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雅哩哩離開學校已經過去了兩周,這期間陸遊社一如既往,大家各干各的,互不干擾。

雖然司馬廉說出雅哩哩為了維持家計去做偶像時,大家多少都有點震驚,但是所有人都很乾脆地接受了,當喵玉說了有關“指南針”的事情,大家也只是一笑而過。

或者說,大家都強迫自己接受了,每個人都知道這是無法改變的事情,所以哪怕心裡再不舒服,也要打起精神擺出平靜的樣子,畢竟時間還在流逝,生活還在繼續,單純地不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電視機前的各位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我是主持人孟對!歡迎收看本期的《超新星》,這周會有哪些明亮的新星登上我們的舞台呢!”不知道誰突然用社團的電腦打開了綜藝節目。

“煩死了,不要外放看這種俗氣的綜藝節目,能不能帶上耳機啊?”喵玉不滿地發出了抱怨。

要說最近社團里最反常的應該就是喵玉了,她就像更年期到了一樣,自從雅哩哩走了之後,她見到什麼都會感到十分不爽,最極端的情況下還會突然把筆摔在地上,就像撒氣的小孩子。

不過從另一種意義上來說,她的反應才是最正常的,大家都理解她的心情,所以誰都沒有對她的態度進行抱怨。

“可是我們有六個人,一個耳機也不夠用啊。”司馬廉無奈地聳了聳肩。

喵玉這才看向了沙發,發現胡桃、顧田一、司馬廉和銀音正一字排開坐在沙發上,西門白夜和星幻則是分別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說到星幻,司馬廉想起當大家知道雅哩哩離開的消息時,星幻居然是最失落的那個,結果當他安慰星幻時,星幻居然說他是因為吃不到雅哩哩做的飯,而且花了半個月工資買的全套廚具浪費了而傷心。

迫於周圍還有其他人在,司馬廉忍住沒有動手,而且那是星幻為了緩和氣氛故意開的玩笑也說不定。

“……隨你們吧,把聲音關小點就行。”喵玉的態度緩和了一些。

顯示器上的節目直播仍在繼續,當主持人介紹出場嘉賓並念完贊助名單后,選手們便從台下陸續走了上來。

這是一檔選秀類節目,雖然大家都明白每一期的節目都是按照劇本走的,但是因為主持人調動氣氛的能力以及選手們鮮明的個性,節目還是在年輕人群體中保持着電視台第一收視率的位置居高不下。

不過司馬廉他們是不會知道這些的,畢竟他們是第一次收看這期節目,大家會聚在一起也只是因為這期節目有雅哩哩出場。

“三號選手黛莉的表現真是太驚艷了!那麼請黛莉選手在等待席稍事休息,成績將會在下一位選手表演完畢后給出,那麼有請來自水泉市的四號選手,雅哩哩!”在主持人報完名字后,雅哩哩自然地走上舞台站在了中央。

她就像一株散發著清香的荷花一樣,引起了觀眾的一陣驚呼,優雅的身姿就像是專業的芭蕾舞演員,一舉一動都能把觀眾的目光牢牢抓住。

司馬廉很難想象兩周前的雅哩哩能在上千名現場觀眾面前鎮定自若,想必她為了成為一名合格的偶像也付出了許多努力吧,她身上背負的不只是父親的醫療費,還有陸遊社的大家的期待,以及她為了成為偶像做出的犧牲,這些東西都會推動着她成為她奮鬥的動力。

但是兩周之內能脫胎換骨,在短時間內有如此大的成長,“指南針”這個經紀人一定也採取了很多手段,雖然他是個怪人,但是他作為經紀人的培養與宣傳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雅哩哩!?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個節目上!”剛剛還擺着臭臉的喵玉一個箭步衝到了顯示屏前,坐在了司馬廉的大腿上。

“原來你不知道啊……我以為雅哩哩的那個經紀人炒消息炒的沸沸揚揚,你一定知道了。”司馬廉撓了撓頭。

“有雅哩哩出場就該早點告訴我嘛!還好沒有錯過。”

明明是你自己的問題吧?司馬廉想了想,沒有說出來。

“額,你要是想坐在這個位置,我可以先讓開——”

“安靜!好好看節目!”喵玉打斷了司馬廉,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節目上。

喵玉進入拒絕交流的狀態,司馬廉只能就這樣讓喵玉坐在他的大腿上了,喵玉小巧的臀部軟綿綿的就像棉花一樣,這柔軟的觸感讓司馬廉有些分神。

不過司馬廉完全沒工夫去仔細體會這種感覺,畢竟銀音如同尖刀般銳利的目光已經架在他的脖子上了,恐怕司馬廉只要表現的稍有誇張就會被銀音咒殺無數次,他只能把精力放在節目上,好讓他從腰往下的神經變得麻木。

比賽分為五個環節,簡單概括就是:唱功比拼→偶像氣質→才藝表演→演技比拼→選手導師對唱。

這個節目選拔的更多的是偏向歌手方面的偶像,所以才會把唱功作為考核的入門條件與最終的比試項目。

這時,主持人還在繼續進行着選手介紹。

“作為一名前配音演員,雅哩哩能夠模仿出各種角色、各種情緒狀態甚至各種動物的聲音,為了找到她自己‘真正的聲音’,這位年輕的少女來到了我們《超新星》的舞台,那麼,就讓我們聽一聽她的歌聲吧!”

“前聲優”這個字眼讓司馬廉皺了皺眉頭。

如果雅哩哩順利通過選秀,可能他再也不會在動畫中聽到“鴨梨鴨梨”的聲音了。

而接下來打斷司馬廉思考的,是雅哩哩的歌聲。

“沒有情人的情人節……”

聽着這有年代感的音樂,司馬廉一度以為他回到了上世紀八十年代。

不是調侃歌曲的古老或誇張描寫,而是有那麼一瞬間,司馬廉真的看到了在小雪飄飄的冬末,一位圍着復古的棗紅色圍巾的女性,獨自站在街邊咖啡館的門前黯然神傷。

雪花落在她的鼻尖,融化之後與女性的淚水一同滴落在白皚皚的石磚地面上,路過的情侶快步走過她身旁,在這個廣場上閃着彩燈的情人節夜晚,女性擦乾淚水走進了咖啡館。

每年她都會預定好窗邊的座位,今年自然也是一樣,只不過,桌對面的那個人已經去與別的女人共享晚宴,而她最愛喝的拿鐵咖啡,也變成了一瓶紅酒。

回過神來,司馬廉發現陸遊社的所有成員都默默流下了眼淚,司馬廉也感到雅哩哩的歌聲戳中了他心靈中最柔軟的那一部分。

既然男性有一半的性染色體與女性是相同的,那麼,也可以說每個男人的身體里都住着半個女人吧,那可能正是男人最脆弱、最柔軟也是最溫柔的的一部分。

所以司馬廉才會與歌曲中的女性引起共鳴,因為男人的身體里,一定有一半女人的靈魂。在司馬廉想着這些有的沒的的同時,雅哩哩已經結束了演唱,現場經過短暫的寂靜,迎來了高潮般的掌聲。

“謝謝大家。”雅哩哩轉向觀眾席深深地鞠了一躬。

這真的是雅哩哩嗎?司馬廉看得目瞪口呆,不過至少雅哩哩第一輪的海選晉級沒有懸念了。

“現在公布三號選手黛莉的得分,根據三位評委老師給出的分數,黛莉選手的最終得分是九萬六千分!”

這浮誇的分數令人瞠目結舌,不過這分數只相當於96分,節目組為了讓分數看上去更震撼,把最小的分數單位記為了一千分。

拋開數量單位的問題不談,能拿到96分這接近滿分的分數,證明那個名叫黛莉的選手也不是泛泛之輩。

因為司馬廉他們打開節目的時候剛好看到雅哩哩出場,所以並不知道這個黛莉是何方神聖。

“感謝四號選手雅哩哩的演唱!真是感動,沒想到現在還有人記得這首歌,上次聽到這首歌,已經是幾年前在麵包車的車載廣播電台里聽到的了,那麼請雅哩哩選手在等待席就位,我們有請下一位選手,馬殺雞·馬個雞!”

“噗——!”正在喝水的司馬廉一口噴了出來。

“你幹嘛啊!”

“抱歉抱歉,沒忍住……”結果坐在司馬廉面前的喵玉遭了殃,司馬廉趕忙一邊道歉一邊用毛巾擦了擦喵玉的頭。

從面部特徵與膚色來看,這名選手明顯是中國人,卻非要起一個西式的名字,這點姑且不論,這個名字本身也太難以吐槽了!槽點太多反而不知道從哪裡切入!司馬廉陷入了混亂。

暫且忽略掉他的名字好了,司馬廉深呼吸了一口氣,隨後喊了出來。

“你丫的造型也太邪門了吧!”

最搶眼的就是選手那一頭彩色的頭髮,通俗點說就是把瑪麗蘇和殺馬特糅合在了一起,一簇一簇的頭髮從頭頂直直地伸了出去,就像頭上頂了一隻彩色的刺蝟,司馬廉感到他的san值在降低。

其次就是褲子,馬殺雞穿着五六年前比較流行的“破洞褲”,也就是把牛仔褲剪開好幾個口子。

但這個風格落伍了都還只是小問題,你就不能好好剪嗎?司馬廉在心中吐槽道。褲子上的破洞有些還藕斷絲連,甚至有一塊布料還被一根線牽着掛在膝蓋上,剪痕也歪歪扭扭,簡直像是馬上要上台了趕時間隨便用剪子處理了一下。

最讓人頭痛的是,在牛仔褲的破洞之下,是紫紅色的棉秋褲。

“既然這麼怕冷就別穿這種褲子啊!”

“你很吵誒!”喵玉無情地打斷了司馬廉,看上去她已經全身心投入在節目里了。

司馬廉耐着性子看了下去,隨後他就後悔了。

“你哭着說你不愛我!可真正想哭的是我!apple!festival!你是我的essential!呦!呦!”

不僅寫得歌詞十分俗氣,生硬地塞入了各種意義不明的英文單詞和說唱段落,而且他扯破喉嚨嘶吼的聲音簡直是對耳膜的摧殘,司馬廉感到馬殺雞的聲音貫穿他的耳膜,並且沿着血管打通(物理)了他全身的脈絡。

等馬殺雞唱完,陸遊社的所有人都已經東倒西歪奄奄一息了。

“感,感謝五號選手……馬,馬,馬沙特·馬雞個。”主持人從地上爬了起來進行報幕,不過就連選手的名字他都記錯了,可以看出他也因為這歌聲有些精神恍惚,仍然堅持報幕大概只是職業素養。

“剛才看到你在唱歌時流下了眼淚,請問你和這首歌有什麼故事嗎?”主持人繼續說道,鏡頭特寫給到了馬殺雞的面部,司馬廉這才發現他真的流下了眼淚。

在這麼難聽的歌聲中還能觀察選手的狀態,司馬廉有些佩服這個主持人。

面對鏡頭,馬殺雞緩緩開了口。

“頭髮有點扎眼睛。”說完,馬殺雞把頭髮撩開擦了擦眼淚,當頭髮被重力又拉回到眼睛前面時,他因為頭髮又扎到了眼睛難受得眨了眨眼。

“既然這麼難受就別留這種髮型啊!”司馬廉再次喊了出來。

“吵死了!”喵玉向著後面一記肘擊打在了司馬廉的胯骨上,劇烈的疼痛感讓司馬廉直接閉嘴了。

周圍的人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司馬廉開始懷疑是不是他自己的問題,但不管怎麼想他都覺得馬殺雞的表演太反常了。

“提醒大家一定不要用劣質染髮劑染髮,太刺激眼球了。”馬殺雞再一次撩了撩頭髮把眼淚擦掉,真是一個彆扭的人。

“那……感謝五號選手馬雞,請到等待席等待你的成績。”主持人乾脆用隨便用兩個字來代替馬殺雞的名字了,希望馬季老人家的在天之靈不會看到這檔節目。

“接下來公布四號選手雅哩哩的成績,根據三位評委打出的分數,雅哩哩的最終得分是——九萬八千分!”

聽到這個成績,喵玉鬆了一口氣,以這個成績應該可以很輕鬆出線了吧。

“那麼有請下一位選手,西門慶。”

那是不是還有個選手叫潘金蓮?這都什麼鬼名字啊!司馬廉差點叫出來但是憋住了,他可不想再被喵玉制裁。

“哦哦,難道是吸血鬼家族的同胞?”西門白夜顯得十分激動,畢竟她平時很少會碰到與她同姓的人。

只見一個穿着白襯衫的男人緩緩走上舞台,看上去像個樸實無華的老實人,至少應該比馬殺雞強多了。

“我先聲明一下。”男性接過話筒,看着主持人說道:“我不叫西門慶,叫西門清,清澈的清,而且我姓西,不姓西門。”

“是嗎!還真是對不起,不小心就讀錯聲調了。”主持人彬彬有禮地道歉,什麼啊,原來是西門清啊,司馬廉想到。

西門清姓西倒有點出乎意料,但司馬廉反過來想了想,他也姓司不姓司馬,便接受了。

但是,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等等……”司馬廉反覆讀了讀這個名字,西門清,西……門清……“這是父母打麻將時給孩子起的名字嗎!?”

司馬廉終於還是忍不住叫了出來,好在喵玉這次沒什麼反應。

喵玉看上去沒什麼精神,大概是雅哩哩的成績已經有了結果,喵玉對節目里的其他人失去了興趣,所以司馬廉聲音大一點也無所謂了。

就在這時,屏幕上的西門清突然——脫下了襯衫。

陸遊社的所有人全都變成了茫然的豆豆眼,順便一提西門白夜的眼睛被銀音捂住了,不然可能讓她受到不好的影響。

在這室內溫度都低於二十度的冬日,西門清就這樣光着膀子面對攝像機展示自己魁梧健碩的身材,一塊塊肌肉好像稜角分明的岩石,在舞台聚光燈照耀下反射着古銅色的光澤。

“你們一定以為這是肌肉是不是?”他指了指自己看上去像肱二頭肌的部分,繼續說道:“其實,這是皮膚硬化,我從小就患有嚴重的全身皮膚硬化,但我從未放棄對音樂的追求,今天登上這個舞台,就是來追求夢想的!”

本來司馬廉還沒覺得他有多奇怪,西門清一說這是皮膚硬化,司馬廉突然無法直視他看上去像肌肉的部分了,說實話,有點噁心。

而且他還把賣慘和表演的順序搞反了,哪有選手一上來就哭慘的。

西門清清了清嗓子,看上去他要準備唱歌了,如果他的歌聲足以支撐他晉級,那麼他提前賣慘倒也無所謂。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司馬廉的思維停滯了。

三十多米高的巨浪在海上如同怪獸一樣前行,將船隻與低空海鳥全部卷得粉碎,當海浪一下子打在打在海面上,整個大海都如同地震一樣天翻地覆。

這正是司馬廉現在胃部狀況的真實寫照,他感到有些——不,是極度反胃。

西門清不僅挑了一首與他的身材完全不匹配的歌曲,而且還使用了假唱,可是他模仿的聲音根本不像女性,只像是個捏着嗓子說話的變態。

更具衝擊力的是,他在唱歌時太過投入,整個人搖來搖去扭扭捏捏的,雖說他的“肌肉”是皮膚硬化,但是看着一個筋肉猛男對着屏幕撒嬌,對精神衛生實在是不太友好。

“我去一趟廁所……”以司馬廉為首,陸遊社的成員紛紛一個接一個前往了衛生間,把那些對大腦不好的東西連帶早飯一起吐了出去。

“嘔……額啊……呼,呼……”司馬廉拿紙擦了擦嘴,回到了社團,這時其他成員也差不多處理好了自己的精神衛生問題,重新就座。

喵玉再一次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司馬廉的腿上,司馬廉後悔剛才忘記了不能坐在沙發的正中央。

此時西門清仍在放聲高歌,所幸他的身影被節目組打上了馬賽克,還對聲音做了模糊處理,不過現場的觀眾可就沒那麼好運了,不知道是不是在人為製造節目效果,觀眾席已經空了一半。

“感謝六號選手西門清,請您趕快去等候區休息。”主持人連推帶拉地把那一坨馬賽克拖到了鏡頭外。

“那麼,五號選手馬殺雞·馬個雞的成績也已經有了結果,根據三位評審的結果,五號選手的最終分數是——七十八點六五三分!”

“為什麼會這麼精確啊!而且評分的最小單位不是一千分嗎!”沒想到不止選手,就連評委都不好好打分,司馬廉開始懷疑這個節目到底是不是正規的選秀途徑。

“為什麼你們都這麼淡定啊?難道有問題的真的是我嗎?”司馬廉看着這安靜的社團發出了質問,為什麼大家對這個奇怪的節目不感到絲毫驚訝呢?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沉默,終於有人開口解答司馬廉的疑惑了。

“可能是因為見怪不怪了吧。”顧田一懶洋洋地說道。

見怪不怪是什麼意思?司馬廉感覺平時社團也沒有這麼奇怪的人,為什麼除了他以外的人都覺得習慣了?

一種極其不妙的設想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他曾經在網上看到過一句話:每個人身邊總有那麼一個腦子不太正常的人,如果你身邊沒有,那很可能你就是那個人。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社團里的任何一個人現在指着司馬廉的鼻子說他是個怪人,他都沒有任何辦法反駁。

用奇怪的聲音歌唱、在社團里脫掉上衣奔跑、唱奇奇怪怪的rap……剛才在節目中出現過的行為,司馬廉似乎全部做過。

都是因為那奇怪的倒計時,司馬廉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倒計時?這個詞彙讓司馬廉警覺了起來。

今天早上開始司馬廉就感覺到缺了點什麼,因為從早晨到現在的將近五個小時里,沒有任何一個倒計時有過動靜!

按理來說,那幾乎能把鏡面鋪滿的倒計時,平均每六分鐘就會發生一次,但是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動靜,導致司馬廉差點忘了還有這回事。

說曹操,曹操到,就在司馬廉回憶起倒計時的同時,他的身體失去了控制。

他的雙手已經像兩條無聲的水蛇一樣,溜到了喵玉的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