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会庇护每个深藏秘密之人,威士向来对此深信不疑。他喜好身居幕后并暗地窥视每个人,一直以来他也都是这么做的,可这一次,他的如意算盘却没能打响……

威士显然是“全知全能”中的资历最老的一个,可他却从未面对过如局面,被他所忽略的幸存者成了迄今为止最大的隐患。他不愿承认自己所犯下的过错,可这件事却提醒了威士,斩草除根是多么必要。

“本事大了呢,舒尔特氏。”

威士这一生没少树敌,所以他才花了不少时间去回想,那个褐发翠瞳,誓要将自己挫骨扬灰的男子究竟是谁。威士早就将“仁慈”二字从自己的字典中剔除,为达到目的,即便是血亲或是挚爱,他都能忍痛割舍。面对于自己毫无关系之人,他更是视如草芥,那问题到底出在哪?

纵使他明白思考这一切无济于事,但威士仍觉得找出自己的行事破绽与漏洞至关重要。自己之所以会对舒尔特发起侵略,是为了获得他们在悖论岛上所拥有的财产。比利斯在商战上可谓是战无不胜,可这次,他们却棋逢对手。舒尔特家凭借自己的财势及当地话语权给自己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眼看久攻不下,威士才转而动用武力。这么做确实非常直接有效,可由此带来的一系列问题却着实让自己头痛了很久。舒尔特家族的主要成员虽全部遭到了暗杀,可为了避嫌,威士没让其子嗣进入自己掌控下的机构。然而这就是这么看似一个不经意的选择却酿成了大祸。舒尔特家族所幸存的两位子嗣在阴差阳错间进入了罗斯柴尔德旗下的孤儿院,于该机构下受训的两人显然是挖掘出了这一事件的真相。

但这一切会不会太巧合了些?威士的过度谨慎在旁人看来已是神经质的程度,所以他不认为自己会在善后之事上出岔子。至于那个自称为“Havoc”的男子不但有幸能在罗斯柴尔德的孤儿院受训,更是无师自通成了首屈一指的黑客。如此戏剧化的展开也令威士不得不去怀疑,是否存在一双不可见的手在背后推波助澜。而很快,一个令他感到后怕的推论便就此浮现……

如果说活了那么久,威士真有得到什么感悟的话,那就是没人能完全掌控自己的命运,甚至连把握个大概都是奢望。他不会因没能全全掌控舒尔特家族而感到懊悔或是怨恨,但他却不敢想象自己是否在计划中漏了些什么。

“全知全能”仍在继续,那无可预测的种种因素也会随情感也会进一步交错。威士虽早早完成了布局,可现在的他却不知该如何落子。

ACT.8

“姐姐……”

轻轻牵动姬的衣角,与其一同站在浴室外的小优既焦急又无措。就在不久前,她接到了夏尔菲德的指示并跟随这个趾高气扬的女子一同抵达伊尔芙莉德的领地。说实话,小优并不喜欢这间别墅,无论光线是否充足,她总觉别墅中充斥着一种难以言表的阴森与冰冷……

“怎么了?”

转而看向自己的妹妹,姬虽表现的很是镇定,可她同样隐隐感到了不安。要知道事情已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越加复杂,原本姬是打算由自己出面负责交涉,可突发事件的出现却让斡旋变得极为困难。不光本打算暗中行动的Milla,就连立场微妙的夏尔菲德也来到了台前。这对姬来说可算不上好消息,毕竟比起获胜,她更希望以保持中立的方式来保全自己与妹妹的安全。

“夏尔菲德姐姐进去有段时间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放心好了,真要发生什么的话,Milla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就在姬安抚小优的同时,浴室处也传来了异常清脆的门栓解锁声。不一会,夏尔菲德就打开大门并向自己快步走来,她虽看上去稍显疲倦,不过整体神情还算得上轻松。拖着行李箱的她脱下了一次性的手术手套,在将其送入垃圾箱后,她也将目光挪向了自己:

“在解释这前,能否容我先喝一口水?”

点头示意后,姬也端了一杯茶给满头大汗的夏尔菲德。后者虽从不遮掩自己的大小姐架势,但名门望族所应有的素养还是体现得淋漓尽致。在向自己致谢后,夏尔菲德才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情况怎么样了,夏尔菲德姐姐。”

还没等夏尔菲德喝完,小优便开口向她问道。而比利斯家的千金似乎并不对小优的心直口快感到反感,在放下茶杯后,她也如实告知了情况:

“算是稳定下来了。”

夏尔菲德.D.比利斯不光是毕业于剑桥大学的高材生,更是医药界的翘楚。精通西医药理的她对药剂的调配可谓是得心应手,若不是她的鼎力相助。想必,浴室中的神秘女子早已撒手人寰。

“不过何时能醒来就看她本人的造化了。”

习惯性点上一根烟,也只有在一番吞吐后,那种由内而外的倦意才会有所缓解。就这么单手支住脸颊,顺势坐到姬对面的夏尔菲德也扫了她一眼:

“有什么问题不妨都提出来好了,我想她们还得在里面待上一段时间。”

“那好,夏尔菲德小姐,能否诉我,你为何愿意出手相助。”

“与其说是出手相助,不如说是卖她们一个人情更为贴切。现如今,伊尔芙莉德家族的势力已大不如前。再者,若我不掺和,那她们岂不是白拿一分。”

“说的也是。”

身为商贾千金的夏尔菲德从不做亏本生意,不得不承认,她的这一步棋下得确实高明。现在,夏尔菲德不但能借此获取第一手情报,更是具备了与伊尔芙莉德势力畅谈的资本。可即便如此,压在姬心头的不安依旧没能缓解。当然,她的忧虑也没能逃过夏尔菲德的法眼:

“你在担心什么?”

“杞人忧天也好,加害妄想也罢……”对一心只想远离纷乱的姬而言,与其他势力接触本就存有风险。更别提,此次所会面的伊尔芙莉德家族立场尚不明显,“我怕这么下去,我们只会越陷越深。”

“这点你大可放心,Daemon没少和我提你们的事。”轻叹一声的夏尔菲德将手中的烟掐灭,对于眼前的这对姐妹,她实则另有安排,“如果说真有人会在这场厮杀游戏中越陷越深的话,那也不会是你们。我知道我很难说服你还有你妹妹,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相信我还有Daemon。”

“姐姐……”

沉默许久的小优不置可否地看着姬,她可能是这场“全知全能”中最为年幼的参与者,但她的危机感却不比其他人轻上多少。身心尚不成熟的小优自然不用去考虑种种情况,也正因如此,她所能做的也只有一味服从。

“说起来,小优你是怎么认为的。一直以来,姐姐都没怎么听过你的想法。”

“嗯,我也挺好奇的。”

面对夏尔菲德与姬目光的小优先是缩了缩身子,再然后,恍然想起了什么的她突然抬起了头:

“我想我和Style哥哥的看法是一致的。”这出乎意料的发言令两人为之一愣,紧接着,小优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明白姐姐的担忧,可只要我们还身处其中,我们就没可能做到面面俱到。Style哥哥说过,比起思前顾后踌躇不前,他更愿意当机立断展开行动。因为比起错失良机,弥补过错的成本要更低。”

“看来那铁憨憨还算是有那么几份理智。”

听闻小优感想的夏尔菲德不禁笑出了声,不得不承认,在特定情况下,鲁莽反倒会成为理智者所不具的优势。平移视线以观测陷入沉思的姬,片刻之后,其紧锁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再然后,闭上双眼的姬用一声长叹打破了沉静:

“虽然Style先生说得确实有道理,但小优你还是得提防别被他带坏。”轻抚小优的后脑勺,无论何时,姬对自己的妹妹都充满了慈爱。而小优也是她能为之付出一切的唯一理由,“相对其他‘觉醒者’,我与这孩子的作战理由并不充足,但就想要活下去这点来说,我们之间并无差异。”

“我同意。”

“那么,就劳烦你多多指教了,夏尔菲德小姐。”

伴随姬的主动伸手,两者间的联盟也由此更为牢靠。

——无名的少女——

满是冰霜的面容于热气缭绕下逐渐清晰,少女目不转睛地看着躺在浴缸中的女子。正如其冰释的身躯一般,那些覆有层层白雪的记忆也在少女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莉莉欧。”

在那混乱不堪的记忆中,一个似曾相似的名字被拼凑了出来。明明那名字的背后还藏有更多的信息,可一经回想,记忆断层所带来的剧痛便流窜了少女全身。险些晕厥的她刚忙调整呼吸,若不是希莉尔的及时搀扶,说不定,自己早就跪倒在地了。

“别勉强自己,有关姐姐的事……我会尽可能告诉你的。”

希莉尔就此投去的目光甚是复杂,其中不光有怀念及庆幸,更夹带着一丝愤恨与无奈。少女明白在此追问并不是明智之举,可就在她打算保持缄默的时候,希莉尔自己却开了口:

“说来也好笑,我和莉莉欧姐的关系算不上多好。甚至绝大多数时候,我们之间还都挺紧张的。”待自己恢复后,希莉尔也凑到了浴缸边,她看着那个无论容颜还是身段都异常迷人的女子。可紫眸中所蕴有的情感却不知为何变得越加模糊起来,“不过,无论我与莉莉欧姐有着怎样的恩怨,这一切已不再重要。再怎么说,她都是我唯二的家人。”

希莉尔试着去触碰名为莉莉欧女子的面容,纵使隔有一段距离,少女都能感受到那份彻骨的冰寒。莉莉欧的身上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气,凌乱其额前的发丝有一撮被挑染为樱红,希莉尔小心翼翼地将其捋好:

“真是的,都这个岁数还不会打扮自己,看来艾瑞姐的担忧成真了呢。”

“艾瑞女士说了什么?”

脱口而出后,少女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一问题是有多么失礼。不过,希莉尔却对此不以为然。带着一脸坏笑的她示意自己将耳朵凑过来,当然无比好奇的少女也就此照做:

“她说莉莉欧姐要是就这么一意孤行下去,那被安排相亲是迟早的事。”

“好……好恶毒。”

虽这般感叹,可少女却是忍俊不禁。莉莉欧与艾瑞的关系是如此和睦,和睦到令身旁的希莉尔无比羡慕。

“快点醒来吧,莉莉欧姐,我们现在真的非常需要你的帮助。”

在夏尔菲德.D.比利斯的鼎力相助下,莉莉欧算是保住了性命。可究竟何时能恢复,就连身为顶尖医师的夏尔菲德也说不准。好在伴随输液点滴,莉莉欧的胸脯开始有节奏的起伏。不过每每望向那对犹如雪山般的双乳,其中间的那道伤疤是那般明显与恐怖。这道好似裂缝的伤疤从其锁骨一直向下直至肚脐之上,而在胸口处的疤痕不但严重却非常之深。夏尔菲德认为比起利刃所致,这更像是一道由内向外产生的创伤。

“莉莉欧女士到底遭遇了什么……”

怵目惊心的伤势令少女不得不去联想莉莉欧的遭遇,而希莉尔则轻轻晃了晃脑袋:

“也只有等她醒来才能知道了。”

即便再为焦急,继续这么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在确认各大设备都运作无误后,希莉尔也领着少女离开了浴室。而刚开门,她们便发现那个名叫Milla的女子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能不能给我点时间?”

过去的默契依旧存在,仅仅一个眼神,希莉尔就明白Milla有话要对自己说。机敏的少女自然不愿打扰两人叙旧,于是在留下一句“那我先去照顾客人了”后便转身离开。也是待少女走远后,希莉尔才将视线重新挪回自己旧友的身上:

“都忘了向你道谢了,若不是你手下留情,我想莉莉欧姐也没机会接受治疗。”Milla并没作声,而是用那对堪比翡翠的眸子紧紧盯视希莉尔。后者自然明白她的意图,所以在叹了口气后,她也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固执。”

“我不是来听你抱怨的,Gwner,我是来听你说真相的。”

光Gwner这个名字就能勾起不少回忆,更别提这个本该无比珍惜的名字还是出自Milla之口。希莉尔极力的想要去压抑那些犹如洪水般涌出的回忆,可无论她怎样努力,在记忆洪潮前都一样无济于事。若换做平常的话,希莉尔会下意识的选择说谎,但此时此景却不允许她这么做。她思考了很久,甚至对接下来要说的每个措辞都进行了推敲。可最后的最后,希莉尔却用最为愚蠢与真实的说辞作了回答:

“没错,是我做的。”

她抬不起头,只因她不愿去接触Milla的目光,她明白一旦自己目睹到Milla的失望眼神,自己的心就会破碎。然而希莉尔同样知道,如今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就这么垂着头,就这么不安等候着,希莉尔听到了那越离越远的脚步声。

“我知道了。”

淡淡之语就如一把利刃,直刺了自己的胸膛。勇气于这一瞬被抽离,希莉尔并不感到懊悔或是害怕,相反,不知所措的她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

——侦探——

鉴于女生全部前往伊尔芙莉德家“开party”,Daemon、Havoc以及Style才只得找一家轻吧消磨时间。但就Daemon体验来说,可谓是差劲到了极致。因为除了自身荷包更为干瘪外,扰其心智的忧愁未有哪怕一丝好转。他依旧担心Gwner的状况,更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过往之事的真相。然而Daemon也很清楚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说起来,你们布置的如何了?”

既然自己都下了血本,还就没道理不物尽其用。转而看向一旁的Havoc,早早回归“工作状态”的他也将平板电脑推至了自己面前:

“标注红点的均是已完成布置的区域,虽称不上全岛覆盖,但也算是八九不离十了。”

Havoc无疑是个行动派,作为信息至上主义者,一旦扎稳蒸饺,他就会着手布设自己的信息网。距“全知全能”正式开始已有数天时间,而他的信息网架设也进入了尾声阶段。一直以来,Daemon都未想过与之为敌,要说理由的话,那就是自己从不打无胜算之仗。

“就现在看来,局面似乎还挺和平的。”

“那不过是表像。”冷冷讽道的Style已就此加入了话题,“喜欢下大棋的可不止你们俩,那老不死之所以没出手,不过是因为筹码还没到位。等他打好自己的如意算盘,他不比会疯狗好到哪去。”

“所以,我们才得加快部署。说起来,Style,千夜的态度如何?”

“暂且不会与我们有所交际,他是个武者,我信得过他。”

Daemon并不像Style那样执着于拳脚亦或者兵刃使用的造诣,他也从不自诩为武者。在Daemon看来,自己更像个无赖,只要能放倒对方,手段与方法其实并不那么重要。也正因如此,他才无法具备Style那种过人的直觉。既然Style为千夜咎打了包票,那自己自然也没什么好多言的了。

“你怎么看,Daemon?”

“我赞同Style的看法,正因为缺乏‘油头’,现在的局面才会显得如此风平浪静。但我认为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一来是因为我不相信所有‘觉醒者’都那么好耐心,其次……库洛妮希娅也不会放任我们就这么无止尽僵持下去。守株待兔从来就不是我们的作风,但要主动出击的话,我们必须找到一个目标。”

“老不死早把屁股擦干净了,至于之前海扁你的那家伙……就算真逮到他,你有信心战翻他?”

“当然没有。”很是干脆的承认技不如人,Daemon可没闲情逸致去体验被人反复蹂躏,“所以我们才得另辟蹊径,记得你有说过千夜咎之所以会参战,是因为他想回收一把日本刀?”

“怎么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不妨顺着这条线索调查下,说不定还能得到些意外惊喜。”

言毕,Daemon也顺势看了眼Havoc,长吁一气的他只得收回自己的平板电脑。伴随着手指滑动,面露苦笑的他也由此哀声哉道:

“看来下次和你聊天得换个消费档次更高的场所了。”

“那我可得争取把所有花销都记到夏尔菲德的头上。”

说来也好笑,自己从事侦探工作已有数载,可这期间不光没攒下任何积蓄,各式账单倒是累得飞快。这也让Daemon不得不考虑是否换份相对稳定的工作,但这一切的前提都需建立在自己从“全知全能”中脱身的情况下……

还是别庸人自扰了。打消杂念的Daemon将注意力挪回,他静候着Havoc的处理结果。而后者也没让他失望,没一会,Havoc就展示了何为世界一流的黑客。信息于其弹指间不断汇聚,顺着自己给予的线索,Havoc筛选出了多条相对关键的视屏。而在点开后,Daemon则发现一个相对陌生的身影:

“她是……?”

试着将镜头放大,出现在画面里的是一名有着一头蓝色短发的亚裔女子。行走于公园中的女子背着一个长棍型的渔具收纳箱,而当她驻足时,一位手持日本刀的男子也就此出现于镜头中。面无表情的男子站得笔挺,即便分辨率再为模糊,Daemon也能深切感受到男子那种力压群雄的凌人气势。他没有摆任何的花架子,也正因如此才没有展露丝毫破绽。他盯视着蓝发女子,就好比一只蓄势待发的高傲雄狮。

“女的我不知道,但那男的毫无疑问就是千夜。”

Style同样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平板屏幕,但之后的影像却有了明显的断层式缺失。原本还在对视的两人于瞬间就分出了胜负,按下暂停的Daemon刚忙确认了这一影像的拍摄时间,他发现这正好对上了先前一次的“时之夹缝”。虽说高手过招,胜负只在一瞬之间。然而从画面上不难看出,那个名叫千夜咎的男子尚未没动用全力。反观与之对峙的蓝发女子,她的脸上尽是不甘与愤恨。

“要是她对自己剑术没信心的话,是不会选用大太刀作武器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Havoc。”

“我想说的是……要是对上他的话,你有信心吗?”

Havoc的目光不再悠闲如初,身为团队中的智囊与信息源,他必须将各种状况都考虑在内。Daemon明白他的担忧,同时也听出了Havoc的言下之意。在这场瞬息万变的厮杀游戏中,没任何人能保证自己的立场由始至终。正因如此,每个人才都需要做好与其他“觉醒者”为敌的准备。

“你说呢?”

完全不受Havoc挑衅影响的Style并无跟进解释之意。在留下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后,他也喝了口那杯满是酒沫的德黑扎啤。

“眼见为实,现在下定论会不会过早了些?”

虽说Daemon也觉得千夜咎并不是盏省油的灯,但他并没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习惯。若与之恶战必不可免,那Daemon也会无理由站在自己友人的那边。而这一点,对Havoc来说同样适用……

“那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不再拘泥的Havoc继续播放了视频,然而下一秒出现于画面角落中的人却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特别是Style,光是发现那人的存在便已是火冒三丈,“你的乌鸦嘴还真是灵验,那么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个‘天大惊喜’。”

就这么看着屏幕中的Veinti-Nove,扬起嘴角的Daemon也随之调整了计划:

“‘礼尚往来’,那自然是得一报还一报。”

——Veinti-Nove——

对武备的调整实则是件充满仪式感的事,Veinti-Nove会花不少时间将特制的擦拭枪管、清理枪膛,最后再将特制的子弹一颗颗填入。每次动手前,他都会要求自己的武器达到最佳状态。也是在这一过程中,他本人的精神状态与注意力都会随之提升。越是重要的会战他就越需要时间去作调整,这一次更是如此,他将要面对的可能是“全知全能”中最为强大存在。生死一线间,再为微小的疏忽都足以令致命。为此,他必须确保自己的万无一失。然而就在他即将完成填弹的刹那,廉价香水的刺鼻气味却从身后弥漫开来。

咔嚓。当那柔软且湿热的手环住颈项时,合上枪膛的Veinti-Nove也将枪口对准了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女子。他没有当即扣下扳机,只因女子还欠自己一个合理解释。

“你这孩子可是粗鲁,就那么想开枪射击吗?”无视女子的挑逗,放下枪支的Veinti-Nove任凭她那湿润的发丝粘贴于自己的脸颊。随后,得寸进尺的女子也将下巴贴靠在了Veinti-Nove的肩头,“威士老爷让我问问你,你这情况如何。”

“不容乐观。”

虽说如此,但女子压根就不上心。她自顾自翻弄着Veinti-Nove的衣领,见他面无表情,女子也将脸凑得更近:

“真是冷漠呢,莫非是之前的那个小妞更对你的胃口?”

本想接着调整第二把左轮,可女子却先自己一步将其拿起。随后,她像是个调皮且无知的孩子边低头观察边低头把玩。

“可不准对姐姐我撒谎哦。”

忽然举枪瞄准自己的女子实则并未打开枪保险,假若这她不是故意为之。那Veinti-Nove基本能确定,眼前的女子根本就没用过左轮。

“里面没子弹。”一把握住枪口的Veinti-Nove就此夺回自己的爱枪,他并没闲暇之余与女子插科打诨,“如果你真要开枪杀手,也请在抬枪前确认下里面是不是填满了子弹。”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有趣。”衣冠不整的女子就这么坐到了Veinti-Nove的对面,那松垮的浴衣不但能让她的曲线更显妖娆,更能轻易勾起绝大多数男人的情欲。只不过,Veinti-Nove并不属于这一范畴,“还是说,你其实是在故作镇定?”

比起回答,Veinti-Nove更愿意用实际行动来作答。他自顾自拉开枪膛,在简单清理一番后,他也开始向其中填充子弹:

“千夜绝对是一根难啃的骨头,若不是如此的话,威士是不会如此上心的。”

威士虽生性谨慎,可他本质上依旧是个不折不扣的“投机者”。正因为他从袭击千夜的计划中看到了可能性,所以,他才愿意出手相助。当然,对于他的“友善之举”,Veinti-Nove也打上了不少问号。千夜咎与雾久诗帆的交手并没持续太久,而门外汉显然是看不出其中奥妙的。所以就自己看来,威士的这一举措实则非常反常。特别是,他还安排了一个目的不明的“觉醒者”来“协助自己”……

“说不定威士老爷是不想失去你这个左膀右臂呢?”

“你觉得一个连血亲都能轻易牺牲的人,会不忍心抛弃一个黑帮份子吗?”反讽女子同时,Veinti-Nove也完成了对枪械的调整。就此昂首,他所投去的目光也因此变得更为尖锐且阴冷,“用不着自欺欺人,我们只要扮演我们该扮演的角色就行。”

既然彼此都心知肚明,那就用不着的当面点破。Veinti-Nove不喜欢多费口舌,而女子也稍稍收敛起了先前的轻浮,她笑容依旧,只不过嘴角上多了一丝敌意:

“你确实聪明,Veinti-Nove,但你还不够聪明。”说着的同时,女子也随之凑了过来,她很是诱惑地坐到了Veinti-Nove的腿上并用她那湿润的剑指轻轻点触其下巴,“没人能保证,这间房里没有威士老爷的眼线,你就不懂什么叫逢场作戏吗?”

唰~女子一把扯下Veinti-Nove胸前的领带,她直勾勾看着这个依旧坐怀不乱的男人。但很快,兴致索然的她便站起了身。

“威士之所以找我合作,不是因为我有表演天赋。”一把抓住即将远离自己的女子,突然发力的Veinti-Nove将其顺势按倒于沙发之上,“我是罪犯,不是演员。希望这是我最后次提醒你,伊莎杜拉。”

“还真是有够粗暴的。”

调侃的同时,并起双指的伊莎杜拉也就此偏斜了瞄准自己额头的枪口:

“不过啊,姐姐我并不讨厌。”

就这么收起左轮,Veinti-Nove显然没了继续与伊莎杜拉交谈的兴致。在抛出她的衣物后,Veinti-Nove也拿起了挂在椅背上的破旧外套。然而就在他转身离开时,伊莎杜拉却用戏谑的口吻低声问道:

“所以说,你做好‘准备’了吗?”

特意着重“准备”二字的伊莎杜拉明显话中有话,只不过,Veinti-Nove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当即回答。进而前行,顺手带上房门的他也将伊莎杜拉关进了昏暗之中。

正因为防具的作用微乎其微,Veinti-Nove才没有在防护上多花心思。但为了方便行动,他还是给了雾久诗帆提供一套夜行服。这身材质特殊的黑色紧身服虽不能防弹,但多少能减缓一定程度的斩击。按照诗帆的说法,身为剑客的千夜咎对会将自身生死押注于手中兵刃与剑技之上。当然,这点对诗帆来说也是一样……

“所以说,你还是没断绝与他决斗的念头吗?”

在自己看来,于现实中进行一对一决斗非但不潇洒,反倒显得异常愚蠢。特别是在明知自己技不如人的情况下,还要一意孤行秉承武士道精神,那更是错上加错。只不过,Veinti-Nove并不打算能说服诗帆。他之所以这般问话,是为了确保其不会影响到自己行动。可专注于对兵刃进行调整的诗帆似乎并没搭理自己的意思……

“先前比拼的仅是剑术,你可别忘了,除了武者外,我还是个‘觉醒者’。再者……现在的我也没退缩的余地了。”

Veinti-Nove能从诗帆的目光中看出那种陷阵之志,可他却对此嗤之以鼻。要知道,被自身执念与渴望所控制的人绝不少数。但这些人都对此全然不知,点醒他们绝非自己的义务,然而看着他们自取灭亡还是会让Veinti-Nove倍感不悦。顿了顿声后,他还是简单提了一嘴:

“那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是否有路可退,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一次换成诗帆沉默了,她并不打算回答自己,所以在将“蚀”收入刀鞘后,她便先一步行动。千夜宅邸就在不远处,而对曾来此单刀赴会的诗帆来说,这里更是相对熟悉。但比起偷袭,她更愿意正面迎击。所以,当自己与她一同抵达正门玄关时,突然驻足的诗帆也随之转身:

“你可想清楚了,若与我一同正面突入,你可就没机会再发起偷袭了。”

“谁知道呢。”

Veinti-Nove并不否认自己确实有偷袭之意,反正他的行事作风与所谓的武者也相差甚远,所以只要有机可乘,那他自然不会放过。但他同样明白如若只是一味观察,那自己也将永远没法掌握到确切情报。风险与收益总是相对的,所以在一番权衡后,Veinti-Nove还是决定与诗帆一同正面突入。

“随你吧。”

留下这么一句话后,诗帆便头也不回的翻过了玄关,而紧跟她一同跃入千夜宅邸中的Veinti-Nove则当即启动了“隐士”。他抹去了自己的脚步声,只为能让自己更好的融入黑暗之中。诗帆走得非常急,她将这次突袭视为自己最后的复仇机会。可Veinti-Nove的看法却和诗帆的有所不同,他扫了眼四周,看清了四下无人的庭院里仍点着烛火,而烛盘下的蜡油更是积了厚厚一层。Veinti-Nove能从这些尚不定型的融蜡判断出是有人在作定期更换,而这无疑于对本次突袭宣判了死刑……

源自正前方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深吸一口气的Veinti-Nove快步挪向了庭院外侧的木墙。在保持警惕的同时,他也动用能力将木板变得透明。就这么向里张望,自己先前的预感也得以验证——位于庭院中央的女子早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千夜——

正坐庭院中央的是诗帆的同门师姐——麻生咲音,而她同样也是千夜咎的贴身女侍。紧闭双眼的她并没穿戴女仆装与喀秋莎头饰,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纯白色的剑道服。原本的三股辫也因行动需要而编成了长马尾,面对自己的“突然造访”,她非但不惊讶,反倒是表现得异常镇定。调整吐息以静候咲音回神,诗帆也随之攒紧了手中的兵刃。

“久违了呢,小师妹。”

咲音的目光总是那般轻柔,可诗帆却不是来此悲天悯人的,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更不会因这份目光而踌躇不前。早在诗帆决定紧握“蚀”的那刻起,她就仅剩一条路可走。也正因如此,无论挡在其面前的是什么,她都会一并斩之,直至大仇得报……

所以,即便是要与自己最为敬爱的师姐为敌,自己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持刀作揖。

啪嗒。将“蚀”压下的诗帆随即摆出了拔刀的架势,即便已与咲音阔别多年,她依旧记得大师姐的每一个习惯。诗帆不敢有丝毫怠慢,因为她很清楚咲音同样会全力以赴。

“那……也请赐教了,雾久诗帆。”

横在咲音身前的是一把红棕色的长柄雨伞,而系于其左腰之上的则是咲音的爱刀——“鬼戮丸”。黑檀木刀鞘上烙有金纹,即便是把仪式刀,可在她的手上却不容小觑。随着咲音起身,那把红伞的伞尖也就此对准了自己……

一记蹬踏后,犹如离弦之箭的诗帆也率先冲向了咲音,瞬时出鞘的野太刀就此闪烁,而耀眼的火花也伴着那一点寒芒于伞尖迸发。正面迎下自己一击的咲音就此开伞,伴随其手腕下压,自己的突刺也随之偏斜。而咲音更是借此挪至一旁,与此同时,她的左手也贴在了“鬼戮丸”的刀柄上……

唰~!刀锋在空中留下了一道弧度优美的斩痕,若不是诗帆有所防备,这记拔刀足以将她拦腰斩断。后撤一步的她并未在突刺上用尽自己的所有力道,一旦离开“鬼戮丸”的斩击范围,诗帆便重新调整了站姿。她试探性地挥刀回击咲音,可殊不知,这一举动正中咲音的下怀。还没等“蚀”完全挥出,瞬时收起的红伞便将先一步中断了诗帆的动作。紧接而来的是咲音最为擅长的反手前刺,她的这一动作称不上有多快,可突刺的角度却极为刁钻。急中生智的诗帆凭过去交手的经验避开了这一攻势,但诗帆很清楚,下一次,自己就不会那么幸运了。眼看正面强攻不下,抽刀闪身的诗帆也只得另辟蹊径。就在她思索之余,将“鬼戮丸”收回刀鞘中的咲音也重新摆好了进攻架势。

“这事与你无关,咲音姐。”

改为双手持握野太刀的诗帆最后一次向自己的师姐发出了警告,可后者却依旧不为所动。只身挡在自己身前的咲音毫无退意,她上前一步并随之摇了摇头:

“不,若你已堕为恶鬼,那我绝不能坐视不理。”

诗帆用来回应咲音的是一系列的斩击,她心中的怒火在“恶鬼”二字出口的刹那彻底爆燃。本以为咲音是在尽侍卫之职,可没能想到的是……咲音竟将自己视作恶鬼。愤怒使得诗帆下手不再有分寸,她接下来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冲着取咲音而去。可诗帆越是焦急就越是难以突破那把红伞的防御,伴随棕红截下银白,咲音也就此转守为攻。趁自己力势未尽的她横出一掌,与自己毫无轻重的攻势不同,咲音刻意调整了推掌的力道。但即便如此,结结实实挨下一掌的诗帆还是连步后退。胸前一闷的她刚满在驻足的同时以刀做仗拄住了自己,然而紧接袭来的疼痛感却差点令诗帆眼前一黑:

“师姐还在念及旧情吗?”

连连咳嗽的诗帆抹去了嘴角的淤血,她不禁苦笑起来。这样的情景,她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自己曾不止一次向咲音发起挑战,可最终都以自己落败而告终。父亲也曾告诉自己,天赋虽不至关重要,但却能决定武者的上限。一直以来,诗帆都扮演着追赶者的角色,她无比渴望自己有朝一日能跟上两位同门的脚步。然而每当自己跨出一步并准备抬头张望的时候,诗帆都会发现,无论咲音还是咎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追不上两人,甚至寻觅不到两人的身影……

原来,天赋不光决定了上限,也同样决定了自己的命途。不知是该感到可悲还是可笑,一个劲咳嗽的诗帆最终还是站直了身子。现在再感叹上苍不公实在是为时已晚,既然自己无法以武者的身份击败他们,那也只能如咲音所说的那般化身为“恶鬼”。伴随着一声低喝,再度冲刺的诗帆也由此觉悟:

“杀或被杀,你只能选择其一。若师姐你下不了手的话,那就由我来杀死你。”

启动“时之夹缝”并不需要特定言语或是动作,只要具备了这一强烈念头,全知全视的库洛妮希娅就会感应到并为之展开结界。就在两人的距离缩短至不足一米时,倏然降临的“时之夹缝”也完成了覆盖。这一次,诗帆不会再犹豫,她要击败自己的师姐从而完成自己的复仇。

吱吱~银白的刀锋在棕红的伞面上划出了一道又一道的亮痕,以金属伞面作盾的咲音不光挡下了自己的第一轮攻势,更是由此站稳了脚跟。随着伞面挪移,一道寒光也直映自己的眼帘……

乓!贴上“蚀”的“鬼戮丸”擦过了自己的面颊,即便刀刃未能埋入肌肤,可咲音还是由此切下了几缕鬓发。侧身推刀的诗帆本想借此上挑夺回主动权,然而咲音却没没能给自己这一机会。收放自如的她在自己反手的瞬间收伞,而犹如铁棍的金属伞也在回撤的过程中压下了自己的野太刀。意识到自己节奏全无却为时已晚,就在诗帆试图后撤时,旋身的咲音已再度出掌。

“咳咳,呜……”

从胸腔涌至咽喉的淤血呛得诗帆难以呼吸,被击飞至一侧墙面的她一个劲得口吐鲜血。虽然眼前的女子面露不愿与内疚,可她的掌击却已不再留情。

“这样……就好。”

就连诗帆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身受重伤的自己会如此欣慰。或许是疼痛感扰得她意识模糊,也可能是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将手刃同门的罪恶感抛至脑后。颤巍巍的站起身,诗帆很清楚自己是不会轻易死去的。每当自己遭受致命一击时,“月”都会随之生效。而在这一力量的庇护下,自己也成了一名不折不扣的“不死者”。

然而……在诗帆看来,不死本身就是种不幸。

“这就是你的能力吗?”

收回“鬼戮丸”的咲音依旧挡在自己的身前,而她的纠结与悲恸,即便离得如此之远也依旧清晰可见。只不过,此刻的自己已无心去理会这一切:

“没错,这就是我所孕育出的‘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诗帆虽能一次次逃过死神的追捕,可由此带来的疼痛她却需全数承受,“很让人头痛,不是吗?”

窸窸窣窣的低语不曾停歇,柳眉微皱的诗帆似乎已无力继续抵抗。放任心底的渴望挣脱束缚,就在“成交”二字脱口而出时,雾久诗帆也化作了只为斩杀而生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