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配音項目結束后,陸遊社一行人一邊走在純白的走廊上,一邊聽榆葉子宣布下一項體驗內容。

“接下來是參觀聲優配音,本來是這樣計劃的……”榆葉子小姐說了一半,突然變得興緻高昂,“不過鑒於你們都是雅哩哩的朋友,應該都聽過她配音了,所以我們決定把下一個環節改成體驗聲優的發音培訓!”

“發音培訓?”司馬廉不自覺地重複了這個詞。

“是的,關於全職聲優早晨起來后,會去什麼地方,做什麼保養訓練,會讓大家快速體驗一遍的。”雅哩哩解釋道。

也就是切身了解聲優的訓練方式,從起床之後的晨練到變換聲線的練習,全部在工作人員的指導下親自體驗一番。

“那就請大家跟我來吧,聲優的訓練基地就在旁邊。”榆葉子帶着大家向一扇小門走去,在通過長長的一條走廊后,聲優的訓練基地終於出現在眼前。

令人意外的是,這裡比起工作的地方,更像是大學的學生公寓。

健身器材、餐廳、泳池……在聲優的訓練基地有着各種各樣充滿生活氣息的器材。

“這一側的房間全部都是隔音室,只要裡面沒人都可以自由去裡面練習。”榆葉子指了指右手邊。

在右手邊排列整齊的房間大門上,有着“使用中”或“空閑”的字樣。

“聲優的訓練自由度都很高,有想要提升的方面就可以自己來這裡練習,也可以找別人練習對角戲,我們今天要去的是另外的地方。”說完,榆葉子小姐把大家帶到了一個裝飾華麗的木門前。

打開門的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就被滿屋子的服飾吸引住了,禮服、西服、長裙、魔女的裝束、騎士的鎧甲,各種各樣的服裝在衣架上一字排開,令人眼花繚亂。

“這是……”司馬廉有些驚訝。

“看上去你們嚇了一跳啊,能震撼到你們我也十分自豪,這是我們水果蛋糕事務所為最得意的特色訓練方式——真人RP。”榆葉子小姐自豪地說道。

RP,全稱為roll-playing,也就是角色扮演,是一種完全代入設定好的角色,並按照那個角色的思維方式來發言與行動的遊戲,因為可以憑藉玩家的想象力與大家營造出的氛圍體驗到幻想中的生活,一直受到許多RP愛好者的追捧。

但是因為真人RP的成本過高,大家一般都是通過網上聊天的方式進行角色扮演。

“這裡有幾乎各種場景可能出現的服裝,甚至包括因為戰鬥破損的版本,我們經常會定期在聲優之間舉辦真人RP活動,來讓聲優對角色有更好的代入感,從而能理解某個角色在某種場景下的心情與想法。”榆葉子做出了解說,大家一邊看着滿房間的衣服一邊感嘆,在其中,有一個人的反應尤為劇烈。

“這,這簡直是天堂……”各種cosplay服裝倒映在銀音的瞳孔中,彷彿她已經在腦內把每件衣服都試穿了一遍,顫抖的雙手已經告訴了所有人她已經躍躍欲試。

“真是的,你就是喜歡這種玩意。”司馬廉無奈地聳了聳肩。

銀音是一個狂熱的cosplay愛好者,但是她的交際觀卻不允許她公開這個愛好,所以只有司馬廉知道她的這個愛好而已。

因此,不僅能試穿各種各樣的cosplay服裝,還能正大光明地穿着這些衣服進行角色扮演,恐怕銀音在夢裡都能笑醒吧。

但是銀音卻沒有理會司馬廉的吐槽,司馬廉也只能嘆一口氣不繼續搭話。

很明顯,現在銀音對他有着一些心事沒有吐露,但是司馬廉實在不知道銀音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即便是銀音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她為什麼會不想跟司馬廉說話,如果是賭氣,以他們二人的關係不到十分鐘就會和好的。

可是銀音始終不明白,司馬廉和她,他們二人在對方的心中都是什麼地位,又都認為各自應該在對方心中佔據什麼地位,彼此的愛好真的一致嗎?兩人產生摩擦究竟正不正常?是否有更好的相處方式?一個個問題讓銀音只要想起司馬廉這個名字,她的思緒就會變成一團亂麻。

更何況,之前在車上司馬廉還絲毫沒有意識到錯誤,用粗暴的方式來對抗銀音的冷漠,銀音知道是她先用了錯誤的方式對待司馬廉,但是她不會因此消氣,不如說雙方在冷戰過程中,不滿只會越積越多。

所以,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司馬廉,之前明明能很正常的交流,現在彷彿在句子中帶上一個“我”字都會顯得自我意識過剩,青春期正是女孩子最為敏感的時期,尤其是擅長交際的銀音,更容易把人際關係想得過於複雜,這正是只有青春期的女孩子特有的煩惱。

所以,比起為這些事煩心,還不如先用cosplay轉移注意力,好好享受今天這趟旅程,銀音調整好了呼吸后,就即刻出發去試穿服裝。

“什麼啊……”司馬廉看着銀音的背影自言自語。

他不是很懂女孩子的心思,所以在他看來銀音只是在無理取鬧,明明司馬廉沒做什麼過分的事卻要被這麼對待,他也逐漸產生了不滿的情緒。

既然你這麼不想跟我說話,那我就不去打擾你了,司馬廉在心中想到。

“司馬廉!你有想穿的衣服嗎?”雅哩哩突然來到了司馬廉旁邊。

“不,還沒決定……學姐選好了嗎?”

“我平時經常做就不用了,在你們面前怎麼說呢……總覺得不好意思。”雅哩哩露出了苦笑,隨後又振奮起來說道,“這樣吧,我幫你選一身的衣服吧,一定會很合適的!”

看着雅哩哩興奮的樣子,司馬廉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有聽說過,女孩子非常喜歡打扮,但是打扮的對象並不僅限於她們自己,如果她們有了打扮別人的機會,就會像看到玩具老鼠的貓咪一樣,一下子興緻高昂起來,成為目標的傢伙只能任由她們擺布。

“好了好了!快過來!”

雅哩哩高興地把司馬廉帶到了男性cosplay區域,很多司馬廉只在動畫中見過的衣服掛滿了衣架。

“這一件怎麼樣?”雅哩哩指着一件黑色的鎧甲。

鎧甲在燈光的照耀下發出了黑曜石的光澤,金色的紋飾與尖銳的盔甲邊緣看上去十分高貴,司馬廉不由得想起了他曾經玩過的一款網游中的龍騎士。

“看上去會很沉啊……”司馬廉說出了他最直觀的的感受。

“不用怕,這些不是真的金屬材質,只是表面有塗層,試試吧,一定會很合適的!”雅哩哩把司馬廉和鎧甲推進了試衣間。

司馬廉掂量了一下,如雅哩哩所說,雖然這身鎧甲比普通的衣服要重一些,卻沒到會給人體帶來負擔的程度,而且因為鎧甲是由很多部件組成的,雖然穿戴起來很麻煩,卻可以適應各種身材。

“額,看上去會不會怪怪的?”從試衣間出來的司馬廉問了問雅哩哩。

“不會,相當合適,都讓我覺得說不定司馬廉在另一個世界就是以騎士的身份出生的。”

雅哩哩的誇獎令司馬廉有些臉紅,這時候,其他幾個換好了服裝走了過來。

“胡桃學姐,您是故意的吧……”司馬廉的表情有些不悅。

要說為什麼,自然是因為胡桃正穿着兔女郎的服裝,而且正用期待的眼神盯着司馬廉,這讓司馬廉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憶。

“誒~難道這身衣服不合我的身嗎?是不是把兔尾巴換成驢尾巴會好一點呢?”胡桃露出了困擾的表情,這句話讓司馬廉確信了胡桃是故意選了兔女郎這身服裝。

但是要說合不合適,胡桃也確實完美駕馭了這身衣服,大腿流暢的曲線與兔女郎衣的長襪完美貼合,在高開叉的上衣下能隱約看到兩條漂亮的馬甲線,從泡泡袖中伸出的一對玉臂就像玉兔一般潔白無瑕,高貴的金髮與充滿野性的兔女郎形成的反差讓人的心中隱約浮現出了巨大的罪惡感,司馬廉趕忙把頭扭開。

“看什麼看啊!你這隻裝在鐵桶里的河豚!”司馬廉剛剛把視角轉向喵玉就遭到了猛烈的攻擊。

喵玉穿着的是貓妖的服裝,皮製的黑色短上衣與齊臀短褲根本無法完全覆蓋皮膚,大膽的設計讓喵玉紅着臉十分不自在,貓耳和假睫毛讓這隻貓娘在冷艷的同時不乏可愛的氣息,貓尾和貓爪手套更是突出了“貓”這一主題。

可惜的是,這身服裝的上半身設計特意突出了胸部,但喵玉卻沒有同名的身體部位,司馬廉看在眼裡,把話憋在了心裡。

隨後星幻也換好衣服趕到了這裡,但是幾乎沒有布料覆蓋住他的皮膚。

他的頭上帶着橄欖枝草環,腰間圍着一條藍底綠紋的短圍裙,身上有着很多閃電符號的小飾品,左右兩隻手各戴了三隻古銅色的手鐲。

一看就知道,星幻在扮演希臘神話中的主神宙斯,因為他的白髮與絡腮鬍,真的有幾分神明的味道。

令人不能理解的是,在他的上身圍繞着胸肌高度纏了兩卷白布。

“這是什麼……”喵玉看着這身打扮的星幻後退了半步。

“受傷的神明,因為戰鬥胸口受了傷,所以包紮了起來。”星幻對白布的來歷做出了解釋。

不過只有司馬廉知道星幻這麼做的真正理由是什麼。

(星幻的真身終歸是個女孩子,即使現在用了老頭的外表,也不太好意思上身全裸吧。)

對此司馬廉給予理解,畢竟他也不想看到老頭的胸肌卻聯想到星幻的本體,從各種意義上講都太糟糕了。

“你們換得真快啊。”一隻兩足行走的豬慢慢走到了司馬廉旁邊。

“哇!這是什麼啊!?”司馬廉嚇得後退了半步,但是這個聲音卻又有點熟悉。

“是我,顧田一。”從巨大的粉豬頭部發出了聲音。

司馬廉仔細觀察了一下才發現,這頭毛茸茸的豬只是玩偶裝而已。

“為什麼學長要扮成這樣……”

“因為這樣比較安全。”從豬頭裡傳來了顧田一的聲音,司馬廉能想象到顧田一現在正瞥向胡桃的方向。

很快西門白夜與銀音也換好了衣服,西門白夜看上去是把吸血鬼的披風等配件與她原本的洛麗塔連衣裙混搭在了一起,希望她換回衣服的時候不會搞混。

而銀音則是穿着粉色的魔法少女服裝,出現了荷葉邊與緞帶這些平時與銀音完全無關的服裝元素,粉色的長過膝襪上印有愛心的圖案。

“那接下來要做什麼啊……”喵玉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既然大家都沒有扮成一般人,那就按照戰鬥的場景來角色扮演吧。”榆葉子思考了一下,然後用手指向了顧田一,“就把他當做最終boss來角色扮演吧!”

“為什麼!”顧田一不滿地反駁到。

“因為你那身衣服最安全啊,萬一你們有人會受傷就不好了,之後就交給你們自由發揮吧。”

顧田一萬萬沒想到,他為了安全選擇的服裝會給他帶來危險,這時,騎士的巨劍與貓妖的利爪已經悄然而至。

“住手啊!”從豬頭裡發出聲音,被大家的毆打叫喊聲無情地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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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真盡興啊。”胡桃伸了個懶腰,在她身後,是在玩偶裝里被來回蹂躪到奄奄一息的顧田一。

雖然大家都有手下留情,但是胡桃似乎完全沒有這個打算,只能為顧田一獻上一份真摯的同情。

“咦,是不是少了一個人?”從房間里離開的司馬廉發現人數有些不對勁。

仔細清點后發現,西門白夜並不在周圍。

“她不會是入戲太深,跑到什麼陰暗的角落去了吧?”雅哩哩有些擔心。

“算了,大家分頭去找找吧。”顧田一提議后,大家便分頭去尋找西門白夜的下落。

“你怎麼還在這裡啊?”司馬廉在剛才的房間角落裡看到了西門白雪。

“啊!救世主大人!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西門白雪馬上迎了上來。

“我說啊,大家都準備走了,趕緊離開這裡吧。”

“可是,您不覺得這個地方很奇怪嗎?剛才我穿上了德古拉的披風,馬上就感到力量涌了出來。”西門白夜還沉浸在她的世界中。

“行了行了,趕緊出來吧,下午還有課不是嗎?”司馬廉說著就朝房間外面走。

但是西門白夜並沒有跟出來,司馬廉回頭看了看,發現她扭扭捏捏地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我不想走……”

“哈啊?”西門白夜小聲的回答讓司馬廉有些頭痛。

“剛才大家都其樂融融地,知道了自己真實的種族后馬上團結一致對抗豬魔,這裡面比外面有意思多了。”

這傢伙是小孩子嗎?司馬廉揉了揉太陽穴。

“行了,不要給大家添麻煩。”

“可是……”

“沒什麼可是。”司馬廉的語氣不容否定。

可是西門白夜遲遲沒有動靜,司馬廉終於失去了耐心。

“我不管你那吸血鬼是什麼東西,但是你現在正在浪費大家的時間,在社團我不想理你是因為我覺得麻煩,可是你的中二病已經影響到其他人了!”

“這,這才不是中二病!”西門白夜不甘心地反抗。

“這不是中二病是什麼?如果你真的是吸血鬼,那就證明給我看啊?過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卻完全忽略了身邊的人,就連給別人添麻煩的自覺都沒有,憑藉臆想是無法在這個社會生存下去的,你所謂的魔王什麼的只是你任性的借口罷了,你都是大一的學生了為什麼連這些都不懂?”司馬廉忍無可忍地呵斥這西門白夜,回過神來司馬廉才發現淚水正順着西門白夜的臉頰滑到下巴滴落。

“我……我才沒有忽略周圍的人……我看到你和銀音都不理對方,但是剛才角色扮演時你們卻很開心地打成了一片,如果你們能通過這個敞開心扉的話,說不定矛盾就會解決了,所以,所以我才想要留在這裡,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說,跟人交流也是,大家都說著現實的話題,幻想就不能是生活的支柱嗎!你知道正是那個被你貶低的一文不值的世界支撐我走到現在的嗎!誰在自說自話啊!讓開!”

西門白夜撞開司馬廉跑向了大樓的出口,司馬廉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如果西門白夜真的是為了讓司馬廉和銀音和好,才想用她的任性換來大家的妥協,背上“不明事理”的評價換來司馬廉與銀音和好,那司馬廉剛才的話無疑是把這份心意撕得粉碎踐踏在了腳下。

“司馬廉!發生什麼了嗎?”胡桃聽到動靜后趕到了這邊,銀音和喵玉也趕了過來。

“我……對西門白夜說了很過分的話……”司馬廉靜靜說道。

“那她現在人呢?”

“去大樓門口的方向了,現在應該還沒跑遠。”

現在應該追上去,司馬廉的理智這麼告訴他,但是他的身體似乎不太聽使喚。

因為對於司馬廉來說,這種衝突是第一次,之前沒有朋友的他第一次與人吵架,第一次發生了價值觀的碰撞,第一次因為誤會導致兩敗俱傷,種種第一次讓司馬廉的大腦變的一片空白。

“所以說,有的人根本不知道體諒女孩子的心情。”銀音背對着司馬廉,說完這句話後頭也沒回地追向了西門白夜離開的方向。

司馬廉看着銀音遠去的背影,握緊了雙拳。

“夠了。”司馬廉沉着臉說道,“交際真麻煩,那也不行這也不行,明明是對方有錯在先卻搞得好像全都是我的責任一樣,早知道還不如維持當初沒人靠近我的狀況,所謂朋友,只不過是兩隻湊小心翼翼湊在一起的刺蝟罷了,就算再怎麼小心也遲早會被彼此的刺傷到。”

“司馬廉,你也別太生氣,他們兩個也只是在氣頭上罷了。”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喵玉趕忙安慰起了司馬廉。

“讓我一個人靜一會,要回學校的時候叫我。”說完,司馬廉慢慢地向一旁走去。

“司馬廉。”胡桃突然出聲喊了他的名字,“我可以理解你的感受,我只想告訴你,當兩隻刺蝟扎在一起時,如果雙方都不先把刺拔出來,傷口只會越來越深。”

司馬廉的腳步停滯了一瞬間,隨後當做什麼都沒聽到一般繼續邁着步子走開了。

“學姐!找到西門白夜了嗎?”雅哩哩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找到了,不過銀音正在跟她賽跑呢?”胡桃恢復了一如既往輕浮的態度。

“賽跑?算了總之找到就行,我有點事要先失陪了,下午可能也不回學校了,這兩天大概都不會去社團,希望你能替我向大家傳達一下,我先走了!”

“雅哩哩,出什麼事了?”喵玉趁着雅哩哩沒走遠急切地問到。

“我,我的父親他……”雅哩哩回過頭,喵玉看到她濕潤的眼眶已經微微發紅,只見雅哩哩繼續說道,“我的父親他……因為肝硬化的併發症住院了。”

雅哩哩從得知消息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忍耐的淚水,伴着顫抖的聲音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