都突然安靜了下來。
“唉，真想快一點回家啊。”良久，陳晉終於開口道。他不想繼續討論法師的話題了，只要他能回去，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了。
“你的故鄉么……那裡一定是一個很和平安逸的地方吧？可以的話，還真的是想要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呢。”他的神情，與安德烈第一次說這話的時候一模一樣。
“你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了。”陳晉搖了搖頭。“也許未來的某個時刻，你們的世界也會變成那樣子吧。”
“會么？”
“也許吧……”
也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