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吃飯了，吃完快滾去幹活。”
隨着毫不客氣的聲音，一桶被稱為飯的不知名飼料被丟在他的面前，而他身後的男男女女們也帶着絕望的眼神邁着疲憊的步伐走向那個桶。
桶不大，裡面各種奇怪的東西混雜在一起，還發出陣陣惡臭，他不由得覺得自己真是好運，天天吃這些東西居然還能活到現在。
而且即便桶里是這樣奇怪的東西，飢餓的人們還是將它分食乾淨。
因為這是他們一天下來唯一的一餐。
“你不吃嗎？”旁邊一個男人擔心地問他，“這麼高強度的勞動，不吃東西可是會死人的哦。”
“吃了的人不也死了很多嗎。”他強忍住湧上心頭的噁心感回應道。
“......話是這麼說，但再怎麼樣，也要活到那一天到來吧？”
“那一天？哈哈哈哈哈......你還在等人來救我們嗎？別做夢了，你仔細想想吧，自從被抓來這裡，不僅沒見過我們的軍隊，被抓來的人反而越來越多，我們離亡國不遠了啊！”他越說越激動，抓住男人骯髒的衣服就開始搖晃對方。
“喂，你們在閑聊什麼，既然吃完了就去幹活，想死嗎？”一旁監視他們的孟提爾特士兵架開兩人，晃了晃手中的砍刀說道。
“嘁。”他不滿地咂了咂嘴後轉身離開。
男人看着他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看向自己手中的鋤頭。
這裡所有人每天的工作，僅僅是負責挖掘而已。
將原本是盧恩領土的土地挖掘開，為的是探查地下有沒有金礦。
而結果當然是沒有。
想也知道，怎麼可能隨便挖挖就能找出金礦呢？
既然沒有金礦，那就繼續挖吧。
不管是壕溝還是水渠，他們被分配往所有能進行挖掘的作業。
說白了就是不打算放走他們。
繼續這樣耗下去，死去的同胞只會越來越多，果然還是該臨時叛亂嗎，但是面對孟提爾特士兵們不講理的力量，這樣毫無疑問是自殺行為......
男人邊掄起鋤頭邊這麼思考着，尋找着最佳的解決方案。
但遠處傳來的騷動讓他不得不將注意力轉移。
出現在他視野里的是一個孟提爾特士兵，他完全沒有了士兵特有的囂張跋扈，反而有些畏縮。
而在那士兵身後的，是一名身披黑色鎧和深紅披風的騎士和一名美的難以置信的女孩。
事實上，就有許多人被那兩人吸引去目光，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那......那麼兩位閣下，請容我向我們的王稟報一聲。”最前方像是在給二人帶路的士兵對着他們點頭哈腰，其餘的士兵們見狀不由得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哈？你居然想讓我的主人在這種地方等着？”玉柳眉倒豎。
“當......當然不敢！”士兵退後了一步，揮舞雙手，“不......不然，二位跟我一起進去？”
“這樣做才對。”玉點點頭，用下巴指示士兵繼續帶路。
士兵繼續賠着笑臉，彎着腰繼續往前走，二人緊跟其後。
“喂，你聽到了嗎，那個傢伙怎麼叫那兩個人的？”男人身邊的一個老人向他搭話。
“好像是‘閣下’？”
“這可真是......居然能讓那些目中無人的人渣稱呼為閣下，不是更進一步的人渣就是絕對的強者吧？”老人盯着黑騎士進城的方向說道。
“我倒希望是前一個。”男人嘆了口氣，“照這樣看來，可能那個騎士是被孟提爾特從哪個大國請來的軍事顧問或者是將軍吧。”
“我們的國家還是難逃滅亡的命運嗎......”老人抬頭望天。
此時的他們還不知道，之後他們的命運將會被這位身着深黑鎧甲的騎士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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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提爾特的都城比起黑騎士到過的任何一個城市都簡陋，甚至連要塞都比不上，剛剛經過的城牆搖搖欲墜，街上也髒亂不堪，不知是人類還是牲畜的排泄物發出陣陣惡臭，為了方便行進，它們姑且還是被掃到了路邊，但也是僅此而已。
不過城牆如此殘破也可能是拜孟提爾特的地形所致，孟提爾特三面都是峭壁，唯一能進攻的地方就是正面，而孟提爾特士兵們的自傲讓他們覺得城牆形同虛設，所以沒有加以修繕。
而這些自傲的士兵們居住的街道中，兩邊並沒有鱗次櫛比的店鋪，單單有幾家鐵匠鋪和肉鋪開着門，店內的老闆和員工也是一副提不起勁的樣子。
到目前為止，街道上只有男性，他們的穿着相當暴露，肆無忌憚地展現自己身上的肌肉，還帶着不懷好意的目光緊盯着玉。
雖然一看到玉前方的黑騎士，就立刻嚇得縮起了脖子就是了。
不過，還是有一處地方能看到為數不多的女性的。
那便是被稱為娼館的設施。
面如死灰、眼神無光的女性們被戴上鎖鏈和腳鐐，排列着蹲坐在娼館的門口，偶有孟提爾特的士兵經過時，如果看上了誰的話，他就會拉動女人脖子上的鎖鏈，將她帶進娼館。
在娼館後面的巷子，有一個巨大的木箱，從木箱中有貌似女性的腿部微微伸出，但那上面早已爬滿了蒼蠅，木箱下的老鼠們則是在爭食着什麼。
看着這些，玉有些不舒服地皺了皺眉。
雖然人類的性命與她一點關係都沒有，但這不代表她不會感到不悅。
黑騎士則是視線筆直地盯着前方，絲毫沒有放緩腳步。
“喂。”玉開口叫住帶路的士兵。
“噫！是......是......”士兵先是嚇了一跳，隨後迅速恢復過來。
“那些女人是哪來的？”玉指了指娼館。
“啊......那些啊......是盧恩的女人......”
“盧恩？”
“就是剛剛......”
“我知道了，閉嘴帶路吧。”玉打斷士兵的話。
孟提爾特的城市構造很簡單，只有一條街道，而被稱為王城，也就是孟提爾特的王所居住的地方，則是在街道的最末尾。
然而映入眼帘的，卻是跟最開始的城牆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破爛城堡。
看來孟提爾特的王族根本沒想着修繕或是保養它。
帶路的士兵向城堡門前兩個戴着動物頭骨的衛兵耳語了幾句后，衛兵們看了黑騎士一眼，然後點點頭，讓開了道路。
然後玉這才發現，這個城堡不是將城門打開，而是根本沒有城門可以關閉，兩塊原本應該是城門的木頭倚靠在城門邊。
城堡內唯一稱得上是優點的，大概就只有涼爽了吧，畢竟風可以從城堡內牆破損的地方吹進來。
沒有繁瑣的儀式，也沒有任何傳令，甚至一路上連家臣都沒遇到，士兵就這樣帶着黑騎士和玉一直走到了孟提爾特的王所在的地方。
孟提爾特的王就這樣隨意地倚靠在寬廣的座椅上，穿着最低限度的衣服遮蔽身體的隱私部位，同時，他健碩的身材也因此顯現出來，他用手握拳撐着滿是傷痕的臉頰，頗感興趣地看着黑騎士。
而他的視線掃向玉的時候，明顯晃動了一下。
“嚯，難得會有人來拜訪我呢。”孟提爾特王看着士兵開口道。
士兵立刻慌慌張張地跑上孟提爾特王的身旁，向他耳語了幾句，孟提爾特王的表情從最先的慵懶，變成了愕然，最後變成了詭異的笑容。
孟提爾特王在聽完士兵的話后，也向他吩咐了幾句，然後揮手示意他退下，接着轉向黑騎士：“那這麼說，就是你們把我國的前鋒全部虐殺乾淨了？”
“要不要再來點人驗證一下呢？”玉面無表情地開口道。
“唔，這倒不必。”
“怎麼，連部下的仇都不敢報嗎？”
“小姑娘，你可能不知道，在孟提爾特，弱者的生命就是由強者支配的，所以既然他們被二位殺死，就代表他們還不夠強。”
“除了第一句，算是人話。”玉聳了聳肩。
“那麼，二位來此有何貴幹？”孟提爾特王終於坐直身子看着二人。
“你們士兵身上的力量很有意思，我想知道它的來源。”
這回輪到黑騎士開口回應。
“哦？被你發現了？這樣啊......這樣啊......我知道了，你們跟我來。”孟提爾特王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后，出人意料地迅速答應下來。
就連玉也為他的目的感到疑惑，於是發動了魔法。
淡金色的光芒覆蓋上玉的瞳孔。
然後——
原來如此。
玉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冰冷至極的微笑。
目的地意外地近，單純就是在穿過孟提爾特王所坐的地方后，往前走數百步的距離，而這數百步，恰好走出了城堡，到達了街道的盡頭。
這裡已經沒有了道路的樣子，純粹是泥土地，高聳的城堡和陡峭的牆壁將此處額外隔離成一個特殊的空間。
“就是這裡。”孟提爾特王說著說著，錯開身子，指向峭壁的某一處。
黑騎士邁步上前，發現那個位置有一個豁口，大小可以容納兩個人進入，而從豁口中溢出來的魔力也隨着越靠近豁口而越濃郁。
同時，黑騎士腦海中的聲音也愈加清晰。
“終於到達此處了，悲哀的靈魂唷。”
“如果你想的話，你可以進去試試哦，我們每天都會聚集到這個洞口，待着什麼都不做就行了，這就是我們強大的秘密。”孟提爾特王在旁邊叉起雙手說道。
“哦？真大方呢。”玉回應。
“男人就是要追求強大，而且，進去的人一個都沒有回來，所以你們大可試試。”孟提爾特壞心眼地笑了笑。
“這種事一開始就要說吧？”
“哎呀，我想以各位的實力，這點事情不說也罷的。”孟提爾特王回應。
“那我就進去看看。”黑騎士不帶感情的聲音響起。
這顯然出乎了孟提爾特王的意料，但他很快冷靜下來：“這......這樣啊，但是，在那之前，能請你稍微等等嗎？”
“怎麼？”
“我想跟你談談合作的問題。”
“我們沒有共同的利益吧？”
“有哦。”孟提爾特拍了拍手，早已潛伏在城堡內的士兵們現出身形，將五名長相秀麗卻死氣沉沉的女子送到三人面前。
黑騎士疑惑地轉向孟提爾特王。
“哎呀，在此之前，我想問一下，黑色鎧甲的傢伙，這個女人是你什麼人？”孟提爾特王的措辭漸漸變得粗魯。
早在黑騎士開口之前，玉就不悅地回應道：“你這傢伙，對主人放尊重點。”
主人？原來是奴隸啊。孟提爾特王心中暗想的同時開口說道：“嚯，那還真是對不起了，但你不覺得你應該對一個國家的王也尊重點嗎？”
“蟲子的王也算王嗎？”玉嗤笑了一下。
孟提爾特王嘴角微微抽搐。
這女人，一會就把你扒光，然後讓你哭着求饒。
“真是過分的說法啊。”孟提爾特王假惺惺地笑了一下，重新轉向黑騎士，“怎麼樣？我的提議就是這個，我把這個洞口的探索權力交給你，然後，這邊的五個女人也是你的，相對的，你要為我效力，然後獻上你的奴隸，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奴隸？”黑騎士疑惑地回問。
“事到如今就別裝傻了吧？就是你旁邊這個女人啊，你們做過了吧？雖然說是二手貨，但我也能勉強接受，難道說......她還是雛兒？那可就......”
“那可就怎麼樣？”玉問道。
孟提爾特王正想回答時，察覺到身後的一股涼意，他下意識轉頭一看，抓着女人們的五個士兵全部身首異處，血液高高地噴濺出來。
本來面無血色的女人們像是抓准了這個機會一樣，尖叫着逃竄開。
“怎......怎麼......”
“雖然對那五個傢伙不太好意思，但是這是他們的王犯下的錯，不過，為了王去死正好是他們的職責，你說是吧？”玉帶着笑容看着孟提爾特王。
“......黑騎士閣下，您的下屬可要好好管教才行吶。”儘管害怕不已，孟提爾特王還是竭盡全力平靜下來，但他似乎沒有發現自己的口氣變了。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黑騎士沒看孟提爾特王，而是繼續觀察着豁口，“我探查與否，是我的權力，你無權干涉。”
“可是，這是我的國境內......”
“那又怎麼樣。”玉代替黑騎士回應，“我們沒有遵從人類規則的義務。”
孟提爾特王像是深受打擊似的往後退了幾步，嘴巴開合了數次后，漸漸遠離了黑騎士和玉。
不過，這只是他精湛的演技罷了。
真是令人不快。
這是孟提爾特王內心的想法。
這兩人的行為激怒了他，但他現在首先要離開對方能傷害到他的範圍。
該死的，那個黑色的傢伙一定要剁碎了喂狗，而那個令我難堪的女人，我一定要狠狠地侵犯她，然後虐待到死為止。
黑暗的心情逐漸佔據孟提爾特王的內心。
不知不覺倒退着的現在，已經是絕對安全的距離了，不管對方的速度有多快，他都有信心能擋下對方孤注一擲的攻擊，而且，為了對付這兩個人，也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聽說你們單單兩人就殲滅了我的部隊？
估計也就是魔法師在後面砸魔法，然後戰士在前面防禦罷了。
這樣的話，就用人潮淹沒你們，只要是魔法師，也會有魔力枯竭的時候，就算是兩個戰士，也會有體力耗盡的一刻。
那時，就是你們悲慘命運的開始。
這麼想着的孟提爾特王舔了舔嘴唇，揮下了手。
然後，成百上千的孟提爾特士兵像是突然出現的一樣，在城堡內聚集，並將黑騎士等人包圍起來。
察覺到動靜的黑騎士回頭望了一眼，便停下了動作。
孟提爾特王將這一動作解讀為害怕。
“我現在再給你一次機會，臣服於我，不然就給我死在這裡。”孟提爾特王向黑騎士下了最後通牒。
“我也再給你一次機會，好好想想。”
黑騎士輕描淡寫這麼回應。
“哼，死到臨頭還嘴硬。”孟提爾特王不悅地大吼道，“那個男的殺了沒關係，注意別殺了那個女的。”
士兵們即刻回應高昂的吶喊。
然後——
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們只是持續吶喊着。
不對，聽起來有些不同。
那是慘叫。
孟提爾特王帶着難以置信的表情回頭一看，眼前的一幕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巨大的石筍從地面突起，一根接着一根，將所有孟提爾特士兵貫穿，在石筍之間的士兵被碾碎，在石筍邊緣的士兵被撕裂，慘叫聲不絕於耳。
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啊......”
面對如此超常的光景，孟提爾特王只能發出宛如痴呆一般的聲音。
“現在，好戲才正要上演。”
孟提爾特王聽見身後的聲音，下意識回過頭，便看見玉帶着微笑，將伸出的右手握拳。
他已經無暇再去顧及玉右手上華美的白色花紋了，彷彿有什麼抓住他的頭在扭動一樣，強迫他第三次轉頭。
然後他就看見了一個正在逐漸彙集的球體。
那不是比喻，而是現實。
眼前的城堡正在被擠壓成一個球體，不管是早已斷氣的屍骸，還是掛在石筍上奄奄一息的士兵，全部化作這個球體的材料。
泥土和血肉、磚石和骨骸混雜在一起。
然後巨大的球體化作耀眼的白光消逝。
什麼都沒留下。
不論是輝煌文明的結晶，亦或是靈魂的容器，乃至靈魂本身，都消失無蹤。
現在的孟提爾特王，能清楚地看見空無一人的街道，和遠處正在奔逃的盧恩奴隸的背影。
不過他倒是看漏了另一個比較特殊的存在。
而且，他連感到後悔的理智都沒有。
因為下一瞬間，他的胯下傳來了一陣劇痛。
他發出怪叫往下一看，雙腿間卻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不，倒是有噴濺出的血。
“你是第一個讓我這麼火大的人類哦。”玉的聲音甜美卻令人畏懼至極，“感到榮幸吧。”
孟提爾特王顧不得疼痛，猛然轉身，拔出腰際的砍刀。
然後就此靜止。
再然後一前一後倒下。
準確點來說，是左側向前，右側向後倒下。
“清掃完畢。”
玉右手上的花紋褪去，她也拍了拍手，像是在拍落粘在手上的灰塵一樣。
就在她轉過身，打算向黑騎士邀功時，一個從來沒聽過的沉穩聲音響起。
“終於露出真面目的魂靈嗎，聖王大人真是看走眼了呢。”
黑騎士從最遠處開始就一直盯着的人終於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玉也帶着不滿的表情回頭。
一位身着華麗的銀色鎧甲，腰間掛着一把劍鞘很寬大的長劍、背後背着一張巨弓的人出現在二人面前。
他的面龐看起來相當帥氣，淡金色的頭髮也剃得很短，且一絲不苟，額前還有着微微發光的怪異魔法圈。
看見兩人一直盯着自己，男人像是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微微低頭后抬頭說道：“啊，說起來，忘記告訴二位了。”
男人邊說邊將右腳前跨，左腳往後推拉，擺好架勢，然後抽出腰間的長劍，沒有劍鄂的長劍劍身相當寬廣，甚至可以歸類在大劍的行列，銀白的劍刃在陽光的映照下散發出神聖的光芒。
“我是聖殿騎士——‘無名’的賈斯提斯·格蘭帕諾，為了討伐爾等邪惡而存在的正義執行者！”
聖殿騎士——賈斯提斯對二人如此宣言道。
